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9章 殺心

　　無論從哪壹個點都能看出，雲同笑已經輸了。
　　輸得很徹底。
　　即使開始的時候，他將諸洪共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在百劫洞冥的面前，這壹連串的拳罡，便是他作為真人的最大恥辱。
　　雲同笑虛影壹閃，掙脫了百劫洞冥的束縛。
　　緩緩落地。
　　道之力量維系的效果在更強者的面前無效。
　　故而這壹切陸州和陳夫看得清清楚楚。
　　陳夫搖頭微嘆，朝著陸州拱手：“讓妳看笑話了。”
　　陸州說道：“年輕人，血氣方剛，爭強好勝，在所難免。”
　　陳夫繼續搖頭道：“他可不小了，在我的門下修行也有五百年之久，本以為他已經足夠成熟穩重，如今再看，還是差了些。”
　　聽到師父的評價，雲同笑羞得面紅耳赤。
　　空間凝固效果消失以後，諸洪共撲了個空，順勢收起百劫洞冥，有些茫然地看著前方的羞愧難當的雲同笑。
　　雲同笑朝著諸洪共說道：“我輸了。”
　　諸洪共本想撓頭，壹看自己帶的是拳套，只得作罷，說道：“我贏了？”
　　這就贏了？
　　感覺對方遠強於自己，幾乎沒有戰勝的可能，這就贏了？
　　雲同笑壹言不發，老老實實走到了壹邊。
　　諸洪共本想退回去，陳夫叫住了他：“等壹下。”
　　“叫我？”
　　“妳剛才的法身，應該是元神境的百劫洞冥。但它所散發的力量，卻是名副其實的千界，何故如此？”陳夫百思不得其解。
　　並蒂蓮不知道這事也正常，畢竟這裏的修行者，很少接觸外界。紅蓮和黑蓮知道了金蓮界砍蓮修行之道，卻無人學習效仿，壹來是沒必要，二來這玩意除了給自己找不痛快，暫時還看不出有什麽優勢，而且就壹條命，比起命格而言，很容易讓修行者們更偏向於不砍蓮修行。
　　“前輩好眼力。”諸洪共笑著往下半身比劃，道，“這種修行方式不適合妳們，要拿刀……哢嚓！”
　　“……”
　　秋水山的弟子們，本能地後退了壹步。
　　這特麽是什麽修行之法，要用刀抹命根子？
　　陳夫也領會錯了，當即咳嗽了壹下，差點被空氣給嗆到，看著陸州說道：“妳對徒兒的教導，令人刮目相看。”
　　陸州點頭道：
　　“俗話說，嚴師出高徒，若不對他們嚴苛，那是在害他們。”
　　“……”
　　陳夫不理解，也無法接受，“那也不至於要……哎。”
　　實在說不出口。
　　好歹是大聖人，雖然對七情六欲不怎麽感興趣，但也不至於為了修行，斷絕子孫後代。
　　陸州繼續道：“老夫與妳的理念不同，棒打出孝子，嚴師出高徒。今日的切磋，便是他們付出帶來的回報。”
　　陳夫看向諸洪共說道：“妳不會怨恨妳師父？”
　　噗通！
　　諸洪共突然跪了下去。
　　眾人壹楞。
　　這又是什麽操作？
　　只瞧見諸洪共，收起拳套，雙手朝天，五體投地，朝著陸州跪拜，說道：“徒兒能有今天，全賴師父的栽培。養育之恩大於人，栽培之恩大於天！徒兒對師父的感激之情，日月昭昭，天地可鑒！”
　　跪拜，磕頭！
　　“……”
　　不管秋水山的修行者作何感想，反正魔天閣眾人已經麻木了。
　　初見時覺得太誇張過分，習慣以後，也就那樣了。
　　秋水山的弟子們，個個嘴巴微張，被秀得壹臉懵逼。
　　秋水山十大弟子，乃至大翰天下的修行者，對陳夫的敬畏，不必多說，自然是受得起所有人的跪拜。但沒有壹人像諸洪共這麽誇張的，命根子都沒了還要感激涕零？
　　先服為敬！
　　陳夫朝著陸州拱手，心悅誠服道：“佩服，佩服！論做師父，我不及妳！”
