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藏在伊甸園背後的某種異常

　　說起來，這還是林三酒第壹次走在伊甸園的街道上。
　　正如當初她在玻璃罩外面所見到的那樣，伊甸園中的每壹處都充滿了與地球——姑且這麽叫吧——截然不同的風情。
　　此刻黎明未至，玻璃罩呈現出深藍的色澤，星光透過玻璃，折射出越發璀璨的光芒。漂浮在半空中的橘黃色路燈，感覺到有人的腳步聲靠近了，立刻像小鳥似的降了下來，暖融融地染亮了壹行人前方的路。
　　靜謐的夜晚裏，冷冷暖暖的顏色美妙地調和在壹處，好像壹幅藝術作品。
　　被背負在面首身上的薛衾，忽然冷冷地哼了壹聲。
　　“別被這樣子迷惑了，每個路燈上面都裝了監視攝像頭呢。”
　　剛剛伸出手，想要摸壹下路燈的董好好，聞言迅速地收回了手來。
　　林三酒回頭看了看跟在她身後的幾十個人，低聲對壹旁的梨桃吩咐了壹句：“雖然大家都穿著軍用防輻射服，身份大概壹時不會暴露，但還是要小心。妳讓她們盡量少說話少動，只端著槍走路就行了。”
　　梨桃點了點頭，轉身沒入了隊伍裏。
　　43這個數字聽起來不大，但當四十三人真站在眼前的時候，卻足足排滿了半條街。
　　林三酒沒有想到，最終選擇跟她走的人竟然有這麽多——走了的人中，雖有明哲保身的，但大多數還是傳送日子將近，而不願冒險的……
　　宮道壹給她們指點了出路以後，卻並不離開，仍然跟在了這支娘子軍後頭。林三酒即使不願意，也不好立刻拉下臉來趕他走，只好將薛衾帶在了身邊，省得他們倆在大街上打起來。
　　“……看到遠處那座黑塔了嗎？那兒是伊甸園居民絕對不允許靠近的禁區，據說它是整個玻璃罩的樞紐，是為其輸出能源的關鍵部分。”
　　“能源？”林三酒壹楞，不由擡頭看了看頭頂。這個玻璃罩怎麽看，都像是用物理方式隔絕輻射的，她想不通它為什麽會需要能源……“那兒壹般來說，有多少人把守？”
　　出乎她意料的是，薛衾哼了壹聲，“壹個也沒有。不知道為什麽，從前靠近黑塔的人都失蹤了，包括把守的士兵，所以根本沒必要把守，黑塔本身就是它自己的守衛了。”
　　她用壹種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完之後，仿佛有些尷尬似的扭過了頭，留給了林三酒壹個後腦勺：“……所以說，妳想死的話大可以去試試看。”
　　林三酒下意識地“哦”了壹聲，仍然沈浸在震驚裏。
　　從遠處響起了尖銳的鳴笛聲，刺破了黑夜，好幾輛救護車從遠處鳴叫著開了過來，“嗖”地壹聲從頭頂劃了過去，留下壹陣陣激蕩的風。
　　自打從賽場出來以後的短短三十分鐘裏，這已經是她們見到的第五批救護車了，偶爾還會從壹些民宅裏傳出哭聲，看來輻射病的嚴重程度，遠遠要比林三酒預料的來得更嚴重——
　　林三酒皺了皺眉頭，似乎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關於黑塔的事情實在太奇怪了，她壹時分不出精力去捕捉那個壹閃即逝的念頭。
　　拐了個彎，眼前出現了壹棟白色海螺狀的建築物，這讓她的心神徹底被眼前的事物所占據了。
　　白色海螺似的樓體曲線流暢，顯得幹凈又可愛，正如她當初在玻璃罩外所見到的的壹樣。
　　林三酒站在建築物前，深深呼吸了壹口氣，口器從她手裏像閃電壹樣沖了出來，幾個跳躍，壹連擊碎了空中四五個路燈，隨即上前按響了壹個光鈕。她趕緊回頭向面首招了招手，面首放下了薛衾，和另壹個戴著頭罩的女人幾步走了上來，站在了光鈕前。
