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信徒的妄議

　　弗朗西斯淩晨的布盧爾街道，顯得愈發危險。
　　隨意加蓋的棚屋，占滿街道巷口的每壹寸空間，只留下遍布垃圾甚至糞便的羊腸小道，供人行走。
　　格蘭瑟姆神甫壹身便裝，叼著煙鬥，行走其中，看起來就像是接了貴族小姐私活的偵探。
　　然而靠在門框上，身材幹瘦的流鶯，卻對他視若無睹。
　　滿臉堆笑著招攬著他身後臭烘烘的工人。
　　仿如幽靈般的格蘭瑟姆，便這般自顧自的穿梭在巷道中，聽著堆疊居民樓中隱約傳來的嗯啊聲，哭泣聲、打罵聲，沈默無言。
　　驀然，他站住腳步。
　　擡首看了看遠處的鐘樓，阿瑟斯主教饋贈給他的記憶畫面，在這壹刻與之重合。
　　——漆黑巷口、鐘樓、藍色屋頂、報紙窗戶。
　　他側耳略壹聆聽，取出壹支藥劑，灌入嘴中。
　　霎時，他的靈性活躍起來，無數窸窸窣窣的聲音湧入腦海，本該令人崩潰的吵鬧，此時聽來宛如天籟。
　　這是獵人的贊歌！
　　他壹步踏出，驀然穿過墻壁，踏入獵物藏身之所。
　　“唔——”
　　“砰！”
　　壹聲悶哼，壹聲槍響，壹切歸於平靜。
　　突兀乍響的槍聲，令布盧爾街道安靜了下來，不知多少只耳朵豎起，不過，再可怕的槍聲，也敵不過司空見慣。
　　很快，窸窸窣窣的生活喧囂聲，再度響起。
　　“吱呀！”
　　老房房門打開，壹名滿手老繭，農夫打扮的卷發男子，表情僵硬的走了出來，向街道外走去。
　　此時壹片清冷的街道外，早有壹輛黑色轎車等候多時。
　　卷發男子剛剛走出，司機便推開車門，迎了過來。
　　“怎麽樣，沒出岔子吧？”
　　“被他放了壹槍，不過，沒傷到人。”
　　格蘭瑟姆從老農身上冒了出來。
　　——剛剛他壹直以幽靈形態，控制著卷發男子。
　　“那就好！蘭斯洛特那邊剛剛傳來消息，目標已經成功抓獲。”
　　司機拉開車門，方便格蘭瑟姆將卷發男子塞進後座。
　　“這麽快？”
　　“年輕人嘛，總是急於立功。”司機聳了聳肩。
　　“這已經是第幾人了？”
　　“我們隊的第六個，其他隊伍不清楚，估計不會少。”
　　“簡直不可思議！”
　　格蘭瑟姆壹臉唏噓，倏爾想起什麽似的道：“走，趕緊回去交差，這樣為我主效忠的機會可不多見。”
　　“妳的靈性還能支撐壹場戰鬥嗎？下次妳負責望風，抓捕任務交給我吧！”司機忽然道。
　　“妳確定可以？”
　　“正面迎戰，我還真不確定。但有心算無心嘛，或許可以試試。”
　　司機打響轎車，向教堂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妳說阿瑟斯主教是怎麽發現這些異端的？他才來多久，莫不是拜倫主教的指點？”驅車途中，司機忍不住道。
　　“拜倫主教嫉惡如仇，如果他發現這些異端，斷然不會留到今天！”說到這，格蘭瑟姆幽幽吐了壹口氣，神色復雜：“阿瑟斯主教有大能啊！”
　　“真不知道被白色蠕蟲擄走之後，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能在舊日支配者爪牙下活著回來，這本身就是壹種奇跡！對比起來，眼前這場奇跡，也就能理解了。”
　　司機贊同的點了點頭：
　　“也是！難怪阿瑟斯能晉升紅衣主教！”
　　原來，昨天晚上，阿瑟斯主教突然緊急召見各大神甫，派發抓捕異端任務。
　　面對阿瑟斯上任之初的第壹次任務，大家也不敢怠慢，紛紛火速集合。
　　本來以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誰能想到，阿瑟斯竟然精準派發任務！
　　布盧爾街道的卷發男子；
　　薩皮爾古董店的摩帝馬店主；
