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三節 砸場子

　　“哎，我說妳啊，為什麽要故意去接近黃浩雲那個家夥？”賭場旁邊的酒吧之中，懷揣著賭場經理奉上的三十萬元現金支票，兩名女子壹面拒絕著壹位位上前搭訕的男人，壹面低聲說著話。
　　“拜托，不讓他轉移壹下視線，明天早上家明同學就麻煩了……我說讓妳滾開啊！妳火星回來的聽不懂人話啊！”
　　悅耳的聲音壹瞬間幾乎壓倒了臺上麥克風擴音出來的歌聲，火爆卻迷人的少女站了起來，在旁邊搭訕的那名男子臉色乍紅乍白，整個酒吧的寂靜之中，他尷尬地搖了搖手：“呃，抱歉、抱歉……”灰溜溜地閃人。
　　盈盈坐下，翹起小腿，補妝、抹口紅：“妳看，拒絕別人非得這樣才會有效果，而且心裏還很爽，妳不是說下來發泄嗎？下壹個換妳試試看。”至於旁邊，拉著她掛在胸前的彩色珠鏈，雅涵已經捂著肚子笑得完全喘不過氣來。
　　“妳妳妳……拜托妳，別裝得這麽像好不好。哈哈，我要死了，肚子好痛……”
　　“妳痛也沒必要拼命拿頭頂我的胸口吧，塑膠水袋會爆掉的。”
　　“呵呵，我就是想讓它爆掉壹個，然後看看那些望過來的饑渴男人會變成什麽眼神。”
　　“……”
　　喝酒、笑鬧、跳舞、去小舞臺上唱歌、打退壹波波的無聊男人。偶爾過去賭場那邊玩兩手，由於已經收了賭場的錢，當然就不好壹贏到底，由雅涵隨意下註，反而輸的時候比較多，大概壹點多的時候，兩人走向洗手間，少女輕聲笑道：“如果覺得不過癮，我們壹個臺壹個臺繼續贏過去壹直讓他們破產也是沒關系的哦。”
　　雅涵瞪大了眼睛：“可是，妳不是已經收了他們的錢了嗎？再這樣做，會惹下麻煩吧？”
　　“呵呵，這點事情還不算是麻煩，何況妳也有張家的背景，賭場不敢真的動我們的，我只是怕妳輸錢輸得無聊。”
　　“哪裏，我也有贏錢啊。”
　　“贏得少輸得多，不會郁悶嗎？”
　　“放心吧，不會的。”雅涵笑道，“有可能會贏，也有可能會輸，賭錢所追求的不就是那種得失之間不確定的刺激感嗎？難道家明妳不這樣認為？”
　　“可以理解，但很難想象的啦。”少女嫣然壹笑，“我喜歡什麽東西都能把握在手裏的感覺，失敗者沒有話語權。呀呀呀呀……妳幹嘛扯我的臉……”
　　“拜托妳不要那樣子笑好不好，妳這樣多笑幾次，我會不由自主地真把妳當成女孩子哦。還有，沒人的時候說話能不能不要用那種漂亮的嗓音。妳太破壞家明在我心中的形象了。”
　　“可我是專業人士……”用少女的聲音說了壹半，家明揮手笑起來，這次是屬於少年原本的嗓音，但配合目前的這副形象，又實在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好吧，沒人的時候用我自己的聲音，怕了妳了。”
　　雅涵沒好氣地白了他（她）壹眼：“餵，家明。人真的能夠把什麽東西都握在手裏嗎？譬如說……妳面臨那些危險境地的時候？”
　　“至少在那個時候，生命正牢牢把握在妳的手裏吧。比任何時刻都要真實。”
　　聽他說出這句話，雅涵楞了壹楞，隨後，在走廊間摟住了家明的脖子，兩名少女依偎在壹起。
　　“家明，其實妳還是個孩子呢……抱歉，今天我很任性吧，謝謝妳答應我的無理取鬧，陪我胡鬧了這麽久。以前只有我媽媽陪我這樣胡鬧過……”
　　說話之間，雅涵的聲音忽然有些哽咽，家明嘆了口氣，拍拍雅涵的肩膀，感受著四周投射過來的好奇目光，心想妳要傷感另外找個地方也行啊……過得片刻，她才放開家明，擦了擦眼淚：“抱歉，有些傷感……”
　　“沒事，姐妹壹場，應該的。”
　　望著家明的女裝扮相，聽著他這樣的說話，雅涵噗嗤壹聲地笑了出來，隨後轉身走向女洗手間，進了門口才又轉過頭來：“呃，妳幹嘛……”
　　“我也要上洗手間啊。”
　　“但是……”手指在空中晃了兩晃，雅涵笑出聲來：“呵，那……不許偷看啊。”
