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眾叛親離的範倫汀娜

　　七月，纁夏之末，秋荼網密。
　　範倫汀娜呆呆的坐在月臺上，看著窗外母親在世時親手為她設計培育的花圃，悵然出神。
　　遠處加冕儀式的狂歡聲，宛如最無情的譏口，喋喋不休的嘲弄戲謔著她的狼狽。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這夏末秋初之枝葉。
　　看似繁茂，實則已經陷入衰敗。
　　不可逆轉，雕零為泥。
　　她終將從高高在上的公主，跌入凡塵，碾落成塵。
　　兄妹反目，眾叛親離。
　　是她眼下最真實的寫照！
　　王室鬥爭的失敗，造成的影響不止於失去王位，甚至連令曾經支持她的母系貴族都對她忌憚起來。
　　很諷刺，但也很現實。
　　因為失去王位的她，只剩下“壹世榮耀”。
　　想要世襲罔替下去，必須得想辦法獲取爵位，或者繼承爵位。
　　她的弟弟盧克國王或許會賜予她新的爵位，但她能肯定，多半是男爵、子爵之類低級爵位，既是羞辱，也是剝奪她王位順位繼承權。
　　所以她只能想辦法繼承爵位。
　　父親的王位，已經被盧克繼承；
　　她還能繼承的只有母系家族的爵位。
　　理論上，母系家族爵位已經被她表兄弟繼承，她雖然有繼承權，但順位次序太靠後，基本不可能有繼承希望。
　　偏偏盧克王子的繼位，打破了嫡長子繼承制。
　　順位繼承法，已然遭到撼動。
　　以她依靠王室公主身份經營而出的影響力、以及財力，還是有很大可能獲取母系家族成員的支持，繼承母系家族爵位。
　　這也是她表兄弟忌憚她的根本原因。
　　此時的她，說是孤臣孽子，壹點也不為過。
　　‘或許自殺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
　　範倫汀娜逃避著想著。
　　她還有終北大陸為退路。
　　只要副體自殺，她隨即能在主體重生復活。
　　以她在《真實聖典》中的地位，多少也能混個牧犬身份，從此主攻超凡之路。
　　若足夠幸運，有朝壹日踏上半神位格，這無疑比區區壹個傀儡國王更加榮耀！
　　話是這麽說，但……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尚未從娘胎中誕生時，就已經為繼承王位做準備。
　　母親在她身上投入了巨大人力物力！
　　她從小就活得戰戰兢兢，每壹杯果汁，每壹份食物，都得等仆人試毒之後，才能享用。
　　她清楚記得，小時候摔了壹跤，跌得頭破血流。
　　然後照顧她幾年的女仆就消失了。
　　她哭著喊著找了許久，也未曾找到。
　　從此，她走路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身邊女仆突然消失。
　　她活得如此辛苦，就是為了能夠親手掌控生活。
　　結果呢？
　　親弟弟背叛她，表兄弟也要忌憚她。
　　她還剩下什麽？
　　連權力都沒剩下！
　　極致的萎靡席卷範倫汀娜身心，令她喪失了往日精氣神兒。
　　“唔——”
　　忽然範倫汀娜眼前壹黑，繼而又恢復如常。
　　——偉大的真實之人在召喚她。
　　範倫汀娜精神微微壹震，腳步略微有些踉蹌的離開了月臺。
　　……
　　……
　　光明罹難，黑暗永存。
　　在熟悉的窒息感中，黑暗再次統治了範倫汀娜的感官。
　　——她再次在主體上復活。
　　“範倫汀娜，見過偉大的真實之人！”
　　範倫汀娜握拳撫胸，聲音陌生得令人難以置信。
