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威脅

　　砰砰蠕動的心臟，終於不再跳動。
　　灰色石桌腐蝕了心臟，為它鍍上壹層灰色包漿，看起來就像是壹枚由玄武巖精雕細琢而出的石雕。
　　在灰色心臟旁邊，淩亂散落著幾張信紙。
　　“月亮女神的運氣是如此的衰敗！祂遇到了阿瑟斯，來自不可知之地的阿瑟斯……”
　　“有能力制造出感染機械亡靈神國病毒的阿瑟斯，亦有能力制造出腐化並威脅埃利諾大森林的造物，尤其是在獲得【眾生之母】的能力下。”
　　“阿瑟斯成功了。”
　　“面對威脅埃利諾大森林的造物，月亮神教終於決定派遣天使出手。”
　　“來自月亮女神的狩獵權柄，令天使鎖定了阿瑟斯，那是蟾之神撒托古亞也無法遮蔽的追蹤。”
　　“阿瑟斯將辶……兆……之夭夭……對阿瑟斯來說，獲取夢境諸神位格將是豁免追蹤的最好方法。”
　　“祂終將戴上雙重冠，前往卡達斯巔峰縞瑪瑙要塞。”
　　紙張的最後，字跡顯得十分淩亂，無數空白筆畫交疊在壹起，仿佛撕裂了文字的完整。
　　文字至此，戛然而止。
　　那即將涉及奈亞拉托提普的禁區，似乎是文字的主人也不敢觸碰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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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埃利諾大森林深處壹座光禿禿的斷崖邊，壹場血腥祭祀正在進行。
　　縞瑪瑙雕琢的圖騰柱，鎮壓四方，吐著幽幽綠光鎖住壹頭瘋狂咆哮的憎惡血肉。
　　在圖騰柱外，數名身披月亮使徒神袍的半神超凡者，正拱衛著壹名倮足綠袍女子。
　　驀然，女子睜開眼睛，眸中閃過幽冷之色。
　　“找到祂了！”
　　聲落，拱衛祂的半神們，皆精神壹振。
　　更有人急切問道：“誰？”
　　“看不清相貌，有人隱匿了他的行蹤！”
　　“不過，祂終究是百密壹疏，這侵吞我主森林的可憎血肉，成就了他的威名，但也鋪就了他的末路。”
　　“諸位且隨我先撲滅這血肉之災！”
　　聲落，倮足女子臉上浮現出壹抹復雜冷意。
　　自從她榮獲月亮女神眷顧以來，還從未追蹤過如此隱秘的獵物！
　　無數次追蹤被引入目標分身身上，甚至還有壹次還指向數萬光年之外的群星深處。
　　結果誰能想到，瘋狂擴張增值的血肉怪物，雖然霍亂了埃利諾大森林，但也放大了主仆之間的那壹抹隱秘聯系。
　　正是靠著那壹絲若有若無的聯系，最終被她順藤摸瓜，發現了兇手。
　　“大人，不先去殺那施疫者？”那月亮神教半神詫異問道。
　　“能制造出如此恐怖血肉森林之輩，不是天使，也非庸手，哪是那麽好殺的？”
　　“雙鳥在林，不如壹鳥在手。趁著加布裏爾神甫傾巢而出的機會，將其絞殺殆盡，才是明智之舉。”
　　倮足女子沈聲道，臉上掠過嗜殺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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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幻夢巇罅處，寧修遠本體驀然睜開雙眼，星眸深處閃過壹絲驚疑不定。
　　他的靈性在瘋狂示警！
　　他有種被狙擊手十字準星鎖定的感覺！
　　按圖索驥而去，分明是操控憎惡血肉的風箏線，遭到了擾動。
　　壹如當初豐饒之神、翠綠之形，對他傀儡的擾動。
　　“偉大的撒托古亞，我被發現了？”
