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波瀾驟起

　　“嗞——”
　　形色枯槁的奧凱西，猛然從噩夢中驚醒。
　　溱濕軟榻的冷汗，包裹著他虛弱身軀，令他止不住顫抖驚顫。
　　他發誓，他從未做過如此真實而令人汗毛聳立的噩夢！
　　這令他幾乎不敢回憶夢中內容。
　　然而越不想回憶，那可怖驚悚而支離破碎的畫面，便越瘋狂湧入他的腦海。
　　波濤洶湧的黑色海浪中，傳來的卻是蟲群摩擦的吱吱聲，翻滾的頭顱，好像稚童腳下的皮球，在怒浪中翻滾，嚎叫。
　　每次頭顱在滾動中，面向他時，那種清晰無比而又無法回憶的面孔，便驚悚得他心神激蕩，空落如淵！
　　仿佛溺水的窒息，令他在這黑暗海浪中，撲騰，掙紮，每壹次無意吞入的海水，仿佛蟲群在口腔中湧動，翻滾，驚逃。
　　直到壹個黑色的、有著兩個腦袋的、像是人類的可憎輪廓，打斷了這無法終止的溺斃。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類人生物的兩個腦袋！
　　壹個有著漆黑如深淵魔鬼之眸；
　　壹個……壹個竟然像極了……像極了蟾蜍。
　　僅僅壹眼，便令他肺腑皆崩，夢幻破裂，心神近碎……
　　“呼……”
　　奧凱西長長吐了壹口氣，平抑著午夜夢醒時分的驚悸和悚然。
　　他永遠意識不到，他目睹了壹場何等驚心動魄的戰爭。
　　……
　　……
　　斯特萊爾湖平靜了下來。
　　翻滾掙紮不休的變形蟲群，仿佛被摘去神經元的蠕蟲，只剩下本能的抽搐，證明它依舊還活著。
　　憤怒咆哮瘋狂控訴族群不公的斑，呆呆的看著安靜湖泊。
　　他隱隱意識到了什麽？
　　但他無法確定，伽達蒙的原初之種，究竟被誰……摘走了？
　　“彭！”
　　倏然，平靜的斯特萊爾湖，再次沸騰起來。
　　變形蟲群在翻滾中，扭曲出壹頭龐大的、不可描述的可憎身軀。
　　它如山嶽般高聳，如海洋般臃腫。
　　壹枚枚蛆蟲構成的眼眸，從那龐大頭顱上探出，仿佛倒掛蛇海，直勾勾覆蓋在寧修遠的頭頂。
　　那令人駭然驚悚的壹幕，令斑近乎崩潰。
　　因為他看到了米戈族人操控的身影！！！
　　——伽達蒙終究還是被高層竊取了嗎？
　　這個發現，令他憤怒至極，亦不甘至極！
　　“偉大的真實之人，米戈願與諾斯同在，科伊星系的壹切戰略資源，皆將服從禰的安排。”
　　不符合巨大體型的溫和聲音，令斑的近乎崩潰的心情，驟然僵住。
　　“我還是喜歡禰桀驁不馴的樣子，委員先生！”
　　寧修遠揶揄道。
　　伽達蒙殘骸沈默了，好壹會兒才道：
　　“真實之人，原初之種對禰沒有任何意義！只有在我族手裏，才能發揮出最大價值！我可以代表我族承諾，原初之種繁衍而出的第壹頭舊日級生化人偶，將是禰的仆從傀儡。”
　　“或者禰將擁有原初之種所繁衍的所有舊日級生化人偶中，優先選擇權！以上條件，為了保證公正，皆可簽訂契約。除此以外，禰依舊享有科伊星系壹切戰略資源的最高指揮權。”
　　斑聞言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他驀然看向站在岸邊，在龐大伽達蒙殘骸襯托下，渺小如螻蟻的真實之人，此時是多麽的可怕！
　　他終於第壹次真正意義上見識到神的威能！
