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希利蘇斯的最後壹夜

　　在其拉廢墟的最後兩頭領主蟲也被臭海盜安排的獵手馴服後，在黎明前最昏暗的時刻，今晚的戰爭便已進入了真正的垃圾時間。
　　蟲群已退潮。
　　它們甚至在新的命令傳達下，將那些戰死於混亂中的同伴也帶了回去，溫順無比，甚至懂得為眼前的戰士們讓路，絲毫看不出之前狂暴噬人的姿態。
　　這樣的轉變讓很多人都難以接受。
　　拄著圖騰的老牛用壹種復雜的目光看著眼前退潮的蟲群，在這強悍的戰士身旁，已堆滿了各種異種蟲和蟲人們的屍體。
　　假若異種蟲們能進行最基礎的思考，在看到凱恩左右那些堆砌如山的蟲子屍體時，也該將他視作永不忘卻的仇敵。
　　凱恩·血蹄幾乎是憑借壹己之力，為防線崩潰後的死亡騎士守住了通往神廟戰場的道路。
　　他在今夜瘋狂屠戮，將自己的破壞力釋放殆盡。
　　在狂野的戰鬥中凱恩也曾落入絕境，在被蟲群包圍的致命時刻，他也被迫釋放了壹次大地重生，在蟲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殺死了凱恩，本打算繼續前進時，堅韌的老牛又以滿血復活的狀態給了蟲群壹個大大的驚喜。
　　尤其是在凱恩身前的大沙坑裏，躺著壹個和頑強的範克瑞斯非常相似的異種蟲領主，應該是拉賈克斯將軍麾下最瘋狂的蟲群大將。
　　那名叫庫林納克斯的沙蟲掠奪者是被凱恩硬生生用圖騰砸碎了腦袋淒慘死去，而為了擊殺它，凱恩甚至弄碎了烏蘭·高嶺贈送給自己的至高嶺符文戰矛。
　　現在那戰矛的上半截，正插在庫林納克斯被攪碎的腦子裏呢。
　　“在想什麽？”
　　布洛克斯疲憊的聲音從凱恩身後響起，老牛甩了甩尾巴，走上前將自己的破碎戰矛從掠奪蟲領主破碎的腦子上拔下來。
　　他甕聲甕氣的對同為戰士的老獸人說：
　　“我只是在感慨。
　　我或許因為氏族的遭遇，對暗夜精靈的理解充滿了偏見。
　　在真正見識到其拉蟲群的狂暴毀滅之後，我才意識到，我不喜歡的那些瘦高個們在千年前做出了什麽樣的偉業。
　　如果流沙之戰裏，卡多雷沒能擋住這些其拉蟲……
　　血蹄氏族連存在的機會都不會有。
　　我不該記恨他們。
　　在我們不知道的久遠過去，在我的爺爺還尚未出生的時候，我們就已欠下了暗夜精靈壹份還不清的人情。”
　　“妳是個好戰士，凱恩，但妳總是想太多。
　　過去的恩惠和現在的仇恨並不沖突，妳不能因為暗夜精靈過去保護了妳們，就對他們的神靈對妳們施加的苦難視而不見。
　　這不是壹名酋長該有的想法。”
　　老獸人找了塊石頭坐下，又從自己的包裏翻出壹個精致的牛頭人煙鬥，這是烏蘭·高嶺在至尊戰士大戰結束後送給他的。
　　他用火石點燃煙葉，也不顧盔甲上充滿了腐蝕和蟲子肢節留下的劃痕，布洛克斯壹邊吞雲吐霧，享受戰後的寧靜，壹邊將手裏的斬龍斧丟給了凱恩。
　　說：
　　“那蟲子的甲殼用來做盔甲壹定不錯，妳收集到的好東西我們五五分。”
　　“但活全是我幹的，我覺得我應該拿更多。”
　　老牛哈哈笑著用鋒利的斧子砍開眼前掠奪蟲領主堅固的外殼，又把鋒利的六根蟲肢砍了下來。
　　以凱恩的眼光不難發現，這些鋒利如刀的黑色利爪只需要稍微打磨，就能成為上好的戰矛材料。他壹邊幹活，壹邊對坐在旁邊休息的老獸人說：
