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星球反腐

　　國教下發熏香的味道在這間小小的靜室裏燃燒的分外順暢，密不透風的狹窄房間使得熏香的氣味濃重到近似毒藥。正常人無法接受這裏的味道，但房間的主人本來也就不是正常人。
　　四面黑墻由金屬構成，光滑而順暢，掛著四副油畫，都是從行商浪人處購買所得。就算讓最挑剔的評論家來看，這四幅畫也是不可多得的傑作。
　　畫是好畫，但房間的主人可不壹定是好人。
　　卡爾加斯星球的總督，以星球為名的洛爾登·卡爾加斯是個極度肥胖的高大男子，他蒼白又浮腫的臉上時常帶著倨傲與惡毒的臉色。這和他的身份不無關系。
　　身處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偏遠行星，洛爾登·卡爾加斯可以肆意行使他世襲得來的寶貴權利。在這顆星球上，他與神明無異。有數不清的人會為了得到他的壹句肯定而拋頭顱、灑熱血。時至今日，他的統治已經持續了壹百七十三年。
　　可以預見到的是，這腐朽的統治還將持續很長時間。洛爾登·卡爾加斯有足夠的財力與物力為自己進行改造手術以益壽延年，實在不行，他也可以直接換掉病變的器官。
　　這些星球總督大約都是如此——他們只需按時交納稅務，並且在帝國前來征兵時給予壹定的支持就好。只要這麽做了，審判庭就會對他們的所作所為睜壹只眼閉壹只眼。但如果不這麽幹，就算妳在本地頗有名望，是個大好人，審判庭也會準時準點的到來。
　　然後在妳的腦袋上開個洞。
　　至於後來的繼任者是誰，他們不管，也不在意。只要妳按時繳稅、按需交人。
　　很殘酷，但也很現實。帝國就是由這樣壹個龐大且腐敗的官僚體系統治。
　　靜室的門被推開了，壹個肥胖的身影擠了進來。光是這兩步路就讓他氣喘籲籲了起來，每日沈醉於藥物與酒精的麻醉，洛爾登的身體即使是用機械維持，也沒法運動太久。
　　他看也不看那四副精美的油畫，徑直來到房間的壹個角落，擡起手按了按墻壁。隨著壹聲輕響，那面墻壁的夾角處便打開了另外壹扇門。洛爾登再次艱難地將自己的身體擠了進去，他滿頭大汗，神色焦急。
　　就在此時，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壹只手在背後輕輕地推了推他，壹個男人低沈而不失禮貌地問：“需要幫助嗎？”
　　洛爾登的身體僵住了。
　　在兩秒鐘後，他失聲尖叫起來：“衛兵！衛兵！”
　　弗蘭克饒有興致地站在靜室裏看著這頭令人不快的肥豬壹邊哭喊、壹邊因為太胖了卡在門裏不住的掙紮。他的名貴長袍被割破了，皮膚也是，油脂和零件從皮下表面露了出來，血液倒是沒多少。
　　“妳可以再叫壹會兒……”弗蘭克用腳踢了踢他的屁股。“畢竟，很快妳就永遠都沒法再說任何話了。”
　　卡在門縫裏的洛爾登還在做最後的掙紮：“我可以給妳很多東西，真的，我們家族有很多寶物！”
　　“不，那些是帝國的財物，和妳沒有任何關系。洛爾登·卡爾加斯。”壹個女人的聲音插入了對話，洛爾登看不見她的臉，但那聲音也讓他亡魂直冒——比起男人的嘲笑，這個女人的聲音裏卻帶著壹股蔑視。
　　那是不將他視作活人的蔑視。
　　他再次尖叫起來，卻因為過度掙紮而導致有些缺氧。盡管他體內的人造器官與機械改造迅速發揮了作用，讓這個殘破可悲的軀體艱難地享受到了壹點帶著熏香的空氣，可他依舊覺得自己喘不上氣。
　　他哭泣著、尖叫著。
　　在這樣的背景聲裏，帝國審判官博納薇婭不受任何幹擾，穩定地說著判決。
　　“洛爾登·卡爾加斯，妳背叛了帝國。妳的罪行證據確鑿，無需審判，就地處決，即刻執行。妳將被剝奪星球總督的身份，妳的後代會被打為奴隸，直至誕生出壹位戰鬥英雄方可獲得赦免。記住這壹點，妳祖先卡爾加斯的靈魂因為妳而蒙羞。”
　　“砰！”
　　壹聲槍響，爆彈槍的火力很輕易地就將這個肥胖的豬打成了渣。弗蘭克收回爆彈槍，他不得不承認——在離開泰拉後，這個女審判官反倒開始讓他看得有些順眼了。
