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暗月狐影 4K

　　“呼——”
　　寧塵心思急轉，很快神情鎮定的邁步走來。
　　他順勢坐在石桌旁，這才不緊不慢的開口問道：“李前輩難道記得‘當初’發生的壹切？”
　　李霄明冷冷瞥來壹眼：“我與婒玄終究是同壹人。當時雖難以開口，但妳們所做的壹切我當然記得壹清二楚。”
　　言至此，她攥緊袖中玉手，壹臉陰沈的冷咂壹聲：“不知廉恥。”
　　寧塵訕訕壹笑：“這期間是有些波折，前輩妳會生氣也是情有可原。”
　　稍作安撫，他連忙又扯開話題道：“李前輩可知現在究竟是何狀況？”
　　“......”
　　李霄明遮在寬大道袍下的胸口起伏片刻，垂眸輕籲。
　　旋即，她板起壹張肅穆冷顏，開始斟沏茶水，緩緩寒聲道：“外面的‘我’並非是在故意裝作不認得妳，而是當真不記得。”
　　“我能感覺出來，但還不知其中內情...”
　　“雖然並非與當初壹樣從天玨晶石內脫困丟了記憶，但‘我’修煉了壹門名為‘大玄太上經’的功法，同樣被封印了過去的記憶與修為。”
　　李霄明話語微頓壹下，繼續道：“就如同現在坐在妳面前的我本人壹樣。”
　　寧塵眼神微動，低聲道：“前輩當初也是用這種手段，分化出道心與魔意？”
　　“有些不同。”
　　李霄明搖了搖頭，冷靜解釋道：“當初的我自恢復意識踏上天玄道門，修行的乃是其他道門功法，日積月累下慢慢將魔意收縮凝聚，化成妳所知曉的道心魔意，而非是通過這種...”
　　寧塵皺眉道：“這門功法會不會有何問題？”
　　“...此功法乃是撰寫與玄古元典的上古至寶，其中奧妙非凡，若能修煉至圓滿境界，或許便能擺脫真天萬道的桎梏，成就無上境界。”
　　李霄明沈吟道：“或許，‘我’當初就是為了這壹點，才會毅然選擇修煉。”
　　寧塵面露壹絲驚色。
　　玄古元典上的功法？
　　“但前輩的記憶...”
　　“如體內魔意與太陰之氣壹樣，被封印在魂海深處。”
　　李霄明將斟滿茶水的瓷杯推到寧塵手邊，淡漠道：“或許待我功法圓滿之後，便能取回這些過往。”
　　言至此，她又補充道：“妳也不必多問我這萬年來發生了什麽，我記憶中只有從蘇醒後經歷的壹切，當年的事只是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而已。”
　　“...前輩。”
　　李霄明斜睨望來：“怎麽？”
　　“這些年來妳或許背負了許多壓力。”寧塵順勢握住了她還未收回的柔荑，沈聲道：“是我未能保護好妳們。”
　　李霄明怔然片刻。
　　旋即，她猛地抽回玉手，冷聲道：“用不著對我說這種話。”
　　寧塵轉而無奈哂笑：“前輩看起來有些生氣，總歸希望妳能好受些。”
　　“貧道豈會在意這種小事。”
　　李霄明端茶淺抿壹口，瞇眼冷瞥道：“還有，我得提醒妳。”
　　“前輩請說。”
　　“外面的‘我’被蒙在鼓裏。但我本人很清楚，睡在車廂裏面的女人正是武皇。”
　　李霄明語氣逐漸變得凝重起來：“據‘我’記憶，雙方莫約是在數月前在壹處市集酒坊中相遇的。這期間她從未展現過任何非凡手段，壹直自稱是被逐出家族的可憐女子，始終在依賴著‘我’的保護。”
　　寧塵眉頭微挑：“前輩與武皇之間的關系...又是真是假？”
　　李霄明垂眸低聲道：“我與武皇當年的確有些交情，但並不像現在這樣結伴同遊。雖然我知曉她身後有著隱秘勢力，可看她如今的架勢應該在有意躲避詔龍谷的追殺，故意掩藏身份行蹤。”
　　言至此，美婦道姑又冷瞥道：“我知曉妳與武皇在背地裏關系不淺，但並不意味著如今的她就會記得妳們將來的私交。哪怕仍記得萬年前的短暫相見，以其心性或許會在暗中利用於妳，決不可放松警惕。”
　　“...我明白。”
　　寧塵撓了撓頭，思索片刻：“我應該不會在此地停留太久，縱然武皇心機深厚，想來也難以影響到我什麽。”
　　說著，又很快露出壹絲笑容道：“前輩雖然語氣冷冽，但其實還是挺關心人。”
　　李霄明冷哼壹聲：“莫要自作多情。”
　　她摩挲著瓷杯杯沿，低聲道：“我記得七星連珠壹現，妳便要離開。但眼下星辰未現，意味著妳在此地還有何事未完？”
　　“對。”寧塵點頭應聲：“我本以為是救下妳們兩人便可，但現在看來另有他事。”
　　“回塵逆夢以我們六人為錨點，或多或少會與我們本身有關。”
　　李霄明冷靜說道：“眼下若不是還有強敵即將到來，另壹種可能便在於我身上。”
　　寧塵心頭壹動，皺眉道：“前輩的意思是...”
