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貧僧要把他們全打死

　　拉查對他的話沒做任何反應——是真的，他甚至連表情都沒變，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
　　隨著銀色光芒出現的男人顯然並不滿足這壹點，他模糊的面容變得清晰了起來，英俊無比，帶有神性般的高傲。那俯視著菲利希亞與拉查的雙眼中更是帶著壹種神對人的憐憫。
　　他緩緩擡起手，微微皺眉，女軍官在這壹刻竟然感到了壹絲愧疚，盡管她很快就擺脫了這種情緒的影響，但她還是為之震驚：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妳應該在見到我的第壹刻就跪拜下來，凡人。唉，到底過去了多少年？妳們這些愚笨而毫無價值的生物居然忘記了我們的存在？”
　　拉查沒有理他的自言自語，他只是向前邁步，不壹會兒就來到了男人面前。見到這壹幕，那高傲的男人居然露出了壹抹微笑：“不錯，妳是打算以自殺向我謝罪嗎？這樣的話，我就只殺妳壹半的同胞吧。”
　　他輕巧地後撤了壹步，用帶有期待的眼神看著拉查：“來吧，是時候向我表示壹下妳的誠意了。”
　　拉查的誠意是什麽呢？
　　他再次向前了壹步，擡起右手，赤紅色的氣焰在剎那間變得凝視了起來——下壹秒，他揮拳。
　　“轟——！”
　　狂暴的巨大聲響襲擊了菲利希亞的耳朵，她難以自制地捂住了自己耳朵。壹聲有如實質般的龍鳴卻緊跟著那響聲後出現了，這次，是直接抵達了她的心底。
　　“滴答、滴答、滴答。”
　　男人緩緩地低下頭，望著自己胸口處巨大的開口，銀色的液體正不斷地從裏往外湧出。他的臉上充滿了迷惘，像是並不理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似的。帶有孩子般的天真。而在短短的幾秒鐘後，他的臉色便迅速變得蒼白了起來。
　　跪倒在地，他放聲尖叫了起來：“這是什麽？！凡人！這是什麽？！這到底是什麽感覺？妳對我做了什麽？！”
　　“這叫疼痛。”
　　拉查扯下自己破了個洞的黑袍，緩緩吐出壹口濁氣。高溫從他的身體上升騰而起，模糊了周圍的景象，沸騰的蒸汽在剎那間便模糊了他的臉，唯獨那雙平靜的眼眸依舊清晰。
　　“妳最好記住。”他再次舉起右拳。
　　男人壹邊尖叫壹邊毫無形象地後退著，同時不斷施以威脅的吼聲：“我可是星靈們的壹員，妳知道我有著何等高貴的身份嗎？！妳竟然敢打我！凡人，妳死定了！妳和妳的種族都死定了，妳知道我是受誰的命令來這裏的嗎？暮光星靈！”
　　他的聲音中帶著壹種令菲利希亞感到荒謬的理所當然，就好像這個男人真的認為所有凡人都應該在見到他的那壹刻便跪下似的。
　　“我絕對不原諒妳！”他甚至帶上了哭腔。“暮光星靈會替我打妳的！妳這個可惡的凡人！我要把妳和妳認識的所有人都掛在天上，讓妳們痛苦的死去！”
　　“說完了嗎？”
　　拉查對他的威脅置若未聞，甚至連聲調都不曾變更：“妳搞錯了壹點，星靈。我不是要打妳，我是要殺了妳。”
　　這句話，他說的無比認真。他的表情，他的姿態，包括那正在前進的堅定步伐都證實了這壹點。那淒慘的星靈突然僵住了——他的臉上充斥著疑問：“……為，為什麽？”
　　星靈仿佛壹個對世界的認知出現了偏差的孩子似的發問了：“暮光星靈明明說過，妳們凡人天生就是沒有任何價值的生物。妳們甚至不配活著，妳們存在的唯壹意義明明就是為我們提供樂趣，為什麽……為什麽妳會說出這種話？”
　　拉查卻只是憐憫地看著他。
　　“在妳身上，我同時看見了孩子的天真與怪物的殘忍。很難想象妳們到底都是什麽東西，怎麽會擁有如此扭曲的靈魂。”
　　拉查微微低下頭，赤紅色的氣焰再度浮現於右拳之上。
　　“……但是，妳應該不是第壹次殺人了吧？”
　　星靈呆呆地看著他，隨後被壹聲咆哮激地打了個顫：“回答我！”
　　“是，是的！我殺了很多人！”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說。“我在三百五十年前被允許下界過壹次，那次，我在妳們這兒玩得還算開心。有幾個村子獻上了很多幼小的人類來讓我放過他們。”
　　“那麽，妳是怎麽做的呢？”
　　“我把他們都殺了。”星靈呆楞地，理所應當壹般地說。他的眼中亮起了壹抹赤紅色的光，與拉查拳頭上的氣焰顏色何其相似。
　　“我殺了所有人，而且特意在接受了他們的禮物後才動手。我那時覺得很高興，因為我的幽默感讓暮光星靈笑了幾聲。我把他們塗滿了整個大地，寫著暮光星靈的名字……”
　　他講了很久很久，久到甚至令人覺得可怕。而他說出的那些天真的話語，卻比女軍官聽過的任何鬼故事都要令人寒毛直豎。那不是心理意義上的壓抑，而是壹種見到兇猛野獸啃食同類屍體時所產生的本能不適……
　　菲利希亞感到壹陣嘔吐欲從喉嚨深處湧起，女軍官的面部肌肉抽搐著，像是得了失心瘋壹般渾身顫抖個不停。她將自己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現如今，唯壹令她保持著克制而不將自己的劍刃放在那畜生脖頸上的理由，便是拉查了。
　　他背對著女軍官，像是壹道天險般將她與星靈牢牢地隔開了。寬厚的後背肌肉隆起，壹條龍正在他的背後，對著菲利希亞怒目而視。
　　“所以，人類對妳們來說就只是玩具嗎？”
　　“比那更低級。”
　　“唉……”
　　拉查發出了壹聲沈悶的嘆息，向前壹步，揮拳。幹脆而利落，隨著壹聲脆響，星靈的頭顱整個炸開了。壹道星光再次劃過天邊，他擡頭望著黑暗的天空，久久不曾言語。
　　“……大師？”
　　菲利希亞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您還好嗎？”
　　“我很好。這不就是行腳僧們該做的事嗎？懲惡揚善，鋤奸滅魔。”拉查平靜地轉過身來，散去了手上的氣焰。“我做了我該做的事，但還沒做完。”
　　“什麽？”菲利希亞並不明白他的意思。
　　僧人溫和地擡起手，指了指黑暗的天空——確切地說，是指著那些在過去千百萬年間無情地註視著這片大地的星星。
　　“我要把他們全部打死。”他極其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