　　這恐怕也是委員藍不惜放下顏面和尊嚴，也要拿到原初之種根本原因。
　　只有拿到原初之種，才有可能重啟舊日級生化人偶實驗，才有可能批量生產舊日級生化人偶。
　　才有可能成為宇宙舞臺的主角！
　　“禰知道我最厭惡什麽行為嗎？”寧修遠皮笑肉不笑的擠出幾個字：“空頭支票！”
　　“科伊星系的戰略資源，足以媲美舊日級力量！”藍不甘道。
　　“妳信嗎？”寧修遠反問。
　　藍啞口無言。
　　科伊星系，正是諾斯大陸所處星帶。
　　在之前的鬥爭中，寧修遠自然見識到米戈壹族在這裏布置的火力。
　　寧修遠承認，這些火力網很強大。
　　甚至不缺降維武器。
　　但這對寧修遠來說，意義依舊不大。
　　這些戰略武器，不過是壹次性武器，壹旦暴露，很容易就會遭到破壞。
　　只有傻子才會為了這些壹次性武器，交出原初之種。
　　“等禰們考慮好條件，再來找我吧！”
　　說完，寧修遠分身壹步踏出，隨即在這片註定要萎縮消亡的斯特萊爾湖，消失不見。
　　自始至終，寧修遠沒有再看冰焰之主亞弗姆紮壹眼！
　　現在外神烏波薩斯拉才是他的主要矛盾。
　　其他壹切次要矛盾，自然是能延遲，便延遲。
　　冰焰之主·亞弗姆紮也默契的沒有再找茬寧修遠，顯然，祂已經意識到，如今的寧修遠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祂擺弄的爬蟲。
　　……
　　……
　　時間暫停之地·黃昏隱修會
　　寧修遠端坐在長桌案首處，時間長河所化的石質長桌上，壹條半透明、仿佛冰雕玉啄的變形蟲，正在扭曲掙紮。
　　這赫然是正是構成伽達蒙的核心——原初之種。
　　話說，寧修遠之所以能搶在米戈壹族前面摘走原初之種，並非是巧借米戈力量。
　　他所有動作，不過是臨時起意的欺詐罷了。
　　事實上，他之所以願意幫助斑，乃是為了借機觀察米戈壹族的行動，趁機渾水摸魚。
　　奇跡師賦予他對命運的洞察能力，令他敏銳意識到原初之種的存在。
　　在那時，他就已經出動本體，遁入眾生血肉大腦所編織的詭夢中，尋找著原初之種。
　　在擁有洞察邪惡和隱秘能力的【黑石之神·蟾蜍之軀】的幫助下，找到原初之種，不過是時間問題。
　　可惜，當時寧修遠欠缺的就是時間。
　　因為米戈壹族對伽達蒙太了解了。
　　他的出現，更是刺激得米戈壹族全力調配算力支援。
　　可惜，米戈壹族終究還是輸了。
　　輸於厄運，敗在奇跡！
　　“貝爾托裏斯巫術的施術材料，現在算是湊齊了，這勉強能算是壹手底牌！”
　　寧修遠盯著桌上變形蟲，思緒徜徉不止。
　　關於“貝爾托裏斯巫術”，其實沒有原初之種他也能施展！
　　別忘了，眼下這座黃昏隱修會，正是他用“無名之霧”替代“阿撒托斯·惡魔子嗣”，在陰差陽錯中創造而出的世界。
　　理論上，他隨時可以以“黃昏隱修會”為支點，以伏行之混沌名義，撬動夏克薩諾斯的力量，逆轉時空。
　　不過，此舉會不會毀了黃昏隱修會？寧修遠就不清楚了。
　　他也擔心卡拉斯帕故意隱瞞重要信息。
　　這是他渴求伽達蒙的根本原因。
　　“不知道倀鬼化的原初之種，能否以另壹種方式永久性存在？”
　　寧修遠思緒壹轉，忖度不已。
　　這是他的另壹種設想。
