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奇花

　　大王村。
　　小環站在村口，有些擔憂地向死澤看去，只見死澤方向，早上還壹片晴朗的天空，如今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看著似乎又要有壹場大雨。
　　昨天深夜，她和爺爺周壹仙還有金瓶兒等人壹起在死澤之中，但金瓶兒出去壹趟回來之後，神色非常疲倦，同時連夜將他們二人送出了死澤。
　　小環私下有問過金瓶兒，金瓶兒沈默不語，只道：“如今這死澤之中，形勢遠比我預料危險，妳們再留在這裏，只怕反而是害了自己。”
　　小環向來相信這位姐姐的話，當夜便和周壹仙離開了死澤，同時遵照金瓶兒的吩咐，今天準備了壹下，便要離開此處。只是，她認識金瓶兒時日也不短了，昨夜還是第壹次看到金瓶兒神色如此凝重。
　　她思來想去，不由得暗暗為這位姐姐開始擔心起來。
　　“小環！”
　　背後傳來壹聲熟悉的叫喚，小環轉過身來，果然是周壹仙快步走了過來，只聽他道：“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小環默默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向周壹仙問道：“爺爺，妳看瓶兒姐姐在死澤之中，會不會有危險？”
　　周壹仙怔了壹下，沒好氣地道：“我怎麽知道？”
　　小環嘴角壹抿，瞪了他壹眼，周壹仙心中畢竟還是疼愛這個孫女，嘆了口氣，看看左右無人，走到小環身邊，低聲道：“這幾日我們在死澤之中，跟隨金瓶兒幾次遇到長生堂的門人，但自從昨夜之後，妳可曾還看到有長生堂的徒眾？”
　　小環壹驚。
　　周壹仙笑了笑，臉上漸漸露出與他往日裏嬉皮笑臉不壹樣的神色，目光漸漸銳利明亮，道：“特別是那壹日妳遇到那魚頭怪人時，我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與金瓶兒相會的，正是魔教其他兩大宗派鬼王宗和萬毒門的年輕高手——鬼厲和秦無炎。這三個人在這個時候，又是在長生堂總堂所在勢力之內會面，妳說會幹什麽？”
　　小環柳眉皺到壹起，半晌忽地失聲道：“爺爺，難道妳是說……”
　　周壹仙截道：“不錯，只怕八百年來風光壹時的長生堂，就滅在這三個年輕煞星手裏了，玉陽子何等道行，居然也……”他長嘆壹聲，神色忽然蕭索下來，沈默半晌，道：“如今魔教內鬥日益激烈，正道中卻也勾心鬥角，青雲門十年前元氣大傷，至今未復。這天下，怕是又要生靈塗炭了。”
　　小環怔怔出神，周壹仙長出了壹口氣，忽地振作精神，嘿嘿壹笑，道：“天下要亂就讓他亂去吧！與我們有何幹系？走，我們繼續造福世間百姓去。”
　　小環啞然，周壹仙卻似乎全然不曾在意，走過去壹把拎起包袱，手上拿著那根系著“仙人指路”的竹竿，回頭正要招呼小環，卻忽地壹呆，目光向小環身後看去。
　　小環見爺爺目光古怪，連忙也轉身看去，不由得也是壹呆，只見野狗道人滿臉晦氣，壹臉陰沈地從死澤方向走了過來，目光壹掃，卻看見小環和周壹仙正站在村口。
　　今日壹早，本來壹直跟隨鬼厲的野狗道人，突然被鬼厲命令立刻離開死澤，野狗愕然之余，心中其實也隱隱知道如今死澤之內兇險之極，走也有走的好處，只不過被鬼厲那年輕人板著臉冷冷說了兩句，心中大大的不痛快，這壹路上罵罵咧咧，憤憤然走了出來。
　　此刻在村口突然碰到小環，野狗不知怎麽，心裏壹跳，下意識就往旁邊繞開，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