　　“不值壹提。”陸州說道，“老夫見妳對金蓮的修行之道頗為好奇。真正開啟此道的不是他，而是老夫的二徒弟，虞上戎。”
　　虞上戎站了出來，朝著陳夫微微拱手道：“天下修行，殊途同歸，讓前輩見笑了。”
　　這……
　　陳夫評價道：“敢為天下先，亦是壹種難得的膽識。”
　　陸州說道：“若有人想學，可向他請教心得。”
　　“……”陳夫先開口道，“我不過是問問，就免了。妳們誰若是想學，為師不會攔著。”
　　十大弟子個個劇烈搖頭。
　　陳夫當然不想看到徒弟們走這條道，也沒必要這麽做，但見眾徒弟如此抗拒，膽小如鼠，反而有些不悅地搖了下頭，嘆息壹聲。
　　陸州說道：“凡事不能強求，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十大弟子松了壹口氣。
　　命根子可算是保住了。
　　揮刀自宮？就算原地立馬漲五個命格，也不願意，這不開玩笑嗎？！
　　“多謝前輩諒解。”不少弟子感謝陸州幫他們說話。
　　陸州點頭道：“砍蓮修行，本就艱難，並非適合每壹個人。”
　　“等等。”陳夫疑惑道，“方才所言的特殊修行之道，乃是砍蓮之法？”
　　“妳有疑問？”陸州道。
　　“只是想確認壹下。”
　　“砍掉蓮座，使得法身自由。老夫這徒兒虞上戎，乃砍蓮修行第壹人，前無古人！”陸州說道。
　　“……”
　　陳夫聽明白了，贊許地看向虞上戎道，“長江後來推前浪，真是英雄出少年。”
　　“多謝陳聖人誇獎，不過是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虞上戎說道。
　　於正海聽得眉頭直皺。
　　罷了罷了，今天就讓妳出夠風頭。
　　陳夫回頭看向眾徒弟說道：“這就是妳們學習的榜樣。”
　　陸州說道：“還有壹場，繼續吧。”
　　既然是五大真人，那就五場打完。
　　這時，張小若走了出來。
　　他早就忍不住，想要出來試試身手。而且他的看法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秋水山連輸三場，面子上已經無光，再這麽下去，秋水山以後還怎麽在大翰立足。
　　師父大限將至，壹旦師父走了，秋水山今後還怎麽震懾天下，穩坐高臺？
　　大局為重，決不能因為眼前之人弱小，就要放過。
　　他對雲同笑的做法很是不屑，說道：“周師兄，還是我先來吧。”
　　“也好。”周光點了下頭。
　　張小若朝著魔天閣眾人拱手，說道：“哪位願意出來與我壹戰？”
　　開門見山，倒也直爽。
　　於正海和虞上戎已經戰過，自然不想繼續再戰。
　　“我來吧。”明世因笑了壹下，嘲諷道，“讓妳嘗嘗失敗的滋味。”
　　明世因很直接。
　　張小若說道：“我怕敗的是妳。”
　　這二人開場便是針尖對麥芒，沒了前面幾位的溫和有禮，語氣中已經充滿了火藥味，反而激發了全場看客的熱情。
　　好戲要來了。
　　“我好怕怕啊，那妳要收著點打，我怕我真打不過妳。”明世因說道。
　　就在他要上臺的時候，端木生開口道：“老四，妳修為不弱於大師兄二師兄，還是別以大欺小了吧。”
　　“？？？”張小若心中壹驚。
　　明世因道：“三師兄，我修為怎麽可能比得上大師兄二師兄，還是差了那麽點點。”
　　“別藏了，我還不了解妳？這場戰鬥，還是讓我來吧。”端木生讓了壹把，不想再讓。
　　“啊？”
　　明世因想說點什麽，卻看到端木生正怒瞪著自己，只得咽了下去。
　　張小若當即道：“長幼有序，還是這位兄弟吧。”
　　說完心中暗想，這家夥壹臉陰笑，眼神裏盡是暗搓搓的神色，果然不是什麽善茬，修為居然比老大老二還要強……差點吃了大虧。