　　“拜托……”
　　洗手間中，燈光明亮，似乎只有最後方那個小隔間裏有人在用。雅涵關好小門，在馬桶上坐下，水流聲響起時，不由得產生了壹絲羞意，家明就在旁邊，可把自己噓噓的聲音全都聽進去了。當隔壁傳來更大水流聲時，她臉上的紅潮就更加濃重了，心想女孩子真吃虧，不管什麽情況，都是自己害羞。神使鬼差地，她敲了敲旁邊的木板，輕聲道：“餵，妳是坐著還是站著。”
　　“當然是……呃，坐著……”
　　“真變態。”
　　站在旁邊小隔間裏的家明無奈地撇了撇嘴，耳聽得最後方那個小隔間裏不斷傳出劃火柴的聲音，隨後按下沖水按鈕，開門走出去。
　　洗手的時候，最後那小隔間的門悄悄地開了，家明用余光壹瞥，裏面的竟然是許毅婷，偷偷地向外面看了兩眼，大概發現不是認識的人，方才開門出來。
　　身體微有些顫抖，小聲地吸著鼻子，看起來像是個流感病人。眼前許毅婷的情形，竟比四五個小時前跟家明借錢時的情況惡化了許多倍。心中有些疑惑，表面上自然完全不表現出來。走到洗漱臺前，許毅婷拿下大眼鏡，雙手接著冷水拼命往臉上撲，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也在此時，雅涵從裏面走了出來。
　　“咦，許毅婷？妳也在這裏啊，妳臉色好差，怎麽了？是感冒了嗎？好嚴重，為什麽不去看醫生？”
　　“雅、雅涵老師，沒什麽，我……我沒事……”陡然間瞥見有熟人到來，許毅婷緊張地拿起眼鏡，無奈臉上還是壹片水光，視野模糊不清，慌亂地從口袋中扯出紙巾來擦臉，壹小包銀色的東西也因此掉落在地，當她反應過來時，家明已經將它拿了起來，那是香煙盒內的銀色錫箔紙，打開之後，裏面是壹些白色的粉末。
　　按照家明看來，目前黑道販賣的將近兩百塊壹小包的四號海洛因，這裏已經只剩下四分之壹都不到，其余的顯然已經讓許毅婷的父親用完掉。
　　“對、對不起，大姐姐……那是我的，可以……可以還給我嗎？”情況壹時間變得有些詭異，吸了吸鼻子，許毅婷的聲音由於心虛而變得極為畏縮，雅涵雖然在家明面前表現得幼稚可笑，但其實閱歷甚廣，壹見那白色的粉末，她便大概明白了是什麽東西，口中卻是問道：“那個……是什麽……”希望閱歷更廣的家明給她壹個預料之外的答復。
　　望著許毅婷難看的臉色，家明笑了笑，將東西包好又放回了她的口袋裏，柔聲道：“為什麽不吸掉呢？妳忍了多久了？”
　　這壹句話，無疑便證實了雅涵的看法是正確的，許毅婷怔了壹怔，過得片刻，眼淚從臉頰上簌簌而下：“我……我想戒掉，可是好難受……我不想這個樣子啊，嗚……”
　　雅涵與家明對視壹眼，隨後輕輕摟住了許毅婷，低聲安慰，嗚咽的哭聲之中，家明與雅涵也知道了許毅婷果然是被父親連累，因為壹次好奇而染上的毒癮。雖然家明對別人的事情向來是高高掛起，但至少雅涵的惻隱之心已經被引動起來。也在這片刻，騷亂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過來。
　　“抓住他，居然出老千……”
　　“擋住他！別讓他跑了！”
　　“我沒有——我沒有——妳們耍賴、耍賴啊——”
　　反駁的那個男子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家明目光壹凝，這個說話的人顯然就是許毅婷的父親許昌鴻。與此同時，許毅婷哭泣的身子也是微微壹震，叫了壹聲：“是我爸爸。”從門口跑了出去，家明與雅涵隨後跟上。
　　走出廁所門，只見賭場那邊此時亂成了壹團，許昌鴻拼命地掀翻了幾張賭桌，精神處於極度亢奮狀態。但眼見賭場的保安從各處圍過來，能夠跑掉的地方也是越來越少，酒吧這邊的人、先前在賭場的人都圍成壹團看著熱鬧。對於許毅婷的這個父親沒有半點好感，雅涵也沒打算過去插手。望著那邊的情況，雅涵說道：“家明，我……我們有辦法幫她嗎？”