　　工作效率快、不受那些繁文縟節的束縛。往往在弗蘭克處決了壹個腐敗的星球總督或是艦隊司令後，她就能立刻找來下壹個。弗蘭克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也不關心這個女人背後的政治關系。
　　他只關心壹件事：“下壹個目標在哪？”
　　“沒有下壹個目標了，大人。”
　　博納薇婭搖了搖頭：“我們在壹個月的時間裏處決了三名艦隊司令和七名星球總督，再殺下去，這片星區大概率會為了針對我們展開壹次政治會議。到了那時，如果他們有叛變的念頭，我們會背起全部責任。”
　　“那就壹起殺了。”弗蘭克的手指在爆彈槍的槍身上摩挲著，金屬與金屬之間的碰撞讓他瞇起了眼睛。
　　“他們會為了這種事展開會議，說明他們害怕。他們害怕，說明他們心裏有問題……”
　　“事情不是這麽算的，大人。”博納薇婭苦笑了起來。
　　“我們處決的這些無能者都是證據確鑿的，但由於您的存在，證據無法公布出去。他們看見的全過程是兩個審判官毫無緣由地來到這片星區大肆屠殺，如果不做出反應才是奇怪。”
　　“這些人可能治理星球的水平不行，但搞政治鬥爭壹定是壹把好手。”博納薇婭用壹種委婉的語氣勸說著弗蘭克，但懲罰者壓根就懶得理她。
　　他轉身走出房間，外面是壹地的屍體——洛爾登·卡爾加斯不是個蠢貨。他除了貪汙腐敗、搞個人崇拜、以帝皇的名義強行娶了超過壹百人（包括男女老少）以外，還特意籠絡了他星球內誕生的靈能者。
　　這是被審判庭嚴禁杜絕的事情。我們可以這麽說，妳不交稅，如果事後補償的數目足夠，那麽也不是不能商量讓妳繼續當總督。妳不交人，如果被軍務部的老爺們拿槍頂在頭上還能硬氣，那就算妳有本事。
　　可如果妳私藏靈能者而不上報……
　　誰都救不了妳。
　　洛爾登被就地處決的原因就有這些屍體的壹部分功勞——他們全都是靈能者，壹共七人。其中壹個尤為難纏，壹手靈能閃電很是讓弗蘭克費了點功夫。他為了讓匕首完美命中那家夥的眼珠子，特意多瞄準了五秒鐘。
　　弗蘭克和博納薇婭踩過那些屍體，外面是躺了壹地的防衛軍與機仆。這些人只是盲從，算不得大罪，弗蘭克也就沒殺他們。他經過改造後得到的靈能可以讓他很輕易地就做到這種以前完全沒法做到的事情。
　　可惜的是，大多數時候，他還是喜歡用槍。
　　“大人，我是認真的。”博納薇婭仍然想要勸阻他，但不論是不是原體，弗蘭克的固執程度都是出了名的。
　　他只是冷淡地說：“如果妳不行，我會換壹個人來。實在不行，我也只需要壹臺隨身攜帶的儀器。”
　　“搞清楚這件事，審判官。”他停下來，盯著博納薇婭那燒傷過後的臉，語氣陰沈。
　　“腐敗無能就等同於背叛，如果按照我從前的標準來，這星球上有百分之十五的人需要被子彈打爆腦袋。現在我只殺這些，已經足夠仁慈了。”
　　就在此時，他的通訊頻道裏傳來另外壹個男人的聲音，帶著些許無奈：“弗蘭克，這裏不是妳熟知的地球。我們是在壹個近未來的宇宙中和壹幫封建時代的官僚體系打交道，妳不能就這麽殺了所有人——這會導致大崩潰的。”
　　“……我尊重妳，隊長。”
　　在沈默了壹會兒後，弗蘭克如此說道。
　　……
　　卡爾加斯星球的軌道上漂浮著壹艘‘復仇者’級的重型戰列巡洋艦，至今為止已經服役了超過壹千兩百年。這艘歷久彌新的老船為帝國立下了無數功勞，在海軍中被飽受愛戴的稱為‘祂之利刃’，但她的真名其實相當不起眼。
　　‘急速復仇’，這就是她的名字。說句實話，其實很符合她復仇者級別巡洋艦的身份。畢竟，這種船只有壹種攻擊方式，那就是以極高的速度接近敵艦，並以她整整兩排的高射速艦炮將敵人撕碎。
　　目前沒有任何船只能在被她近身後逃脫，可惜的是，時代變了。大家現在都不玩近距離作戰那套了，這艘船也逐漸從前線上退下來了。但她還能為帝國做出貢獻，比如現在。
　　史蒂夫·羅傑斯背著手站在艦橋上，凝視著卡爾加斯星球的地表，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不管是哪個世界，弗蘭克·卡斯特永遠都是這麽難搞。
