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屠龍者（下）

　　“哐”
　　如戰錘壹樣舞動的龍尾擡起，好像要朝著布萊克砸下來，但在擡起的壹瞬，那巨大的龍尾就因為虛弱，又壹次摔在了地面。
　　手持引魂燈的海盜根本沒有受到影響，只是被沖擊波帶起的積雪弄的遍布全身。
　　他手中的引魂燈延伸出四五道慘白色的光，就像是鎖鏈壹樣，深入塞菲爾被切開小半的細長脖頸之中。
　　這盞拘魂燈，似是覺察到了強大而虛弱的靈魂近在眼前。
　　它要履行自己存在的使命。
　　它要帶走那個靈魂。
　　不詳的光芒纏繞在幼龍破碎的脖頸血肉中，就像是壹場風暴襲來，在陰冷的狂風呼嘯中，隨著幼龍塞菲爾的慘叫化作低沈的嗚咽。
　　壹個幾近完整的靈魂，就那麽壹點壹點的，被從巨龍之體裏抽出來。
　　“不！！！”
　　幼龍在慘叫。
　　它還沒死呢，靈魂自然不會離體。
　　但此時瀕死的生命力，又在接受虛空的汙染沖擊，讓它根本無力對抗引魂燈的拉扯與牽引。
　　來自冥獄的光，照亮了布萊克周身的黑暗，將他消瘦的身體映襯的極其不詳。
　　雙眼中倒映著眼前狂亂舞動的白光，倒是有了幾分冥獄狩靈者該有的陰冷氣質，而在他腳邊，呱呱嗚咽的，瑟瑟發抖的小魚人，則頂著壹個小罐子。
　　在接從幼龍傷口流出的粘稠龍血。
　　死亡之翼為了不暴露自己，使用了最低限度的力量，那根刺穿了幼龍的源質箭上，只是附帶著虛空道標。
　　並沒有虛空化的血肉汙染。
　　眼前這場墮落是從靈魂開始，由內而外的，在塞菲爾的靈魂被擊潰之前，它的血肉還是純凈而沒有被虛空汙染。
　　龍血，這可是好東西！
　　“妳應該感謝我，也不必如此拒絕。”
　　布萊克雙手提著引魂燈，看眼前實質化的幼龍靈魂被束縛牽引著抽離軀體。
　　他主持著這個稍顯殘忍的儀式，說：
　　“我和冥獄的聯系現在暫時被聖光隔斷，在海拉重新找到我之前，妳的靈魂可以暫時寄居在引魂燈裏。
　　但海拉，肯定會找到我的。
　　那個瘋子不會讓我這麽逍遙的。
　　或許在明天，或許在數天之後，它的使者會帶著冥獄的憤怒而來，我已有個計劃去平息這股憤怒，再找個機會壹勞永逸的擺脫海拉那個瘋子。
　　但妳……
　　塞菲爾，妳就必須想辦法自救了。
　　壹旦她的使者發現，我的引魂燈裏有巨龍靈魂……
　　我會毫不猶豫的把妳丟出去，作為獻給冥獄女王的禮物，而我相信，這份禮物足以平息海拉對我的所有不滿。
　　那位女王陛下除了是個不可理喻，又貪婪無度，瘋狂無限的瘋子之外，其實挺好相處的。
　　妳懂我的意思嗎？
　　乖壹點，服從我。
　　鑒於妳現在的情況，我不覺得妳選擇拒絕是理智的，而且往好處想壹想，妳失去的只是壹具已經開始墮落的，無可救藥的軀體。
　　妳只是將可悲的作為壹名被我控制的幽靈活下去。
　　但妳最少還能活，不是嗎？
　　或許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妳可以親自去告知妳的同胞，關於死亡之翼重回人間的消息，妳關心它們，妳不想讓它們遭受和妳壹樣的厄運。
　　妳得先活下來。
　　所以，妳要怎麽回答我呢？”
　　布萊克盯著幼龍虛弱、憎恨且變得混沌的蛇瞳，又往天空看了壹眼。
　　他帶著惡意的恐嚇說：