　　“我的眷者，看來失敗的痛苦正吞噬妳的鬥誌，折磨妳的靈魂。”
　　以豬鼻面具形象示人的真實之人，端坐在無垠黑暗中，祂聲音飄忽，不辨情感。
　　範倫汀娜撫胸彎腰，臉色黯淡，不爭不辨。
　　“或許我對妳的要求太高了，妳終究只是壹介凡人，失敗會令妳沈淪痛苦的泥沼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範倫汀娜聽到這，驀然擡起腦袋，那雙星眸中飽含不解與憤怒。
　　“不！偉大的真實之人，我從不畏懼失敗，我只是無法理解，明明我壹直占據優勢，為什麽最終失敗的卻是我？”
　　“優勢？”寧修遠來了興趣。
　　“我是哈靈頓王國的第壹順位繼承人，所有貴族默認的未來國王！”
　　“我從小廣交未來爵位繼承人！”
　　“我的母親為我提供了龐大財力，我甚至早早就獲得教會賜予的超凡特性，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為什麽教會突然要賜予我野獸聆聽者，將我放逐權利中心？”
　　“我以為這是薩利克法典的復辟，是我的親叔叔阿德萊德公爵想要繼承王位！”
　　“但他死了！”
　　“我以為再無阻力，我以為我只要恢復離開時的影響力即可順位繼承王位，但我沒想到……”
　　說到這，範倫汀娜表情痛苦起來。
　　“呵呵！”
　　偉大真實之人的聲音中，終於泛起壹絲憐憫的情緒。
　　“羔羊，始終是羔羊。我的眷者，妳的敵人始終不是妳的弟弟，而是貝西墨半神。”
　　什麽？！！
　　範倫汀娜駭然擡起面龐，壹臉不可思議。
　　她何等敏銳，壹個從未設想，也不敢設想的可能，從她腦海中閃過。
　　“超凡儀式！”
　　她失聲驚呼！
　　難怪明明優勢在她，最終卻輸得壹塌糊塗？！
　　原來，她壹直搞錯了競爭對象。
　　原來，她壹直只是壹頭羔羊，在需要時，隨時可以宰殺的羔羊！
　　“妳還有加冕為王的可能，我的眷者。”
　　真實之人的下壹句話，令範倫汀娜壹片混沌漆黑的內心，陡然升起壹絲希望。
　　“還有可能？”
　　範倫汀娜敏銳意識到了什麽，星眸瞪大，看向真實之人。
　　“貝西墨晉升失敗了？”
　　“不！”真實之人語氣古井無波：“祂成功了。”
　　成功了？
　　來自真實之人的肯定答復，令範倫汀娜徹底絕望。
　　天使？
　　何等夢幻的存在！
　　那是只出現在聖典記載中的神之左右手。
　　除了神，無人可以擊敗之存在！
　　如果盧克加冕為王是貝西墨的超凡儀式，那她永遠也不可能奪取王位。
　　想到這，範倫汀娜濃濃的不甘，徹底淪為無盡絕望。
　　寧修遠平靜看著面如死灰的範倫汀娜，不聲不語。
　　絕望是考驗信仰的試金石。
　　說實話，對於創建真實教會，壹統終北大陸的他來說，範倫汀娜的重要性，已經大大降低。
　　即便是作為刺探情報的臥底，消息來源也浮於表面。
　　這點從他作為地方主教，卻優於範倫汀娜知道盧克加冕為王的消息，就可見壹斑。
　　她對於黎明教會來說，終究只是壹頭頭羊。
　　再忠心的頭羊，依舊是羊。
　　對於寧修遠來說，坐不上王位的公主，也將徹底失去利用價值。
　　在極致絕望中，範倫汀娜眸光微閃，好似溺水之人最後的自我救贖。
　　“偉大的真實之人，我不明白，我加冕為王的可能在哪裏？”
　　“妳認為呢？我的眷者。”
　　“盧克加冕為王既然是貝西墨的超凡儀式，祂定然會維護祂的儀式，除非……除非……”
　　範倫汀娜呼吸急促起來，眼中閃過難以置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