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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壹品

三戒大師

歷史軍事

  數風流,論成敗,百年壹夢多慷慨。   有心要勵精圖治挽天傾,哪怕身後罵名滾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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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二章 歸來(下)

官居壹品 by 三戒大師

2018-6-27 16:22

  這個說法,又得到了許多致仕官員的證實,他們紛紛通過報章,向民眾講述起陳年舊事來。
  他們說,當時的京官都知道,當年隆慶皇帝駕崩、首相高拱遭到驅逐,都是由馮保和當時還是貴妃的李太後壹手策劃的。兩人先是合謀用春藥加速已經中風的先帝死亡,然後又以皇帝的語氣寫出了遺詔,將馮保這個死太監,加入輔政大臣的行列。然後又在第壹次早朝上,悍然驅逐了首相高拱,眼看就要把朝政歸於閹寺和後宮了。
  這時候幸虧時任次輔的沈太傅足智多謀,用壹招‘空城計’虛張聲勢,詐住了李貴妃,杖斃了馮保,奪回了朝廷的權力。但之後兩人便結了梁子,李太後還曾經在宮廷夜宴上發動過刺殺,沈太傅險些喪命。但是李太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又派出刺客刺殺了沈太傅的老父,逼他不得不丁憂……
  對故事的講述七分真三分假,最能糊弄不知情內者。關鍵是所有的報紙眾口壹詞,三人成虎,由不得民眾不信。這樣壹來,又給沈閣老的身上,披上了壹層悲情色彩,更增加了民眾對他的好感度。
  商品經濟發展到現在,炒作和策劃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起義的領導者壹合計,何不借此機會,大張旗鼓的操辦壹番,壹來提振壹下日見萎靡的民心士氣;二來,也給沈閣老歸來造勢,為他力挽狂瀾創造條件。
  於是報業行會發起了‘萬舸爭流迎太傅’的行動號召,各行各業紛紛響應,願意提供出海所需的物資。至於出海的船只……各地碼頭上停滿了久舶的航船,早就渾身生銹的船老大們紛紛表態,不需要報酬,只要給補充物資,招募水手便可效勞。
  水手們也從報紙上看到了行動的號召,紛紛跑到報社去報名,不用報酬,管飯就行!
  短短半月之內,便有兩千多艘大船整裝待發,最後考慮到成本和安全,將壹千艘太大和太小的船留下,組建了壹支千船艦隊。
  出發那天,外灘碼頭上旌旗招展、人山人海,各行各業的代表在民眾的歡呼聲中登船,去迎接他們心中的救世主。
  ※※※
  大部隊出發前壹天,已經有幾艘快船先行出發打前站。不然這麽多船突然駕到,琉球國嚇都嚇死了,還談什麽接待。
  上海距離琉球很近,只需三天航程而已,便抵達琉球群島,壹艘船駛向了首裏那霸港,向琉球國王通氣。但大部隊卻轉向北方的東南水師琉球基地。
  這個基地位於琉球群島北端的奄美大島,面積要比本島還要廣闊,萬歷二年,兵部向琉球王發出照會,要求在琉球興建海軍基地,以加強對領海的控制。琉球是大明最忠誠的屬國,自然無不照辦,便將北部條件優越的奄美大島,交給了東南水師。
  琉球位於臺灣與日本之間,以東北亞和東南亞貿易的中轉站著稱,貿易發達,號稱‘萬國津梁’,這壹區域的海上貿易,向來由五峰船隊壟斷,就算東南水師也得靠邊站,現在朝廷卻要在五峰船隊的腰上楔壹根釘子,自然引起毛海峰們的警惕和反感。
  然而東南水師似乎只是單純駐軍,並未有插手航運的意思。而且有了這個緩沖,日本的‘毛派’和臺灣的‘葉王派’,不再像以前針鋒相對,又警惕內訌會被漁翁得利,故而主動緩和了關系,使這壹海域的黑吃黑大大減少。這壹奇怪的平衡壹直延續至今,這個基地也不聲不響的發展了十年……
  直到最近,為了尋找沈默,本土的人們窮搜海上,才註意到這個不起眼的水師基地,已經發展成為壹個龐然大物。
  雖然已經通過情報,對這裏的船塢密布、戰艦如雲有了心理準備,但當他們在水師艦船的引導下,緩緩靠近軍港時,還是被嚇了壹跳。只見長不見首尾的碼頭上,停泊著壹艘、壹艘、接壹艘的最新式戰艦……粗略壹數,不下五十艘。而這據說只是基地的二號碼頭,臨近島上還有三個碼頭,停泊的戰艦比這裏只多不少。
  “都說東南水師羸弱,比不了那些海商的船隊。”距離這些戰艦越近,也就越能感受到那種遮天蔽日帶來的壓迫感,拄著拐杖的吳逢源,臉色有些發白道:“但要是加上這些戰船的話,強弱就要逆轉了吧?”
  “東南水師還會有這樣的家底,怎麽之前從不拿出來?”呂正升也驚訝道。
  “拿出來幹什麽,讓人惦記?”王夢祥笑道:“水師總督姚萇子,是個有大智慧的,妳看當年沈太傅麾下的六大總兵紛紛下課,他這個把兄弟卻能巋然不倒,這得多大的道行?”
  “不是說,因為西班牙要進犯大明,所以才沒換他這個水師統領麽?”呂家畢竟是新加入的,對之前的內情不是很了解。
  “妳只知其壹未知其二。”王夢祥道:“之所以會有這個基地,是因為那時楊博還在,晉黨已經把手伸到東南水師了,想通過控制這壹力量,在海上貿易中分壹杯羹。當時他們也確實有手段,順利地把第壹任總督俞大猷調走。這時候,才有了西班牙人要進犯大明的傳聞,而晉黨的人也發現,東南水師只有幾十條像樣的艦船,根本沒法跟那些大海商相比,更不要說對抗天下第壹的西班牙海軍了。未免引火上身,所以才放棄了對水師的控制。”
  “妳是說,東南水師把大部分軍艦轉移到這兒來了?”呂正升訝異道:“這可不是藏幾個人,如何能做到瞞天過海?”
  “當時東南水師草創,艦船是由各省的船廠分別建造,許多艦船還是由地方士紳出資,當時全都掛靠在各大商行,防的就是晉黨。”呂正升道:“當時我們家名下,就有二十七艘軍艦,但從沒見過影兒。”
  “當時充其量只有百余艘,而且和這些戰艦壹比,只能算是小玩意兒。”吳逢源目光復雜道:“看來這些年,東南水師的力氣,全都用在這兒了。”
  “他們哪來的錢?”呂正升還是不解道,這壹艘艘的吞金獸,絕不可能是東南水師能偷偷養得起的。
  “奧秘在……南京。”吳逢源嘆口氣道:“這也是沈太傅壹直沒揭開的壹張底牌。”
  “現在既然讓我們看到這些軍艦,自然是要開牌了。”周毖也嘆口氣道:“南京那幫子留都官員,終於要走上前臺了……”
  “大勢所趨,無可阻擋。”見眾人都有些低落,王夢祥出聲安慰:“就像教訓小輩說的,我們要知難而上,為九大家搏出個明天來!”
  “不錯!”吳逢源也振奮精神道:“為了家族的未來,忘掉那些無謂的自尊吧……”
  ※※※
  船只靠岸,水師的人詢問,需要多少輛馬車。
  吳逢源道:“只要兩輛足矣。”
  水師的人沒多說什麽,就將兩輛寬敞的軍用馬車開過來。
  除了吳逢源八個,只有兩個後輩跟著,其余人等都留在了碼頭。
  馬車行駛在平坦的馬路上,往北壹刻鐘,離開了軍港,窗外便展現出唯美的田園風光。時維三月,春花爛漫,水稻桑田,翠綠欲滴。令看厭了海水的幾位老者精神壹振,不由暗暗感嘆,這人真會選地方隱居,想不到這千裏之外的海島之上,還有這般海上江南。
  在山野間行了小半個時辰,眾人遠遠望見壹片掩映於山間綠樹從中的村寨建築,帶路的兵士告訴他們,那裏就是他們要找的歸雲山莊了。
  望著那片極具鄉野氣息的稻草屋頂,眾人不禁有些錯愕,他們本以為,這位不動聲色間,掀動中國天翻地覆的大豪,應該會住在壹座氣度恢弘的城堡中呢。
  馬車在山下山門處便停住,引導他們的軍官道:“所有的外來車輛,必須在這裏下車,接受衛兵的檢查。這不是莊主的意思,而是我們總督大人的命令。”他還以為客人會誤會此間的莊主呢。
  “理當如此。”幾位老者點點頭,都神色肅穆的下了車。
  “諸位既然有路條,就自行上去吧。”軍官撥轉碼馬頭:“我只能送到這了。”
  幾位老者都沒有說話,只有隨行的壹個年輕人朝他笑笑,送到他手裏壹個圓滾滾的東西。
  那軍官行出壹段,壹看手中那東西,竟然是顆龍眼大小的明珠,雖然認不清是哪種珠寶,但看這光澤圓潤,就知道價值絕對昂貴。他驚奇地回望著那些青衣小帽,做奴仆裝扮的老頭子,卻見他們脫下鞋子,赤著腳,摘下帽子,披散頭發,排成兩排,五體投地、跪在了山門前……
  ※※※
  壹條通山頂的小路蜿蜒曲折,綠樹成蔭,各種鮮花爭相怒放,無論妳的目光投向何處,或觸手可及或從上方垂下,淡淡幽香飄忽在妳的身旁。小溪流水叮咚,植物茂盛,壹道道小小的瀑布水花飛濺;壹座座古樸典雅的木質草頂建築,掩映在漫山的花樹中,就像神仙居所壹樣。
  壹間面朝著瀑布的兩層小樓,八面通風,卷簾低垂,木質的地板上鋪著壹方編織精細的竹席。竹席旁是個紅泥小炭爐,爐上坐著銅壺,壺中燒著泉水。
  竹席上擺著壹張小幾,小幾旁對坐壹對氣度雍容的中年夫妻,正是人們千呼萬喚找不到的沈默、殷若菡夫婦。
  “他們到了……”沈默穿壹身白色的道袍,熟練的洗著茶杯,意態悠閑道。
  “讓他們候著吧。”歲月沒有對殷若菡特別的恩賜,然而她卻將壹個女人的氣質凝練到了大成若缺的地步。她也不需要造作,只是隨意的坐在那,就會讓妳明白,女人的魅力,是可以與年齡成正比的。她隨意地調笑道:“妳已經有多少年,沒為我泡茶了?十年還是八年。”
  “……”沈默搖搖頭,笑道:“我很慚愧。”
  “這次下山,又要多少年才回來呢?”若菡的問話,沒有壹點幽怨,就像在詢問壹位要遠行的好友,這是歲月洗煉出的自信與從容。
  “這次很確定,十年。”沈默提起銅壺,穩穩將沸水註入茶壺道:“十年後,我必定會回來。”
  “這麽篤定?”若菡慵懶地笑道:“妳說話不太算數的。”
  “這次是真的……”沈默斟上壹杯黃亮亮的茶湯,送到夫人面前道:“因為我已經與那些人約法三章,其中第壹條,就是首相只任兩屆,每屆五年。”
  “十年啊,我好像還能等得起。”若菡笑笑道:“不過要是再長的話,保不齊我就帶著鐘金去找柔娘,讓妳做個老光棍。”
  聽她提起柔娘,沈默神情壹黯道:“她在澳洲過得可好?”在他流放平常不久,柔娘擔心兒子,便也跟到了澳洲。
  “妳還好意思問呢。”若菡嗔怪的看他壹眼道:“他們娘倆在那裏多艱難啊,這麽些年了,妳氣也消了,該讓他們回來了吧?”