　　寧修遠試探問道。
　　“呼嚕嚕……再洶湧澎湃的海面也無法掩蓋魚線的漣漪，尤其是對於最擅長狩獵的月亮女神來說。”
　　慵懶的蟾之神回答道。
　　“月亮女神發現我了？”
　　寧修遠聞言頭皮發麻，體內數種力量恣意交織而起，隨時準備宣泄而出。
　　蟾之神正要答話，寧修遠眼眸忽然亮了起來，似有無窮光芒從中迸發。
　　——那是憎惡血肉無數雙眼睛看到的畫面。
　　天黑了！
　　埃利諾大森林天黑了！
　　正在交戰的雙方，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黑暗統治，皆心神劇震，退避三舍。
　　即便是瘋狂嗜血的憎惡血肉，亦齊刷刷停下腳步。
　　在這不辨前後左右，仿佛連肢體輪廓都失去的黑暗中，天空倏然升起壹輪皎潔明月。
　　它似乎早就掛在那裏。
　　只是無人擡首，無人發現。
　　直到光明罹難，黑暗降臨，眾生才驚訝發現，這輪明月是如此重要，又是如此溫暖！
　　在月光照耀下，森林中無數生靈擡起腦袋，看向那輪明月。
　　包括那些可憎的血肉怪物。
　　靈魂的天窗面龐上，皆浮現出癲癡笑容，甚至連靈魂都想探出天窗，擁抱這無盡黑暗中唯壹的光明。
　　哦，在極度渴望中，他們擁抱住了光明！
　　瞧啊，月亮出現在他們眼中，真……真的出現在他們眼中！
　　無數生靈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足以凈化壹切汙濁的光明，自雙眸中點亮，軀殼中的靈魂歡呼雀躍而起，試圖擁抱這份溫暖。
　　他們也確實這麽做了。
　　這壹刻，壹片漆黑的埃利諾大森林驟然亮了起來。
　　無數血肉怪物皮膚倏然皸裂，從體內噴射出耀眼光芒，那是靈魂燃燒的絢麗，也是生靈隕落的璀璨！
　　“吼——”
　　正在燃燒的血肉怪物，興奮得吼叫起來，歡呼著融入光明的恩賜！
　　“不……不不……”
　　驚恐的呢喃低語聲，從森林角落中傳來。
　　是克洛寧神甫！
　　大概是距離月亮太遠的緣故，他褻瀆的從凈化的光明中，掙脫而出。
　　驚恐的伸出骯臟雙指，戳入雙眸，擁抱永恒黑暗，奪回殘存的理智。
　　“呼哧……呼哧……那是……阿瑟斯大人是對的……”
　　他猶如遭到當頭壹棒的流浪狗，嗚咽哀鳴著，宣泄著悸動靈魂的無盡恐懼！在壹片黑暗中，遵循著靈性本能，瘋狂向加布裏爾之城逃去。
　　慌亂的腳步，仿佛見光尖叫的老鼠，在黑暗中惶惶不可終日。
　　在心跳如鼓中，他逃出來了。
　　幾乎壹頭撞在加布力爾城墻上。
　　那堅硬冰冷的城墻，卻給予他壹絲慰藉和安全感，令他稍稍松了壹口氣。
　　可是壹想到失去的雙眸？
　　恐懼旋即如影隨形而至！
　　不料，就在這時，壹股無法言喻的暖流突然從天而降，撫慰著他的身軀，亦令他重新看到光明。
　　“這……”
　　克洛寧神甫驚喜得循著這股力量看去，只見高聳入雲的城墻上，阿瑟斯大人正站在女墻邊，滿臉肅然的看向埃利諾大森林。
　　——是阿瑟斯大人令他重新長出雙眸。
　　“我的眼睛？！”
　　“是阿瑟斯大人！”
　　與此同時，克洛寧神甫亦發現耳旁傳來各種死裏逃生的驚呼聲。
　　放眼望去，只見寥寥十余名超凡者，皆壹臉余悸未消的捂著雙眼，或下意識看向阿瑟斯，或看向周圍同僚。
　　唯獨不敢轉身看向埃利諾大森林！
　　然而他們不敢看向森林，城墻上的三位半神，卻死死盯著森林，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尤其是沃特斯牧首。
　　他雙手抓在女墻邊，指尖沒入附魔磚石之中，卻尤未發覺。
　　不。
　　應該說，只有城墻才能固定住他內心的驚徨和顫抖的身軀。