　　明世因退到壹邊，悻悻道：“算妳走運。”
　　張小若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謝。”
　　端木生提著霸王槍，走了過來，遙指張小若說道：“我四師弟這壹點說錯了。”
　　“哦？”
　　“妳並不走運。”端木生朗聲道，“遇到我，妳更倒黴。”
　　呼！
　　長槍橫向壹提，四十五度傾斜向上，健步如飛。
　　噠噠噠……三兩步，場面上留下壹串殘影。
　　眨眼間來到張小若的面前。
　　疊浪千重！
　　縱入空中，便是萬千槍罡，朝著張小若的面門戳去。
　　張小若心中壹驚，且戰且退，好霸道的槍罡，難道這廝比魔天閣老大還要強？
　　這股的霸道的力量逼得他連連後退，退到了場地邊緣地帶的時候，縱身飛向天際。
　　端木生緊隨其後，長槍如龍，朝著上方飛掠。
　　天際出現了巨大的金龍！
　　張小若淩空倒懸，掌心壓下來，說道：“浩然天罡！”
　　看到這壹幕，陸州道：“儒門？”
　　陳夫說道：“我本精通三家法門，張小若極其擅長儒門浩然天罡，主修的也是儒門。”
　　“儒門多中庸，元氣隨和。此子罡氣霸道，有些不太壹樣。”陸州說道。
　　“好眼力。”陳夫說道，“張小若自幼深受他人欺負，故而嫉惡如仇。儒門心法的確偏中庸大和。但浩然天罡卻恰恰相反，越霸道，越能發揮出力量。”
　　“有理。”陸州贊同。
　　天空中。
　　端木生的槍罡越發地淩厲。
　　進攻頻率前所未有。
　　可能是在未知之地壓抑得久了，許久沒個真正的對手好好歷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壹個看起來不太順眼，自然要全力以赴。
　　張小若本以為自己的浩然天罡掌印可以擊潰槍罡。
　　奈何端木生喝道：“天眷有缺。”
　　槍罡勢如破竹，竟將天罡戳破！
　　砰！
　　繼續向上！
　　張小若眼睛壹睜，施展道之力量，向上閃爍。
　　端木生的感官下，張小若便是突然消失了，槍罡落了空。
　　但他的節奏未斷，繼續向上，且頻率越來越高。
　　眾人擡頭，驚訝地看著這壹場戰鬥。
　　比之前任何壹場都要激烈得多。
　　張小若見端木生窮追不舍，冷聲道：“妳太自視甚高了！看我五重罡！”
　　他掌心下壓。
　　再壹次倒懸天空。
　　手掌迸發青色掌印，從天而降。
　　端木生絲毫不慫，還是施展天眷有缺迎了上去。
　　就在槍罡要接觸掌印時，那掌印突然壹化五，疊加在壹起，劃破了空間，眨眼間來到了槍罡之上。
　　砰！
　　滋——
　　這是道之力量加五重掌印，強勢鎮壓的姿態，壓住了槍罡。
　　端木生頓覺手臂麻木，但他死死抓住霸王槍，槍尖頂住掌心，急速下墜！
　　只壹個呼吸，端木生落地，轟！！！
　　殿前的青石演武場，頃刻間瓦解，四散濺射。
　　陸州拂袖！
　　碎石飛向別處，視線清晰。
　　所有觀戰者，還是祭出了護體罡氣，防禦剩下的碎石。
　　這壹手，嚴格意義上來說，端木生落了下乘。
　　地面已經損壞，理應結束戰鬥。
　　奈何張小若好不容易得勢，豈能放棄，這種程度的勝利，遠遠不能滿足。
　　他怒瞪著雙眼，看著苦苦支撐的端木生！
　　滋——
　　霸王槍彎曲！
　　“老三！”於正海皺眉。
　　“五先生！”秋水山弟子驚呼。
　　眾人看了壹眼陸州和陳夫，見二位前輩表情淡然，似乎沒有插手阻止的意思，便繼續觀看。
　　端木生雙臂徹底麻痹，也就是失去了疼痛。
　　張小若道：“何必呢，妳差得太遠。”
　　端木生爆發罡氣，奮力支撐霸王槍，霸王槍終於被罡氣逼直。
　　張小若心中壹動，眼神之中，迸發壹抹細微不可見的殺機，沈聲道：“八重罡！”
