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條了（上）

　　三人推著沈賀往回走，壹路上沈默的臉色都不好看。
　　這世上最難還的是什麽？人情。這玩意兒沒有三斤二兩，卻仿佛壹塊石塊，老壓在妳心頭上，沈甸甸的讓妳難受。
　　但看壹眼躺在大車上的父親，沈默哪能說出‘謝絕’兩個字？沈吟半晌，苦笑壹聲道：“人窮誌短馬瘦毛長，還是走壹步說壹步吧。”
　　沈四拎著藥包走在左邊，聞言調侃道：“單聽這話，妳得有三十多了。”
　　“這沒啥稀奇的。妳是大少爺，不會理解為什麽說，窮人孩子早當家。”沈默笑笑道：“不信妳問長子，他為什麽沈默寡言？就是讓心事兒壓的。”
　　“真的嗎？”沈四擡頭看著長子道：“妳可得說實話啊。”
　　哪知長子憨厚的搖搖頭，翁聲道：“那倒不是，主要是我腦子慢，跟不上妳們說話。”
　　沈四聞言極為開心，嘎嘎怪笑著對沈默道：“叫妳再裝大尾巴狼，這下露餡了吧？”
　　沈默苦著臉道：“我說長子，妳到底是哪壹面的？”
　　長子想了壹會兒，才認真道：“確實沒啥煩心事兒……”惹得沈四爆笑道：“長子好兄弟啊……”
　　說話間回到了沈家後門，沈默要和長子將老爹擡進去，沈京卻搖頭道：“先等會兒。”便拔腿跑了進去。
　　等了壹會兒功夫，沈京帶著昨日那壯漢出來，壯漢還和另壹個青衣仆役擡著張木床。
　　幾個人七手八腳將沈賀擡上床，送進聞濤院裏的閣樓上，沈四對沈默道：“我就記著妳這兒只有壹張小床，正好這張就擱這兒吧。”
　　沈默點頭道：“行啊，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我記著就是。”
　　沈四嘿嘿笑道：“咱倆就不用來這套了，往後打交道的日子多著呢，還指不定誰靠誰呢？”
　　沈默點點頭，想給他和長子倒碗水喝，卻連個茶碗都沒有，只能用飯碗給長子倒壹碗白水，再對沈四道：“我這就這條件，妳喝不喝？不喝就先忍忍，不用顧忌我。”
　　沈四齜牙笑道：“我是那麽講究的人嗎？”便拿起桌上的飯碗，摸壹把發現挺幹凈，便自個從壺裏倒水，咕嘟咕嘟飲下去，看來是真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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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飽了水，沈四喘口氣，對那青衣仆役道：“看看屋裏還缺什麽，找福大叔去領回來，特別是米面油鹽啥的，這裏有病人，讓他多開給魚肉。”那人恭聲應下，便下樓辦事去了。
　　見這邊沒什麽事兒了，長子便起身道：“天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娘就要急了。”
　　沈默和沈四將他送到門口，沈默沈聲叮囑道：“這幾天小心點，沒事兒別出來了。”
　　沈四也應聲道：“是啊長子，今天咱們打得可是道上的，這些人弄性尚氣，最他媽不是東西了，妳可得留神為妙。”
　　長子點頭道：“我曉得了，這幾天不出門就是。”深深看壹眼他們倆，便大步離開了沈家大院。
　　壹直看著他消失在街口，兩人才慢慢轉回，壹直跟在邊上的壯漢終於忍不住道：“少爺，您又曠課了。”
　　沈四緊張道：“怪罪了麽？”
　　“先生倒沒說什麽。”壯漢小聲道：“但是三少爺壹下學就跑到老爺那告狀去了。”
　　“無所謂啦。”沈京明顯神情壹松，撇撇嘴道：“讓他告去吧。”
　　走到聞濤院門口，沈京笑道：“我就不進去了，還得去老頭子那領罰呢。”
　　沈默微微笑道：“看妳不怎麽擔心。”
　　沈京搖搖頭，岔開話題道：“今天我就跟老頭子說說，趕明給妳換個地方，住那閣樓子太憋屈了。”
　　沈默堅決拒絕道：“妳要是拿我當朋友，就別跟沈老爺提這茬，我們爺倆住那裏就足夠了。”
　　沈京見他不容商量，便揮揮手道：“妳隨便了，等什麽時候想換再跟我說吧。”
　　沈默點點頭，看著他走出幾步，突然沈聲道：“有句話想跟妳說。”
　　沈京回頭笑道：“啥事兒？說吧。”
　　沈默看著他的雙眼，壹字壹句道：“今天……謝謝妳。”
　　“不客氣。”沈京眉開眼笑道：“再誇我壹句行不？”
　　沈默心說我這也不是誇妳呀。想半天才憋出壹句道：“妳手拿菜刀的姿勢真的很有型……”
　　“有型？”沈京有些糊塗道：“這是文言吧？什麽意思啊？”
　　“玉樹臨風。”沈默胡謅道。
　　“我真的很有型嗎？”沈京得意非凡地笑道：“我發現妳是這世上最有眼光的壹個。”說完便壹步三搖沒個正形的走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沈默嘴角浮起壹絲微笑，他不知道這家夥為什麽要接近自己，但從今天的接觸來看，這應該是個值得交的朋友。至少在他在危險時拔刀相助，這就比大多數的人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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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樓上，他便看見七姑娘和她老公站在屋門口，男人還拎著壹籃子雞蛋。
　　“怎麽不進去？”沈默感覺渾身乏力，仿佛每爬壹階樓梯，都要用盡全部力氣壹般。
　　“沈相公在睡覺，我們不進去了。”壹看見沈默，七姑娘便低聲問道：“看見沈相公病了，我們給送點雞蛋。”她男人也點頭不叠。
　　沈默勉強笑道：“謝謝七哥七姐了，不過真不用了，我們自己的還吃不了呢。”
　　“那不壹樣的。”七姑娘很認真道：“妳們有是妳們的，但這是我們的心意。”
　　“妳們過的什麽日子我也知道。”沈默搖搖頭，輕聲道：“心意我收下了，但東西還是拿回去吧。”
　　“小相公要是不收，便是您瞧不起我們。”七姑娘十分堅持，她男人也幫腔道：“壹定要收下的。”
　　沈默想壹想，突然豁然開朗，心說欠點人情怕什麽，人活著不就是個人情往來嗎？以後慢慢還就是了，便哈哈壹笑道：“是我矯情了，那就謝謝七哥七姐了。”
　　恩，不要太怕欠人情，欠點人情更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