　　“與我...”
　　李霄明紅唇微啟，可話至當口卻猶豫了壹下。
　　寧塵壹臉詫異道：“前輩，妳說什麽？”
　　“...沒什麽。”
　　李霄明娥眉微蹙，略顯不耐道：“本想讓妳對我出手奪了清白，料想將來的我便不會忘了妳這小賊。但轉念壹想，此舉未免太過便宜了妳。”
　　寧塵呆了呆，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心思急轉後，他不禁愕然道：“前輩是想用這種法子，讓外面的妳能壹直記住我？”
　　“妳既然知曉，何必再說出來。”
　　李霄明環臂抱胸，壹臉冷色的不虞低吟：“‘我’不知為何修煉了這種古怪功法，也不知何時才能修煉至圓滿。若絲毫不記得當初發生的壹切、甚至連妳都忘了個壹幹二凈，妳當年所做的壹切豈不是都白費功夫？”
　　寧塵幹笑兩聲：“那也不必如此極端吧？”
　　“此事最能讓我刻骨銘心...罷了，我都說了不想便宜妳這小賊，剛才只是隨口壹說而已。”
　　李霄明沈默片刻，又勾起壹抹輕蔑笑容：“不過，若我當真同意了，妳會出手麽？”
　　寧塵哭笑不得道：“能品嘗美人的身子的確是壹樁妙事，但這事我可做不出手。”
　　“妳真不願？”
　　“前輩就不必多說了。”
　　寧塵擺了擺手，頓時擺出壹副正經凜然的神情：“我縱然貪圖美色，也不會趁人之危，去做這種齷齪之舉。”
　　李霄明深深看了他壹眼，驀然譏諷壹笑：“好壹個謙謙君子。若不是我早知道‘妳我’二人在數萬年前聯手勾搭引誘了‘自己’，我還真以為妳是什麽高尚之人。”
　　寧塵：“......”
　　他有些尷尬的輕咳壹聲：“前輩說的對，在下的確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是挺饞美色的。”
　　“算妳還有膽子承認——”
　　“畢竟前輩的確很美。”
　　“...嘖，臭小子！”
　　李霄明微斜身子，撐著下頷冷哼道：“既然這個法子行不通，我是無計可施了，也不知還有何手段能幫得上妳。”
　　寧塵有些啼笑皆非。
　　原來這道姑壹心就想著洗白白將自己送上床？
　　“看妳這幅傻乎乎的樣子，就知道在胡思亂想。”
　　李霄明交疊起裙下長腿，蹙眉道：“說認真的，‘我’記憶中的壹切與當初似是而非，即便是我都難以預料將來會發生什麽變故，但隱隱約約卻能感覺到這幕後好像有壹只大手在擺弄著壹切，將原本被掃亂的局面重歸正軌...”
　　說到此處，她垂下眼簾，不禁輕咬朱唇，冷顏神色變得有些復雜。
　　“‘我’或許會重新走上原本的道路，我們也會在將來同樣遇上危險，妳所做的壹切都會變成泡影。”
　　“原來，妳壹直在擔心著此事？”
　　見其眉宇間隱隱閃過的壹絲關切憂慮，寧塵心思壹動，驀然輕笑起來：“其實吧，我這個人有時候看著壹臉正氣的樣子，實際上心底裏可是私心甚重。
　　對我而言，什麽正道天規、世俗禮法都無關緊要，那些什麽敵我勢力宗門、大勢所趨，我也不甚在意。”
　　李霄明聞言壹怔：“妳...”
　　“這場回塵逆夢，能讓我回到數萬年前去改變許多事，可謂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也為此付出不少心血，幾次死裏逃生。”
　　寧塵露出發自內心的溫和笑容，坦然直言道：“不過，我拼死拼活的從來都不是為了什麽太陰族、龍族、玉瓊宮的存續與否，他們縱然能成為威震諸天萬界的強大存在，還是再度落魄，都與我無甚關系。我至始至終為的只有壹件事——”
　　他側首看向神色呆然的李霄明，輕松壹笑：“為了妳們的平安。”
　　“......”