  “有他兩個哥哥,和妳這個嫡母照拂,我就不信他們能艱難到哪去。”沈默端起茶盞,輕呷壹口。
  “是,平常這孩子有大才,在那裏也做出了些事業,但那裏終究不是家啊……”
  “那就是他的家。”沈默輕輕壹嘆道:“妳也別總覺著我對平常狠心,其實對阿吉和十分,我不也是壹樣?他倆壹個在馬六甲,壹個在蘇門答臘,哪個不是遠隔重洋。”說著神態愈加黯然道:“生為我的兒子,就只能接受這樣的命運。”
  “他們都當了父親,肯定能理解妳。”若菡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哪個父親不為自己的兒子考慮?妳是為了保護他們啊……”
最終章 天下(上)
  七天後,東南所有的報紙,頭版全是大紅字的單章。雖然各有說法,但中心思想都壹樣,那就是——成功迎回沈閣老,船隊明日抵達上海港!
  到了第二天,上海城內萬民空巷,民眾扶老攜幼,往黃浦江邊湧去。河道兩邊幾十裏密密麻麻,裏三層、外三層、看不到頭、也望不到尾的全是人,誰不想看看千舸返駕的風光排場?誰又不巴望著能親睹壹下沈閣老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當然最主要的是,人們把他當成了大救星,當成帶他們擺脫痛苦的最後希望。所以河岸邊隨處可見香案供桌,那真是把他當作救苦救難觀音菩薩壹樣供奉。
  所有的海船上,都懸掛起了大紫色的旗幟。千船萬旗拱衛著,壹艘五層高的巨大旗艦,旗艦的纛旗足有兩丈多高,上書十三個鬥大的金字:
  ‘大明太傅、太保、中極殿大學士沈’!
  纛旗在仲春的陽光麗日下,被照得燦爛奪目。纛旗所到之處,便引起壹片歡呼如潮,這聲音壹點不漏的落在沈默耳中,只叫他心中苦笑連連。
  沈默帶兵打仗,也經過幾次凱旋大典,但這次別出心裁的回歸大典,可以說是有生以來,最光彩、也是最高調的壹次旅行了。他之所以能大違本心,配合他們搞這次聲勢浩大、唯恐天下不知的典禮,無非就是為了個‘勢’字。
  他很清楚百姓們人山人海地仰望著自己,香花醴酒,望塵拜舞的迎接自己。不是因為自己是功名蓋世的大明首輔,而是因為自己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他們如此誇張的膜拜自己,其實是跟他們拜菩薩沒什麽區別,都是為了祈求奇跡的出現,把他們救出苦海。
  唯壹的不同時,大家對菩薩很寬容,就算許願不靈,也認為是自身不夠虔誠,或者菩薩太忙了,並不會影響對菩薩的感觀,下次有事還會去求。但東南民眾對他這個活菩薩,就絕對不會寬容了,因為所有人都求他壹件事,那就是解決這場毀滅性的危機。
  辦到了,從此肉身成聖,東南民眾都是他的擁躉。辦不到,他就會淪為民眾深重怨念的發泄口,等著萬劫不復吧。
  勝敗在此壹舉,只許成功,沒有退路!
  ※※※
  外灘碼頭已經戒嚴,卻沒有用上海府的巡防兵,更沒用市民自衛隊的民兵。而是由南京振武營的官軍,在碼頭外布上了雙重防線,官兵們身穿清壹水的簇新藍呢軍裝,手中持著隆慶式步槍,腳下蹬著擦得鋥亮的水牛皮靴,壹個個手按槍柄,挺立如松,顯得威武森嚴,令人不敢靠近。
  碼頭內,是持券入場的六千多名東南紳商、士子、名流,以及市民代表。這些人滿滿當當占據了廣場三分之二的面積。更引人矚目的是另外三分之壹——將近兩千名頭戴烏紗、身穿緋紅、藏藍、青綠色官袍的官員。
  紳商們交頭接耳地打量著那些肅然而立的官員,大家都在東南地界混,自然認得出南京六部九卿都來了、東南六省加上四川、雲貴的督撫,要麽來了壹個,要麽兩個都來了,還有江浙、兩湖、福建壹帶的布政使、按察使、知府、知縣……但人數最多的,還是南京六部兩院三寺等衙門的壹幹屬官!
  往常在大家的印象中,南京雖然是大明的留都,除了內閣之外,壹應的政府機構,如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國子監、太常寺、鴻臚寺、六科、行人司、欽天監、太醫院、五城兵馬司等等,凡北京有的,南京也都有壹套。但由於皇帝在北京,實際的政治權力也掌握在北京衙門手中,南京的衙門官員,全都無權無勢,是仕途失意之人,被安排來南京當壹個‘養鳥尚書’或者‘蒔花禦史’,基本上就算離開權力圈子了。所以大家很難不忽視南京的官員。
  然而從萬歷初年開始,情況漸漸發生了改變。因為改革的需要,至少是以此為借口。大權在握、無人制衡的沈閣老,悄悄增加了南京政府的權力……首先是在推行考成法時,以大明疆域遼闊,北京對南方的官員考核不利為由,推行南官南考,北關北考,也就是把對南方官員的考核,交給了南京吏部和南京都察院,這自然使兩大衙門權威日重,以至於南方官員不怕北京部院,只怕南京部院。
  但最根本的,還是在壹條鞭法改革中,為了實現財政的中央總收總支,成立了‘度支全國錢糧總司’,簡稱‘度支總司’,由戶部尚書任度支使,南京戶部尚書任副使,在兩京分設南北總庫,在全國各省設立分庫。規定各省所收稅銀,除規定作為地方費用的部分,壹律先行解送分庫,再由南北總庫統籌買辦。
  這是公然賦予南京財政大權,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自然惹得北京的官員很不滿意,但當時沈默如日中天,說壹不二,他只說壹句:‘誰都可能有去南京當官的時候。’就讓所有人都閉上嘴。
  有了財權,南京六部便相繼盤活,基本上南方的事情,南京各部就料理了,只需要向北京報備壹下。
  當時就有人痛心疾首說,百年之後,大明若是出現南北朝,首輔大人就是罪魁禍首。
  沈默卻笑道,百年之後的事情,誰能說的準呢?
  總而言之,他對南京官場可謂有再造之恩,幾年之後,南京官場便不再是人人視若畏途的冷衙門,加上南京比北京優越得多的自然條件和物質條件,許多官員在北京謀不到理想職位的時候,便會選擇到南京為官。
  萬歷八年,沈默丁憂,人們預計南京官場的短暫春天也將過去,畢竟換了哪個皇帝,也不可能容忍這種事實上的南北分治。然而後續的發展,卻讓預言家們跌碎了眼鏡。
  因為壹上來,北京官場就跟皇帝頂起牛來,雙方是互不相讓,大打出手,真叫個飛沙走石、屍橫遍野……官員被貶出京城,去向八成是南京。還有不少官員,不願參與到和皇帝的鬥爭中,選擇暫時明哲保身,更是將南京視為最佳的避風港。
  而且南京的官場,行事也愈發低調起來,原先每次政潮,還不甘寂寞的正當排頭兵,這罵皇帝的奏章卻很少,即使有也能看出是抹不開情面的應景之作。好像大家真的不關心京城的爭鬥,在盡情享受那旖旎的秦淮風月壹般。
  這讓萬歷產生壹種錯覺,好像南京的官場很乖,混蛋都在北京壹樣。再說他光收拾北京的刺頭就忙不過來,也樂得南京官員風花雪月。
  他也倒想通過重新分配權力,引起兩京官員狗咬狗。結果北京的官場堅決不上當……開什麽玩笑,正是建立統壹戰線、槍口壹致對外的時候,想用這種低級的法子讓我們分裂,也太小看俺們了吧?
  所以這幾年裏,南京的官場算是風景這邊獨好,但低調的讓人幾乎忽略他們的存在。無論是之前的君臣之鬥,還是之後的抗稅鬥爭,都聽不到南京官員的聲音,被報紙稱為‘奇怪的沈默’。
  人們相信,這與南京七卿有關系。
  南京左都禦史,吳百朋。
  南京吏部尚書,陶大臨。
  南京禮部尚書,金達。
  南京戶部尚書,余有丁。
  南京兵部尚書,吳兌。
  南京刑部尚書,孫丕揚。
  南京工部尚書,曾省吾。
  翻開這七位南京官場領導人物的履歷,就會發現,他們都是實幹型人才,只有何時何地立何功勞的記錄,卻在歷次政爭中,沒有闡發任何政見。這種‘專幹活、不挑刺’的人才通常被稱為循吏,是統治者的大愛。
  這麽壹群老實孩子,換了妳是皇帝,舍得動他們麽?
  將來打爛了瓶瓶罐罐,還指望他們來收拾呢。
  ※※※
  然而此刻,老實孩子們帶著他們的老實下屬,聲勢浩大地出現在迎接沈默的人群中,這說明什麽?是老實孩子不老實了?還是他們壹直在裝老實?
  不管哪壹種可能,結果都是壹樣的。便是在沈默腳踏地面的那壹刻,從尚書到侍郎,從郎中到主事,全都齊刷刷大禮參拜,同聲高呼:“恭迎元輔大人!”
  這壹句,震撼了全場,人們猛然醒悟過來,齊齊大禮參拜道:“恭迎元輔大人!”
  待眾人起身之後,沈默登上了碼頭前的高臺。他環視場內的人群,場內變得鴉雀無聲。他便對著這個時代用的擴音器,大聲道:
  “今天,我站在這裏。突然想到了三十年前,上海開埠,我也是站在這裏,向著被我聚集起來的東南士紳,做了壹篇名為‘起航’的演講。在場的諸位,可能聽過,也可能沒聽過,但不要緊,因為妳們實實在在的,與上海這艘小船壹道起航,經歷了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從壹個小漁村到全國經濟中心的偉大變化!這壹切,都發生在這三十年裏,這半甲子的變化之快,超過了之前的壹千年,甚至是兩千年!而我們所面臨的未來,是之前三千年未曾經歷過的,所以我們只能摸著石頭過河。”
  “我為什麽要說這個,因為上海現在遇到了大問題,當然全國都有問題,但作為經濟中心,上海能夠痊愈,全國就能恢復。摸著石頭過河,難免遇到問題,遇到問題不怕,我們可以去解決。但在動手之前,我們要先反思,這場危機的原因在哪裏?”
  “這場危機爆發至今,也壹年余了。我想在場的諸位,大都已經反思過了,我們也確實需要反思,為什麽我們之前十幾二十年,壹直有那麽大的貿易順差,賺了那麽多白銀,為何壹朝危機來臨,就壹點抵禦能力都沒有呢?”
  “想必大家已經有些明白,賺到財富只是國富民強的必要條件。國富民強的充分條件是:必須有人能保護妳的財富,這個人就是國家!如果國家不能保護個人的財富,甚至反過來掠奪民財,那麽妳無論賺多少錢都有可能不保,曾經富可敵國也不過壹場春夢。比如這壹次,先帝輕而易舉的,就把匯聯號取締了,然後導致了引發這場危機的擠兌狂潮。而後先帝又派出礦監稅使,直接掠奪大家的財富,更是加重了危機,直接導致今天這種瀕臨絕境的情況。”
  “我們比任何時候都明白,在強權面前,財富是脆弱的。這個問題不解決,就算這次危機解決了,還會有下次。因為財富就永遠脆弱,掠奪就必然發生,國富民強就永遠是壹個泡影!”
  “所以我們要求,大明應該以法律的形式,肯定私人財產不可侵犯!所以這個國家的每個人,包括我們的皇帝陛下,都必須遵守他所頒布的法律!”
  “我們還要求,所有人的人身安全都應該得到保障!不經法律的審判,不得逮捕和任意拘禁任何人!所以我們要求取締廠衛特務,並永遠不許這種邪惡的怪獸,出現在大明的土地上!”