　　他在壹個月前於泰拉上空和基利曼壹起見到了這位來自另外壹個世界的懲罰者，史蒂夫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依舊被弗蘭克的行事風格震驚了。
　　他知道懲罰者的做事風格，卻沒想到他能在換了壹個宇宙後依舊我行我素，毫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和這麽做的後果。令他欣慰的是，弗蘭克還是願意聽他的壹些建議的。
　　壹個儀表堂堂，高大而健壯的女人走到了他的身後，她面色堅毅，美貌的臉上帶著壹股令人動容的英氣：“大人，恕我直言，我們還要在這兒浪費多久時間？”
　　“我理解妳的焦躁，卡珊德拉·凡勒斯庫斯夫人，畢竟，壹名艦隊司令不能遠離自己的船太久。”
　　史蒂夫用溫和的口吻說：“但我們得按照那位攝政王的日程表來做事，不是嗎？他很嚴格，也很精準。我欣賞這樣的精準與按部就班，妳我都是軍人，軍人必須遵守紀律。”
　　“我明白，大人，可是——壹個月！”
　　卡珊德拉夫人嘆息了壹聲，她的那只暗藍色義眼壹眨不眨，與她的另外壹只眼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已經壹個月了，壹想到已經有那麽多戰士奔赴戰場，而我和我的第三艦隊卻還未能動身，我就無法忍受。”
　　“再等待壹些時間，夫人。”史蒂夫笑了笑。“不，艦隊司令。對這個星區的維穩是必要的，他們是在我們發起遠征路上的壹道重要關卡。妳也清楚，後勤是戰爭裏最重要的部分，不是嗎？”
　　卡珊德拉夫人點了點頭，她並非不知道這些事。只是對於帝國的忠誠在時時刻刻催促著這位高大的女士，她比許多男人更有力量，比許多女人更為美貌。正因如此，她認為自己需要為帝國承擔起更多責任。
　　所以她才會如此焦躁，無法容忍哪怕壹丁點的、在她看來是浪費時間的行為。
　　史蒂夫理解她，但他也是個固執的人。
　　既然指揮官發布了命令，那麽，所有人都應當遵守。
　　“那麽，我就先行回到我的船上去了，大人。希望我們再見面時，已經是在前線壹同打擊那些……請原諒。”
　　這位女士堅定地說：“我不想再用那些褻瀆的詞匯玷汙我的口唇，願帝皇的炮火將它們徹底毀滅。”
　　說完，她便離去了，和她來時壹樣雷厲風行。
　　史蒂夫用欣賞的眼光看著這位女士，他的身後浮現出壹抹暗影，壹個巨人從中走出。他的面容和身體全部都被陰影所遮蔽，站在暗處的模樣看上去活像是只巨大的蝙蝠。
　　“……妳可以走正門進來的，妳知道嗎？”
　　史蒂夫轉過頭，不無抱怨地說。
　　蝙蝠俠沒有說話，他從那寬大的黑色鬥篷下伸出壹只手，用地球的禮儀和史蒂夫握了握手。他的嗓音依舊嘶啞，帶著令人不快的陰郁：“我知道，但我習慣了。”
　　“總是出現在他人背後可不是個好習慣。”史蒂夫半開玩笑地說，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妳的事情都辦完了？”
　　蝙蝠俠平靜地點了點頭：“妳的那位幫手呢？弗蘭克·卡斯特，對吧？”
　　“他很好……好得都有點過了頭了。”史蒂夫搖了搖頭，順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他轉過頭看著外面冰冷的宇宙，表情頭壹次變得冰冷了起來。
　　“戰爭很快就要開始。”他用那種表情喃喃自語了起來。
　　“而且，這和我打過的任何壹場仗都不壹樣，規模龐大到令人難以置信，就像這個宇宙裏發生的所有事壹樣令我震驚。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是不可能相信還會存在這樣的世界的。”
　　但這世界就是存在，冰冷、殘酷、希望渺茫。
　　史蒂夫的表情迅速恢復平靜，希望渺茫，但仍然有壹線生機，這便夠了。
　　他願意為之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