　　“妳們獸人在德拉諾也是氏族制的，我從格羅姆那裏聽說過了很多偉大酋長的故事，說實話，我現在有些迷茫，關於如何處理牛頭人和卡多雷的關系。
　　我知道，妳曾侍奉過壹位偉大又有智慧的酋長。
　　妳或許能給我壹些建議？”
　　“建議？我不覺得妳需要失敗者的建議，這樣的問題妳或許應該去問布萊克·肖，只需要付出壹點微不足道的代價，他的黑暗智慧就會為妳服務。”
　　布洛克斯以壹個大佬的坐姿坐在石頭上，看著眼前那些死亡騎士們沈默的清理戰場，他吐出壹口煙氣，對凱恩說：
　　“但如果妳覺得布萊克的黑暗建議太‘刺激’，我倒是可以和妳聊壹聊。
　　妳無非是在恩德與仇恨之間徘徊不定，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選擇。
　　用我們的獸人的方式來看，卡多雷確實庇護著這片大陸，他們在流沙之戰時保護了妳們，這是恩情，需要被償還。
　　所以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妳可以統帥妳的氏族為他們的存在而戰，至死方休。
　　但他們的神給予妳們的痛苦也是真的。
　　這是仇恨，必須要清算。
　　所以妳去和那個塞納留斯對峙的時候，也不需要給他太多的面子，壞事是他對子嗣的放縱才形成的，這本就是他的錯。
　　總不能因為卡多雷對妳們有恩，所以妳們牛頭人就活該受苦？”
　　老獸人咳嗽了兩聲，聳著肩對凱恩說：
　　“很多蠢貨以為恩怨相抵是真理，但事關仇恨的消弭又哪有那麽容易？我們獸人可是最懂這個的。
　　妳必須釋放心裏的憤怒，這樣才能心平氣和的謀求和平。
　　心裏有恨的人是不可能冷靜思考，更不可能勸服妳身後的人和妳壹樣冷靜，如果非要在恩德和仇恨之間選壹樣，妳要以自己的人民為先。
　　妳可以依靠的朋友或許很多，但妳的人民只能依靠妳。
　　妳不能讓他們失望。
　　壹旦他們失望了，妳就要倒黴了。
　　在妳倒黴的時候，我可不覺得卡多雷會伸出援手。這些暗夜精靈們確實比他們的同胞謙遜，但他們依然是精靈。
　　高傲與自大是他們的原罪。”
　　“嗚呼，誰說獸人沒智慧？”
　　凱恩覺得老獸人說的有道理，他壹邊將斬龍斧丟回去給布洛克斯，又把自己收集到的材料分了壹半丟到老獸人腳下。
　　老牛瀟灑的擺了擺手，說：
　　“多的那些算是支付給妳的綠皮智慧的報酬，另外，妳來都來了，不如跟我去壹趟淒涼之地？幫我打壹打半人馬，打完仗我請妳喝酒。”
　　“妳也開始學布萊克那壹套了。”
　　布洛克斯瞪了壹眼凱恩，說：
　　“妳個老牛看著憨厚，學起壞來可比我們快多了。但想雇傭我和我弟弟這樣的戰士，光這麽點材料可不夠。
　　妳能和布萊克壹樣，出手闊綽的拿得出錢嗎？”
　　“我沒有錢。”
　　老牛搖著尾巴，攤開雙手說：
　　“我的祖傳盔甲都賣給地精來給我的族人換糧食了。”
　　“沒錢免談。”
　　布洛克斯嗤笑壹聲，說：
　　“我們黑石山那邊自己還有壹堆麻煩事要解決呢，哪有時間和格羅姆那瘋子壹樣，拋下家業給別人打工啊？”
　　“別急嘛，我話還沒說完。”
　　老牛擠了擠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他拍了拍老獸人的肩膀，說：
　　“但半人馬掠奪成性，我聽說他們的祖地長矛谷裏有他們的五位大可汗的陵寢，裏面可是裝滿了金銀財寶。