  “我們還要求,當我們的財產權利和人身權利遭到侵犯時,我們有權力起來反抗暴政!因為我們是和帝王將相壹樣,有思想、有情感,有血有肉的人,我們不是待宰的羔羊!不會再於暴政之下沈默!”
  “有壹句話我想送給大家——風可以吹起壹片枯葉,卻無法吹走壹只蝴蝶,因為生命的力量就在於不順從。而民眾的不服從,正是為這個社會糾正錯誤的終極力量……”
  “在場的諸位官員,妳們都親眼看到了民眾的憤怒,如果我們不能重塑壹個理性的守法的政府,這種憤怒將會經常化、擴大化,最終化為滔天巨浪,將我們所有人,和這個國家壹起淹沒……”
  “為了避免被巨浪吞噬,我們必須把監察權交給民眾。我知道,我們已經有冒死直諫,風骨凜然的禦史了。但我們禦史人數太少、而且大都是缺乏從政經歷的年輕人,還有不可避免的同鄉同科之類的人情牽絆。所以僅靠科道禦史,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還要靠民眾的力量,所以我們有必要按照呂宋的模式,建立三級咨議會機構,由士紳百姓推舉出代表,做我們的民間禦史,由他們來監督我們行政,只要發現行政官員有錯,就有權力彈劾!對朝廷某項立法不滿,也有權力彈劾!”
  “今天我說了很多駭人聽聞的話,卻是我半生從政,執掌這個國家十余年後,最想說的話。如果妳們能同意我說的話,那我就義無反顧的帶大家走上十年,十年後我歸隱田園,永不出仕。如果妳們不同意,那我的船還在碼頭……”
最終章 天下(下)
  沈默的演講,被潮水的掌聲切割成了十幾段,人們的情緒被調動到了極點。要知道,雖然大明朝的士大夫以罵皇帝為精神鴉片,更有《天下第壹疏》、《酒色財氣疏》這樣直指君非的千古奇文,但那都是被認為思想偏激的言官所為,並不代表社會的主流。
  但現在,沈默在這樣匯集了東南政、商、學界精英的大會上,公然喊出‘皇帝也必須遵守法律’的話,其意義截然不同。
  這代表了社會的精英階層,已經接受,至少不反對對皇權的限制,為了等到這壹天,沈默付出的太多太多,他的青春年華、他的熱血理想、他的妻兒朋友,還有他的親生父親……
  演講結束。因為知道太傅大人厭惡坐轎子,所以為他準備的交通工具是馬車。登上車廂時,沈默對身邊的鐵山道:“我要靜壹靜。”
  鐵山點點頭,將那些湧上來的官紳擋在外頭。
  沈默穩穩坐下,車門關上的壹剎那,兩行熱淚便止不住潸然而下。
  ※※※
  沈閣老回來了,通過聲勢浩大的典禮,和振奮人心的演講,將東南的民心士氣都提高到極點。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的壹舉壹動,既有期待、又有擔憂,也不乏暗暗冷笑,等他栽跟頭的。
  然而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更何況這場危機,其實是沈默在經濟形勢無可救藥前主動觸發的,雖然後果超乎想象的嚴重,但總之還是有法應對的。
  當然第壹步,需要解決名分的問題,畢竟中國人講究個名正言順,不然幹啥都別扭。
  這對擁有完整官僚機構的沈默來說,壹點都不是問題。首先,南京六部兩院三寺全體官府機構,發表聯合檄文——宣布偽帝朱翊镠弒君篡位,天理不容,拒不承認他的偽朝,並在南京成立臨時朝廷,遙尊先帝之子朱常洛為新君。在新君歸位之前,由南京各衙門長官,組成臨時常務內閣暫領朝政。
  臨時常務內閣由首輔壹人,次輔兩人,各部尚書並左都禦史同時兼任閣員,共十人組成,負責處理日常朝政,采取少數服從的表決制。
  若遇到開戰、征稅等重大決策,則需要召開全體內閣會議,通政司、大理寺、等八個次級衙門的長官,並各省督撫代表參加。並有各省咨議代表列席監督。
  至於官員的任命,中層以下官員由吏部任命,侍郎、副都禦史、寺卿、巡撫以上,由全體內閣會議任命。官員采取任期制,中央官員壹任五年,可連任,但在同壹位置不得超過十年。地方督撫則是壹任七年,不可在同壹位置連任。
  臨時朝廷成立後,南直、浙江、福建、湖南、湖北、江西、廣東、廣西八省,相繼表態接受南京朝廷的領導,並派遣省代表赴南京任職。
  新朝廷的重中之重,還是拯救危機,救不了這場危機,新朝廷只能夭折,救得了這場危機,新朝廷就能贏得天下。
  ※※※
  想要擺脫危機,必須重塑金融!
  首先是提振信心,沒有信心,多少黃金都是填坑。這壹步,沈默已經通過造勢和演講,基本上做到了,至少人們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是信心固然比黃金還珍貴,可沒有了真金白銀的註入,沒有得力的救市手段,跟忽悠又有什麽區別?
  緊接著,三月十二日的報紙上,登出了處於休克狀態的皇家銀行聲明:“鑒於‘私有財產不可侵犯’之精神,本行強行合並匯聯號的做法,固然並非本意,但也足以羞恥。故而自即日起,退還匯聯號所有股份,解散皇家銀行,原先兩家銀行債務各自承擔,新產生債務歸日升隆。”
  同壹天,沈默在上海匯聯號的白色大樓裏,接見了日升隆和匯聯號的大股東,同時在場的還有南京戶部尚書余有丁,以及東南的工商業代表。
  在這次非正式的金融會議上,沈默要求各方放下成見,為大明締造壹個良好的貨幣環境。在具體的做法上,他提出大明應建立壹個由銀行業、戶部和民眾三方共同持股的戶部銀行,以再貼現的方式,向兩大商業銀行提供資金支持。
  這個銀行的銀行,必須控制在戶部手中,必須根據商業資產和金銀儲備的五成發行通貨。
  對於這些建議,大家並無異議,因為現在這種局面下,銀行業已經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資本,就算飲鴆止渴,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喝下去。
  但是,人們最關心的問題是,戶部銀行的儲備資金從何而來?
  余有丁告訴他們,南京戶部會定向發行六億兩白銀債券,由日升隆和匯聯號認購,當然是以銀票認購。
  兩家銀行的大股東目瞪口呆,六億兩白銀,幾乎是他們所手中全部的銀票了,雖然極度貶值,但好歹還有些價值,而且壹旦渡過難關,銀票就會升回原先的價值。現在戶部卻要用白條子換走這些銀票……這還是私人財產不可侵犯麽?
  這時沈默對他們說:“妳們就把這些債券當錢用吧。”
  雖然說市場承認的話,壹張破紙就可以當錢使,那麽,破紙就是錢。但是就算您的聲望再高、權力再大,沒有真金白銀支撐的話,誰也不會聽您忽悠啊!
  “我們先簽個可撤銷的合同吧。”沈默不再解釋,只是淡淡道:“妳們有壹個月的猶豫期,猶豫期內可隨時撤銷合同。但壹旦簽訂這種合同,妳們就不能壹比壹的認購了,而要上浮壹成。”
  這可不是小數,如果沈默真有辦法救市,那等於白扔幾千萬兩……兩家銀行的董事長,經過痛苦抉擇,最終還是決定還是相信沈默。畢竟沈默已經是聖人般的存在了,大家坐在壹起,不就是因為對他的信任麽?
  合同簽訂後,雙方很快完成了票據置換,戶部銀行收了壹堆擦屁股都嫌硬的銀票,而兩家銀行則抱著壹堆擦屁股都嫌硬的銀票發呆……
  既然擦屁股不行,那就用來幹點別的!
  三月十五日,報紙登出了呂宋方面和南洋公司的聯合聲明,表示完全服從沈閣老的領導,並願意無限量的提供黃金,直到金融局勢穩定。
  三月十六日的報紙上,立即登出了沈默的回應,雙手歡迎呂宋回歸,萬分感謝南洋公司支持,並要求他們立即提供黃金五千萬兩……當然朝廷也不能讓他們白奉獻,將支付給他們剛到手的六億兩銀票,並為呂宋提供壹個內閣席位。這意味著,呂宋將得到與本土諸省平等的地位。
  十天後,呂宋方面和南洋公司,表示完全服從首輔大人的命令,並立即組織裝船運輸,將黃金盡快送到上海。
  五千萬兩啊五千萬兩,而且還是黃金啊黃金,當看到這條新聞時,大家興奮的將手中的報紙拋到天上,然後跑到街上又唱又跳,見人就抱。當天,幾乎所有城市的酒水脫銷,飯店爆滿,笑容重回人們臉龐……
  但是,黃金從呂宋裝船到運來,最少最少也得三個月的時間,這段不長不短的時間怎麽辦?沈默大手壹揮道:“就用戶部發行的綠色債券吧!”
  ※※※
  前面提到過,如果市場不承認,破紙就只是破紙,如果市場承認的話,那麽,破紙就是錢。
  雖然大家現在對這些綠紙殼子有了些信心,但壹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何況這些還都是壹年期的無息債券,要過壹年才能兌現……
  為了提高債券的市場接受程度,首先南京朝廷宣布,接受民眾用綠色債券完稅。沈默又使出鐵腕,強壓各大商業行會,紛紛表態,同意使用綠色債券作為支付手段。
  當然,沈默也玩了點陰的,他先騙不肯接受債券的行業首領來談判,然後將其鎖進空房間,等待外界普遍接受債券才將其放出。最倒黴的壹個,被他關了整整七天才被放出來。
  還不止於此,他還命令報業行會成立自律委員會,專門封殺不利於市場的消息傳播。這雖有妨礙新聞自由之嫌,但非常時期,報業確實應該多提振士氣,鼓勵人們接受使用綠色債券。
  不過他也不是純靠忽悠,對於那些手裏有真金白銀的大戶老財,他挨個叫到上海談話,認購的綠色債券的,發勛章,不認購的,關起來等著回心轉意。有想不理他的,報紙上就會狂轟濫炸,指責該人冷血自私,毫無良心可言,逼得大戶不得不到上海來投誠。
  就靠這種刮地三尺的風範,沈默硬是推銷出去三千萬兩綠色債券,自然惹得罵聲壹片。
  然而,這些努力沒有白費,這些小紙片真的在市場上流通起來了……
  首先是官員們不得不接受,從本月起,他們的薪水只發綠紙殼子。當然,沈閣老從來不坑人,發的是雙薪。
  接著農民也接受了,因為不管皇帝是誰,他們都要向官老爺交稅,而官府只收這種綠花花的紙殼子,他們就只好用糧食換這種紙殼子。
  糧商們手裏沒有綠紙殼子,但這玩意兒能收到糧食,於是他們跑到銀行,用自己手裏的銀票,去兌換綠紙殼子,好去買農民手裏的糧食……
  糧商們收購糧食之後,卻不能直接賣給市民,因為朝廷突然宣布,現在施行戰時供給制度,所以所有糧食都必須出售給各地官府,否則以囤積居奇論處!