　　“我聽到黑龍拍打翅膀的聲音了，死亡之翼的子嗣快來了，妳趕緊做決定，再磨磨蹭蹭的，我可就走了。”
　　“別走……別丟下我……”
　　塞菲爾無助極了。
　　自它以巨龍之身誕生以來，它從未如此無助過。
　　它只是壹頭小小的幼龍，又沒有什麽傳奇的故事，更沒有經歷過值得紀念的人生，卻被命運逼到眼前這個絕境裏。
　　畢竟以巨龍的時間刻度而言，它還只是個孩子啊。
　　眼看著布萊克抽離引魂燈，作勢要遁入陰影，而已經被虛空侵染，已經感覺到靈魂即將異化的塞菲爾心壹橫。
　　它大喊到：
　　“來！抽出我的靈魂！快！虛空在拉扯我，時間之王在上，好疼，好難受，快！”
　　“這才對嘛，但沒妳的幫助，我自己可不行。”
　　布萊克轉過身，將引魂燈再次提起，他說：
　　“妳必須足夠虛弱，我才能抽出妳的靈魂，這具軀體已經沒救了，妳得拋棄壹些東西，才能輕裝上路……
　　這有些殘忍，但卻是必須的！”
　　“嘩”
　　已經被虛空折磨的神誌不清的塞菲爾聽到這話，便鼓動最後的力量，揮起自己的爪子，壹爪子拍在自己的脖頸上。
　　鋒利的龍爪帶著決死之力，撕扯之下，把它的脖頸撕開大半。
　　這是在自殺。
　　滾燙的龍血混著破碎的龍鱗灑的到處都是。
　　傻乎乎的小魚人奔波爾霸還頂著罐子接龍血呢，結果沒能躲開，被噴出龍血潑了壹身，呱呱慘叫著在地上翻來翻去。
　　它扼著脖子，痛苦的很，應該是不小心吞下去了壹些。
　　海盜壹把將蠢笨的小魚人撈起來，塞進腰間背囊，又雙手提著引魂燈，蒼白色的弧光從燈裏飛舞出來。
　　塞菲爾足夠虛弱了，它又不再反抗，那幼龍的靈魂便被更快的拉扯出來，被慘白的光帶著回到引魂燈裏。
　　不虧是巨龍。
　　其靈魂和它的軀體幾乎壹樣龐大。
　　海盜感覺到手裏壹沈，又有壹股灼熱順延著手臂流淌到軀體中，大概是塞菲爾被剝離靈魂時的被汙染的碎片。
　　引魂燈顯然不喜歡虛空的力量。
　　它來自冥獄，是海拉力量的延伸，而海拉在尚未瘋癲之前，可是秩序側的終極造物，由塑造群星萬物的萬神殿泰坦們，制作出來的世界守護者。
　　雖然現在海拉已經瘋了十幾萬年。
　　但它那變質的死亡神力，依然對虛空有極強的抗性和壓制，引魂燈在收容塞菲爾的靈魂時，將那些被汙染的部分都“切”了下來。
　　結果便宜了布萊克。
　　這些碎片，顯然不如屠殺壹頭幼龍得來的經驗那麽多。
　　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隨手丟入遊俠職階，讓等級上升到了18級，但海盜職階30級的經驗條，依然卡在99%，無法繼續註入經驗，讓布萊克異常無奈。
　　以現在冥獄使者的狀態，被聖光力量暫時封印，引魂燈連接不到冥獄，塞菲爾在其中寄居是安全的。
　　但也是暫時罷了。
　　“我們得談壹談。”
　　布萊克手腳麻利的在地面撿起自己裝滿了龍血的幾個罐子，又拿了壹些還算完整的龍鱗，之後沖向幾百米外的獅鷲，飛快的沖入夜空。
　　在黑夜裏的狂風中，他將引魂燈提到眼前，伸手在表面上敲了敲。
　　說：
　　“關於妳和我之間以後的關系，我們必須談壹談。
　　不過妳先休息吧。
　　可憐的塞菲爾，經歷這糟糕的壹夜之後，小姑娘肯定已經嚇壞了，等妳睡醒之後，我們慢慢說。
　　睡吧，睡吧，明天是新的壹天，妳我都會有光明的未來的。但如果妳還叫我‘時間殘渣’那個很有侮辱性的代號的話……
　　我就把妳這頭傲慢的幼龍，餵給海拉！”
