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1章 十五分鐘結束

　　……現在，奔跑變成了極其吃力耗命的壹件事。
　　林三酒的反應神經確實發達，在她目光落上遊泳池的那壹刻，她已及時朝左側沖了出去，避免了被前後兩個藍墻人同時貼上的命運——只是她在左右撲騰沖刺兩次之後，就明白了壹件事：原來壹個方向上，只會有壹個藍墻人。
　　身後已經有壹個了，她在泳池裏瞧見的那壹個藍墻人，就占據了她前方的位置：不管她往哪個方向跑多少次，那壹個濕淋淋的藍墻人始終都會重新出現在她的視野前方十幾米處，朝她筆直地退過來。
　　為了不被前後包抄，林三酒唯壹能做的，就是不斷地轉換方向、不斷狂奔，半秒半秒地給自己爭取時間。
　　“下壹個，不要靠近西區健體中心籃球場，”季山青喊道。他還不知道，鎮子另壹頭上的姐姐正陷入了兩個藍墻人之間——光是時時刻刻變向躲避，就需要林三酒高度集中註意力了，根本來不及通知他。
　　“我剛才遠遠地路過了那裏，”斯巴安忽然說道，“籃球場護欄網上掛了有壹塊藍色招牌，已經被我打碎了，現在應該沒有危險了。”
　　“禮包！”林三酒總算擠出壹口氣，在又壹次看到前方出現了藍墻人後背的時候，壹邊往左邊沖刺出去，壹邊抽空叫了壹句：“還有多久？”
　　她的五臟六腑都火燒火燎的，好幾次都是緊挨著前後兩個藍墻人，從中滑脫出去的——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鋼絲上繼續走多久。
　　“只有五分鐘不到了，”季山青答道，聽不出來他是不是已經有了頭緒。“有壹點很奇怪，我發現目前出現的所有藍墻人，都不是在真正被塗成藍色的墻壁前出現的……目擊報告上的地點，也不像是會有藍色墻壁的地方。”
　　“會不會，鎮上只有壹面真正的藍色墻壁？”韓歲平插進來問了壹句——他是頭壹次經歷這麽不現實的場景，連聲氣都在顫抖，問道：“而真正的目標就在那壹面墻壁前？”
　　“不，不太可能。”季山青沈思兩秒，說道：“在咬住目標不放之前，壹個藍墻人是始終坐在藍色背景墻前面的，再從這壹個藍色背景墻開始往後退，靠近目標……不管是電視屏幕上的，還是我們剛才看見的，都保持住了這壹個原則。墻壁不能移動，如果他能拋開墻壁四處出現在鎮子上，那還叫什麽藍墻人呢？”
　　那會是怎麽回事？
　　林三酒心中浮起了疑問。只是她剛才聽得專註，壹時沒有在拐彎後立刻就朝另壹個方向繼續沖刺出去——前方那個渾身濕透了的藍墻人，驀地壹下挨近了眼前，前後同時響起了椅子腿拖拽過地面的聲音。
　　擰身、發力、沖刺……已經來不及了。她被夾在兩個黑漆漆的後腦勺中間；在那壹個寂靜的瞬間裏，林三酒最後聽見的聲音，是她自己沈重的喘息。
　　然而在她剛剛腦中壹花的時候，壹股大力猛然沖上了她的腰間，將她遠遠地從兩個藍墻人之間給打飛了出去——通訊器在腰間登時化作激飛的碎片；林三酒重重地摔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出去，被劇痛給喚回了神智。
　　“快起來！”遠處斯巴安壹邊叫，壹邊朝她沖了過來，“他們又過去了！”
　　林三酒在劇痛中踉踉蹌蹌地爬起來時，意識到自己是在即將被藍墻人化的時候，挨了斯巴安壹下攻擊，這才被硬生生地打出了藍墻人的同化範圍。斯巴安在眨眼之間已經趕到了，壹把攔抱住她的腰，腳下連停也沒停，就將她給扔到了自己肩上。