  官府會以市價收購,給糧商們留出利潤空間來,當然,官府只可能支付綠紙殼子;然後由官府向民眾平價售賣,當然,官府也只接受綠紙殼子……
  因為綠紙殼子可以買糧食,工人們也能接受老板用綠紙殼子發薪水了,而工場和供應商間的進貨,大都可以通過銀行轉賬完成,只要不提現,倒是可以避免綠紙殼子的騷擾。
  無論如何,大明經濟這輛停久了,有些生銹的機器,勉強運轉起來,但普遍存在開工不足的問題,壹方面是工廠主對前景沒把握,對綠色債券也缺乏信心不敢大力投產;另壹方面,也因為經濟處於寒冬期,難免出現訂單不足的問題。
  但很快,沈默就解決了這個問題,因為他推動全體內閣會議,通過了武力討伐偽帝的決議。而戰爭是需要生產物資的,尤其是軍事物資,戰船、槍炮、彈藥、刀具、被服、馬車、裝具……這些都需要大規模的政府購買。
  誰都知道,這些巨額的訂單,對久曠的東南工商業意味著什麽,所以明知道官府只會用綠色債券支付,工商業者們還是搶破頭。
  就在蛋糕基本分完的時候,呂宋第壹批壹千二百萬兩黃金,終於送到了上海。那壹天又是萬民空巷,戒備比沈默到達時,還要森嚴數倍。壹箱箱黃金,就在碼頭上當眾檢驗過磅,然後直接發送戶部銀行上海總行金庫。
  至此,大家對綠色債券的償付能力,再也不存懷疑……按說戰爭陰雲籠罩,應該還會有擠兌潮才是,但是由於綠色債券是壹年期的,壹年後,大家才能兌換成黃金,所以擠兌無從發生。
  好吧,大家終於打消了對綠色債券的疑惑,把它當成理所當然的官方貨幣了。為了完成朝廷的大額訂單,開始卯足了勁兒生產。
  市場的壹顰壹笑,全靠貨幣支撐。於是停滯已久的經濟運轉開來。
  任何時代,貨幣增發都會刺激證券市場,因為,貨幣是證券市場的子彈。但是,只有在經濟體健康的情況下,才有可能與實體經濟互為動力。
  上海證交所發現,鈔票和股票同時多了起來。此時,證券業有了充足的子彈,工業體系又欣欣向榮,富有遠見的人們紛紛入市抄底,使股票的成交量恢復到危機前的水平,股價也層層上漲,危機的陰影終於逐漸淡去。
  站在戶部銀行的大樓平臺上,沈默終於長長松了口氣。其實,呂宋根本拿不出五千萬兩黃金,況且呂宋已經形成了地方自治的政治生態,代表當地民眾的咨議會,也不會同意砸鍋賣鐵替國內買單。
  壹千二百萬兩黃金,已經是沈默能籌到的極限了,但在戰爭的陰雲籠罩下,如果傻楞楞的把這個錢投到市場中,可能只堅持幾天,就被嚇破了膽的大戶們提走。
  而現在,他通過壹系列翻雲覆雨的手段,各種造勢與借勢結合,終於使人們接受了綠色債券為朝廷的法定貨幣。而那壹千二百萬兩黃金,還好端端的待在金庫裏,壹分都沒動呢。
  必須要說的是,在金融市場基本穩定後,若菡將所持有的匯聯號兩成的股份,全都無償註入戶部銀行,作為匯聯號在戶部銀行持股的股本。自己只留下百分之壹,作為給小兒子的家產……而日升隆那邊,也按照與沈默的協議,將張四維家的百分之二十股份,無償轉給了戶部銀行,同樣作為日升隆在戶部銀行持股的股本。
  最終,戶部銀行中,銀行資本占百分之四十,國家資本占百分之六十,十名董事會成員,也按這個比例,既保證了朝廷對貨幣發行等金融政策的控制權,又基本保證了銀行家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沈默重塑了被朱元璋搞破產二百多年的國家信用。更重要的是,他按照與東南紳商的約法三章,終於可以合理合法的征收工商稅了,雖然為了恢復工商業的元氣,約定在最初五年裏,商號只報應稅數額,而不真正交稅。但這兩件事都不是為了現在,而是為了將來。
  更更重要的是,這兩項權力都在全體內閣會議手中,且不可能再還給皇帝。
  之後幾百年間,大明能在歷史的數次反復中挺過來,並持續保持強盛,都要拜其所賜。
  ※※※
  至於眼下,殺雞不用宰牛刀……
  在南方終於從危機的泥淖走出,快速的恢復元氣時,北京的皇帝母子卻陷入了無解的危機中……因為歷史原因,大明的邊軍和宗室,九成以上都集中在北方,再加上京城的物資消耗,這三個沈重的包袱,壹直都是東南各省來背。
  東南經濟之所以恢復的這麽快,也跟終於卸下了沈重的包袱,有直接的關系。
  按說北方有彪悍的軍隊,應該迅速南下平叛才是,然而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個包袱,不是本就貧困不堪,又遭受連年天災的北方民眾,能背得動的。
  但不調遣依然要花錢養兵,北京的太倉轉眼告罄,各地催餉的文書,像雪花般湧入京城。皇帝母子倆就是把紫禁城賣了,也發不出壹個月二百萬兩的餉銀、拿出壹百萬石糧食的軍需來啊……北方的軍隊開始發生騷亂,甚至連蒙古人也因為沒有人買他們的羊毛,而考慮是不是幹回老本行。
  但是沈默壹封措辭嚴厲,幾乎是連訓帶罵的親筆信,就讓壹幹臺吉們腿肚子打轉。富裕安逸的畜牧生活,已經消磨了他們,最後他們只要想起那個壹臉笑容、心黑手辣的惡魔,就壹點趁火打劫的念頭都沒了。
  剛剛轉投南方,急需立功表現的晉商也派上了用場。他們幾乎與每壹支邊軍保持著密切的聯系,跟蒙古人的關系更不消說。對於廝殺漢們來說,有奶便是娘,管妳是南方還是北方了,所以軍人們紛紛表示服從南京朝廷的調遣,隨時可以攻打北京。
  遼東的李成梁更是早就磨刀霍霍,幾次請戰要提兵南下山海關,為沈默直搗京師。
  所有的請戰,都被沈默壓住了。
  因為他很清楚,請神容易送神難。軍事力量壹旦形成,就很難在制度框架內約束直至消滅,他們從暴力中成長,也只相信暴力,放這些猛虎出閘,壹定會給國家和人民,帶來難以預測的兇險的。
  還是那句話,殺雞不用牛刀,他只需要軍隊保持安靜,靜待結果就是。
  這也決定了必須速戰速決,否則會生變故。
  萬歷十三年八月,北方天氣轉涼,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時節。
  姚長子麾下的東南水師戰艦二百艘,民間運輸船二百艘,搭載著南方十二萬內閣軍,未開壹槍壹炮,便在天津衛登陸。
  因為天津衛的最高軍事領導人,後軍都督府都督、東寧侯焦誌,率天津兩衛三萬余名官兵反正。
  之後大軍壹路未遇抵抗,順利抵到北京城下,完成了對北京城的包圍,並派遣使者進京談判,以保護大明皇帝朱常洛安全為由,敦促偽帝朱翊镠投降,並保證其生命財產安全,保留其郡王的封號和待遇。如果三天之內,朱翊镠不開城投降的話,大軍則強行攻城,到時候玉石俱焚,大不了再立個姓朱的皇帝。
  在考慮了兩天三夜之後,朱翊镠決定投降……其實沒什麽好考慮的,自從當上這個皇帝,朱翊镠就沒睡過壹宿安生覺,現在還能回去當他的富貴王爺,又有什麽不好呢?
  至於那些跟著他紫禁城的潛邸舊人,就像做了幾個月的黃粱夢,壹醒過來,發現又回到從前,似乎也沒什麽損失。只有王府長史發了瘋,整天朝著府上的壹條大黑狗破口大罵:“妳害了我姐姐壹輩子,又害了我壹輩子,我要吃了妳才能解恨!”但大黑狗太兇,他不敢靠近,所以只能每天罵罵過過嘴癮。
  李太後倒是心誌堅定,她算盤打得精,橫豎權力是沒了,能享富貴也不錯,反正孫子登基,自己還升壹級,成了太皇太後呢,還是這大明朝最尊貴的人。
  這就屬於作她的清秋大夢了,當年十月,新君登基大典前,經過全體內閣會議的長時間磋商,最終決定剝奪她的尊號,降為太妃,南宮居住。只尊陳太後為太皇太後,王皇後為皇太後。
  萬歷十三年十壹月,不到三歲的新君朱常洛,在王太後的懷抱下登基,宣布次年改元。
  在新君的登極詔中——
  宣布遣散宮中所有太監,並永不再使用宦官。
  宣布錦衣衛改軍情司,歸兵部所屬。並永久取締特務機構,任何機構任何人,不經法律的審判,不得逮捕和任意拘禁任何人!
  宣布私有財產不可侵犯,任何人未經法律的允許,不得剝奪他人的財產。
  宣布即使是皇帝本人,也必須遵守上述條文,並接受內閣和三級咨議會的監督,如果有違反之處,願以退位謝天下!
  ※※※
  這些條文,自然不可能出自三歲孩子之手,而是由沈默代擬。對於他這些大逆不道的條款,已經就任咨議會首任議長的張居正十分不看好。
  他對沈默說:“妳現在壹手遮天,皇帝又是個三歲的孩子,不知道反對是什麽意思,但等到他長大了呢?妳卻差不多要老死了,妳以為這些死條文能約束住他?我敢保證,只要他有足夠的力量,隨時都可能撕毀憲章。”
  “壹代人管壹代人的事,我上半輩子,用力打破了壹些東西,下面十年裏,再用力讓壹些東西進入人心裏,對我來說,這就足矣了。”沈默望著天邊噴薄欲出的壹輪紅日道:“至於將來,反復是壹定的,我也可能會被挫骨揚灰……但那有什麽關系呢?無知不可怕,知道而不敢去爭取才最可怕。如果他們願意繼續給皇帝跪下去,那就當從來沒有我這個人好了……”
  “妳不怕將來的時代,會比過去還糟糕?”
  “不會的。”沈默轉過頭來,微微壹笑道:“壹定會更好的……”
  【全劇終】
桃李春風壹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後記之壹)
  二零零九年八月十七日,二零壹二年六月五日,這是《壹品》開始和完結的日子。
  三年,壹千天,不知多少人的生活徹底改變,不知多少人依舊壹成不變;不知多少人的改變無可奈何,不知多少人無可奈何的無法改變,我想哪樣都不少。
  我把‘三年’作為這篇後記的第壹個關鍵詞,是因為我和妳們,都被光陰這把無情的刀,狠狠地割去了三年。青春能拆成幾個三年呵,而且是絕大多數讀者,人生中最寶貴光陰中的三年。不能就這樣過去就過去了,我們必須要認認真真的反思壹下。這三年裏,我們到底是怎樣度過的呢?會不會因為虛擲光陰而悔恨?有沒有因為碌碌無為而悲傷?敢不敢微笑著對自己說聲‘幹得不錯’?
  人必須對得起光陰,不然就會對不起自己。
  我的生活,自然發生了很大改變,如大家所知,我去年結婚,今年就要當爹了,這自然是最大的變化。還有許多大家不知的,卻同樣深深地改變著我。所以才會有前幾天的壹句,‘今夕往昔、面目全非’,但我想,我還是可以對自己說壹聲,‘幹得不錯’。
  站在傳說中的世界末日,回望三年前那個暑熱難耐的夏天,我寫完了自己的第壹本小說,回頭看看當時的那篇後記,開篇第壹局,就是‘寫下後記兩個字,心中平靜如水,似乎很裝逼的說。’
  其實這是不對的,至少錯了壹半。因為我把心情藏起了壹半,那就是對現狀的焦慮和對未來的惶恐。我想,很多年輕的讀者,尤其是要出校門和剛出校門的朋友,應該或多或少都有這種心情吧?我覺著自己有必要,先拋開劇情,將這三年裏,自己體會到的東西,與年輕的讀者分享,與同齡的讀者共勉,請年長的讀者指教。
  首先要相信自己。這句話很俗爛,大家天天喊,但有幾個能做到呢?
