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應劫在前 4K

　　在初時的震驚過後，寧塵終究還是冷靜了下來。
　　這番推論雖然驚世駭俗，但他很快意識到其中仍有耐人尋味之處。
　　“妳說六法將墮，從茹意和妳的狀況來看，的確如此。”
　　寧塵撐著額頭，垂首低沈道：“但我體內同樣有不少六法之力，似乎並未發生類似的變化。這又是為何？”
　　“因為妳的修為還不足以引起‘天地’註意，但我們則不同。”
　　黑紗女子淡淡道：“不過，我們若能恢復完整修為，倒是能抵擋住舊古的侵蝕。就像剛才大展神威的血界之主壹樣。”
　　“這麽說來，所謂的‘天地大變’尚未真正到來？”
　　“數年，十年...皆有可能。”
　　“不幸中的萬幸。”
　　寧塵側首瞥來壹眼，繼續道：“妳知道為何會發生這種變故嗎？”
　　“其實，妳應該有所察覺。”
　　黑紗女子的話讓寧塵神情壹怔：“妳是說...”
　　“真天萬道存在的意義，就是用來彌補破碎的萬界大道，以此支撐諸天萬界。而這個替代品，不可能永遠完好無損。”
　　黑紗女子意有所指道：“象征生死輪回的冥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劇變，生與死變得曖昧不清，甚至連冥獄化身都隕落成了壹縷殘魂寄宿在妳體內。妳便能猜測，這諸天萬界究竟出現了多少問題。”
　　“......”
　　寧塵揉捏著太陽穴，表情有些凝重。
　　他當初的確沒有考慮的那麽深，只以為是冥獄之中有惡賊覬覦艷星的修為與力量。
　　如今看來，會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變故，不僅僅是因為艷星太過輕信旁人，還有另壹層原因...
　　“前輩，可有解決之法？”
　　寧塵稍整心神，沈聲道：“難道只能眼睜睜看著天地大變到來？”
　　黑紗女子淡然道：“我並無答案。”
　　“...好吧，是我強人所難了。”
　　寧塵暫且壓下心中困惑，不再去深思太過遙遠的天地變局，將註意重新放回到眼前。
　　他摩挲著滿是胡渣的下巴，沈吟道：“前輩，這來龍去脈我算是大概了解了。但不知，妳剛才提起的三道化身，另外兩道又在何處？”
　　“這正是問題所在。”
　　黑紗女子皓腕微擡，掌心上漸漸顯現出壹團黯淡星雲：“妳看。”
　　寧塵聞聲轉頭壹看，發現這星雲好似分化成了三部分，亮度各不相同。
　　“這是...星山洞府的內部？”
　　“沒錯。”
　　黑紗女子輕聲說道：“洞府如今由我們三道化身相互掣肘，分而統治。”
　　寧塵神情壹怔：“妳們不都是前輩的化身嗎？為何會...”
　　“三道化身，並非是妳想象中的‘分身’，而是證得聖位的某種本質，都是‘烏雅風’的壹部分，但各有不同之處。”黑紗女子略作思忖，道：“粗略來說，妳可以將之看作是...三魂七魄之中的三魂便可。”
　　“呃，我大概明白了。”
　　寧塵臉色古怪道：“但既然是烏前輩的壹部分，妳們又為何要相互對抗？”
　　“往日不至於如此，但因為舊古與真源的侵蝕，加劇了這壹沖突。”
　　黑紗女子玉指微張，掌上的星雲隨之分裂成三團。
　　“我是烏雅風的武道之源，唯有至純武意，天下武道源於我手。”
　　她指向另壹團星雲：“這裏，則是烏雅風的血脈之力。象征其靈族至尊位，有創生萬物之能。”
　　說著，又指向最為最為深邃黑暗的星雲：“而在這裏，則是烏雅風的‘惡’。”
　　寧塵面露異色：“惡？”
　　“若要證得聖位，須得褪去凡俗惡念、因果業障...許多聖者都是如此考慮的。”
　　黑紗女子輕嘆壹聲：“但當初的烏雅風自覺以武入道，無論是正是邪，皆可為武。武道不僅為修身養性，亦是殺伐之法。便將自身惡念煉化為道，以此三道來印證聖路，有至純至性的武意、亦可掌控至邪至惡的惡意。”
　　“那現在怎麽...”