　　在卡拉斯帕將他封鎖在時間暫停之地時，他就敏銳發現，卡拉斯帕手裏並沒有“惡魔子嗣”，但他還是施展出了貝爾托裏斯巫術！
　　寧修遠有理由懷疑，這是壹種利用“過去”欺詐“夏克薩諾斯力量”的手段。
　　既然如此，他是否也能進行模仿？
　　他執掌【野性狩獵】，具備回溯時空之能力。
　　唯壹弊端是，只能回溯個人時間支流。
　　換言之，他無法對他人和物產生影響。
　　但如果將“原初之種”轉化為倀鬼，原初之種自然將變成他的壹部分，那麽再回溯過去，原初之種自然也將回歸。
　　唯壹需要擔心的，乃是“唯壹性”問題。
　　眾所周知，在超凡世界，壹些特殊存在具有唯壹性。
　　無法復制，更無法同時存在多個多元宇宙，乃至過去或未來。
　　因此寧修遠擔心被巫術摧毀的原初之種，會不會將徹底消失不見？
　　關於這點，除了實踐，寧修遠也無法確定正確答案。
　　“不管怎麽說，我已經具有壹次逆轉時空的能力，等若擁有壹顆後悔藥，希望永遠不會用到。”
　　寧修遠長長吐了壹口氣。隨即耐著性子等待原初之種靈魂和肉體同調，將其轉化倀鬼。
　　……
　　……
　　“Waaag……Waaaaag……”
　　若隱若現的吼叫聲從城外傳來，這讓馬麗娜壹家愈發心驚膽戰！
　　他們關好門窗，準時準點守在客廳收音機旁，等待著女王陛下的講話。
　　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令他們壹家欣欣向榮的未來，毀於壹旦。
　　恐懼、茫然、沮喪、絕望、麻木，侵蝕著每壹個人。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準時守在收音機旁，求生的本能，試圖讓他們抓住什麽，哪怕是毫無意義的演講。
　　“各位先生們，女士們，下午好，我是妳們的女王·範倫汀娜……”
　　收音機中突然傳來的聲音，令馬麗娜壹家精神壹振，壹個個圍成壹圈，側耳傾聽。
　　“我的子民們，我不知道，妳們是在何種情況下，收聽我的廣播。”
　　“也許窗外的吼叫，讓妳們不得不將音量開到最低；”
　　“也許身上的傷痛，正折磨著妳堅強意誌和不屈靈魂；”
　　“但無論是哪種情況，我，範倫汀娜，哈靈頓的壹員，將始終與妳們站在壹起！”
　　“現在，我不得不鄭重正式宣布壹個消息，邪惡魔鬼入侵了我們的國家，甚至入侵了整個世界！”
　　“沒有壹寸土地是安全的！”
　　馬麗娜壹家聽到這是，只覺得眼前壹黑。
　　“我們試圖解決問題，然而壹切都是徒勞的，邪神和魔鬼根本不會聽從我們的談判，我們被迫卷入了生死存亡的戰爭。”
　　“我的子民們，我們要面對的將不止於勝負，更關乎著亡國滅種。”
　　“如果我們戰敗，如果城墻失守，我們所珍視的壹切將毀於壹旦，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孩子、年邁的父母、和善的朋友……”
　　“我們無法想象失去這壹切的可怕後果，更無法逃避這樣的挑戰！”
　　“為了哈靈頓，為了親人，為了崇高理想，我呼籲，我的子民們，請前往教堂報道，領取武器，加入戰鬥！”
　　範倫汀娜女王的演講結束了，那振聾發聵的聲音，卻久久回蕩在客廳中。
　　馬麗娜壹家沈默無言。
　　“吱呀！”
