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章 潛行

　　南疆山峰，與中原地帶群山截然不同，少了幾分秀美清幽，多了幾分巍峨險峻。
　　夜幕之下，壹座座連綿起伏的山脈巍然屹立，縱橫交錯，遠遠望去，竟是透出了壹片肅殺之意。
　　鬼厲負手而立，舉目眺望，隔了兩座較低的山頭和壹片較為平坦的荒野之後，大地之上突然聳立起四座高大山峰，環環相扣，圍成壹個山谷。在這四座高大山峰背後，茫茫夜色之下，便是無數陰影，正是南疆邊陲無邊無際的十萬大山。
　　而在最前方四座山峰之中，就是名動天下的焚香谷。
　　這壹晚夜色深沈，幽月高懸，天際隱隱還有幾顆閃著微光的星星。在冷冷清輝之下，遠處的那個山谷裏似乎隱有霧氣，淡淡飄浮，望去如輕紗薄霧，幽美之中帶著幾分神秘。
　　鬼厲皺了皺眉，收回了目光。
　　已經是第三天了，自從三日前那個夜晚，他和魔教合歡派的金瓶兒突然發現焚香谷竟似與南疆十萬大山中的南蠻異族有暗中勾結，遂決定暗中查探焚香谷。“焚香谷”這三字在南疆邊陲這裏自然是如雷貫耳，二人輕易就知道了焚香谷所在。但到了真正要暗中潛入的時候，卻發現事情竟然頗為麻煩。
　　焚香谷占地範圍極廣，按理說應該不難潛入。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二人憑藉自身道行，輕易就躲過了日夜在外圍警戒的焚香谷普通弟子，但怎知每次稍微深入焚香谷內部，不論二人如何隱藏身形，附近必定突然響起壹陣莫名其妙的清脆鈴聲，登時引來無數焚香谷門人仔細搜索，其中也不乏高手。
　　鬼厲與金瓶兒俱是機警之人，幾次都見機的早，及時退了出來。但無論他們如何小心謹慎，仍是無法躲過這莫名鈴聲，幾日下來，仍是無法深入。焚香谷裏面卻似有警覺，已經增派了人手日夜巡視。
　　鬼厲尋思了幾日，卻仍然無法想出焚香谷到底是如何未蔔先知，知道他們蹤跡的。看來這名列天下正道三大巨派之壹的焚香谷中，的確是臥虎藏龍。
　　就在這時，壹直安靜趴在他肩頭的小灰身子壹動，身後傳來壹聲低低的輕呼。
　　“啊！”
　　鬼厲轉身，只見林間壹小塊空地之上生著壹堆火，金瓶兒坐在前頭，手中拿著壹根木棒，木棒上頭穿著壹只洗剝好的野兔正在燒烤。此刻她皺起秀眉，望著手中木棒，壹副頗為沮喪的模樣。
　　鬼厲走了過去。
　　這三日來他和金瓶兒幾次三番想潛入焚香谷，俱以失敗告終。而平日裏二人關系亦是頗為微妙，表面上相安無事，暗地裏卻是各自提防，都知道對方乃是心機深沈、辣手無情之輩，誰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會不會突然痛下殺手。
　　走到篝火近處，肩膀上的小灰“吱”的叫了壹聲，卻是跳到了地上。鬼厲向金瓶兒看去，不禁怔了壹下，只見她壹臉無奈地看著手中木棒上串著的那只野兔，壹只兔腿已經是被烤的焦了。
　　他們二人在焚香谷外圍轉了幾日，這等山野之地，周圍自然是沒什麽村莊客棧，幾日幹糧吃下來，鬼厲倒沒什麽，金瓶兒卻是有點受不了了。這壹晚正好看到壹只野兔跑過，順手捉了來，生了壹堆火想換換口味。他們處身所在，離焚香谷頗遠，倒也不怕被人發現。
　　只不過如今看來，金瓶兒道行雖高，往日裏卻並無這種野外燒烤的經歷，幾番下來，手法掌握不好，竟然將食物烤的焦黑。此番眼見鬼厲站在前頭，小灰半蹲地上，壹人壹猴四只眼睛都落在那只燒焦的兔腿之上。金瓶兒臉上居然壹紅，慢慢的將木棒縮了回去，離開了火堆。