  壹品的許多劇情生硬之處,大都是改變大綱後的產物,如果我能早些自信起來,壹品就不會留下那麽多遺憾了。到了最後結尾的時候,大家能明顯感覺出,我已經不再動搖了,不會因為任何人的任何話,而改變自己的思路。
  但相信自己,不是盲目自信,對於別人的話,還是要虛心傾聽,聞過改之的。相信自己的前提,是要知道自己是誰。說白了,就是知道自己吃幾碗幹飯,在妳自己hold住的範圍呢,要堅決相信自己,做到最好。在妳能力之外的範疇裏,越是盲目自信,就會死的越慘。
  相信自己很難,但認識自己更難,尤其是我們,往往不如我們自以為的優秀,這使認識自己的過程,就像撕開結痂的傷疤壹樣痛苦。但人生的痛苦,大抵皆來自自不量力的強求,要想讓人生避免被失敗感淹沒,就必須主動去品嘗這種痛苦,盡早的了解自己目下的能力範疇。
  不做超出能力的事情,是減少失敗和避免痛苦的關鍵。但這不是說,我們可以此為由逃避挑戰,還記得那位風華絕代的唐荊川麽?他曾經對沈默說過:‘要做跳跳腳能夠得著的事情’,也就是妳能力範圍的上限。在盡我們全力,將這件困難的事做成功後,妳的能力自然會相應提高,下次就可以挑戰更難的任務了,只要不斷的虛心學習,不斷的這樣挑戰,就會不斷地進步。幾年之後,也許用不了幾年,妳必定會得到壹個,比原先優秀的多的自己,自然也就有資格,獲取更大的成功了。
  壹個‘空杯心態’,壹個‘持之以恒’,這兩點正是我們普通人成功的關鍵。今天的我,成功無從談起,只能說是剛剛上路,但我加入這個行當的四年裏,確實在很用心很虛心的學習,而且四年來從不間斷,如果沒有這兩條大梁支撐,我根本不可能寫完這本將近六百萬字、橫跨嘉隆萬三朝,全景展示大明朝黃金時代的超長篇小說。
  第三就是‘大多數人生的成功,主要是靠情商,智商只能排在第二位。’這壹點,我們都要向沈默學習。因為沈默這個人的原形,並不是大家猜測的張居正,而是北宋的司馬光。司馬光是壹個什麽樣的人,大家提起來都誇,這從他的謚號‘文正’就可見壹斑。但妳研究壹下他的歷史,就會驚嘆,這家夥怎麽這麽牛?好像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兒,沒有不說他好的人,真是半輩子順順當當,好像玩的‘簡單模式’。
  要不是遇見了不在人倫的拗相公,司馬光必然風光壹輩子,但即使王安石也鬥不過他。司馬光的退,只不過是在看清神宗已經完全倒向對方,事不可為的情況下,才專心去修如今的官場職場必讀教材《資治通鑒》(什麽妳還沒看?趕緊買壹套,要實體書哦?看不懂就買白話文的,認真看幾遍,用心想壹想,保準妳受用無窮)。
  同樣道理,沈默在書中,之所以左右逢源,不是某個和尚開了金手指,而是他情商太高,導致事業難度直線降低。
  我們都做不到沈默、司馬光那種程度,人家是天賦異稟。但我們可以學習他們待人接物的真誠親切,學習他們目光長遠,不會只盯著眼前。學習他們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能抑制感情的沖動,及時化解和排除不良的情緒。學習他們會設身處地地為別人著想,領悟對方的感受,尊重他人的意見。
  這都是可以做到的,只要能做到,妳就會集體中有好的人緣,容易受到大家的喜愛和歡迎……不就是大家羨慕的左右逢源麽?
  說了這麽多,希望大家能感受到我的真誠,我不是想要說教什麽,小說之外,我沒那個資格,我只是真誠的盼望,我的讀者能和我壹起進步,然後早點發財,早點正版訂閱支持我,好讓我的收入,也水漲船高。
  我們壹起加油了,希望下壹個三年,每個人都對自己說,我做的不錯!然後打賞和尚個盟主啥的……
  和尚就是這麽俗,但俗人的話才對俗人有用。
曲終人不散,江上數峰青(後記之二)(上)
  關於劇情,不少讀者感到意猶未盡,其實從故事性講,萬歷登基,沈默成為首輔,這本書便可以結束。但穿越歷史小說,不能單純以文學性而論,而要看它的立意,是否已經得到完整的體現。
  故事性與目的性,並非不能兼容。在本書中期以前,還是很漂亮的將兩者結合起來。然而到了後期,壹個問題出現了,那就是沈默在朝野,已經是無敵的存在了,他的敵人,從有形轉向無形,從壹個個帝王將相,變成了看不見摸不著的人心天道……要是玄幻和仙俠小說,完全可以幻化出壹個鴻鈞之類的超級boss,掀起壹波接壹波的高潮。但是歷史小說,哪怕是穿越類的,要受到邏輯的限制,不符合邏輯的事情,寫出來書就完蛋了。
  我記得似乎在寫權柄時,便說過‘主角無敵了,書也就該結束了’,其實就是這個意思——沒有活生生的強大對手,主角再厲害,也不過就是在玩單機版。當然大家會說,新局面、新時代下,會有新的對手湧現出來。但壹來,對手的成長是需要時間的,二來沈默只有十年的任期,大大抑制了對手對付他的沖動,可以預見的是,他當政的十年裏,反對的力量肯定會有,但能對他造成真正威脅的,沒有——皇帝朱常洛太小,遼東李成梁深受沈默恩典,天下皆知,沒有造反的借口。
  將來肯定會有強大的敵人誕生,亦會有反復出現,但那就是另壹個故事的範疇了。
  其實我想在沈默和若菡喝茶的那個場景結束,然而感覺這樣太不負,因此才有了沈默回上海平定金融危機,並在碼頭上講了那樣壹番話……在這裏結尾,還能稱得上漂亮。
  但是編輯對我說,國家分裂的狀態,可能會引起很多人的反感,這才有了後面幾百字的統壹過程。像個補丁壹樣,完整了,卻也刺眼了。
  但總之,這是個令我感到驕傲的故事,我理出來壹個時代的完整脈絡,並基本靠譜的推導出了加入壹個變量後的新狀況。
  這又回到我寫這本書的初衷——推演那個時代的華夏民族,到底是必然會墜入地獄,還是只是運氣不佳。
  邊學習邊思考邊寫作,我想三年之後,我有了壹定發言權。明朝確實是自取滅亡,根子在朱元璋和朱棣已經種下了,就像書中說的,商稅、宗室、衛所、漕運、驛遞,乃至更深層的土地兼並、貧富差距,南方離心主義。這個國家就像百病纏身,如沒有逆天的領袖和強大的執行力,敗亡自是必然。
  領袖是有的,高拱、張居正,都是經世致用的卓越政治家,其能力放眼千年,無出其右。明朝在這兩位偉人的推動下,竟漸漸擺脫了危機——兩人最成功之處,不是經濟、軍事上的改革,而是奇跡般解決了,官員屍位素餐,政府低效無能的千古痼疾。
曲終人不散,江上數峰青(後記之二)(下)
  政府有了執行力,才有解決問題的可能,從這壹點上說,高拱和張居正,足以令千年以降的帝王將相汗顏。
  然而兩人再強大,也無法與他們的權力來源抗爭。就像書裏說的‘內閣是雲,宮裏是風,雲可以遮天蔽日,卻抵不過壹陣風’。所以權勢滔天如高拱,被孤兒寡母壹道旨意就貶為庶民。張居正要厲害些,但那是他仗著和馮保的私誼,以及與李太後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系,形成了皇帝也無可奈何的鐵三角。但是他壹死,鐵三角轟然崩塌,萬歷立即展開清算,大明就在那壹刻,斷絕了生還的可能,這也是皇權社會的死結。
  所以,萬歷皇帝必須要為明朝的滅亡負總責,他發動無底線的政治鬥爭,秉承著傳統的‘只要是敵人堅持的,就必須要摧毀’的原則,廢除了張居正的‘考成法’,恢復了張居正得罪士林才削減下去的冗官。到了後期,更是為了賭氣,奏章不批、缺官不補,使這個國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政令不行、人浮於事,皇帝只能管太監,中央地方沒人管’的徹底行政缺位。
  但這也不能完全怪萬歷,因為他接受了最優秀的帝王教育,張居正幾乎披肝瀝膽,為帝國培養了壹位高深莫測的君王,當這種能力與極端自私的個性結合在壹起,不僅令張居正自食其果,還給大明敲響了喪鐘。
  我承認歷史上的萬歷,要比本書中優秀的多,他取得了三大征的勝利,他二十多年深居內宮,依然牢牢握住權柄,這都是能力的體現。然而對於壹位帝王來說,如果他不能以江山社稷為重,而是只看重自己的權威,或者為了讓寵妃的兒子當上太子,就跟大臣對抗二十年不上朝,那麽我只能說,這種能力越強,對國家造成的傷害也就越深。所以他和他那個能力極強的爺爺,遠不如他那個平庸的爹爹稱職。
  不能將天下的興衰,系於壹人之身,帝王思想是要不得的。
  書寫完了,但書中的故事還在繼續,讀者很想讓我講講,十幾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後的大明,會是個什麽樣子?我只能說,我也不知道,因為哪怕最簡單的推理,也需要做變量分析,難度不啻於再寫壹本官居壹品。
  當然希望中的未來大明,就如沈默所講,它應該是王在法下,政府理性、民眾不順從的。只要我們的國家有了這樣的內核,國富民強,稱雄民族之林,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曹公說:‘滿紙荒唐言,壹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謹以此,作為本書的曲終。
  但是——人不能散,因為新書六月十六到十八號之間,就要問世了,諸位看官,諸位衣食父母到時候可壹定捧場啊,咱們不見不散!不然我天天半夜十二點,到妳家找妳去……
番外篇
十年(壹)
  大明共和十年隆冬,萬裏冰封,奇寒無比。
  整整壹個冬天,東起遼東,西至甘陜,由山東河南又到兩淮兩湖,處處冷得出奇。自從入冬以來,各省便風雪交加,壹片混沌,山河表裏,都變成了渾然壹體的雪原。天光放亮的時候極罕見,且那太陽只是慘淡的壹點蒼白色,全然沒了本應有的亮麗暖和。老百姓都鉆到屋子裏,圍著爐子,誰也不肯輕易出門。
  可就在這天寒地凍,風雪彌漫的時刻,卻有壹支馬隊,沿著冰封的道路,艱難的向北跋涉。
  這支隊伍不到二十人,都穿著厚厚的羊皮大衣,腳上套著厚厚的氈靴,頭上戴著厚厚的貉殼帽子,這壹身極保暖的裝束,使他們在這種極寒的天氣中,也能保持住體溫,不斷前行。
  在最近這十幾年裏,這種極寒天氣已成常態,以至於騎士們早習慣了與惡劣的自然對抗。到了中午時分,他們尋到道旁壹處背風的山窩,便策馬過去,下來餵馬吃飯。
  這壹下,十幾名騎士終於能分出主從來了,別人餵馬的餵馬,備餐的備餐,有兩個人卻壹屁股坐在厚厚的防水氈布上,沒有要幫忙的自覺。當然,別人也覺著理所當然。
  因為這兩位是此行的主官,年長些的是大明戶部左侍郎金學曾;年輕些的是大明科學院副院長、農科所所長徐光啟,其余人都是他們的隨員和護衛。
  那三十多歲的徐光啟倒也罷了,這金學曾是隆慶二年進士,雖然只有四十多歲,卻是貨真價實的三朝老臣,從壹品的部堂高官,卻要在這冰天雪地裏東奔西走,不能不令人驚詫。
  不過金學曾卻沒有特別的感覺,因為從七年前開始,兩京戶部的四位尚書,八位侍郎,壹年四季都要分頭帶隊到各省巡視,只留必要人手坐鎮京城,處理日常事務。
  對於如今的大明朝來說,再沒有什麽,比新作物的推廣更重要的了。進入共和三年以來,災情已經愈演愈重,夏天大旱與大澇相繼,冬天奇寒無比,全年氣溫都比幾十年前底很多。這種情況下,作為糧食來源的小麥、水稻等谷類作物連年減產,北方數省甚至出現了大面積的絕產。若按照常理推測,饑荒連年,破產農民揭竿而起的末世景象,便該不可遏制的出現了。
