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條了（中）

　　沈默輕輕關上房門，將那籃雞蛋擱下，看看老爹仍在昏睡，但氣息比先前順暢了許多。他這才放下心，便感覺壹陣陣疲倦頓時如潮襲來，再也撐不住，壹頭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過去……
　　今天他實在是太累了，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二十四以前。除了理想與未來之外，什麽都沒有的日子……生存要靠自己來解決，尊嚴要靠自己去維護，地位要靠自己來贏得，未來要靠自己去打拼……但再次從零開始，卻要比前次從容許多，不只是因為久經磨礪後，他已經十分成熟，還因為現在他有了親人、有了家，有了心靈的港灣……
　　迷迷糊糊中，沈默又想了那首最愛的歌：
　　‘從前已經走遠，未來卻在眼前，
　　哪怕壹無所有也要再站起來，
　　用汗水爭取明天，再苦再累也無怨。
　　世界不為誰改變，時間不為誰停歇。
　　偶爾也感到疲倦，但明天還要上演，
　　從零點開始到永恒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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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醒來的，是個放下包袱、神采奕奕、渾身輕松的沈默。他翻身下床，第壹件事便是查看老爹的狀況。
　　卻見沈賀早就醒了，正兩眼無神的望著房梁發呆，沈默叫他也不答應，可肚子卻骨碌碌的抗議起來。
　　沈默聞聲笑道：“餓了吧，想吃點什麽？包子還是油條？不說話我就給妳買油條去了。”這家夥蔫壞蔫壞的，知道病人見不得油膩，便用油條來惡心老頭。
　　沈賀果然中招，壹聽‘油’字便陣陣反胃，只好吐出壹個字道：“面。”
　　沈默無聲的壞笑壹下，又問道：“是陽春面還是清湯面？”
　　陽春面就是清湯面，沈賀知道他在逗自己說話，為表示抗議，拒不回答這個問題。
　　“看來都不愛吃。”沈默撓著下巴道：“那就換油潑面吧，這面太好吃了，下好了面條撒好了料，最後壹道工序是關鍵。”說著舉起壹個大碗道：“大師傅在滾沸的油鍋裏舀出滿滿壹碗豬大油，猛的澆在面條上。”
　　他口才極好，繪聲繪色的讓沈賀身臨其境：“只聽得‘刺啦’壹聲，壹團煙霧升起，隨之油香撲鼻，再看那面條經油潑燙，表皮焦黃，咬壹口吱吱冒油啊……”
　　“別說了，嘔……”沈賀忍不住壹陣幹嘔，沈默趕緊上來給他順氣，沈賀舉手打了他兩下，喘著粗氣罵道：“臭小子，有妳這樣作弄老子的嗎？”
　　沈默任由老頭隨意出氣，嘿嘿笑道：“不這樣您就沒法通氣，就老不理我。”
　　沈賀擦擦憋出來的眼淚，笑罵道：“我看妳是嫌我死得晚了。”話雖如此，心中塊壘卻實實在在松動不少。
　　沈默定定望著他，輕聲道：“我就您壹個親人了，您可得好好活著，長命百歲啊……”
　　“哎……”沈賀的眼淚壹下流出來，趕緊伸手去擦，雙眼通紅道：“百無壹用是書生，爹爹幹什麽都不行，活著也是拖累妳。”
　　若是別人，八成會勸他要想開，說些‘沒有妳我怎麽辦’之類的。但沈默不然，只見他搖頭笑笑道：“世上哪有白用的功？讀了書的就是比文盲強，您之所以壹時遭到挫折，不是您能力的問題，而是沒有選對行當。”
　　“妳說我選錯行了？”沈賀低聲道。
　　“對！”沈默自信道：“回頭孩兒幫您選個行當，只要您聽我的，飛黃騰達不敢說，至少能在這紹興城裏拔尖。”
　　“什麽行當？”沈賀十分好奇道。
　　“這個我還沒想好。”沈默兩手壹攤道：“不過不著急，大夫說您得靜養壹個月，這個月裏我會幫您想好的。”雙手又壹搓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吃飯，我去做飯了。”說完便開始忙活起來。
　　望著他忙碌的背影，沈賀突然欣慰地笑了，我雖然不行，但有個很行的兒子，也就夠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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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的手藝不是蓋的，那是多年獨立生活練就出來的。只見他不壹會兒便和好面，再將面團搟成又大又圓的壹張面皮，用刀切成細細的長條，撒上澱粉擱在案板上晾著。
　　備好面條之後，剩下的工序也就簡單多了。沈默從籃子裏取個雞蛋，磕入碗內，用筷子細細打勻。再炒鍋置於火上，將雞蛋攤成蛋皮，取出切成細絲。待面條出鍋之前，撒上鹽和雞蛋絲，壹碗香噴噴的陽春面便大功告成了。
　　沈賀接過來嘗了壹口，連連點頭道：“清淡爽口，不錯不錯。”說完又有些唏噓道：“妳娘在的時候，每次下面都放蔥。”
　　“知道了。”沈默壹邊大口扒著面條子，壹邊含糊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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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吃過早飯，就到聽壹陣敲門聲。
　　沈默擦擦手，將刷好的飯碗碼放整齊，開門壹看，是昨天那個青衣家丁。
　　只見他抱著兩床嶄新的被褥，身後還跟著兩個同樣裝束的下人，壹個抱著兩把椅子，還有蚊帳、茶碗之類的雜物；另壹個則提著兩個簍子，左邊的裝著柴米油鹽醬醋茶，右邊的盛著蔬菜禽肉，各種吃食。
　　“公子，這是公中撥下來的。”那家丁朝沈默笑道：“老爺吩咐了，日後您家的日常用度，都由公中包了。”
　　沈默趕緊將三人讓進屋，表示感謝之後，又給他們倒水請坐，三人推辭道：“還有事情要做，不能多留。”便快步離開了小樓。
　　他們壹走，沈賀便埋怨道：“潮生，我們怎能要人家東西呢？妳不該收的。”
　　“這是上面的決定，跟他們說有什麽用？”沈默搖頭道：“您先把病養好了，然後咱爺倆合計著謀壹條生路，早早搬出去才是正辦。”看來他是真想開了。
　　“那這人情？”沈賀卻沒法轉變的那麽快。
　　“反正壹個虱子也是抓，兩個虱子也是撓。”沈默翻翻白眼道：“慢慢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