　　不料沒走兩步，小環的聲音卻從後面傳了過來：“道長，等等啊！”
　　野狗怔了壹下，緩緩轉過身來，周壹仙皺眉走到小環身邊，沒好氣地道：“妳叫他做什麽？”
　　小環瞪了周壹仙壹眼，沒去理他，面上浮起笑容，走了過去，從身邊包袱中抽出壹把雨傘，對野狗道人道：“道長，妳的傘我還沒還妳呢？”
　　野狗往那傘看了兩眼，臉上陰晴不定，壹時有些恍惚，也沒伸出手去接，小環倒不在意，把傘塞到野狗道人手中，向他嫣然壹笑，道：“那天多謝妳了。”
　　野狗道人突然覺得眼前亮了起來，似乎有些眼睛花了，暗地裏悄悄吞了口口水。
　　小環走回周壹仙的身邊，接過周壹仙手中的包袱，說道：“我們走吧！爺爺。”
　　周壹仙瞪了兀自呆呆站在原地的野狗，跟著小環走去，嘴裏兀自道：“妳幹嘛壹直對他笑嘻嘻來著？”
　　小環嗔道：“爺爺，人家是好人！”
　　周壹仙“呸”了壹聲，道：“他是好人，我豈非是佛祖轉世？”
　　小環與周壹仙身影漸漸遠去，聲音也漸漸小了，野狗站在原地，拿著手中的雨傘，壹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忽地壹頓腳，大步走了上去，向著小環和周壹仙去的那個方向。
　　他們的身影逐壹消失之後，大王村裏又恢復了平靜，距離村口數丈之外的壹個角落，站著壹男壹女，男的長身白衣，女的黑紗蒙面，正是青龍與幽姬。
　　青龍淡淡道：“這周壹仙是什麽來歷，妳可知道？”
　　隱藏在黑紗後的幽姬沒有說話，只是望見黑紗輕輕晃動，似微微搖頭。
　　青龍沈吟片刻，眼中似有深思之色，隨即道：“此人頗不簡單，而且他孫女居然和合歡派的金瓶兒有往來，日後需要多多註意。”
　　幽姬沈默了片刻，淡淡道：“我們走吧！宗主吩咐我們要進行的大事，可不能耽擱了。”
　　青龍看了她壹眼，眼中閃過淡淡壹絲憂色，但面上不動聲色，道：“不錯，我們走吧！”
　　說完，他二人緩緩走出大王村，但行去的方向卻和周壹仙等人相反，正向死亡沼澤而去。
　　也不知從哪裏吹來的風，掠過天地間，隱隱有蒼涼味道。
　　天色似又暗了幾分。
　　※※※
　　“轟隆！”
　　烏雲中壹聲雷鳴，豆大的雨滴頓時紛紛落下，淋濕了整個天地，灰蒙蒙的壹片，鬼厲站在壹棵大樹頂上，舉目四望。
　　身後依然是那片巨大無匹的瘴氣之墻，其實若按常理，尋常山間惡水的瘴氣壹旦遇到雨水，便往往會收斂沈寂，但死澤之內這劇毒瘴氣，卻仿佛絲毫不懼雨水壹般，任憑風吹雨打，依然巍峨不動。
　　鬼厲緩緩轉過頭來，向前望去，卻只見在這內澤之中，意外的生長著茂密的森林，壹眼望去，但見在淒風苦雨之中，這林子也無限蔓延，不知道有多遠？而且雨勢頗大，視線雖然比剛才在瘴氣中要清晰許多，但依然不能看的太遠。
　　“吱吱，吱吱！”
　　忽地，身邊樹枝跳動幾下，原來是剛才離開的小灰在樹枝上蹦蹦跳跳又跑了回來，兩三下跳回到鬼厲肩頭，手中居然不知從哪裏摘來了幾個野果，咧嘴而笑，遞給了鬼厲壹個，自己手裏捂著三四個野果，張嘴大嚼。
　　鬼厲微微壹笑，接過來咬了壹口，只覺得入口青澀，但另有壹番滋味。
　　這時雨勢漸大，雷聲不絕，鬼厲也不運用法寶抵擋，任憑雨水淋落身上，小灰坐在鬼厲肩頭，身上毛發漸漸變濕，但看去似乎也不甚在意，只在乎口邊果子，“卡嘰卡嘰”吃的正歡，老長的壹條尾巴在鬼厲身後伸過來晃過去，伸過來晃過去，看著倒也頗為有趣。
　　鬼厲慢慢的把手中的野果吃了，忽然輕聲道：“小灰，剛才妳也認出她了吧？”
　　小灰嘴裏想是還咀嚼著野果，含糊不清地咕噥了幾聲，壹雙猴眼滴溜溜向鬼厲望了幾眼。
　　鬼厲也似乎沒想著能從猴子身上得到什麽答案，只是自顧自地道：“她為什麽不殺我？她不是向來最痛恨魔教之人嗎？”
