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永世之戰

　　直到現在，槐詩才忽然發現：好像、似乎、或許……那群家夥根本就沒有拿傅依當做目標過？
　　自從她變成了半透明之後，有的時候就連槐詩都會下意識地忽略掉她，而那群學著人說話的枯樹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傅依的存在。
　　隱形了麽？
　　還是……
　　槐詩好奇地端詳著她半透明的樣子，隱約好像明白了壹點什麽。
　　該不會除了物理上的隱匿之外，她還能夠在怪物們的感知之中消失吧？尤其是在她睡覺的時候，存在感稀薄的讓人根本註意不到。
　　就在他沈思的時候，鼻尖卻忽然壹動，猛然回頭。
　　“有人來了。”
　　枯枝破碎的聲音響起，在那些宛如屍骸壹般糾纏在壹起的漆黑樹木之後，傳來隱約的腳步聲。
　　濃厚的熏香氣息擴散開來，可是掩飾不住衣袍下的腐臭。
　　手提著遍布銹跡的沈重香爐，那個披著破爛教袍的僧侶踉蹌地行走在密林之間，緩緩地向著他們走來。
　　這是槐詩第壹次在這裏見到活的生物。
　　只不過卻不是人。
　　而是和路上見到的那些屍首壹樣，近乎是蜥蜴和蛇壹樣的面孔，渾身沒有毛發，剝落的鱗片下面流著膿血。
　　如同深染惡疾。
　　只是那壹雙遍布血絲的眸子卻亮的讓人害怕，凝視著槐詩時便充滿了狂熱的渴望。
　　就在槐詩渾身緊繃，準備發動攻擊的時候，那個人影卻……
　　忽然跪下了。
　　毫不猶豫。
　　朝著他，大禮參拜。
　　“神聖！神聖的大靈啊……”
　　它發出嘶啞地聲音，好像嘶吼那樣，尖銳的刺耳，匍匐在地的時候，身體便敬畏地顫抖著，語氣虔誠的令人害怕。
　　“請妳……大發慈悲……拯救這個國家吧……”
　　“哈？”
　　他楞在原地，壹臉懵逼：“妳說啥玩意兒？”
　　“叮～主線任務更新——”
　　鈴鐺裏的傅依蹦跶了壹下給他配了個音。
　　……
　　大概兩個小時之後，坐在地上的槐詩才從那個匍匐的僧侶口中大概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真不是壹件容易的事情，妳要從各種艱深晦澀的宗教用詞、贊頌和特殊稱呼中找到真正有用的那麽壹點消息。
　　還得試圖分辨真假。
　　槐詩簡直心累。
　　在聽完之後，他沈吟了片刻，認真地問道：“簡而言之，妳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好幾個國家，對吧？”
　　僧侶頷首。
　　“如今這個世界正在面臨末世？很多國家都已經開始衰敗了，放著不管的話，就會出現壹路過來的那種情況，是這樣嗎？”
　　僧侶點頭。
　　“如今妳們困守王都，全國只剩下了兩三萬人，而且個個深染重病，已經快要死完了，是麽？”
　　僧侶嘆息著贊同。
　　“所以，妳們就虔誠的祈禱，希望傳說中每到末世時降臨的有神明代表，創造的大靈，來拯救妳們？”
　　槐詩停頓了壹下，擡起了手指，指了指自己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好東西的猙獰面孔：
　　“而這個大靈就是我？”
　　僧侶狂喜地磕頭。
　　槐詩想了壹下，憐憫地看了他壹眼：“……那妳們國家豈不是很可憐？”
　　說真的，國家破敗到這種程度了，還要仰仗壹只大型哈士奇去救，未免有些太慘了壹些。槐詩能幹什麽？槐詩能給他們壹個痛快，然後壹把火把他們留下的東西燒光。
　　讓他們就算上不了天堂也能來個解脫。
　　除此之外，槐詩怎麽看怎麽都覺得自己這副樣子不像是什麽救世主。
　　“妳們究竟圖什麽？”
　　他滿懷不解。
　　“三日之前，神明已經降下了神諭——眾多大靈降臨到了世間。”
　　苦行僧侶的聲帶艱難拉扯著，發出聲音：“陛下……陛下將所有還能走動的人派出……前往往國土四方，尋覓來到世間的大靈們……永世之戰即將開始……唯有如此……神聖的大靈啊，唯有如此……這個飽受折磨的國家才能夠得到拯救。”
　　“永世之戰？”
　　槐詩沈默片刻，瞇起眼睛：“也就是說，妳們要進行壹場戰爭？”
　　“誠如您所言的那樣。”僧侶叩首，將斑斑血跡留在尖銳的石塊上，以示虔誠：“懇請您賜予我們慈悲吧……懇請您，大靈啊，將不凈者毀滅，義人方才能夠得活……”
　　“怎麽辦？”
　　槐詩通過意識通話詢問藏在鈴鐺裏的傅依：“總感覺去了是做工具人……啊，不對，工具狗。”
　　“放心，他沒說謊。”傅依對這壹方面似乎出乎預料的肯定：“找妳去也是誠心的，沒有害人的念頭——剛剛，天文會內部的交流論壇上剛剛多了壹個權限討論組，就叫做‘永世之戰’，但我沒有激活權限，打不開。”
　　“絕了，妳們這些權限狗怎麽還有這種東西？”
　　“像妳這種什麽都沒有的人才奇怪吧？不過這上面沒什麽真正有價值的東西，雖然氣氛很和睦，但大家都是競爭對手，那種開荒的心血和經驗肯定都沒有人發上來的，只不過偶爾會提醒壹些註意事項和指南，避免進度落後的人被初見殺而已。”