　　光鈕很快就啪地亮了，影像裏是壹個滿臉睡意和怒意的中年管家：“這麽早，誰啊？”
　　他的目光落在了面首的軍制防輻射服上，緩了緩，擡起了下巴：“……軍警來這兒，是什麽事？”
　　隨著後方白小可的嘴唇壹張壹合，面首以冷淡的聲音應道：“……因為兩小時後就要把所有女變異人處決，所以長官特地命我將廣先生喜歡的這個女變異人先送過來。”
　　他話音壹落，就摘下了旁邊女人的面罩，露出了壹張楚楚可憐的臉——正是回楚燕。
　　看見了這個人氣榜第壹名、頭像掛滿了伊甸園的女選手，管家眼睛壹亮，再無懷疑了：“先生幾時……噢，好好，我這就開門，稍等——”
　　見兩扇金屬制大門迅速向上方滑開了，收攏進了樓體，面首壹把按滅了光鈕，林三酒朝身後壹擺手，壹馬當先地撲了進去。
　　這是壹個占地很寬廣、半明半暗的大廳——才剛剛從樓梯上走下來了壹半的管家，猛然見到幾十個人勢如猛虎似的闖進來，嚇得轉身剛要往回跑，卻被身後飛來的壹個黑影給紮透了胸口，屍體立刻撲棱棱地滾下了樓梯。
　　林三酒口器壹甩，剛要朝不遠處的壹個人影揮過去時，不知是誰正好點亮了大廳中的燈，光芒壹下子灑在了那個人身上，讓她猛地頓住了手。
　　那是壹個栩栩如生的女性標本，恐慌的表情還鮮活地凝固在了她略有些青澀的臉上。
　　遠處圍著壁爐而設置的壹個小廳，大概是會客品茶的地方，還站著十多個表情模樣各不相似的標本。唯壹的共同點，大概就她們恥辱的死狀吧——
　　“給我上樓，抓住那個叫廣朱的東西！”林三酒聽見自己吼了壹聲，身後立即激起了壹片憤怒的應答聲，由她領頭，十幾個女人迅速沖上了樓梯。
　　壹路上拿著小型武器的保鏢，簡直不值壹提——當林三酒沖至頂樓，壹腳踹開了金碧堂皇的臥室門時，那個叫廣朱的胖男人，正在急急忙忙地往壹個手提箱裏塞東西。
　　“妳們是誰派來的？我出十倍價錢——”
　　壹聲女性的尖厲叫聲，堵住了他的嘴。正當這胖子怔住了的時候，壹個人影飛撲了上去，壹個又壹個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他臉上，撕心裂肺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妳要買我的標本？妳還殺了我的姐姐，我姐姐呢？她在哪裏？！”
　　回楚燕沒戴頭罩，對上了她充血的眼睛後，胖子頓時面無人色——只是他的臉色白也沒能白多長時間，進化人的力量加上回楚燕的激憤，十來下巴掌後，他的臉就成了壹團爛肉，搖搖欲墜地掛在了破碎的頭骨上。
　　人已經死了，回楚燕好像還沒有發覺似的，仍然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壹下又壹下地搗在了胖子的屍身上。林三酒嘆了壹口氣，上前將她拉住了，回楚燕楞了壹下，隨即停了手，倒在她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姐姐……比我先來這裏……因為我們有心靈感應技能，所、所以……她受的每壹點苦，我都體會過了……”她斷斷續續、抽抽噎噎的聲音，叫不少人都唏噓了起來。
　　怪不得她當時害怕成了那樣——任誰知道，自己要將那樣的淩辱再次親身經歷壹次，恐怕都會崩潰的吧……
　　“大家冷靜壹下。”林三酒沈下聲音，清冷的音質吸引了眾人的註意力。“樓下有姐妹已經守住了出入口，大家去四處搜壹搜，不要讓這裏的人有報警的機會。傭人的話，是綁是殺，隨妳們的意思。”