　　“吱吱、吱吱……”
　　忽地，壹陣古怪聲音，卻是猴子小灰咧嘴大笑，趴到地上，尾巴豎的很高，搖來晃去，右手握拳，不斷捶打地面，似是忍耐不住壹般，竟然做出了這般匪夷所思的動作。
　　金瓶兒與鬼厲同時都是壹怔，片刻後雙雙會過意來，金瓶兒驚愕之余，臉上更是掠過壹絲怒色。鬼厲不知道這猴子跟在自己身邊，難得離開壹次，卻不知從哪裏學來了這壹套莫名其妙笑話人的本事來。他當下看了金瓶兒壹眼，咳嗽壹聲，左腳輕踢，將兀自捶地不休的灰毛猴子踢了出去。
　　小灰如葫蘆壹般滾了開去，但“吱吱吱吱”的聲音，居然還是遠遠地傳了過來。
　　鬼厲與金瓶兒對望壹眼，場中氣氛不由得有些尷尬，鬼厲向金瓶兒手中木棒看了看，隨即從旁邊移了壹塊石頭過來，坐在上面，對金瓶兒道：“給我吧！”
　　金瓶兒聞言壹楞。只見鬼厲面色淡淡，伸手將自己手中木棒接了過去，先將燒焦的那部分撕掉，隨即重新放到火上，緩緩翻轉燒烤。他這番出手燒烤，自然與金瓶兒大大不同，只見火舌吞吐，木棒輕輕翻轉，過不多時，壹股若有若無的香氣便漸漸飄散開來。
　　金瓶兒擡眼向鬼厲望了壹眼，只見火光照耀之下，他平日裏微顯蒼白的臉色此刻也變得紅潤了起來，在黑色深邃的雙眼中，還倒映著兩團小小的，正在燃燒的火焰。
　　壹個正在聚精會神為自己燒烤的男人麽……
　　空氣突然沈默了下來，再沒有人說話了。金瓶兒慢慢收回了目光，從手邊拾起幾根枯枝，放進了火堆，火焰漸漸燒了上來，將枯枝掩沒，不時傳來枯枝爆裂的“劈啪”聲。
　　遠處林梢，仿佛有夜風吹過，傳來吹動枝葉的輕輕沙沙聲響，落在兩人心上。
　　小灰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跑了回來，手中還多了幾個野果，看來是剛才跑到樹林裏摘的。它走到火堆旁，向四周張望了壹下，壹屁股坐到鬼厲腳邊，將野果送到嘴邊，張口大嚼起來，同時長長尾巴晃了晃，最後輕輕纏在了鬼厲腳上。
　　就這般在沈默氣氛中過了許久，空氣中的香味越來越濃，火光上頭的那只野兔全身漸漸冒出了油脂，緩緩滴下，看去油光發亮，令人食指大動，金瓶兒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又過了片刻，鬼厲仔細打量了兔子壹下，將木棒收了回去，壹手拿著，另壹手卻伸到腰間，片刻後摸出幾個小瓶小罐，從中灑了些看似粉末的東西到兔子身上。
　　金瓶兒壹怔，道：“這是什麽？”
　　鬼厲笑了笑，金瓶兒看在眼中，不知怎麽竟覺得他有幾分苦澀之意。
　　鬼厲淡淡道：“是壹些鹽巴調料，老毛病了，走到哪裏都帶著。”說罷，將手中木棒遞給金瓶兒。
　　金瓶兒猶豫了壹下，卻沒有伸手去接。
　　鬼厲目光壹閃，淡然壹笑，伸手撕下壹塊兔肉，放到嘴裏吃了。
　　金瓶兒臉龐紅了壹下，火光中，她眉目間卻閃現出壹股嬌媚之色，動人心魄，片刻後伸出手接過了木棒，低聲道：“多謝公子了。”
　　鬼厲不語，轉過頭去，順手從小灰手上拿了壹個野果，放到嘴邊，咬了壹口，慢慢吃了起來。
　　“呀！”
　　突然，金瓶兒那裏又是壹聲輕呼，似乎還帶著壹點痛楚。鬼厲與猴子小灰同時擡頭向她望去，卻見金瓶兒白皙的手捂著嘴邊，秀眉微皺，隱有痛苦之色。
　　她發現鬼厲和小灰都望了過來，面上壹紅，半晌訕訕道：“我壹不小心，被燙了壹下……”說到後面，聲音漸漸變小。