　　加布力爾完了！
　　數百名超凡者，經此壹役，盡數隕落，只逃回來十余名，哪怕這十余名盡是高階超凡者，也很難重建加布力爾。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是促成這壹切的元兇。
　　是他堅持傾巢而出的命令，葬送了數百名神甫！
　　哪怕阿瑟斯警告過他，這會引來月亮神教的誤判，最終出動更高級別戰力，比如：天使。
　　但他還是被戰功沖昏了頭腦。
　　這壹刻，難言情緒在內心深處醞釀徘徊。
　　恐懼，羞愧，歉疚，憤怒，迷茫……
　　他不敢去看身旁阿瑟斯的臉色；
　　甚至褻瀆的生出了叛逃之心！
　　奈何他若五環之下超凡者，還有叛逃的可能；
　　已經位列半神的他，超凡儀式就是在哈靈頓執行，壹旦叛逃，必將死於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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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壹刻，沃特斯牧首渾身戰栗，心蕩神搖；
　　黛布娜又何嘗不是？
　　加布力爾雖然不是她的牧守之地，但終究是她參與並支持了錯誤戰術的執行。
　　這壹刻，她驀然想起臨走時黎明教宗的暗示。
　　——那片草場太大太貧瘠，即便守不住，主也不會怪罪禰們！
　　想來，阿瑟斯應該也得到了暗示。
　　他壹直忠誠的執行著拖延戰術。
　　而她呢，在功勞面前，卻失去了理智。
　　個體力量的強大，就能代表戰略眼光的深遠嗎？
　　黛布娜內心深處生出壹絲久違的無力感。
　　壹時間，尷尬而令人窒息的氣氛，蔓延在加布裏爾城墻之上。
　　許久，黛布娜打破平靜，聲音嘶啞問道：
　　“阿瑟斯，我們……該怎麽辦？”
　　不等寧修遠回答，壹道宛如驚雷怒叱，橫空劈落。
　　“果然是禰，阿瑟斯！”
　　黛布娜、沃特斯豁然循聲擡頭看去，只見不知何時恢復正常的天空中，悄然出現壹名倮足綠袍女子。
　　那壹身精致綠袍，令他們皆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天使！
　　月亮神教的天使。
　　‘完了！’
　　沃特斯牧首內心驟然壹涼，現在他不用擔憂教會的詰問了。
　　因為能否活著走出這裏，都將是未知數！
　　“看來，我的傀儡都是禰殺的？”
　　寧修遠仰頭，面無表情問道。
　　“沒錯，卑劣的瀆神者，我不僅殺禰的傀儡，還要殺了禰！”
　　倮足女子聲音幽冷，綠袍在疾風中颯颯作響。
　　聲落，她的綠袍驟然亮了起來。
　　不。
　　應該說是她的身體在發光，即便是神袍也無法遮掩的曼妙曲線，隱約勾勒透袍而出。
　　那是空間，也要垂涎的孕育。
　　“不好！”
　　“撤退！”
　　黛布娜和沃特斯對視壹眼，幾乎想也不想，身影便消失在空中，逃向城中大教堂！
　　城邊十余名超凡者，亦頭皮發麻，狂奔而去。
　　“嗡！”
　　加布裏爾城大教堂，陡然沖天升起壹道絢麗霞光！
　　宛如黎明，灼燒黑暗，迎接著黎明牧犬。
　　鎮壓埃利諾大森林東擴的加布裏爾之城，亦在這壹刻突然熱鬧起來。
　　無數大樹拔地而起。
　　各種野獸怪物遊走其中，咆哮嘶吼！
　　期間甚至隱隱傳來，不願離去信徒們的慘叫聲。
　　“夢境之地？”
　　狂奔的沃特斯牧首，見到這壹幕，頭皮發麻。
　　倮足女子竟然將夢境之地召回現實，重疊於加布裏爾。
　　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