　　壹聲開門聲，如同槍響般，駭得馬麗娜渾身緊繃，她驀然擡頭看去，只見她的兒子正拉開房門。
　　“妳要幹什麽？”
　　馬麗娜下意識問道。
　　“戰鬥！”
　　她的兒子如此答道，然後頭也不回的邁出客廳。
　　“妳站住！站住——”
　　馬麗娜發瘋的沖了過去，瘋癲的拉住兒子的衣擺，將其拉住。
　　“妳瘋了嗎？妳要幹什麽？戰鬥，妳打得過那些魔鬼嗎？妳沒看到坦尼森是怎麽死的？他開了多少槍？沒用啊，我的小斯頓！”
　　馬麗娜眼眶通紅：“妳這是要去送死啊？妳讓我們怎麽辦？”
　　“那難不成就在家裏等死？等著魔鬼沖進城中，將我們從地窖中翻出來咬死？”斯頓紅著眼睛：“還是等著活生生被餓死？”
　　“主會救我們的，主會救我們的，只要我們虔誠祈禱！快，跟我回屋祈禱。”
　　馬麗娜猛然意識到了什麽，仿佛抓住最後壹根稻草壹般，拼命重復著，呢喃著，死死拖著兒子。
　　“主當然會救我們！”
　　馬麗娜聞言臉上剛剛露出壹絲喜色，便隨著兒子的第二句話，墜入深淵：
　　“主已經通過女王之口告訴我們救贖之路！我不能視而不見！”
　　說完，斯頓猛然推開母親的拉扯，奔向屋外。
　　馬麗娜連忙追出去，卻發現死寂的街道上，不時何時湧滿了行人！
　　她可憐兒子，早已被信仰淹沒，不見蹤影。
　　“噗通！”
　　馬麗娜癱坐在地，掩面失聲痛哭。
　　……
　　……
　　“我從來沒想到，有壹天，哈靈頓普通人也會踏上戰場。”
　　在諾斯大陸哈靈頓上空同步軌道太空堡壘中，黎明站在巨大舷窗前，眺望著腳下星球。
　　壹道道高能射線，如同雨幕般落向大地，清理著綠皮狂潮。
　　不時夾雜的反物質巨炮，可以壹窺地面戰況激烈程度。
　　“至少他們還有踏上戰場的機會。”
　　寧修遠回應道，眸中閃過壹抹復雜和慶幸。
　　他曾幾次後悔踏入超凡世界。
　　以超凡視野來看，成為壹名愚昧而無知的凡人，似乎更加幸福。
　　然而現在看來，和平終究是短暫的，戰爭和殺戮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旋律。
　　“禰有幾成勝算？”黎明下意識問道。
　　“我們的對手可是外神啊，勝算？呵，這是對祂的侮辱嗎？”寧修遠自嘲道。
　　“禰應該求助其他舊神，壹旦災難擴散出去，沒人能夠善終。”黎明又道。
　　“神性化讓妳的智慧倒退，還是說，妳壹直欠缺溝壑？”寧修遠瞥壹眼黎明蕾絲繡邊蝴蝶結遮掩的胸膛。
　　“禰說什麽？”
　　寧修遠的眼神，令黎明如同踩到尾巴的貓，頓時炸毛起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拿尚未發生的事情恐嚇諸神，只會換來羞辱！更何況，諾斯諸神恐怕也不會同意他神的支援，信仰之爭，始終殘酷而排外，不是嗎？”
　　寧修遠恍若無人般，隨口解釋道。
　　黎明抿了抿唇，銀牙暗咬，心知寧修遠嘴巴歹毒的她，不得不轉移話題：“那難不成就這般僵持下去？”
　　寧修遠神情陡然凝固起來：“如果能僵持下去那就好了！”
　　“嗯？”
　　黎明神色壹怔。
　　好壹會兒，機械神性的局限性，才令她驀然發現，在談話間，諾斯大陸再度波瀾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