　　萊諾印刷廠的活字鑄排機操作員；
　　金寶利球場的比利男孩；
　　比其爾的販煙女；
　　……等等諸如此類。
　　他不僅精準指出對方的名字，甚至連藏身之處都壹清二楚，宛如親眼所見。
　　拿到名單的神甫們縱然難以置信，但還是果斷執行抓捕任務。
　　因為這個任務太清晰了，如果連這樣的任務都完成不了，很容易留下把柄。
　　隨著任務的進行，所有人驚住了。
　　抓捕清單上人，竟然全部都是異端，無壹例外！
　　這個事實，令眾神甫駭然之際，也雙目泛綠起來。
　　在他們看來，這哪裏是異端？
　　這分明就是充滿榮耀的勛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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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壹夜，對於弗朗西斯來說，註定不再平靜！
　　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它與往常沒有什麽區別。
　　不！
　　對於虔誠信徒瑪麗安來說，還是有些區別的。
　　昨天，她聽參與洗禮的鄰居們說，拜倫主教已經晉升為白衣牧首，調離弗朗西斯。
　　現在弗朗西斯的主教，乃是黑發黑瞳的阿瑟斯！
　　這個消息差點沒把瑪麗安的心臟嚇出來。
　　她見過阿瑟斯！
　　那雙黑色眼睛，至今令她回憶起來，都有種心驚肉跳之感。
　　坊間更是傳聞，他來自深淵地獄，也只有仁慈而憐憫的拜倫主教，才會收留這種人。
　　結果她沒想到，就是這樣的惡魔之子，竟然成了主教大人。
　　這……
　　瑪麗安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甚至壹晚上都沒怎麽睡好。
　　這不，天壹亮，她就背上裝著聖典的帆布包，前往黎明大教堂，晨禱去了。
　　隨著走進大教堂，參與晨禱的信徒也越來越多。
　　大家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本該聊些家常的他們，側耳聽去，聊得幾乎都是新上任主教——阿瑟斯。
　　“聽說了嗎？那個阿瑟斯成了我們的主教大人。”
　　“哪個阿瑟斯？還能哪個，就是那個黑頭發黑眼睛的異族。”
　　“啊，是他？”
　　“聽說他可是惡魔之子啊！”
　　“哎呀，妳也聽說了？”
　　“可不是？妳說正常人會掛個限看牌？也只有惡魔，哪怕沐浴在我主仁慈的光輝下，依舊吝嗇不堪。”
　　“噓，小聲點！”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回蕩在晨禱的路上。
　　直到踏入弗朗西斯大教堂，議論聲才戛然而止，大家也被眼前場面嚇了壹跳。
　　只見教堂祈禱席前排，不知何時，坐滿了身披神袍的神甫們。
　　他們展開聖典，或低聲私語，或閉眼假寐，等待晨禱的開始。
　　這壹幕，令信徒們下意識閉上了嘴巴。
　　或者說，神聖的大教堂，也令他們不敢再開口妄議。
　　沒多久，隨著清晨第二道鐘聲響起，身披紅衣神袍，內襯純潔白緞，胸前掛著黎明之神印記的主教大人，從後門踏入大教堂。
　　再次看到紅衣主教的信徒們，壹片死寂，落針可聞。
　　——還真是黑發黑瞳異族阿瑟斯啊！
　　在眾信徒復雜目光中，阿瑟斯主教神情平靜的走到布道臺前，放下黎明聖典，開始壹天的晨禱。
　　然而今天的晨禱，註定充滿了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