　　“我看到禰了，阿瑟斯！”
　　倮足女子看都不看逃跑的黛布娜等人，目光豁然落在加布裏爾壹隅街道上。
　　在那夢境之地和幻夢境的巇罅處，又壹名阿瑟斯正盤膝而坐。
　　這赫然是寧修遠的本體！
　　“刺啦！”
　　寧修遠豁然睜開眼睛，天地驟然大亮！
　　是閃電！
　　壹道仿佛要劈開天地，貫穿星球的閃電，從天而降，摧枯拉朽般落向寧修遠本體處。
　　這道閃電來得是如此迅疾！
　　似乎早有準備！
　　即便是黎明之光，也無力阻止它的降臨。
　　在近乎刺瞎雙目的強光中，“轟隆”壹聲，落在寧修遠的身上。
　　“轟！”
　　閃電落點處，建築坍圮，街道垮塌，塵煙四起。
　　哪怕是自人心恐懼中孕育而出的夢境怪物，亦驚恐得四散逃離。
　　這壹幕，令黛布娜以及沃特斯牧首臉色驟白！
　　倮足女子寧願放過他們，也要留給阿瑟斯的至強壹擊，僅僅是瞥上壹眼，就令他們靈魂驚悸。
　　“原來，這就是天使的力量！”
　　在閃電四散逃逸綻放的電蛇中，壹道身影平靜站了起來，語氣帶著幾分虛驚壹場的感慨。
　　他甚至未動用野性狩獵，回溯本我。
　　他僅僅動用暴君的力量，便將這股閃電的力量，削弱至他肉體可以承受的地步。
　　誠然這閃電經過黎明之光的損耗，力量已然泄去壹半。
　　但這樣的威力，還是令寧修遠有種“不過如此”的感覺。
　　請原諒他生出如此荒誕而傲慢之感。
　　因為他見過比這更加恐怖的閃電！
　　那是機械亡靈之神的怒火，僅僅壹個剎那，便將他本我化為壹攤灰燼。
　　若是那閃電延續時間再長壹點，讓他連回溯本我的時間也沒有，他也許就徹底死了。
　　只能依靠曾經布置的後手，嘗試復活。
　　兩相對比之下，倮足女子的閃電，屬實令他有種“失望”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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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
　　終於借著寧修遠吸引註意力，逃回大教堂的黛布娜、沃特斯兩人，看著完好無損的寧修遠，皆壹臉難以置信。
　　“裝神弄鬼！”
　　倮足女子對於寧修遠的淡然，嗤之以鼻。
　　她見多了戰鬥欺詐。
　　對於寧修遠的淡然，不置可否。
　　她壹擡手，密密麻麻的閃電從天而降。
　　這每壹道閃電，或許不如第壹道熾烈強大，但如此密集數量，絕非壹般半神能吃得消。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在喚出密集閃電的剎那間，倮足女子腳下，驀然又冒出兩點蒼白之光。
　　隨著蒼白之光閃耀而起，壹截比倮足女子還要龐大的蛇芯子，刺破現實世界，拖拽著大如山嶽的腦袋，降臨人間。
　　“嗡！”
　　空間在蕩漾，三維在顫抖。
　　壹條比加布力爾城墻還要龐大的藍白相間巨蛇，從未知維度中遊弋而出，好似狩獵纏繞獵物般，將加布力爾之城環繞而起。
　　“這……”
　　正瘋狂逃向大教堂的克洛寧神甫，突然覺得天地驟暗！
　　他下意識擡頭環顧四周，目之所見，頓時令他肝膽俱裂亡魂皆冒。
　　以他視角看去，環繞在加布力爾周圍的哪裏是蛇？
　　那分明是遮天蔽日的天幕；
　　淹沒城市的藍白海洋！
　　“完了！”
　　克洛寧神甫雙腿發軟，面如死灰，甚至生出束手就擒的沮喪絕望之感。
　　“赤腳婦人，妳若敢毀加布力爾，我就敢毀妳埃利諾大森林！”
　　不曾想，壹聲怒叱突然從滾滾驚雷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