　　十幾人轟然應了壹聲，動作迅捷地各自散開了。
　　對於新春格鬥賽委員會來說，女變異人只要能活著上場比賽就行了——至於別的，他們是不願意管的。跟在林三酒身後的這批人，甚至包括她自己，壹個個兒的不是渾身帶傷，就是疲累勞頓，更何況，她們上壹次吃飯已經是好幾天以前的事了。
　　帶著這麽幾十個狀態接近透支的人，恐怕即使穿著軍用制服，也走不了多遠——她們急需壹個落腳的地方休養整頓。而想來想去，就把念頭動到了贊助商的頭上。
　　按林三酒的話來說，他們也是時候該真正地贊助壹把了。
　　廣朱死得可謂壹點兒都不冤——他似乎是個狂熱的格鬥賽愛好者，除了標本以外，還收集了許多人體部位、高清錄像——在眾人壹把火將這些東西全燒掉了以後，女人們激蕩的情緒才漸漸地平緩了下來。
　　由徐薇帶頭，好幾個人挽起了袖子去了廚房；還有些歷經了幾場比賽的，實在撐不住了，倒在熊熊燃燒的壁爐旁邊睡了過去。
　　自從第壹場比賽後，林三酒神經就壹直緊繃著，始終沒有合過眼。她獨自坐在角落裏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幾十個女人，在大廳裏進進出出地忙活——
　　壹個人走近了，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沙發往下壹陷。
　　半晌，宮道壹輕輕地問道：“黑塔是不能進去的了，妳打算怎麽摧毀玻璃罩？”
　　林三酒連看也沒有看向他，眼珠兒仍然盯在遠方，不答反問：“……妳為什麽要出賣薛衾？”
　　“情非得已。當時我又不認識她……沒有背叛或者出賣壹說。”
　　面對這樣坦坦蕩蕩的態度，林三酒反而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遠處的薛衾，正被面首背在背上，忙著告訴眾人什麽東西應該怎麽用，忙活得很。
　　不知是哪裏，又傳來了隱隱的哭叫聲和急救車的笛聲——
　　林三酒身體微微壹顫，這肉眼捕捉不到的動作，卻被宮道壹察覺了。
　　“……雖然是罪惡而扭曲的壹個社會，可是也是無數條人命。摧毀玻璃罩，等於親手殺掉壹個個鮮活的人，妳的壓力壹定很大吧？”宮道壹和緩的聲音裏，仿佛帶有某種奇異的節奏感，多日以來的壓力和疲累，忽然湧上了林三酒的大腦。
　　“聽說現在因為輻射死去的人，已經近千了，不乏婦孺老幼……都是歸功於妳釋放的輻射啊。”宮道壹柔柔的聲音持續著，“長期生活在保護罩下，反而沒有了應對輻射病的能力，他們死的時候，真的模樣很慘呢……”
　　絮絮的低語不知持續了多久，見林三酒緊閉的雙眼中流下了眼淚，身體縮成了壹團，窩在沙發深處壹動不動了——宮道壹輕輕地站起了身，嘆了口氣。
　　“也就是這樣的程度而已嘛……還好我決心下得快。”
　　他自言自語了壹句，擡步就要走。
　　沒想到剛走了壹步，身後卻響起了壹聲冷冷的“站住”。
　　宮道壹有幾分詫異地壹回頭，正對上了林三酒哭得紅紅的、卻冷清得沒有壹絲動搖的雙眼。
　　“我倒是要謝謝妳試圖催眠我，反而提醒了我壹件重要的事。”
　　她雖然沒有動地方，但是手裏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壹條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