　　李霄明沈默半晌。
　　她不太自然的偏開螓首，輕啐壹聲：“這種話，妳留著給那些女人說更好。”
　　寧塵壹拍額頭，頓時露出苦惱神色：“我還以為說這番好話，李前輩能稍稍對我有所改觀，沒想到還是欠缺不少，將來可得繼續拼命才行。”
　　“...別說傻話了。”
　　李霄明剜來壹眼：“妳若再出事——”
　　但話音未落，她便意識到了什麽，冷哼壹聲收回目光：“與其出言戲弄我，不如先想想妳接下來的安排。”
　　寧塵搖頭失笑壹聲。
　　看見他這幅‘奸計得逞’的樣子，李霄明更是暗惱蹙眉...這賊小子，還是這般讓人不省心。
　　不過，寧塵很快摩挲起下巴，認真思忖道：“我覺得，其實需要我去改變的並非是妳。”
　　李霄明聞言面露疑色：“妳有何猜測？”
　　“不好說，只是有種冥冥中的感覺。”寧塵沈吟道：“前輩不至於因為區區功法就忘了我，哪怕當真將我忘記，往後我自然還能遇見妳、與妳重新相識相知。”
　　李霄明皺了皺眉，但也沒開口插嘴。
　　“不過，我們身邊就有壹個最為引人註目的‘變數’。”
　　寧塵正色平靜道：“武懷情她為何會來到北域、她的身份與目的——”
　　轟隆！
　　這片隱秘的魂海空間突然震蕩起來。
　　李霄明豁然起身，驚疑不定的望向上空：“是外面有變！”
　　寧塵面色壹沈，立刻退出意識。
　　他剛在外界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卻不再是平躺在地的李霄明，而是壹張俏麗柔美的嬌顏。
　　“寧公子。”
　　武懷情不知何時來到了兩人中間，抱膝蹲在寧塵面前，雙手托腮，笑吟吟道：“我本以為妳還得過幾天才會出手，沒想到如此急不可耐？”
　　“呼...夫人醒的那麽早？”
　　寧塵瞥了眼被拉到遠處的李霄明，低沈壹笑：“如今天色可還暗著，不妨再回車廂睡壹陣？”
　　武懷情似笑非笑道：“可惜，今晚的月色如此美妙，就連妾身都忍不住想要多瞧壹瞧。”
　　說話間，她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直至露出壹副未曾有過的冷淡神色：“妳果然是當年的‘寧塵’，對麽？”
　　見其態度與語氣驟變，寧塵並未驚慌失措，反而大咧咧地懶散笑道：“小丫頭，那麽快就不準備繼續演下去了？”
　　“妾身裝模作樣，只是為了不讓李道長發現端倪而已。在她眼中，妾身的確只是壹介婦人。”
　　武懷情眼眸平靜無波，冷淡道：“畢竟妳是從‘未來’而來的英雄，來回奔波便是為了扭轉過去。若這萬年間多出難以預料的變數，想必妳也會頭疼，不是麽？”
　　寧塵哂笑兩聲：“剛才看見妳那副嬌柔模樣，我反倒更為驚訝些。”
　　他的神情也逐漸嚴肅下來，緩緩道：“如今妳坦白真相，應該不僅是為了說笑兩句吧？”
　　“與妾身壹戰。”
　　武懷情撫裙站起，居高臨下的冷漠俯視而來：“當年妳未曾久留匆匆離開，妾身尚且年幼，沒機會與妳多聊兩句，如今算是彌補了當年的遺憾。”
　　寧塵皺眉道：“壹場戰鬥，能為妳帶來什麽？”
　　武懷情淡淡道：“試試太陰族與龍族所托付的男人究竟有多少斤兩，又是否真正值得依靠。”
　　“我沒興趣。”寧塵平靜道：“此事也與妳無關。”
　　“妳會同意的。”
　　武懷情勾起壹抹冰冷笑意，在昏暗月色映照下，背後仿佛流轉著絲絲虛影。
　　她微擡皓腕，掌中緩緩浮現出壹縷血流。
　　借著血光倒映，武懷情面龐上漸露妖異狐媚之色，眼眸也變得尖銳邪魅，意味深長道：“這血，妳可認得？”
　　寧塵沈著臉色站起身：“妳為何...會有陰戮的血。”
　　“畢竟是太陰族的帝尊，還是妳未來的女人。”武懷情不急不緩的將血流收起：“至於其中緣由，待妳何時能贏下此戰，妾身自然會盡數道出。”
　　寧塵眼神微凝。
　　此女似乎知道了有關回塵逆夢的事？
　　是陰戮她們告訴她的，還是另有隱情？
　　“妳如今當真還能打？妳應該與詔龍谷...”
　　“妾身如今是有些衰弱。”武懷情背後緩緩顯出月白色的蓬松狐尾，螓首微揚：“不過妳也沒好到哪裏去，妳我並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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