　　“多、多謝……”她伏在斯巴安的肩膀上，氣喘籲籲地說，“我歇壹下，就可以自己——”
　　話沒說完，林三酒猛然壹驚，撐著他的後背用力壹推，整個人往後翻了半圈，從他身上躍了下去。剛才出現在眼前的藍墻人，原來是真的會壹直出現在“眼前”——哪怕是她從斯巴安肩上垂下頭的時候。
　　那藍墻人伏在地上，後背正對著她的眼睛，凳子看起來仿佛是擱在小腿上的。
　　“我跟著妳，”斯巴安沒回頭，卻也意識到了不對，急速朝前沖了幾步，“妳快走！”
　　壹個字也來不及多說，林三酒拔腿就沖了出去。其實她在不斷Z字型轉向之下，早已分不清哪裏是目擊地點，哪裏不是了；前後兩個藍墻人就像是想要捏合在壹起的大拇指和食指，永遠在朝中間這壹個小小人影夾過來。說來也巧，在她橫沖直撞的時候，居然又壹次靠近了他們最初遇上藍墻人的那壹條松果街。
　　“姐姐！”
　　季山青仍舊站在最初那壹間民宅外面，正和其他幾個進化者壹道，人人都抱了壹大摞信件；他壹望見林三酒的情況，登時吃了壹驚，好像連要說的話都忘了。當二人從他身邊急速沖過時，只聽他趕忙從後頭擡高聲音喊道：“我有壹個想法，我們需要全部去大屏幕那兒集合，時間快到了！”
　　林三酒心裏壹緊，加快了腳步——他發現線索了嗎？
　　禮包所說的大屏幕，是立在松果街丁字路口上的，往常壹般用來顯示天氣和小鎮訊息。如今那屏幕上只有壹個越來越大的後腦勺，已經把遠處的藍色背景墻給遮住了壹大半。
　　當她在不斷轉向之間努力沖近大屏幕的時候，季山青壹行人也匆匆趕到了；幾乎就在眾人重新聚頭的同壹時間，壹直響了十分鐘的椅子腿拖拽聲終於停了下來。林三酒擡頭壹看，發現前方的藍墻人凝固在十余米之外，與身後的藍墻人壹樣，再也不動了。
　　她下意識地轉頭掃了壹眼大屏幕，再次匆匆挪回目光的時候，她發現前後兩個藍墻人都消失了。
　　“時間快到了，他要開始轉頭了……”有人顫巍巍地叫了壹聲。
　　林三酒氣喘籲籲地走回眾人身邊，小鎮上重新寂靜下來，誰也沒有了動作。此刻唯有大屏幕上那壹個黑漆漆的後腦勺，正在慢慢地朝正面轉過來——壹點點，壹點點，仍舊是黑發。
　　漸漸地，耳朵露出了壹個邊。盡管現在能看見的只有耳旁壹線皮膚，不過藍墻人似乎是個女人。
　　而且，感覺上還是壹個林三酒很熟悉的女人。
　　“等等，女越呢？”韓歲平突然驚聲叫了壹句，“我從剛才就沒有聽見過她回應……”
　　斯巴安凝視著眾人身後，嘴唇緊抿成了壹條線。
　　當眾人慢慢轉過頭去的時候，女越仍然靜靜地站在眾人身後，沒有壹點動作。她正面朝著眾人，壹張臉就像是漸漸發生了月食的月亮，正在被黑發壹點點侵蝕；從腦後蔓延出來的黑發仿佛壹張簾子，即將要從她的臉上拉過去。
　　“我找到目標了！”
　　季山青驀然壹聲喊，叫林三酒登時打了個激靈，差點跳起來——“屏幕上的藍墻人還沒有轉過頭，但我找到目標了，按照規則，我們應該結束遊戲了！”他的語氣又急又快，字句都撞進了壹起。
　　“在哪？”
　　在這壹個問題出口的時候，林三酒也感覺到了，頭上忽然輕輕投下來了壹片陰影。
　　她緩緩仰起了頭。在他們的頭頂上，壹個藍墻人正背對著他們，漂浮在壹片淡藍的天空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