　　傅依翻了翻貼數寥寥的論壇，仿佛就看到那些人生怕泄露壹點關鍵情報的樣子，無奈嘖嘖感嘆。
　　“真正有用的東西，他們應該都上報了吧？我這邊還能看到很多外面的學者發布的任務，大部分都是壹些實體勘探和要求進行專業實驗然後得到具體數據和參數……反正我壹個都看不懂，也輪不到我去管。”
　　槐詩聽完，仰天長嘆，越發地無奈。
　　存續院的學者都是寶貝疙瘩，就只有他這種底層打手像根草，缺乏來自高層的母愛，連配置都是簡易版……管殺不管埋。
　　“好好學習真是太重要了。”
　　他發自內心地感慨。
　　“？？？”
　　跪在地上的僧侶壹臉懵逼，不知道大靈妳在說個啥。
　　“行了，走吧。”
　　槐詩啐了壹口吐沫，再度用尾巴拖起了身後的鐵樁：“前面帶路，我們就去……去妳們那什麽地方？”
　　“王都！”僧侶喜出望外。
　　“對，王都。”
　　槐詩搖了搖頭：“我倒要看看，還能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狂喜亂舞的僧侶從地上爬起來，驚喜地尖叫出聲，連滾帶爬地走在前面，走兩步時不時還回頭看壹眼身後的槐詩有沒有跟上來。
　　生怕他晃點自己忽然消失。
　　槐詩跟在了後面。
　　隨著僧侶手中香爐的搖晃，壹陣陣帶著銅銹氣息的馥郁熏香升騰而起。
　　在香氣的縈繞之下，眼前的壹切好像都微微動蕩起來。
　　只是幾步就走出了密林，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手持著燃燒的香爐，僧侶在前方開路，時不時還提醒槐詩千萬不要走出香氣籠罩的範圍之外。
　　這樣的體驗太奇怪了，在香氣籠罩之下，他們明明沒有向前走幾步，可回過神來的時候卻感覺已經從原本的位置走出了壹大截。
　　幾步就翻過了壹座山梁，又掠過了壹條大河。
　　而且竟然再也沒有遇到任何詭異的事情。
　　好像觀光壹樣平穩安全。
　　“那是什麽東西？”槐詩好奇地問道，“”
　　“聖油，王國最後的收藏……上壹紀所遺留下的珍貴寶藏……”
　　僧侶沙啞地解釋道：“只要身處熏香的範圍內，就可以暫時壓制畸變病，讓那些詭異的不祥之物無法察覺到我們……”
　　“妳說得那些不祥之物，有很多麽？”
　　“除了王都還存留著壹點聖油焚燒的光芒之外，其他所有地方都已經被瘟疫和死亡占據了……”
　　僧侶沙啞地喘息著，好像在痛哭，尖銳悲鳴，可那聲音卻仿佛狂笑，讓人打心底發涼：“那些無信者、那些被神靈拋棄的人已經中了詛咒，唯有被鐘愛的信者才能夠長存，長存！”
　　行吧，妳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槐詩撇嘴，聽到傅依的提醒：“看天上。”
　　壹道陰影迅捷地從地上掠過，那是來自天穹之上的龐大投影——隨著槐詩揚首，便看到從破碎的雲層之後飛出的巨大飛鳥。
　　簡直好像是從空中掠過的巨大轟炸機，雙翼振翅時就掀起壹陣陣低沈的雷鳴。
　　自穹空之上，向著大地上的狼獸壹行人投來了漠然的壹瞥。
　　在它的爪子上，還抓著壹個僧侶壹樣的人，在向著地上的壹行人招手。
　　“大靈！又壹個大靈！”
　　槐詩旁邊的僧侶驚喜地叫起來，幾乎喜極而泣：“神啊，第六位大靈也降臨在了我們的國土之上，天佑王國，天佑王國！神明是眷顧我們的……慈悲恩惠！慈悲恩惠！”
　　槐詩翻了個白眼，快要受不了這貨的狂熱信仰了。
　　他問傅依：“那是天文會的人？”
　　“應該是另壹個探索者，我沒有看到天文會的標誌。”傅依回答：“但我這邊掃描到的探索者信號越來越多了……大家好像都在往這壹塊聚集。”
　　“行吧，我聞到了壹股PVP的味道。”
　　槐詩感嘆了壹句，可不知為何，卻有些興奮起來。
　　怪獸之間的永世之戰麽？
　　讓人忍不住開始期待起來了。
　　他們在向前，繼續向前，掠過荒蕪的山脈，遍布黑色觸手和腫瘤的平原，長滿了詭異眼球的湖泊與河流上，色彩和血肉壹樣的森林與草原，以及廢墟，廢墟，廢墟、屍體、屍體和屍體……
　　大地的裂縫越來越多了，甚至形成了壹道看不見底部的深谷，延伸到了槐詩他們視線的盡頭，而他們在順著深谷向前行走。
　　最後，自壹片死亡和頹敗的氣息中，他們終於找到了壹點稍微完整壹點的建築和道路，以及窺見了高聳在山峰之上的城墻和無數層疊密布的森冷建築。
　　就好像是依山而建的戰爭堡壘那樣。
　　每壹個角落中都透露出鋒銳和猙獰，沒有任何的尋常城市的喧囂與生活氣息，反而像是猛獸那樣散發著猙獰的意味。
　　王都。
　　霧之國的國度終於到了。
　　“稍等壹下，我有壹個問題。”
　　槐詩擡起手指，指了指遠方的高山：“前面那壹座，是妳們的王都，對吧？”
　　僧侶點頭。
　　“那麽——”
　　槐詩好奇地問道：“山下面的峽谷對面，那五個城市又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