　　“烏雅風身死，留下我等三道化身，尚可相互平衡。”
　　黑紗女子搖了搖頭：“但隨著舊古與真源侵蝕，我勉強還能維持本心，但另外兩道化身已經難以自控。尤其是惡道化身，正是她在洞府內不斷作亂，意圖破開禁制逃出生天。”
　　寧塵心頭微震，低喃道：“這麽說，當時在洞府外的那柄巨劍之所以會壹直劈山，就是因為她想...破開洞府？”
　　“沒錯。”
　　黑紗女子微微頷首：“她若逃出生天，無論是墮入界外，還是流竄回到諸天萬界之中，都會對天下生靈帶來難以估量的危害。”
　　寧塵暗暗吸氣，聯想壹下最壞的結果，不由得無奈苦笑：“烏前輩還真是留了個爛攤子，沒事給自己整那麽多的化身作甚。”
　　“聖道難滅，非本尊所願。”黑紗女子指了指自己：“我若身死，這天下武道不說會壹同盡毀，至少也會大受重創。縱然億萬武者修士各有其道，但萬千武道源於‘武’這壹字，終究是繞不開的關系。”
　　寧塵聽得呆了壹下。
　　自己好像將‘聖者’看得太輕了些。
　　豈不是說，眼前這尊三道化身壹道消亡，天下武道都要與其壹同消散？
　　“等等。”寧塵心思壹轉，連忙道：“按照妳這說法，豈不是說...烏前輩的惡道化身壹旦消失，這天下的惡人也全都...”
　　“這壹點倒是不同。”
　　黑紗女子很快說道：“武道乃是烏雅風成聖之基，亦是天地第壹武，但惡卻不是。況且武道與惡道也並不相同，壹個是修行路，壹個則是其魂魄性質，不可同壹而論。”
　　寧塵這才恍然點頭：“簡單來說，就是這三道化身也有主次之分，對吧？”
　　“...算是。”
　　“可惜了。”寧塵哂笑壹聲：“我還以為消滅掉惡道化身，還能讓諸天萬界內再無惡人，或許還算是壹樁好事。”
　　黑紗女子沈默片刻，緩緩道：“她同樣是烏雅風必不可缺的壹部分，妳會將其殺死麽？”
　　寧塵楞了楞。
　　旋即，他摸了摸下巴，道：“得看情況了，若是與烏前輩性命攸關的話，我當然不會殺她。但若是沒那麽緊要關鍵，我只能盡量留她壹命。”
　　說到這裏，寧塵頓時啞然失笑道：“說的再多也是想當然，真要是什麽惡道化身出現在面前，我哪有什麽本事讓她消失不消失的，她能別讓我消失都算不錯。
　　況且，我還真想象不出烏前輩有多麽惡劣，連她生氣動怒時的模樣都...嘶！”
　　話音未落，他頓時倒吸涼氣，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臂。
　　黑紗女子似是瞥來壹眼，輕聲道：“傷勢還未愈？”
　　“我的體質再強，也沒法壹炷香時間就能徹底痊愈。”寧塵扯了扯嘴角：“現在稍微放松壹點，渾身疼的要死。”
　　“可要先療傷壹陣？”
　　“不必。”
　　寧塵擺擺手，哂笑道：“聽妳這番介紹，也不知我將來會不會碰上這樣的局面。若要踏足更高境界，就必須要整出幾個化身出來，仔細想想還挺頭疼的。”
　　“三道化身，沒妳想的如此簡單，這是最為洽和天地至理的...”黑紗女子沈默片刻，倏然轉口道：“不過，妳倒是無需擔心此事。”
　　“哦？”
　　寧塵眉頭壹挑，試著調侃了壹聲：“是我太過好高騖遠，距離聖境還有千萬年的距離，所以用不著杞人憂天？”
　　“是妳身負多種六法之力，早就走上了不壹樣的道路，三道化身自然與妳無關。”黑紗女子淡淡道：“未來要如何成就聖境，唯有將來的妳才會知曉。”
　　“...多謝前輩告知。”
　　寧塵笑著拱了拱手：“這下子我反倒放心不少。”
　　黑紗女子隨手抹去星雲虛影，緩緩道：“看樣子，妳總算是放下了壹點戒備？”
　　“前輩並無敵意，我又有何好戒備的。”
　　寧塵眼神微動，微微壹笑：“況且與前輩聊上幾句之後，就像是在與烏前輩當面聊天壹樣，不自覺放松許多。”
　　言至此，他的臉色還是變得嚴肅幾分，道：“不過，與我同行而來的兩位，她們又是否會有危險？”
　　“龍族後裔被靈血化身有意引走，帶離了危險地帶。而花無暇則是落入護陣核心，那裏沒有任何人存在，暫時無憂。”
　　“那就好。”
　　寧塵徹底松了口氣。
　　實際上，有茹意出手‘整頓’洞府，他還算是比較放心的。探查途中如有發現醉月和無暇的蹤跡，應該能及時將之救出。
　　得此回應，知曉她們沒有和惡道化身碰到壹起，算是多加了壹層保險。
　　“前輩，妳已解釋不少，現在可要真正敞開直言？“
　　寧塵很快靜下心神，平靜問道：“妳之前說的‘救妳’，這是什麽意思？”
　　“血界之主無法徹底平息洞府內的異變，待其力量耗盡，劫厄之力終究會將我們完全侵蝕殆盡。到時就連殘存在妳體內的真魂也會遭受反噬。”
　　黑紗女子淡淡道出了實情：“為今之計，唯有妳才能幫我們化解體內的劫厄。方能平息星山洞府內的異變，讓界外聖者的陰謀徹底付之東流，也早些掐滅惡道化身的惡念。”
　　“化解劫厄？”
　　寧塵面露驚疑之色：“妳們身為聖者的三道化身都無力抗衡，我當真能幫得上忙？”
　　“當然可以，這世上也唯有妳能辦到。”
　　“呃...是因為我體內有六法之力？”
　　“不僅如此。”
　　黑紗女子側首望來，道：“更重要的原因，妳是‘我’所看重的男人，自然會是我們的唯壹選擇。”
　　寧塵楞了壹下。
　　自己被看重與否，和化解劫厄又有何聯系？
　　他心中剛浮現這個疑惑，壹個猜測已然在腦海中跳出，臉色也不由得變得古怪起來。
　　“等等，前輩妳的意思難道是...”