　　鬼厲聽了，嘴角動了動，但臉上神情倒沒什麽變化。只是他腳邊的小灰卻突然發出聲音，“吱吱”聲中，咧開嘴巴笑了起來，右手中啃了壹半的野果也掉在地上，隨即握拳向地上捶去，看來又想做那個古怪動作。
　　金瓶兒目光壹凝，心中又羞又怒，但還不等她反應，也不等猴子小灰的手捶到地面，鬼厲已然壹腳輕踢，將小灰如滾地葫蘆壹般踢了出去。
　　過了壹會，只聽鬼厲淡淡道：“畜生不懂事，妳不要見怪。”
　　金瓶兒向他看了壹眼，定了定神，點頭笑了壹下，隨即向手邊燒烤好的兔子輕輕吹了吹氣，然後才用白蔥似的手指從上邊撕了壹小塊肉來，放進嘴裏嚼了起來。
　　這壹入口，金瓶兒登時精神為之壹振，瞬間只覺得那香味仿佛有靈性壹般，竄遍自己全身，身子似乎是輕了幾分，滿口生津，這味道竟是前所未見的可口。外表壹層皮脆而不焦，薄而香酥；內裏的肉滑而嫩口，再加上也不知道怎麽調配的調料，那美味竟然如沁入心脾壹般。金瓶兒這壹嘗竟然是欲罷不能，幾乎為之失神，萬萬料想不到如此美味竟然是眼前這個男子做出的。
　　饒是金瓶兒道行頗深，心誌堅定，此刻卻也是胃口大開，撕下了壹塊又壹塊，不過壹會兒工夫，已吃了壹只兔腿下去，這才覺得有些飽，停了下來。
　　金瓶兒微笑壹下，向鬼厲看去，口中道：“公子好手藝啊！壹只普通兔子，竟然也能被妳燒烤的如此美味！”
　　這時候猴子小灰又已經跑了回來，趴在鬼厲身邊，壹雙靈活之極的猴眼轉來轉去，壹會看看鬼厲，壹會又向金瓶兒看去。
　　鬼厲淡淡道：“雕蟲小技，讓姑娘見笑了。”
　　金瓶兒嫣然壹笑，眉目間嫵媚動人，眼波盈盈如水，柔聲道：“我這輩子還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兔肉呢！”
　　鬼厲淡然壹笑，正想說些什麽，但身子忽地壹震，眼中壹陣迷惘。
　　這句話、這聲音、這份盈盈笑意，突然在腦海裏翻騰起來。夜色幽幽、夜風冷冷，他心口卻突地壹痛，如怒海波濤壹般翻滾起來。
　　曾幾何時，自己也曾經聽到過這些話語。
　　那是塵封在多少年前過往歲月的時光，卻在不經意間湧上心頭。
　　清清小溪，波光粼粼；盈盈笑意，風聲輕輕……
　　空桑山，懸崖後，剛剛脫離死地的兩個人，圍繞在火堆旁，也在燒烤著。
　　那微笑著的、水綠衣裳的身影，突然淹沒了他，占據了他所有的心靈空隙，他竟是無法自制的抖了壹下。
　　碧瑤……
　　“很好吃啊！我這壹生中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就是妳現在烤的這只兔子。”
　　當年的那句話，幽幽回蕩在腦海中，慢慢變成了刺、變成了針，刺進了心口。
　　……
　　“公子，公子？”壹陣微帶驚訝的聲音在鬼厲耳邊響起，把他拉回到了現實。
　　金瓶兒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左手還拿著木棒，但右手卻縮到了袖子之中。
　　鬼厲目光壹凝，深深呼吸，鎮定心神，立刻道：“我沒事。”
　　金瓶兒深深望了他壹眼，眼中神色變幻，輕聲道：“公子，妳的臉色怎麽這麽蒼白，有什麽事嗎？”
　　鬼厲直視她的目光，忽地微微壹笑，道：“我能有什麽事？”
　　金瓶兒看了看他，眼中隱約的精光緩緩收了回去，眉目間嫵媚之色又浮了出來，微笑道：“公子沒事就好。”