　　我們牛頭人要錢也沒用。
　　放心吧，不會讓妳白幹的。”
　　“用別人的錢雇殺手幹掉別人這可還行。”
　　老獸人吐了口煙圈，在老牛寬大的腰上狠錘了壹下，說：
　　“妳這混蛋果然從布萊克那裏學會了很多狡詐智慧，這樣下去可不行，妳沒有布萊克的本事，就別學他那麽欠揍的思考方式。
　　這活我接了。
　　我也想去和那些能把妳這樣的戰士壓制幾十年的半人馬戰爭可汗們切磋切磋，反正我們的薩滿是要去的，就當是過去散散心……
　　呃，那是什麽？”
　　布洛克斯站起身，把腳下的蟲殼材料提起，正要和凱恩離開這裏，卻若有所感的回頭看向身後的天際。
　　在遙遠的大沙漠深處，正有壹道金色的光在夜下閃耀。
　　“聖光？”
　　老獸人詫異的看了壹眼身後的那些聖騎士們，他對凱恩說：
　　“聖光教會到底來了多少人？他們還能分出人手去幫助那些在沙漠裏戰鬥的獵手們嗎？”
　　“呃，那不是聖光教會的人。”
　　這段時間都住在納格法爾號上的凱恩搖了搖頭，他解釋到：
　　“戰鬥開始前，我看到布萊克派了壹名黑袍女士跟隨那些獵手去了沙漠裏的大蟲巢，應該是那位女士釋放的聖光。
　　船上的其他人對她都很尊敬，據說她還是壹位聖光異端？”
　　“啊，我知道是誰了。”
　　老獸人撇了撇嘴，說：
　　“‘遺忘之影’娜塔莉·塞林……壹個真正的狠角色，在我們和人類打仗的那些年裏，死在她和她那些瘋子追隨者手裏的獸人戰士都能湊出壹個小氏族了。
　　我還在奧格瑞姆的命令下，親自追捕過她。
　　怎麽說呢？
　　那女人很可怕，她是少數幾個被我砍傷之後還能活下來的人。”
　　“這麽厲害的嗎？”
　　凱恩瞪大了眼睛，說：
　　“我覺得她挺好說話的呀，挺低調的壹個人，在船上很沒有存在感呢。”
　　“啊哈，又壹個被娜塔莉女士騙了的家夥。”
　　正巧路過這裏的笨蛋芬娜聽到了凱恩的話，她翻了個白眼，對凱恩說：
　　“那艘船上最邪惡的是我的臭弟弟，但真算起黑惡程度，娜塔莉女士最少也能排進前五，大家都尊敬她可不只是因為她是船醫。
　　等妳真正惹惱了她，妳就知道壹個依靠自己涉足虛空的同時還被聖光鐘愛的暗影牧師有多可怕了。
　　她能輕易的用壹個眼神就把妳逼瘋，我可不是吹牛，我親眼見過的……
　　不止壹次哦。”
　　……
　　“阿嚏！”
　　在希利蘇斯大沙漠的雷戈蟲巢之外，拄著壹把流光四溢的華麗法杖的娜塔莉·塞林突然打了個噴嚏。
　　她覺得這肯定是有人在背後說她壞話。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現在太虛弱的緣故。
　　在娜塔莉身後，伊墨瑞爾·影衛正用壹種混雜著尊敬和畏懼的目光，看著眼前這位低調的黑袍船醫和她身旁那個年輕的大長腿女神官。
　　其實在之前分配任務時，布萊克指派這位兩位女士跟隨隱秘通途的獵手們沖入蟲巢馴服低階蟲群領主時，伊墨瑞爾是拒絕的。
　　她更希望由身經百戰的塞納裏奧德魯伊們擔任她這支小隊的治療者，而不是兩個看起來壹點威懾力都沒有的人類女牧師。
　　但布萊克拒絕她的替換請求，還告訴她，十個德魯伊都比不上壹個娜塔莉。
　　那時候伊墨瑞爾不相信。
　　但現在她信了。
　　她不知道深入其他兩座蟲巢的小隊遭遇如何。
　　但她的小隊出發時是十五個人，現在經歷了和壹座蟲巢的恐怖蟲子廝殺，艱難完成馴服任務之後還是十五個人。
　　這簡直是個奇跡！