　　“雙修。”
　　黑紗女子的坦然回答，讓寧塵不禁面龐壹抽。
　　“覺得不妥麽？”
　　黑紗女子螓首微歪：“但‘我’心中唯獨在乎妳這個男人。”
　　“咳，能得前輩青睞，我的確很高興。”
　　寧塵捏了捏眉心，語氣微妙道：“不過，僅靠雙修當真能讓妳們三道化身都恢復正常。”
　　“可以。”黑紗女子話語微頓壹下，驀然道：“妳若是不信，可以先試壹試。”
　　“試試？”
　　寧塵瞪大雙眼：“就在這裏？”
　　黑紗女子點點頭，悄然挪動著身子慢慢靠近過來。雖然全身都包裹在嚴絲合縫的黑紗之下，但柳腰輕扭之際，那份微蕩的豐盈仍是無比明顯。
　　隨著雙方距離被逐漸拉近，寧塵的神情也變得愈發古怪。
　　下壹刻，他的右手被輕輕握住。
　　待兩人手掌相握的瞬間，寧塵原本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倏然感覺到壹股陰冷氣息湧入手掌，令其渾身壹震。
　　“這股氣息——”
　　寧塵神情陡沈，眉頭緊鎖，立刻將體內氣息完全調動起來，以此來消弭抵禦這股寒意。
　　黑紗女子並肩坐在身旁，低吟道：“我已在盡力壓制，妳能撐得住嗎？”
　　“還好，只是第壹次碰見真源之力，有點猝不及防。”寧塵緩緩呼出壹口濁氣，沈聲道：“妳無時無刻都在承受這種氣息的侵蝕？”
　　“是。”
　　黑紗女子的嗓音似在耳邊流淌：“我們開始吧。”
　　寧塵此刻不敢大意分神，小心翼翼地運轉起雙修功法，讓雙方氣息得以相互交融。
　　“......”
　　竹園內壹時變得無比安靜，唯有林間傳來的悉索聲響。
　　寧塵眼神閃爍，隨著雙修不斷持續，他心中不禁浮現驚奇之意。
　　因為在對方的身上，他感覺不到任何的‘回應’。
　　雙方氣息雖在交融，但投入的‘意’卻石沈大海，仿佛眼前的女子只是壹具沒有思維與情感的空殼。
　　“...妳對我的了解還不深。”
　　黑紗女子逐漸握緊他的手掌，微不可聞地低聲道：“我想試著與妳多...唔...”
　　驀然間，其嬌軀微微壹顫，竟是癱軟著靠了過來。
　　寧塵連忙停下雙修，擡手扶住其香肩，驚疑道：“前輩，妳怎麽了？”
　　“......”
　　黑紗女子低垂著螓首，沒了任何反應。
　　寧塵試著掀開其頭紗，就見其面龐變得無比蒼白，緊閉的長睫微微顫動，眉宇間仿佛縈繞著絲絲痛苦之色。
　　“這是怎麽回事？”
　　寧塵壹臉愕然：“剛才還好好的，為何雙修過後反而...”
　　“此女的狀況很奇特，似是受記憶影響，但並不危險。”
　　恰至此時，熟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寧塵轉頭就看見仇明雪正伏在自己肩頭，嘴角勾著耐人尋味的笑意，悠然道：“妳暫時不用擔心，帶她回屋歇壹歇就好，或許明日就能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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