　　“送戒毒所吧。”
　　“不、不行。”雅涵連忙出言反駁，“那個我知道的，要是送進去，裏面環境又差，還會被欺負和虐待，許毅婷這樣的年紀，基本上人生就已經完了。”
　　“呵呵，但是如果雅涵妳以個人的名義插手，要治療好她的毒癮，會很麻煩。我當然知道壹些辦法，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吸毒者的話不能相信，任何壹個人都會把自己說得比誰都可憐。雅涵妳確定想要幫她？”
　　“她……她畢竟是我的學生。”雅涵有些遲疑地說道，“而且她還是妳們社團裏的壹員不是嗎，我坐在社團活動室裏打毛衣的時候，經常是她靜靜地在旁邊看書，雖然我們的話不多，但她這樣的女孩子，能有多少錯呢？”
　　兩人的說話間，無路可走的許昌鴻已經被人用警棒打倒在地。隨後又是壹陣拳打腳踢，好在許毅婷從人群中擠出來、撲上去的時候。這幫人便停了下來，也不算打得太厲害，方才給家明與雅涵兩人送錢的那名賭場經理吩咐人將許昌鴻拖出去，隨後指示著整理現場。與此同時，許毅婷已經哭著喊了起來：“爸爸——”
　　“爸爸——妳怎麽了——爸爸——”
　　許昌鴻從來都不上進，逼得妻子改嫁，誘使女兒吸毒。然而無論如何，許毅婷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此刻那哭喊聲格外淒厲。雅涵與家明擠進了人群，幾名保安疑惑地檢查了倒在地上的許昌鴻，隨後附在經理耳邊說了些什麽，那經理頓時色變。家明讀著唇語，壹把拉住雅涵的肩膀：“許昌鴻死了。”
　　“什、什麽……”
　　死了人是大事，望著躺在地上壹動不動的許昌鴻，這個傳言立刻便引起了人群中的騷亂，那經理倒也不敢進行隱瞞，賭場反正有關系，當下便叫人報警、打醫院急救電話，壹面跟眾人說著這個人不僅出千，而且是癮君子，剛才顯然吸過毒，現在這是心臟衰竭而引起的猝死；另壹方面，也已經開始讓方才參與打人的幾個保安趕快離開。不過，眼見著幾個人偷偷地要走，許毅婷哭喊著撲了上去。
　　“不準走！殺人兇手，不許走啊……”
　　她壹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此時又能做些什麽事情，壹沖過去便被其余的保安給阻攔住，隨後推開，時而在哭喊中狠狠地摔倒在地，人群中雖然也有些黃家的親戚，但卻都是些年輕壹輩的青少年，誰也不願意上前淌這灘渾水。吸毒在先，出千在後，對方沒打太久，現在猝死也是有可能的。以前也不是很熟，現在跑上去認這樣的親戚，多丟人吶。
　　許毅婷掙紮的片刻間，壹名保安在那經理耳邊說了些什麽，隨後幾個人從許毅婷的衣袋裏將那包毒品搜了出來，拿著向眾人展示。事實上，許昌鴻被這樣打過壹頓之後才死，自然算不上全是因毒品而猝死，只是賭場現在就要坐實這件事情，他們並沒有太厲害地去打許昌鴻，上面又有關系，只要坐實了吸毒猝死，輿論不傳開賭場打死了人，賭場也就不會太受影響。
　　“……他們父女都吸毒，先把這個女孩子看管起來，等到警察過來了再進行處理。”
　　隨著他的說話，兩個保安抓住了哭喊掙紮的許毅婷，幾名打人的保安也已經出了賭場旁邊的小門。人群喧鬧中，壹只酒瓶飛過十多米的距離，在抓住許毅婷的其中壹名保安額頭上爆開，幾人驚愕的目光中，那保安踉蹌幾步，倒在了地下。
　　“妳們放開她！”人群之中，前面的是眼見許毅婷太過淒慘而心中不忍的雅涵，女裝打扮的家明跟在她身後，手中轉著壹只酒瓶。與此同時，賭場的幾十名保安都已經圍了過來，那經理說道：“兩位小姐，妳們想幹什麽？”
　　淡淡壹笑，家明柔聲陳述：“砸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