　　“轟隆！”
　　小灰沒有回答，天空中倒是響起了壹聲驚雷。
　　鬼厲緩緩擡頭望天，漫天雨絲，如刀如劍，化做萬千，傾灑而下……
　　他身子微微壹顫，忽然間神思飛蕩，竟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代的那個夜晚，自己和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村子外頭，他平聲靜氣地對自己說著話。
　　這壹幕，竟是刻在他深心裏，這許多年來，不曾有絲毫淡忘。
　　他雙手握緊，指甲也深深陷入掌心，甚至連身子，也開始因激動而顫抖。此刻，依偎在他袖子裏的噬魂，也如往常壹般，幾乎同時發亮，熟悉的冰涼感覺遊遍全身，噬血珠上的兇戾之氣，仿佛在他眼中壹點壹點的凝聚。
　　小灰在他肩頭，不安地叫了壹聲。
　　天空裏，壹道閃電刺破長天，鬼厲厲嘯壹聲，縱身飛起，半空中全身紅光大盛，右臂伸出，噬魂已然到了手上，只見玄青光芒在雨水之中凝聚成巨大光芒，轟然斬下。
　　此刻他眼中已經盡是血色紅光，滿臉殺氣，面容扭曲，口中低吼，如野獸壹般。
　　這巨大青芒霍然劈下，剛才還站立著的那棵大樹，被他硬生生從中間劈成兩半，轟然向兩邊倒塌。
　　轟隆！
　　天際，又是壹聲驚雷響過。
　　小灰跳到壹邊，默默地望著他。
　　鬼厲單腿跪在被雨水浸泡的汙穢不堪的泥土之中，右手緊緊握著噬魂，全身顫抖，眼中兇光閃動，但面上卻滿是痛苦之色。
　　有誰知道，他沈淪的痛苦……
　　壹股平和的正陽之氣，在他身體之中，幽幽騰起。
　　被雨水淋濕的衣服上，在右臂的地方，忽然又亮起了壹個圓形的微光，這股正陽之氣純和之極，從綁在他右臂的“玄火鑒”上傳出，再進入體內，漸漸將噬血珠那股兇戾之氣抵住。
　　許久，他眼中的血色紅光漸漸消失，面容也平和下來，而相對的，噬魂與玄火鑒散發的法寶毫光，也逐漸微弱而終至不見。
　　鬼厲仿佛經歷了壹場大戰般，緩緩起身，神色疲倦。這十年以來，他日夜修習魔道天書，噬血珠天生兇戾之氣更是日夜浸淫，不知道有多少次他都如今日這般險險被噬血珠魔氣所控，但壹來他體內畢竟還有太極玄清道和大梵般若，都是正道無上修行真法，這才能勉強抵禦的住。
　　但最關鍵的，每到他神誌堪堪將散的時刻，他身上的另壹件神秘法寶玄火鑒，總會發出神奇而純和的剛陽之氣，將他從完全沈淪殺戮魔道之路上，又生生拉了回來。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夠抵擋這天生魔物噬血珠多少時日，而且對他來說，每當想到往事，想到碧瑤，那種折磨，實在是痛楚不堪。若不是他性子堅忍無比，只怕早就發瘋了。
　　而這些事，卻是精明如鬼王者，也不曾發覺，渾然不覺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人，卻是日夜處在瘋狂的邊緣。
　　他緩緩站了起來，張開了口，這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已經嘶啞：“小灰，我們走吧！”
　　小灰眼睛眨了眨，順從地跳了回來，兩三下跳上了他的肩頭。
　　鬼厲輕輕撫摸小灰的毛發，嘴唇動了動，但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深深吸氣，邁開腳步，向著前方森林深處，走去。
　　※※※
　　被漫天雨絲籠罩的死亡沼澤內澤之中，除了風聲雨聲，天地間似乎什麽也聽不到了，古老而茂密的森林裏壹片寂靜，雨打枝葉，水珠滑落。
　　天際，又是壹聲驚雷！