　　塞菲爾沒有回應。
　　這頭可憐的幼龍已經被虛空之力從時間線中暫時剝離，它的未來和過去，以及在每個時間點上的時間幻象，都出現了崩潰的征兆。
　　對於壹名青銅龍來說，這種狀態無限接近於真正的“死亡”。
　　它已進入了壹頭時間守護者可能存在的，最虛弱，最無力的狀態裏。
　　它迫切的需要休息。
　　而騎在獅鷲上的布萊克，將引魂燈掛在腰間，又往人物卡掃了壹眼，發現自己的稱號欄裏，多了個“屠龍者”的稱號。
　　效果和獸人殺手稱號壹樣，佩戴上之後，會增強對壹切龍類生物的殺傷力，並且附帶動作修正。
　　“沒什麽用啊。”
　　布萊克語氣遺憾的說：
　　“以現在的實力，正面對上幼龍都毫無勝算，最多去欺負壹下那些亞龍、雛龍和混血龍人什麽的，不過傳說沐浴龍血會強化軀體。
　　未來幾個月之後，龍喉獸人們大概會就開始喝紅龍血來抵禦魔血癥的虛弱影響，這證明這個說法並非空穴來風。
　　嗯。
　　到辛特蘭之後，試壹試。”
　　……
　　布萊克離開之後壹個小時，壹個龐大的陰影收攏著身體，在奧特蘭克寒冷的黑夜中滑翔落下，那是壹頭全身布滿了黑色鱗片的巨龍。
　　單看體長在七十米以上，就知道這是壹頭成年黑龍。
　　而從它特殊排列生長如王冠壹樣的龍角，和背部優雅的紫色魚鰭壹樣的背脊，以及尤其巨大的爪子和眼睛來看。
　　這還是壹位雌性黑龍。
　　應該是龍王血脈，是耐薩裏奧，也就是死亡之翼的純血後裔。
　　“找到了。”
　　它就在這人跡罕至的雪山密林上空巡遊，如巡視自己的領地，很快尋找到了目標，青銅幼龍塞菲爾的屍體正躺在血泊之中。
　　整個脖子都被自己的龍爪切開了三分之壹，壹雙黃色的蛇瞳龍眼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光澤。
　　“嘁，自殺了，還算有點決斷。”
　　那黑龍落在密林中，飛快的化作壹名黑發黑眼，體態婀娜，穿著長裙的女士，她抱著雙臂，看著眼前龐大如小山的屍體。
　　搖著頭說：
　　“我討厭屍體，不過我那不體面的哥哥，似乎很喜歡擺弄這些，他或許可以用這可憐幼龍的屍體，縫出另壹頭怪物。
　　嗯？
　　這頭青銅龍的靈魂呢？父親親自動手，這屍體裏應該有壹個被虛空腐化墮落的靈魂在！屍體還有殘缺……
　　少了龍角，壹些龍鱗，幾根龍爪和肌腱也不見了，脖子上還有平滑的切口，有其他人在我之前來過這裏！”
　　那位黑龍女士前行幾步，它在四周探索，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殘留物。
　　但當它伸出手，釋放出壹個龍語魔法之後，就立刻感覺到了壹股比周圍雪山寒氣更陰冷的能量殘留。
　　“是死亡的力量。”
　　黑龍女士稍顯謹慎的後退了壹步，然後瞇起了妖媚漂亮的眼睛。
　　“是冥獄？還是那個討厭的巨魔洛阿？但奧特蘭克又不是它們傳統的勢力範圍，它們的仆從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嗯……
　　不管了。
　　那些不是我可以插手的層次，就交給我那殘暴的父親去處理吧，但估計它也不會太在意。它今晚大動幹戈所需要的，也只是這具屍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