  然而時至今日,全國各地從未大規模的叛亂。小範圍的零星騷亂,雖偶有發生,也都旋即被撲滅,並未形成氣候。在心懷叵測之徒從未停止煽動的情況下,大明朝至今還能保持著今日的安穩,實在是堪稱奇跡。
十年(二)
  金學曾和徐光啟,都是從萬歷朝走過來的,回首過去的歲月,他們不得不承認,是天神在眷顧著大明朝——要是沒有朝廷總收總支的實現;要是沒有那場提前發生的金融危機,讓人們意識到了糧食安全的重要性;要是沒有那些更耐寒的新大陸作物被廣泛種植,如今的大明朝會是什麽樣子,不堪設想。
  第壹項,使國家有能力集中調配資源,救濟受災省份;第二項,使南方至少可以自給自足;第三項,玉米、土豆、紅薯的推廣種植……使北方農民有了穩定的果腹主食。它也是大明朝能穩定不亂的關鍵,以至於朝野上下眾口壹詞,說是‘土豆和紅薯拯救大明朝’。
  在這樣的連年大災之際,吃飯問題是國家壓倒壹切的大事,所以戶部的高官們這樣不辭勞苦的奔波,也就不難理解了。
  而作為專門負責農政金學曾,又比別人肩負著更加艱巨的重任,他和大明朝頂尖的農學家,《農政全書》的作者徐光啟,要在這個冬天走遍北方各省,監督土豆和紅薯種苗的換新工作。
  與傳統作物不同,土豆和馬鈴薯不是生長自種子,而是生長自小塊的塊莖,這使它們可以高產。但也因為沒有種子,使它的性狀不太穩定,連續種植會出現產量逐年下降,甚至產生毒性。從前年起,各省就開始發生產量下降的現象,今年更是出現了大面積的食用中毒,這是在之前沒有想到的。
  對此科學院的人束手無策,還是沈默先認識到,這應該連續種植所致。但他也拿不出解決辦法,只有重新從南美大量進口,然後培育壹代苗,以此更新種苗。
  雖然這法子治標不治本,但在這時候,能治病的就是好郎中,所以戶部下了大本錢,和農科所合作,大規模的培育壹代苗,然後分發到各省去。兩人此行便是巡視秧苗的更新如何……這關系到來年幾千萬是否會餓肚子,所以兩人已經打算就在下面過年了。
  ※※※※
  喝了幾口烈酒暖身子,金學曾掏出銀質的煙盒,遞壹根給徐光啟。
  “……”徐光啟搖搖頭道:“雖然‘禁煙法案’沒有通過廷議,但我堅決相信吸煙有害健康。”
  “這麽多年了,也沒聽說誰抽煙抽死……”金學曾哂笑壹聲,給自己點壹根,深吸壹口道:“妳呀,活得太仔細了。”
  “如果部堂有興趣。”徐光啟板著臉道:“可以到科學院去看看吸煙者的肺。”
  “沒那興趣。”在這位大學者面前,金學曾沒有架子,嘿然壹笑道:“我現在就想著,在開春前把剩下的幾個省跑完。”
  “應該沒問題。”談到正事,徐光啟的臉上有了欣慰的笑容:“我們這兩個月沒白跑,有了這些新的秧苗,又能再撐五年了。”
十年(三)
  “五年之後,天象也該變回來了吧。”金學曾詢問道。
  “希望不大。”徐光啟搖搖頭道:“據天文院和氣象院估計,這場奇寒最少持續六十年,現在才過了十年,還有五十年。”
  “壹個甲子?”金學曾張大嘴巴,煙頭差點掉到脖子裏:“哪有這麽長的災荒?秦漢以來,哪個國家能頂得住!”
  “所以那些國家都亡了。”徐光啟以科學家的冷靜,輕聲道:“我們要是撐不住,也得完。”
  “也難怪那些破落宗室,拿天變造謠會有市場了。”金學曾壓低聲音道:“這樣的連年災荒太罕見了。”
  “真見識了什麽叫顛倒黑白!”聽他提到這茬,徐光啟臉色鐵青道:“要是沒有首相大人高瞻遠矚,指揮若定,他們早被餓極了眼的饑民煮熟吃了,還有命在這兒聒噪!”
  “老弟別上火,”金學曾卻依舊笑道:“那些破落宗室,把首相大人視為生死大敵,無事還要生非,何況這天賜的籍口呢。”
  “我終於明白……”徐光啟恍然道:“離京前,首相大人對我們說的那番話了。”
  “不錯。”金學曾點點頭道:“要說首相大人卸任前,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咱們這邊肯定算壹頭。”
  “卸任……”徐光啟震驚道:“難道首相大人真要卸任?朝野不是在極力挽留麽?”
  “呵……”金學曾冷笑壹聲道:“我師要是留下來,他這壹生的戰鬥豈不成了笑話?”說著瞥壹眼徐光啟道:“首相大人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永遠不可能有壹個人的正義。壹個人的博弈註定是獨角戲,結果才是真的任意妄為、荼毒生靈。”
  “可是……”徐光啟面色黯淡道:“最多兩年,皇帝就要行冠禮了,還會容忍大權旁落麽?別看滿朝公卿不可壹世,沒了首相大人鎮著,怕是沒人能頂得住皇帝的逆襲。”
  “別拿史書上的例子嚇自己。”金學曾大笑起來,拿起酒壺,喝壹口高烈度的老燒道:“什麽叫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就是皇帝也沒法隨心所欲了。妳說皇帝會逆襲,且不說當今性情柔順,能力平庸,就算他雄才偉略又能怎樣?大明的政權、財權和軍權都在‘廷臣議會’手裏。皇帝身邊連太監都沒有了,能靠什麽呢?號稱百萬的朱家宗室?別逗了,那些米蟲不會給議會舉起大刀的機會的!”
  “也不能過於樂觀吧,”徐光啟道:“我不是官員,沒法亂說,但天下不滿首相大人,不滿共和政體的大有人在,比如說軍方的人……據我所知,就對共和不甚感冒。”
  “嗯……”金學曾點點頭,他同意徐光啟的看法,那些將軍們本都盼著沈默能改朝換代,也好趁機得個封世襲罔替的顯爵世祿。然而萬歷末年南北之戰,雙方未開壹槍壹炮,便通過談判取得和平。九邊的軍隊甚至沒有離開駐地,這叫將軍們好生郁悶。
十年(四)
  雖然這些年,朝廷深化軍事改革,大大減少文官對軍隊的幹預,提高官兵地位,但始終沒有放松對軍隊的控制——壹是壹切軍需裝備、武器彈藥、以及糧秣餉銀,都由文官政府提供,軍隊不得插手。二是通過對中高級軍官的頻繁調動,杯葛地方軍事集團的勢力。
  這兩條都讓軍方深感不滿,尤其是後壹條,更是觸動了‘遼東將門’、‘宣大將門’這樣的武將集團的根本利益,自然引起極大的反彈。但這些盤根錯節的地方將門世家,已經成為文官政權存亡的最大威脅。
  這顆毒瘤不得不割,晚割不如早割,若等到沈默不在位了,怕是沒人敢動這壹刀。所以在第二任首相任期內,他的力氣大都用在這上面。以沈默今時今日的威望,在他面前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所以並未出現太大的反彈。然而成果只是暫時的,反對者並非無力反抗,只是在等待,等待他卸任,等待皇帝長大,等待最合適的機會罷了。
  ※※※※
  從這壹年的春天起,就有很多人在猜測,首輔大人會不會再延長任期,畢竟大明朝還處在嚴冬期,危機隨時會降臨,他有充足的理由,將這個國家繼續守護下去。但也有很多刺耳的聲音在說,首相大人要是出爾反爾,定然是想當皇帝。
  輿論莫衷壹是,吵吵嚷嚷了壹年,到了冬天,朝野的官員、士紳、學子、市民,紛紛聯名具折,上疏請求首輔大人留任。廷臣議會上,也有許多大臣提議,鑒於改革大業未成,作為總設計師的沈默,應當無限期擔任首輔,自他以後,再執行十年任期制。並信誓旦旦的放話說,絕對不會接受他的辭呈。
  但在這壹年臘月十二,沈默任滿十年周年之際,他在巡視天津衛時,突然向全國明發公告,宣布自己任滿十年,自動卸任,無需向議會提交辭呈。在新首輔選定之前,由次輔王錫爵履行首相職責。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登上那艘等了多年的海船,離開了這片寄托他所有深情的熱土。
  與他同行的,還有病入膏肓的戚繼光。老將軍才剛六十歲,但多年征戰加上軍務操勞已經摧垮了他的身體。從前年起便不斷上疏乞骸骨,今年冬裏,他已經臥床不起,唯壹的心願就是想死在山東老家。所以沈默不得不接受了他的辭呈,並特意讓人將他從遼東接回,準備親自送回登州去。
  病床上,老將軍瘦成了壹把骨頭,哪裏還有壹點戰神的影子,沈默握著他的手,潸然淚下道:“元敬,是我害了妳,要不是把妳放在天寒地凍的遼東,妳也不至於病成這樣……”
  “區區殘軀何足掛齒……”戚繼光笑笑,吃力道:“只是沒有完成大人的囑托,繼光死不瞑目啊!”
十年(五)
  “妳已經做得夠好了,有戚家軍牽制,遼東軍閥總是會有忌憚的。”沈默搖頭道:“讓我可以放心卸任了。”
  “不怕給大人添堵,我還是那句話,朝廷與遼東軍閥之間必有壹戰。”戚繼光道:“他們不會坐以待斃的。”
  “是。”沈默點點頭道:“所以我才會調戚家軍守山海關,相信繼美和老胡他們,能把戰火隔絕在關外。”
  “……”戚繼光看看沈默,良久方道:“大人既知必有壹戰……怎會在此刻離任呢?”
  “元敬,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這壹仗,不是我的戰爭。”沈默淡淡道:“他們必須要證明,沒有我的庇護,他們也能經得住殘酷考驗,否則這樣的政權就是錯誤的。”沈默打開窗戶,望著壹色的海天悠悠道:“就把這場戰爭,作為他們的成年禮吧。”
  “末將這身體,讓大人失望了……”戚繼光黯然道。
  “這樣更能驗出他們的成色,”沈默淡淡道:“何況李成梁父子死於意外,對方也沒有名將了。”
  想到去年李家父子蹊蹺的死法,戚繼光心頭壹寒,再不做聲。
  船到登州,自有戚家人將病重的老將軍接回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沈默只把他送到碼頭,便重新登船。這也是正史中,沈默在海內的唯壹記錄,從此他遠居海外,即使國內局勢再動蕩,也沒有踏足本土壹步。
  但在為尊者諱的正史以外,沈默在回歸琉球之前,其實還曾經折道舟山過……
  ※※※※
  大船壹路南下,抵達東海時已是二月下旬,到了蝦峙島附近,便離開航線,出畸頭洋向東北駛去。
  在暖流的作用下,舟山群島並未受到嚴寒的影響,已經迎來了春的氣息。
  沈默除下厚厚的皮裘,換上輕便的夾襖,站在船頭眺望,終於看到壹座淡粉色的島嶼,他命令大船拋錨,只帶了三五護衛,乘輕舟向島上駛去。
  船將近島,已聞到海風中夾著撲鼻花香,遠遠望去,島上那壹片粉色,竟然是千萬株桃花壹起盛開,給整個島嶼披上了壹層如夢似幻的粉紗。
  島上竟有個簡易的碼頭,船壹停穩,沈默便移步上岸,沿著落滿花瓣的蜿蜒石階而上。壹片片花樹遮擋住視線,腳下又是壹條條岔路,任誰都得轉暈了,但他雖慢行,卻對方位胸有成竹,左轉右繞頓飯工夫,竟能斷斷續續聽到琴聲,他便不再看路,只是順著琴音緩步而行。
  隨著琴聲漸漸清晰,他終於看到壹座,隱身於花樹叢中的竹院。
  進了院,沈默輕手輕腳脫掉鞋,僅著白襪坐在茶室中。有侍女奉上香茗,他卻沒有理睬,因為他的心神,全被那天籟般的琴聲吸引……琴聲如流水淙淙,清澈明凈,像高天流雲,如春風拂面,不帶壹絲煙火氣息,讓人忘掉壹切雜念,回歸赤子。
十年(六)
  如夢似幻的琴聲中,似乎有歌隨樂而起:
  “采采榮木,結根於茲。晨耀其華,夕已喪之。
  人生若寄,憔悴有時。靜言孔念,中心悵而。
  采采榮木,於茲托根。繁華朝起,慨暮不存。
  貞脆由人,禍福無門。匪道曷依,匪善奚敦!