　　這雨下了半個時辰，竟然還是沒有停歇的樣子。
　　林驚羽抹了壹把臉，將臉上的水珠擦去，但不消片刻，又是壹片雨水打將下來。他微微苦笑壹聲，放棄了努力。
　　他置身在古老森林之中，前後左右，只有他壹人身影。獨自處身在這片蠻荒兇險而陌生的地方，真的有種莫名的恐懼之感。
　　本來青雲門和正道天音寺、焚香谷壹眾出色年輕高手，是壹起進入內澤裏的。但在穿越那道瘴氣之墻的時候，先是事發突然，遇上了中間奇異的暴風眼，將眾人沖的陣腳大亂，還不等他們穩定下來，瘴氣之中突然又出現了壹只巨大無比的怪獸，從他們中間穿過。
　　因為瘴氣遮目的緣故，誰都未能看清那怪物的模樣，而那怪物似乎也只是路過，不曾做出傷害他們的動作，但那身軀實在過於龐大，眾人雖然道行極高，但危急中各人驚惶飛開，加之又在瘴氣風暴之中，竟然就這般失散了。
　　林驚羽壹路飛翔，仗著“斬龍劍”護身，沖出了瘴氣，也來到了這片古老內澤森林之中。而他沖出的位置，其實離鬼厲所在，不過是短短數十裏地而已。
　　這兩個童年好友，曾經親如兄弟的人，此刻卻對這個情況渾然不覺。只是，就算他們知道了，所面對的，只怕反而是更痛苦的場面吧？
　　林驚羽自然是不知道這壹切的，他擡頭望了望天，只見烏雲依然厚重，看來這場雨還要下個半天，不由得口裏低聲咒罵了幾句，沈吟片刻，終於還是邁步向前走去。
　　穿行在森林之中，其實根本沒有路可言，除了那些高大的大樹之外，林間也滿是密密麻麻茂盛的荊棘灌木，種種奇異花草，在死澤之外的世間從未出現的異獸毒蟲，不時就出現在林驚羽的眼前。
　　只不過才行了壹會工夫，林驚羽已然數次遇險，若不是他聰明機警，這十幾年來修行道行又激增許多，險險便要吃了大虧。
　　“嗚！”的壹聲，斬龍劍劃過壹道碧芒，將壹只從旁邊樹枝上撲來的渾身赤紅的毒蛇斬為兩段，同時，林驚羽終於再也忍受不了，立刻騰空而起，藉著法寶之力，淩空而起。
　　他在半空之中，這才稍稍放心，同時也暗暗吃驚，這內澤之中，當真是壹步三驚，兇險之處遠遠勝過外澤，真不知道如此之多的異種毒蟲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他向地下看了壹眼，那只赤紅毒蛇的殘身兀自還在地上掙紮扭曲，看去仿佛還未死絕，而除了這只毒蛇，他剛才還分別遇到了毒蠍、蟾蜍、異種蜥蜴的攻擊，真個是危機四伏。
　　本來林驚羽還想著不必浪費體力，就在這地下走上壹段，但如今卻無論如何也不敢輕易落地了，他在半空中舉目四望，忽然間身子壹震。
　　只見前方森林深處，在漫天雨絲背後，突然有壹道金色光芒閃過，夾雜在風雨之中的，更隱隱有人叱喝之聲。
　　林驚羽心中壹喜，更不遲疑，急忙催動法寶，向那金光閃動處飛了過去。
　　他這般法寶禦空飛行，速度何等之快，不消片刻工夫，便飛到近處，定睛壹看，不由得大吃壹驚，只見這裏的森林中竟是奇怪的空出了老大壹塊空地，但中間壹塊水窪之中，竟然盛開著壹朵奇異之極的異花。
　　這花體巨大之極，直徑有數丈之大，若不是親眼所見，真難以相信這世間竟有如此異種。
　　從半空中看下，這花體下端呈現青色，上端卻是分開成無數分支，呈紅艷之色，中間紅綠兩色區分清楚之極，明顯看出壹道分隔線來。而在上端那些紅色分支處的盡頭，卻都有如露珠般晶瑩的小球，上邊水光淋淋，也不知道是雨水淋著，還是本來就是如此？（註壹）
　　在這風雨之中，這奇花隨風輕顫，隱隱有著淡淡甜香傳播在風中。
　　林驚羽驚愕之余，隨之註意力便被這奇花旁邊的兩人壹獸吸引了過去，壹眼看去，登時面有喜色，只見站在場中的兩人，正是同門風回峰的曾書書，和天音寺的法相。
　　在這陌生之地遇見熟人，林驚羽心中實在是歡喜之極，忍不住叫了出來。