　　鬼厲心中忽地壹陣煩悶，但臉上也沒表現出來，正想說些什麽，身邊壹直安靜的小灰卻突然身子壹動，回頭望去。
　　鬼厲與金瓶兒同時若有所感，站起身來，向南望去。只見南方天際那壹片被群山圍繞，寧靜的焚香谷上空，突然遠遠傳來壹聲厲嘯，壹道紅光沖天而起，照亮了壹片天際之後，才緩緩落下。
　　鬼厲與金瓶兒眼中同時亮了起來。
　　※※※
　　焚香谷中，原本因為夜深而熄滅的燈火，逐壹都亮了起來。
　　或遠或近的人聲，夾雜著幾許被打擾睡眠的低沈惱怒咒罵聲，紛紛響了起來。但在這壹片漸漸變大的喧嘩中，憤怒的喝問聲夾雜在詭異如同野獸的咆哮聲中，從焚香谷的入口處傳了進來。
　　片刻之後，廝鬥聲已然傳了過來，與此同時，清脆的鈴聲和警報的鐘鳴同時回蕩在山谷上空。
　　在這深夜之際，竟然是有外敵強行攻入了焚香谷。
　　無聲無息地趕到，隱藏在另壹座山頭上的鬼厲和金瓶兒，望著焚香谷入口處的那片燈火，以及不時從焚香谷中往入口處趕去的人影，心中都是暗暗吃驚。
　　究竟是什麽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冒犯號稱天下正道魁首之壹的焚香谷？就算是以他們這兩個魔教新壹代出類拔萃的高手，面對焚香谷之中藏龍臥虎的高手，也只是考慮到能否暗中潛入。
　　在他們剛剛來到此處的時刻，金瓶兒忍不住還輕聲問了壹句：“難道是妳們鬼王宗嗎？”
　　鬼厲自然否認，但他自己思來想去，卻也實在想不到如今天下除了魔教，究竟還有什麽勢力如此囂張大膽？
　　眼見著夜色中焚香谷人聲嘈雜，過了壹會，仍然有人影不停向山谷入口處奔去。看這情形，那裏的局勢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有惡化的趨勢。
　　鬼厲與金瓶兒都微微皺起眉頭，但眼下畢竟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鬼厲隨即向身邊的金瓶兒輕聲道：“我們進去吧！”
　　金瓶兒點了點頭，望了鬼厲壹眼，卻道：“我對山谷入口那裏的事情很感興趣，我們何不趁亂先去看看？”
　　鬼厲沈吟片刻，搖頭道：“妳去吧！我進焚香谷深處看看。”
　　金瓶兒在黑暗中似乎怔了怔，隨即道：“也好，那妳小心。”
　　鬼厲微感意外，從金瓶兒口中突然冒出這“小心”二字，似乎有些古怪。但金瓶兒迎著他的目光，卻只是嫣然壹笑，陡然間身形化作淡淡流光，悄無聲息地從山脊上滑了下去，片刻後就消失在黑暗中。
　　鬼厲皺了皺眉，眼中掠過壹絲精光。
　　※※※
　　焚香谷建派至今，歷史雖然比不上青雲門和魔教，但經營此地卻也已經超過了八百年。
　　鬼厲在夜色的陰影中悄然潛入，迎面而來的是壹座座錯落有致的殿堂樓閣。看那建築風格，與中原地帶倒是頗為相近，但在細微地方，諸如窗楣檐角，也不時看到有些猛獸雕飾，卻是中原所無。顯然這八百年裏，焚香谷也受到了南疆邊陲當地粗獷風俗的影響。
　　山谷入口處那裏依然喧鬧不已，平日裏鬼厲和金瓶兒最頭疼的那種報警鈴聲也同時在響個不停。他目前所小心隱匿的地方，是在山腳下壹塊大石之後的陰影中。上壹次暗中潛入，也就是在這裏再往前幾步，那莫名的清脆鈴聲便會響起。
　　此刻只聽著遠處那鈴聲響成壹片，大石前頭三丈地方是片空地，然後就是壹間樣式普通的房子，看去似乎是焚香谷弟子的居所。