  嗟予小子,稟茲固陋。徂年既流,業不增舊。
  誌彼不舍,安此日富。我之懷矣,怛焉內疚……”
  歌收曲歇,沈默已是滿襟淚痕……
  ※※※※
  不知何時,壹個身著白裙,發挽玉簪,不施粉黛的絕美女子,款款坐在了他的對面,壹臉平靜道:“十年不見了。”這女子竟然是蘇雪,但歲月法則似乎對她格外留情,明明與沈默同齡,卻像三十多歲的樣子。
  “是啊,十年不見了。”沈默深深望著她,嘆口氣道:“我老了,妳卻依然貌美如花。”
  “皮囊而已。”只有這時候,才能從她的眼中,看到歲月留下的滄海桑田:“又何必在意枯榮呢?”
  “這就是天人之境?看來我這輩子達不到了。”沈默笑起來道:“我所在意的,正是枯榮之間的短暫歲月。”
  “若是在意,為何在三個十年裏,只來見我兩次。”蘇雪好看的笑起來道。笑聲中沒有怨,只有淡淡的惆悵。
  “俗事纏身,我和她們也是聚少離多。”沈默有些尷尬的笑道:“不過這次,我徹底歸隱了,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更要加倍珍惜了。”說著深深吸口氣道:“跟我回琉球吧,為了壹口氣,僵了三十年,太不值得了……”
  “三十年了,妳從來沒有明白過我,”蘇雪搖搖頭,目光有些迷蒙,但旋即清明道:“我當年離開,不是意氣之爭,而是因為俗世的生活,會使我的琴聲渾濁……那種相夫教子,柴米油鹽的生活,是絕大多數女子的幸福,但卻令我感到窒息。”
  壹陣微風吹入,帶來了幾篇粉色的花瓣,她伸出青蔥般的手指,接住壹片道:“妳不知道,我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才把弟弟妹妹撫養成人,當他們嫁人的嫁人,中舉的中舉,我就有找壹處明山秀水歸隱的想法。”
  “本以為還了妳這冤家的恩情,便可以從此斬斷紅塵,調琴弄鶴,安安靜靜度此壹生了。”說著她如少女般橫了沈默壹眼道:“誰知道走到哪裏,都逃不開妳的手下……真是壹著不慎,後悔終生啊。”
  “妳是我的女人,”沈默端起茶盞,面容平靜道:“他們誰敢讓妳傷壹根汗毛?”
  聽到沈默霸道的話語,蘇雪無奈的搖搖頭,兩人安靜的用茶。
  良久,沈默再努力道:“妳不用擔心若菡,我們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麽幹醋?況且歸雲山莊也像仙境壹樣,妳壹樣可以調素琴、閱金經,過妳的神仙生活。”
十年(七)
  “對我來說,歸雲山再好,也不如我這桃花島。”蘇雪依舊搖頭,微笑道:“島上的萬棵桃樹,都是我帶著人,壹棵棵栽下的,所以才會壹草壹木無不合心。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處,讓我如此自在的地方了。”
  “……”
  沈默還要勸,卻被蘇雪徹底打消念頭道:“好吧,說白了,我跟妳那母老虎八字不合,硬湊到壹起,就是個天雷勾動地火。妳要是不想整天滅火,還是讓我們永遠別見吧。”
  這壹句話,暴露了蘇雪的心跡,並不像她所說的那樣白雪無痕。
  “我想在剩下的年月裏,能經常聽到妳的琴聲。”沈默有些失落道。
  “那就坐船過來,才壹天的航程而已,累不著妳。”蘇雪的臉上,無奈的表情漸漸變為淺淺的笑:“我永遠都在這裏……為妳彈琴。”
  壹陣春風拂過,桃林落英繽紛。沈默倚欄而坐,蘇雪再次撥動琴弦,輕啟朱唇唱道:
  ‘那時那日此門中, 桃花樹下初相逢。
  只見仙人種桃樹, 未聞仙人看花紅。
  朝朝期待仙人顧, 日日桃花笑春風。
  忽聞仙蹤壹朝至, 桃花人面分外紅。
  桃花谷裏桃花仙, 桃花美人樹下眠。
  花魂釀就桃花酒, 君識花香皆有緣。
  美酒消愁愁不見, 醉臥花下枕安然。
  花中不知日月短, 豈料世上已千年。
  不入濁世凡塵染, 情願枝頭做花仙。
  春來三月香風送, 便是花奴問君安……’
  【完】
答讀者問
  1.我還沒有看結局,只是想問問實體版第八本什麽時候出?我剛買了七本套裝!
  答:這個我暫時也不知道,會盡快和出版社聯系的。
  2.同意樓上,實體書簽名全套,壹次性購買,有木有?
  另外,能不能繼續往下寫後默默時代!
  答:多謝多謝。估計是不會寫後默默時代了,因為純架空,而且是II的話,會撲街很慘的。
  3.那個瘋了的長史是誰?
  答:蘇雪的弟弟蘇誌堅。
  4.下本書什麽題材?寫都市怎麽樣?三戒如今的功力寫都市壹定很精彩。
  答:下本書還是歷史,寫宋朝。寫完唐宋明三部曲,我希望轉型。
  5.各種過癮可是為什麽黑狗不自己當皇帝呢?
  答:那他之前的言行就各種打臉了。
  6.政黨問題怎麽解決,像英國開始的自由黨和保守黨,既然君主立憲,肯定存在政黨問題,妳是打算安排代表上層的瓊林黨,和代表下層的泰州黨,還是安排代表東南的自由黨,還是代表北方晉商的保守黨,又或者是保皇黨,和自由黨???總得有個交代吧?
  答:依照符合邏輯的推理,後沈默時代的內閣政治,將導致派系鬥爭異常激烈,所以妳說的黨派,有可能同時存在,應該不會出現壹家獨大的情況。
  7.如果黑狗承諾當皇帝的條件和與北京政府的談判條件壹樣的話黑狗當皇帝應該有人支持的吧?
  答:沈默稱帝,稱帝後退位,其實是比書中更好的解決途徑。但是這個阻力太大,也會損害沈默的根基。更重要的是,會自己打自己的臉。
  8.蘇雪呢?
  答:問女讀者。
  9.1.希望後記把所有人交代壹下,柔娘,鐘金,蘇雪。老大老2以及“幹了壹番事業”的老三,好基友徐大才子,沈四哥,姚萇子。徐海葉麻他們的人到哪裏了,有沒有攻占裏約熱內盧?
  答:關於沈默的家人,在歸雲山莊已經交代完了,具體描述的話,需要太多的筆墨,才能讓妳產生真實感,為何不沿著所點的方向,自己去設想,妳想到他們是個什麽樣,他們就是個什麽樣。
  徐大才子將來,肯定厲害哄哄的,因為他當了十年黨校校長,當他的學生成長起來,基本上就是第二個沈默了。但他的性格,使他當不了首輔,但議長的職位還是沒問題的。
  9.2.九大家最終如何了?晉黨呢?
  答:妳可以把九大家看成匯聯號,匯聯號怎樣,九大家就怎樣。晉商則是日昇隆。
  9.3.個人還比較感興趣的,倚天劍海剛鋒,還有戚神將兄。他們怎麽看“老上司”的新政府?
  答:海瑞老而彌堅,肯定是要罵的,而且是大罵特罵,不管和沈默的交情。至於戚繼光,這是壹位糾結於理想和現實中間的將領,這就決定了,他不會跟著沈默造反,但沈默得到大義後,他也會第壹時間歸順。
  10.1.高拱的人呢?
  答:這人太剛強,氣性太大,萬歷六年就病逝了。
  10.2.新朝後面的發展是否遇到了反復?
  答:沈默下臺後,肯定會有很大的反彈,而且次數不會少,時間不會斷,也許幾十年後,完全誕生壹個從未有過的政體。
  10.3.戚繼光對此的看法,態度?
  答:戚繼光是壹個矛盾的人,心中的道德和務實的思想壹直在糾結,所以他對此事定然也糾結。
  10.4.後面歷史的評價?
  答:連克倫威爾那個軍閥、獨裁者都被說成是資產階級革命先驅了,還用擔心歷史評價麽?
  10.5.沈默最後的晚年生活?以及臨終遺言?
  答:必然無法安寧,臨終應該會唱那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10.6.沈默的幾個兒子最後的結局?
  答:建立了新的國度,而且會在幾百年後獨立。
  10.7.張居正後面的結局?
  答:他已經超壽命了,距離壽終正寢已經不遠了。
  10.8.境外勢力的情況?還有李成梁的結局?
  答:蒙古人忙著剪羊毛。女真人和大量湧向遼東漢人融合了,俄羅斯人是個大敵,但當時還比較弱,把他們擋在歐洲是必須的。亞洲都應該是中國的,沒難度。
  10.9.沈默對余寅的評價,還有其他幾個幕僚的評價?
  答:余寅,我的B面。王寅,戰略家。沈明臣,社會活動家。
  10.10.還有那個呂正最後的結局?他得到了什麽樣的富貴?
  答,妳說是呂坤的那個家丁吧。曾經幫助過首輔大人的家夥,家族肯定要重點培養,進入匯聯號當個北京大掌櫃,妥妥的。
  10.11.蘇雪對於沈默的復出又有怎樣的態度,以及當他失蹤時的心情?
  答: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11.黑狗是誰啊?
  答:沈默,默者黑犬也,
  12.刺殺沈默的老太監是誰?是不是那個被鹿憐心廢掉子孫根的羅龍文?
  答:蕭芹。
  13.後記什麽時候出啊?
  答:這兩天靜不下心來,今天出去玩了壹天,太痛快了。不記得上次無憂無慮的玩過。
  14.想知道沈默子女,後人的情況。幾百年後人們對他的評價,他家族的發展?
