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6章 此處沒有檢測到網絡信號，請重試

　　“我沒有時間多說。”
　　林三酒剛壹接起電話，漢均先開口了。
　　壓根沒有等她回應——電話那頭的男人，那壹個長著圓方臉的前任進化者，就像昨晚壹樣絮絮地說了下去：“我沒有騙妳，我的確是很想和人聊壹聊這個世界的。這壹肚子話，我抓心撓肺地想要和人說說呢。正如我昨晚告訴妳的壹樣，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多了，準確來說，我是在四十個月之前，被傳送到這個世界來的。”
　　在他說到壹半時，林三酒就將電話按了免提，漢均的聲音清楚地在這個單間裏響了起來；吳倫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卻壹聲也不敢問，默默地在林三酒身邊蹲了下來。
　　“我當時沒有弄到簽證，是壹次隨機傳送。”
　　漢均似乎沒有打算給林三酒說話提問的機會，只是自顧自地說，確實像是憋了很久：“我本以為我是中了大獎，居然被傳送到了壹個六個月前的世界……那時我搶了壹輛運鈔車，用那個錢給我自己囤積了很多物資，也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不少在灰色世界裏混生活的人——不過，都是普通人。妳是我三年多以來，遇見的第壹個進化者。”
　　吳倫臉色發白，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林三酒。
　　“那六件特殊物品，我昨晚都還給妳了。”林三酒盯著屏幕，慢慢地說。“是妳告訴我，妳要把東西拿回去，才能保住妳的這壹份工作……”
　　吳倫低低抽了口氣，好像明白了，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電話那頭沈默了壹會兒。已經不是進化者的漢均，顯然沒有聽見吳倫這壹道小小的吸氣聲。
　　“妳之所以會提起這個，說明妳已經看到新聞了？”他嘆了壹口氣，說道：“妳知道我……妳知道那六件展品，現在都已經失竊了？我之所以這麽早給妳打電話，就是想趕在妳知道消息之前，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那六件失效的特殊物品，果然被他偷偷私藏下來了。這事也難怪林三酒——她早就已經是徹徹底底的進化者思維了：在壹個進化者看來，不能用的特殊物品就等於廢物壹樣，給出去就給出去了，哪有值得多想的地方？
　　“報紙上說，妳被處分了。”她冷冷地說。
　　“用壹個沒什麽前途的工作換壹千六百萬，這個世界上誰不樂意？妳知道壹千六百萬我要掙多少年嗎？壹輩子工資都不夠啊！”漢均辯駁時語氣激烈，卻忽然沈默了幾秒，才低聲苦笑道：“但是老實說，我昨晚勸妳把東西給我的時候，我根本……我根本就還沒有下定決心。在這個世界裏泡了三年多，把我的膽氣都泡沒了。”
　　林三酒微微皺起了眉頭。
　　“是在妳走了之後，我才終於下了決心的。我他媽的豁出去了。就像我說的，妳是我三年多以來看見的第壹個進化者。我自己都忘了，我有多久沒有見過……沒有見過進化者的身手了。”
　　漢均說到這兒時，聲音忽然微微壹顫，雖然又立即平穩了下來，但那壹瞬間浮起的渴望，卻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林三酒的耳朵裏。“我本來以為我已經適應了現代社會的生活，我本來以為，我可以把變成進化者的那十幾年當作壹場大夢……我在這兒都娶了老婆了啊！”
　　她沒有應聲，只是靜靜聽他往下說。
　　漢均緩了壹下情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點激動了。電話另壹頭，始終伴隨著壹陣平穩持續的低響聲，好像是某種引擎發出來的——聽起來他不是在汽車上，就是在火車上。
　　“但是，我難受啊。”漢均低聲說，“我這幾年來，眼看著自己壹點點軟弱下來，力氣壹點點流失掉了，肚子起來了，肌肉下去了。我現在跑也跑不快，看也看不遠……有時候我做夢，夢見我在壹群人之間，不知怎麽，知道了他們都是進化者之後，我就坐在地上哭……我壹想到以後大半輩子，就是這樣了，我真的……害怕啊。”
　　林三酒沒想到他會對著壹個幾乎還是陌生人的進化者，說出這麽壹番話來。
　　“我需要有力量，我需要有這麽壹個東西，能讓我想幹什麽就去幹，不想幹什麽就不幹。”漢均的聲線顫抖得越來越明顯，他自己卻毫無所覺：“過去的力量我拿不回來了……但在這個現代世界裏，還有壹種力量，那就是錢啊。妳昨晚的出現，對我來說無疑是老天爺幫了我壹個大忙……送上門的橫財！”
　　不等林三酒出聲，他就激動了起來：“妳拿東西時用上了能力和物品，這些普通人根本看不破我們進化者的手段，還有比這更好、更安全的保障嗎？就讓這個成為壹個謎案吧，他們毫無頭緒，妳也沒有損失，反正妳拿了它們也沒用，對不對？我保證，他們根本不知道妳的存在，妳昨晚做得太利落了，沒有壹個攝像頭中有妳的影像。反而是我去樓根下找妳的時候，不得不切斷了幾個攝像頭的電源線。”
　　她目前仍然有進化能力，就仍然掌握著這個世界都不能理解的力量。漢均利了己，卻不會傻到來損她——更何況，她的手段根本就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範疇之外，本來就是壹個無解的案子；不管從任何角度來講，漢均都沒有必要把世人的註意力引到她身上來。
　　或許正是因為雙方彼此都心知肚明，才有了眼下這壹通電話。
　　“妳就當這是前輩進化者給妳的第壹個忠告，趁著能力還沒消失，盡量多弄錢。錢在這個世界裏，就等於是進化能力。”
　　“我不要錢，”這幾個字忽然從口中吐了出來，林三酒聽見自己迅速答道：“我只想要留住我的力量。”
　　過了好幾秒，漢均才短促地笑了壹下。
　　“那可難了。”他輕聲說，“我壹直等了七個月，也沒有等來世界末日，反而各項能力、物品都退化得十分嚴重……就是傻子也知道不對勁了。我那時查了很多奇人異士的資料，想要知道他們是不是被困在此地的進化者，想看看有沒有辦法能保住我的力量……妳猜怎麽著？我找到了壹本簽證官留下來的日記。”
　　林三酒渾身都緊繃住了。“寫了什麽？”
　　“第壹點，他自己雖然是簽證官，因緣巧合卻沒有從其他簽證官手上弄到簽證，來到這個世界也純屬隨機傳送。第二點，”漢均說到這兒，頓了頓，笑道：“他壹到這兒，就壹張簽證也開不出來了。”
　　“壹開始就……？不，不對，在他的能力還沒消退時，他應該——”
　　“妳說到了點子上。在他的能力還沒消退時，他試著開過簽證。他說，雖然他感覺到自己的能力還在，但是卻沒法產生簽證了。那位簽證官打了個比方……他說，他的能力就好像是推開壹扇大門，從門後往外拿東西。來到這裏以後，他依然可以推開大門，但是門後卻沒有東西讓他拿了。具體為什麽會這樣，他也想不明白。”
　　林三酒感覺到自己的大腿上，酥酥麻麻地浮起了壹片雞皮疙瘩。簽證官的比喻，讓她難以避免地想到了另壹個有點兒相似的經歷。
　　“是不是……就好像打開了商店的頁面後，卻發現所有商品都是無法購買的？”她低低地說，想笑壹下，喉嚨裏卻空洞洞地發出了“嗬嗬”的聲音，好像風吹過腐朽的樹洞壹樣。“我們與過去的世界，斷開連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