　　鬼厲深深吸了壹口氣，在陰影中站直身子，向四周望去。這裏附近壹片安靜，與遠處的吵鬧對比起來，更是悄無人聲。至於那間屋子裏的焚香谷弟子，似乎也已經被召喚到山谷入口處去了。
　　在這片有些莫名詭異的寧靜下，鬼厲緩緩向前走去。
　　壹步，兩步……
　　他走的很慢，壹直走了五步，周圍壹切如常。
　　但鬼厲臉上的神色卻更是凝重，因為上壹次他在這裏，便是在踏出第六步的時候，那奇異鈴聲霍然響起。
　　他眼中精光漸漸亮起，向四周緩緩掃去，卻只見這附近依然沒有什麽變化。
　　片刻之後，他慢慢踏出了第六步。
　　“叮呤……”
　　幾乎就在他的腳踏在地上的同時，清脆的鈴聲突然在前方響了起來，在壹片寂靜中遠遠傳開。
　　鬼厲身子壹僵，心中驚怒交集，這焚香谷中的鬼門道如此厲害，卻怎麽也發現不了，實在詭異。
　　但今晚的情況自然和前些日子不同，雖然鬼厲觸動了什麽無形機關，發出了警報鈴聲，但遠處的嘈雜之聲與打鬥之聲卻更是厲害，不過片刻就將這鈴聲淹沒了。
　　鬼厲當機立斷，目光壹掃，隨即身子飛起，貼著地面掠到前面那棟屋子背後，只是周圍的那個鈴聲依然響個不停，實在令人頭痛。
　　就在此刻，壹直安靜地伏在鬼厲肩頭的猴子小灰忽然低叫了壹聲，鬼厲壹怔，轉頭向肩頭的小灰望了壹眼。
　　映著夜色中壹點幽幽的月光，在陰影中，鬼厲眼前的小灰身體裏突然傳來壹聲輕微的“卡卡”聲音，隨後它額頭上的那道灰痕，顏色竟似深了下去。
　　還沒等鬼厲反應過來，似乎已經有些不對勁的小灰卻突然轉頭，壹雙猴眼中竟然漸漸亮起了奇異逼人的金色光芒，但在那片金色背後，隱約還夾雜著壹絲詭異的紅色。
　　“吱吱、吱吱。”
　　小灰的猴手突然指向了那間屋子遠處壹個偏僻角落的地基。
　　鬼厲將小灰抱下，仔細打量了壹下，低聲道：“怎麽了，小灰？”
　　“吱吱、吱吱！”
　　小灰口中輕輕叫著，手依然指著那個方向，同時眼中那道金色光彩慢慢淡了下去。
　　鬼厲眉頭壹皺，隨即點頭，將它往肩頭壹放，身子頓時飄了過去。
　　陰暗的地基墻角，隱隱散發著青苔的味道，在鬼厲細心搜索下，很快就有了發現——壹個尺許大小的小洞，隱藏在地基處。
　　他眼中精光壹閃，伸出手去，忽地快如閃電般探進洞口，片刻後洞中忽然發出壹聲低鳴，隨即立刻沈默了下來，幾乎就在同時，周圍響個不停的鈴聲也突然停止。
　　鬼厲嘴角露出壹絲笑意，緩緩地將手抽了出來，片刻之後，在他手掌抓持之中，赫然有壹只奇異野獸，掙紮了兩下就不再動彈了。
　　這怪獸全身灰皮，身長有三尺左右，身子卻做奇異的“弓”形，背部高聳，頭尾低垂，壹雙小黑豆似的眼睛鑲在頭上。但最奇異的地方，卻還是此獸有壹只奇長的鼻子，大概有將近半尺來長，快有身長三分之壹左右，鼻端最前頭粗大的兩個鼻洞，看去似乎和農民家中豢養的豬差不多。
　　鬼厲怔了壹下，隨即哼了壹聲，輕聲低語道：“難怪我說怎麽也躲不過去，原來有這種‘灰豚’（註壹）在。”
　　※※※
　　『註壹：《神魔誌異·靈獸篇》灰豚：長鼻大耳，無頸長尾，食蟻蟲草根，晝伏夜出，或曰土豚。
　　又註：《現代動物·土豚》：哺乳動物，又叫非洲食蟻獸，身體強壯，身長約壹四○厘米，沒有門齒和犬齒，像食蟻獸壹樣用長舌頭卷吃白蟻。生活分布於非洲南部和中部，出沒於丘陵或半草原地區，挖土的本領很高，白天在洞中休息，晚上出來覓食。膽子很小，聽覺異常靈敏，依靠嗅覺覓食，靈敏嗅覺是狗的十倍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