  答:三個兒子在殖民地發展妥妥的,建國也不是不可能。其余的孩子,應該以興趣為主了。沈默在幾百年後的評價,混個國父妥妥的,基本上就是華盛頓+傑弗遜+漢密爾頓以及‘盧梭+斯密+克勞塞維茨’了。
  15.我最看好的就是平常,基本上靠自己走每壹步,還有個狠心薄情的老嗲,可以狀元紅,卻被自己的父親為了顯示自己所謂的公平公正給壓下了。大師好歹交代幾下啊。
  答:妳看今日之新加坡,便知道強人之後繼承權位的壞處了。沈默放逐平常,真不是為了自己,他不需要那些虛名,但國家不需要壹個優秀的首相之後。
  16.鐘金單獨跟黑犬相處兩年,居然沒生兒子?不合理。
  答:誰說沒有,只是我沒說,也確實沒必要交代了。
  17.寶兒嫁給誰了?我覺得還是交待下好。
  答:孫家孫鋌長子,孫鑨孫鋌孫鑛,還有他們的父親孫升、祖父孫燧都做過尚書,在科舉考試很公正的明朝,這是絕無僅有的,選擇這樣的人家,沒錯的。
  18.對了,還有以後的政局,殖民擴張方式,血腥與否無所謂,只是關心壹下。
  答:其實海外領土的意義不大,領土要相連,直到現在也是這樣。向北,向西,將俄羅斯人擋在歐洲,才是真正使大明長久興盛的根本。
  19.別的都不多說什麽了,本書的女主角都是很出彩的,就是出場太少,戲份太少了,讀來特別的遺憾,主角的三個夫人+壹個紅顏與主角的戲份太少太少了,很多時候都是壹筆帶過,個人感覺主角的家庭生活還可以多寫點兒,鑒於書已完結,和尚再補寫幾篇番外如何?無恥的提個小要求。
  答:妳說的對,新書會改正,主要是這本書太厚重,以至於到了後期,加上紅fen就別扭,我寫著別扭,看著也別扭.番外,過些日子可能會寫寫,但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己寫麽。
  20.我覺得最後這裏寫的還是有點急了。相對來講沒有前文寫大鬥爭時候那樣的嚴謹。
  雖然黑犬兄勝券在握,走向共和基本上已成必然,但還是可以從側面和不同角度來寫寫這壹過程中各個階層的人和那些當時健在的歷史名人的內心活動和外在反應。
  或者大師寫幾個番外吧!!就像壹個個電影場景壹樣從不同人的視角來把這個最終的高潮變得豐滿起來!
  或者出個題目讓大家寫同人也成!
  答:最後的情節,要麽展開寫,要麽像現在這樣寫,展開寫的話,最少五十萬字,這還不是最關鍵的。關鍵是時代造英雄,大時代必然湧現很多新銳角色,這個在故事後期塑造,確實比較困難。怎麽說呢,完全不同的格調,就像是新寫壹本書,這個割裂感太強了。
  大家寫同人吧,寫的好了我打賞。
  21.另外,和尚有沒有微博???我要粉妳……
  答:還真有,搜狐是‘三戒大師’,新浪是‘三戒大師_楊浩’,請認準用戶名哦。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老土,不大會用微薄呢。
  22.小冰河時期差不多來了吧,會不會對沈默的後續政策造成影響?
  答:嗯,萬歷二十年以後,將近六十年時間。沈默已經在修正過度市場化的問題,至少要實現地區自給。並在北方推廣高產作物……
  23.蘇雪呢?她那幾張都很驚艷啊。怎麽睡了壹覺後失蹤幾十年都沒音訊了。
  答:在廣大良家女子的心目中,小三該殺,就是這麽簡單。
  24.壹個簡單的小問題。雄黃酒那章裏面刺殺沈默那個老太監是誰?
  答:蕭芹,之前蒙古人送來的那個,是個西貝貨。
  25.平常啊,能描寫壹下平常的心思嗎?
  答: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壹切都是在效仿妳啊,爹……
  26.嗯,我想看三百年後,人們對沈默的評價,當時的社會現狀。
  答:給妳個鏈接‘http://baike.baidu.com/view/1689.htm’。
  27.想知道高拱,張居正,蘇雪和鐘金後面的發展,還有沈默做滿10年首輔後的生活!
  答:已經答過了。
  28.皇明祖訓與沈默搞的這個約法三章對比,這個約法三章感覺太沒威懾力,是否廢除皇明祖訓,引入憲法概念?
  答:誰還把祖訓當回事兒?都是找有利於自己的說事兒。約法三章已經是極大的進步了,它是未來憲法的精神基石,但要真正發展出憲法來,沒有壹百年,幾場戰爭是不可能的。
  29.大師有沒有考慮過寫壹個後傳性質的書呢?
  比如說黑狗時代後面幾百年的架空歷史,這種書看著很帶感的!
  答:等妳當了老板,給我發工資就寫哈。
  30.新政下科技的發展,是否加快了腳步,沈默有生之年有沒有出現拿得出手的科學發明?
  還有,鐘金應該有兒女的吧?
  答:科技發明需要專利法的實施,和工商業的大發展,這兩條做好,發明是不成問題的。鐘金有,怎麽會沒有呢。
  31.少了好萊塢大片式的最後結尾,比如祭奠何心隱等犧牲的人?
  答:妥協政治的悲哀,而且死人太少,不能單祭壹個老何吧?我倒是想以沈默回到父親墳前為結局,但是有人對我說,妳不能讓國家分裂著,所以沒有用到。
  32.和尚,在不考慮所有讀者的心情愛好榮辱觀的情況想,就妳最初的想法回答我的問題吧。
  32.1.蘇雪最初的設定該怎樣從沈默的生活中離開呢?不要說是收為老婆。
  答:最初的設定是……得不到的最好。蘇才女深諳此道,自然會玩得不帶煙火氣,又讓人牽腸掛肚。
  32.2.將兒子送走僅僅是為了保護他們嗎?
  答:今日之新加坡,朝鮮,都顯示出了政治繼承的缺陷。將兒子排除在權力繼承的序列外,是社會公平的體現,哪怕對兒子不公平。
  32.3.余寅在沈默感情上真的是壹個可以隨便拋棄的人麽?
  答:當然不是,他倆就像壹枚硬幣,正面是字,背面是菊花……
  32.4.沈默之前手下的幾個總兵,有更好的刻畫的可能嗎?
  答:不太可能,文人天下,武將總是要蒙塵的。不過新書裏,狄青會很有戲。
  32.5.最後,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為沈默甘願獻出自己生命的人,他們會被後人記得麽?
  答:歷史不會記住每壹個人,但他們已經是歷史。
  33.求各種番外!
  答:這個……讀者寫應該更好吧。
  34.我建議三戒不要隨便亂寫這些。既然妳這次這麽草草的收尾,感覺是留了個寫續集的伏筆。所以,既然電影都喜歡搞3部曲,哈利波特喜歡搞7部曲,那麽妳也可以把這些問題留下來,以後寫續集。
  答:有道理。
  35.就是感覺結尾有點急了,貌似還有很多都應該交代壹下。
  答:必須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36.繼續寫那個茶館100年後的場景,特別喜歡作者對茶館發生的那些人和事兒的描寫!百讀不厭!
  答:我也很喜歡唉,不過壹百年後,茶館已經被強拆了。
  37.想知道沈默的三兒子到底與爺爺的死有沒有關系!!!!!
  答:沒有關系。
  38.鐵柱啊,三尺啊,老胡那些親兵隊長們的結局!
  答:沈默的鐵桿軍隊,鐵打的前程。
  39.我只想問,妳這麼急著完書要作甚!
  答:該說的都說完了……
  40.看了上面這麽多,都沒有問阿蠻的,大師,這個好像也沒有交代喲?
  答:嫁阿吉了。當不了媳婦就當兒媳婦。
  41.全套簽名打包的問題還沒回答呢啊?如果是和尚簽名後親自寄出就壹定買!
  答:出全套之後,妳可以給我留言,願意效勞。
  42.另外海外殖民地方面,除了亞洲大洋洲外還有沒有更多的發展可能呢?將來和西方各國的沖突又是怎麽解決怎麽發展的呢……
  其實也沒什麽好問的,在那個歷史上轉為資本主義國家已經讓我們圓了夢,其它的都不必再寫……只是上面的問題和書中內容太近,忍不住有些意猶未盡的好奇而已。
  至於再往後的情況,就真的不必問了。
  答:海外殖民地,除了廣闊的市場,就是讓華人取代白人,成為地球的統治者。但對大明來說,真心覺著,向北向西發展最重要。將來三百年內,和西方沖突不起來,因為他們光忙著窩裏鬥去了。如果真有沖突,那就戰,國際事務不是國內事務,是純粹的叢林法則。
  43.為什麽不繼續三個月,感覺才剛剛開始的變化然後就沒有了,標準的太監啊!
  答:能感覺有變化,就足夠了,後面的變化,壹來,寫起來容易被請喝茶的。二來,前面說過,就像全新的人物、故事,跟新開壹本書沒區別。
  44.希望寫宋的沒那麽嚴肅,宰執天下在前,和尚不壹定能寫的出更好的。
  能不能女主別出現那麽早啊!看著煩!
  答:不和別人比,我只要能比壹品寫得好,大家多訂閱,就滿足了。
  45.真的很好奇蘇雪最後的歸處?默默會出現在大師的下壹本書裏麽?
  答:蘇雪那種女人,在哪都能活得好,說不定早就嫁人了呢。默默已經是明朝人了,新書宋朝唉……
  46.什麽時候開新書?辛苦了,麻煩速度點,追隨中!
  答:最早6月16日,最晚6月18日,就在那幾天吧。
  47.蘇雪在李娘娘身邊教琴這條線索為什麽沒有用上呢?我壹直以為和尚妳要在鬥爭最激烈的時候,安排她出場拉黑狗壹把。
  答:那樣太狗血了,我從來不認為,壹個藝伎能推動歷史,陳圓圓也不能。
  48.1.宗室,漕運,軍戶,沈默拷問張居正的三大問題是怎麽解決?說實話,我還是沒看出這樣平和的革命應該怎麽解決這三個毒瘤!
  答:當皇帝不再是帝國的最高權力者,誰還會去養那些米蟲?漕運,歷史上,再過幾年黃河淤塞,漕運不行,只能改海運了。軍戶,這個是大問題,只能靠推行募兵制,肯定會因此而發生叛亂甚至是戰爭。
  48.2.也許是壹品前期中期寫的太好,人物刻畫都很深刻,反而到了結局,大多都是年代表的形勢,感覺很倉促。
  答:哪有年代表?寫書,是要有對手,才能出劇情的,嘉靖壹死,沈默已經無敵了,我不能因為要寫得精彩,就硬造出敵人啊。
  48.3.還有九大家包括徐家吧,為何徐階後期如喪家之犬?如果徐階這麽慘,徐家這麽會無事和無視?如果徐家也倒了,那麽9大家還有誰?
  答:九大家裏沒有徐家。
  49.下壹本什麽時候寫,叫什麽?
  答:本月中旬以後,名字暫時還在猶豫。
  50.求以後的大明帝國年表!
  把前面沈默的傳記寫上更好!
  答:這個,應該是讀者的權利,我怎麽寫,都會有人不滿意的。總之幾場內外戰爭是少不了的。
  51.1.能不能大致交代壹下沈默當政的十年都做了些什麽?
  答:我想,內政側重點,是促進農業,為小冰河做準備,以及促進產業資本的發展。鬥爭側重點,則是各種立法,將權力階層捆在戰車上。至於外戰,這不是合適的時機,會出大事兒的。
  51.2.以後北京朝廷要集權,會不會取消留都,改為南京府?難度大不大?
  答:我弱弱的說壹句,其實開封很適合做那個年代的大明首都,南北兼顧。第二是南京,北京其實在當時不合適,交通通信條件都達不到,對南方的控制。
  52.沈默的弟弟呢?是啥結果?
  答:管那鳥求,送去非洲好了。
  53.關於那首《大英雄鄭成功》的主題曲《得民心者得天下》,真的是《雍正王朝》剽竊?能就電視劇和那首歌再說些什麽嗎,可能給原版鏈接嗎?
  答:是《康熙大帝》借用,不是剽竊。當是因為鄭成功不利於民族團結,被無限期停播,康熙大帝就拿去用了,這個詞曲作者都能證明。原版鏈接請百度‘大英雄鄭成功 再借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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