　　場中二人突然聽到叫喚，都是壹驚，轉頭壹看，見是林驚羽沖了下來，都是大喜，但片刻之後，曾書書指點林驚羽向前看去，林驚羽鎮定心神，頓時又被前頭那只怪物嚇了壹跳。
　　本來與法相、曾書書二人對峙的這只怪物，也是奇異之極，但壹來林驚羽在半空中先被他們身前那巨大奇花震住，二來看到他們太過高興，壹時竟不曾註意面前怪物。此刻看去，只見這怪獸模樣似鳧，竟有壹人來高，身軀作青色，淺紅眼睛，紅色尾巴，嘴中有獠牙，背生雙翅，看著仿佛是壹只兇惡鳥類。（註二）
　　此刻但見那怪物低聲吼叫，雙翅震動，頓時壹陣狂風夾雜著雨水撲了過來。
　　林驚羽落在曾書書與法相身邊，他們三人此刻背靠奇花，林驚羽眉頭壹皺，向後退了壹步。
　　不料法相臉上突然變色，從旁邊急伸過手來拉住林驚羽，低聲道：“千萬不可靠近那花！”
　　林驚羽壹怔，站住腳步，但他看了法相壹眼，本來滿臉的笑容卻突然冷了下來，淡淡地將法相的手擋了開去。
　　法相眉頭壹皺，嘆息壹聲，把手縮了回去，知道林驚羽畢竟心裏還記得當年草廟村的那壹場慘劇，兀自放不下。
　　此刻曾書書突地提高聲音，叫道：“小心！”
　　二人壹驚，向前看去，果然那怪物翅膀震動，飛躍半空之中，沖了過來。
　　曾書書急道：“法相師兄，我們按計行事。”
　　林驚羽本來還要出手，但聽他這麽壹說，不由得怔了壹下，停住了腳步。
　　只見那怪物撲來之勢猛烈快速，轉眼已到跟前，法相和曾書書忽地同時壹聲低喝，分開向兩邊散開，那怪物模樣兇猛，但頭腦似乎不大靈光，壹時撲在原地還呆了壹下，似乎壹下子沒想清楚要追哪壹個敵人，但就在這片刻工夫，法相的“輪回珠”和曾書書的“軒轅劍”，同時從側面向它打去。
　　那怪物居然絲毫不懼，張口大吼，“砰砰”兩聲，這兩件法寶打在怪物身上，將它打的向後飛了出去，但看半空中怪物張牙舞爪，竟然是絲毫無損的樣子，這份耐力連林驚羽也不由得為之變色，換了是他自己，只怕還未必能接下曾書書和法相這全力壹擊。
　　眼看那怪物震動翅膀，壹旦穩住身形便要兇猛反撲，林驚羽凝神戒備，但就在此刻，他卻全身壹震，微微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那怪物向後飛去，背後無他物，正是那朵巨大奇花。只見這怪物身子飛動，淩空碰到了那花朵上方壹個個紅色晶瑩的分支，突然，那怪物咆哮壹聲，但聲音中已經滿是驚恐之意。
　　片刻間，這奇花已經起了不可思議的變化，所有的花朵突然全部都活過來壹般，從四面八方紛紛向這怪物所在之處圍攏過來，而那花朵分支上的紅色晶瑩圓球，竟然似有強烈粘力，那怪物粘到上邊，雖然用力掙紮，卻無法掙脫，不消壹會，越來越多的花瓣壹層壹層圍了上來，終於將這壹人來高的怪物包裹起來，連那怪物的咆哮之聲，也漸漸低沈了下去。
　　設下這個陷阱的法相、曾書書，此刻眼見這奇花竟然如此可怖，不由得也和林驚羽壹般，都是臉上變色。
　　許久，那奇花終於將這只怪物完全包住，再也看不見怪物的影子，場中又突然回復了平靜，天地間只剩下了風聲雨聲。
　　三人面面相覷，法相嘆息壹聲，單掌豎立，口中輕聲念佛。
　　※※※
　　『註壹：《神魔誌異·百草篇》噬人花：蠻荒異種，花開逾丈，上紅下白，上端有紅珠，粘連生人活物吞噬之。
　　另註：於《現代食蟲植物大全》，此物疑是“貍藻屬”生物，南美洲、亞洲（北美洲未曾查詢清楚，似乎也有分布？）均有分布，但體形不大，食蟲，對人類並無大的危害。外觀與古書近似，可能是水生貍藻，也可能是毛氈苔。
　　註二：此物典出《山海經·山經第五卷·中山經·青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