　　他們在壹座最少有上萬蟲子的大蟲巢裏廝殺了好幾個小時，居然壹個人都沒死，連重傷都少，這種恐怖的治療效率已經堪比艾露恩姐妹會的月之祭祀了。
　　更難得的是，娜塔莉女士不只是會使用聖光治愈，在小隊遭遇到被蟲群圍攻覆滅的風險時，切換到暗影形態的塞林女士的虛空魔法同樣致命。
　　在親眼見到娜塔莉用壹個心靈尖嘯活生生嚇死了十幾只兇狠的蟲子之後，伊墨瑞爾就再也不敢對這位低調的牧師表現出任何的輕視。
　　她意識到了布萊克的贊賞並不是吹牛。
　　只要這位黑袍牧師想，她完全可以把這座蟲巢裏的敵人連同自己這十五人小隊輕松團滅掉。
　　如果再加上她身邊那位大長腿女神官的幫助，娜塔莉·塞林殺光她們和蟲子之後，甚至都不會受傷。
　　娜塔莉感覺到了背後精靈遊俠的敬畏目光。
　　但她並不在意。
　　她撫摸著手裏好不容易才制作完成的傳奇牧師聖杖，在那壹抹抹金色流光的跳動中，有些虛弱的娜塔莉看向身旁低著頭誦經的帕爾崔絲。
　　她帶著壹股肯定的贊賞說：
　　“伊森利恩把妳教的不錯，小丫頭，妳已經具備了成為壹名傳奇聖光牧師的所有條件，妳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治療者。
　　更難能可貴的是，妳不止會治療，妳還會使用聖光的力量戰鬥。
　　以後是打算成為壹名戒律者嗎？”
　　“嗯，是的，娜塔莉導師。”
　　盡管娜塔莉很早之前就已經脫離了聖光教會，還被很多牧師指責為異端，但銀色神官帕爾崔絲還是以過去的方式稱呼這位教過自己急救術的前輩。
　　她稍顯羨慕的看著娜塔莉手裏熠熠生輝的“祈福”法杖，輕聲說：
　　“是法奧冕下給我的建議，他說聖光對我的命運已有安排，還說我可以接替伊森利恩導師的職位，成為壹名大檢察官。
　　但比起戰鬥，我還是……
　　更喜歡治愈的感覺。”
　　“妳有天賦就不能浪費，法奧冕下看人的眼光還是很精準的。”
　　娜塔莉註意到了自己曾經的小弟子的目光，她將手中的法杖舉起。
　　在虛空力量的轉換下，那熠熠生輝的金色法杖瞬間從聖潔無比的治愈神器，化作壹把陰森怪異的邪物法杖。
　　輕輕揮舞就能帶出紫黑色的虛空流光，只是看壹眼就會讓帕爾崔絲心神戰栗。
　　“想要這樣懂的妳力量，並隨妳心意轉換形態的武器嗎？”
　　娜塔莉小聲對帕爾崔絲說：
　　“在壹名暗影牧師面前，不必掩飾自己的渴望。妳剛才親眼見過我是怎麽通過聖光與暗影的考驗，制作出屬於我的‘祈福與咒逐’。
　　我可以告訴妳，這樣的武器在這個世界不止壹把，艾露恩姐妹會還收藏著很多類似的神聖之眼與暗影之眼。
　　妳也可以擁有它，帕爾崔絲。
　　這是對壹名牧師最好的嘉獎。
　　又或者，妳可以去追求更偉大的神聖懲戒之力，為成為壹名傑出的戒律者而奮鬥
　　我所侍奉的邪惡者布萊克，或許可以幫妳尋找妳需要的力量。
　　但記住我的警告，千萬別相信他的任何壹句話，尤其是他要求妳為妳需要的信息付出報酬的時候……
　　妳這樣的小姑娘是他最喜歡的獵物。
　　他最近感情生活很糟，所以大概率不會吃了妳。”
　　娜塔莉伸手在帕爾崔絲腦袋拍了拍，如拍打小貓壹樣，語氣玩味的輕聲說：
　　“但他會享受‘馴服’妳的樂趣。”
　　“所以，離他遠壹點，離危險的臟東西遠壹點，要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