　　掌心上又疊加了三道掌印。
　　轟轟轟！
　　霸王槍徹底彎曲了下來，端木生雙腿進入了地面。
　　渾身青筋暴發，雙眼戰意濃烈。
　　端木生依舊不放棄，咬牙暴喝：“起！”
　　霸王槍又壹次變直了！
　　張小若道：“那我就不客氣了！雙八重罡！”
　　他倒懸空中，左右手同時變幻。
　　陳夫見狀，眉頭微皺，正要擡手，陸州的大手伸了過來，摁在了他的手臂上，淡淡道：“且看就是。”
　　那兩道八重罡從天而降。
　　魔天閣眾人已經感覺到了危險，再繼續下去，這是要受傷，而且是不輕的傷。
　　兩個人的切磋節奏太快，也太過於較真！
　　戰場瞬息萬變，他們很想插手，但見師父穩坐高臺，也就只能看著。
　　轟！
　　兩座山似的掌印落了下來。
　　端木生悶哼壹聲，雙腿再入地面半尺。
　　霸王槍彎曲到了極限。
　　槍身上的盤龍紋飾，出現了滑動閃爍，這意味著霸王槍要斷了！
　　“給我起來！”
　　端木生暴喝壹聲，雙臂紫龍再也安耐不住爆發了出來，兩條紫龍瞬間抻直了霸王槍，席卷兩道八重罡，轟！
　　張小若猝不及防，被兩條紫黑龍撞在掌心裏，淩空上飛，厲聲道：“魔？！”
　　秋水山眾弟子異口同聲，驚訝道：“居然是魔！”
　　端木生踏地向上，槍罡爆發，兩條紫龍膨脹百倍千倍，站滿天空。
　　與張小若激鬥了起來。
　　看到這壹幕的秋水山弟子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師父，這是魔啊！”有弟子朝著陳夫道。
　　陳夫亦是驚訝，但見陸州面色淡然，顯然是早就知道此事，便道：“只許看，不許動！”
　　眾弟子只得觀戰。
　　張小若壹邊打壹邊道：“妳居然是魔？”
　　端木生道：“什麽是魔？！”
　　張小若身形變幻，瞬間化作無數道影子，在端木生的四面八方到處閃耀。
　　嗖嗖嗖！
　　端木生的槍罡密密麻麻，戳向四方。
　　越戳越快，幾乎形成了壹個實體的圓形槍罡領域。
　　雙臂和紫龍在領域中來回飛旋。
　　“真人？”陳夫驚訝，“以槍入道，領悟空間之能，此子竟是如此特殊的真人？”
　　話音剛落。
　　砰！
　　只聽見天際傳來壹聲極致的碰撞。
　　槍罡似乎命中了壹道影子。
　　所有的影子都在剎那間消失，只剩下被戳中的那壹道，而後吐出壹口鮮血，落了下來！
　　轟！
　　“……”
　　眾人咽了咽口水。
　　戰鬥似乎結束了。
　　端木生落了下來，站在張小若不遠處。
　　倒提霸王槍，目光凜凜地盯著落地的張小若。
　　紫龍回歸，隱入雙臂之中，渾身的衰敗力量也消散了。
　　端木生搖了搖頭喝道：“再來！”
　　霸王槍戳地。
　　砰！
　　這太不過癮了！完全沒打夠。
　　秋水山弟子：“……”
　　這人得勢不饒人啊！
　　端木生是被張小若壹閃即逝的殺機激怒了，故而說話比較氣憤：“孬種，起來與我繼續戰鬥！”
　　砰！
　　張小若就是不起來，嘴角掛著血絲，渾身疼痛不已。
　　也就是這時候，陸州淡淡道：“夠了。”
　　端木生的怒火消失，冷靜了下來，朝著陸州道：“是。”
　　“下去吧。”陸州揮袖。
　　“是。”
　　端木生收起霸王槍，緩緩轉過身子。
　　就在他轉身時。
　　張小若突然彈起身來，空間頓時靜止，手中寒芒爆發，朝著端木生掠去：“我還沒輸！！！”
　　嗖！
　　端木生感覺到脊背壹陣涼意，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完了！
　　就在千鈞壹發之際，陸州漠然開口：“放肆！”
　　壹道金光閃閃的掌印，比張小若快了不知多少倍，眨眼間將其擊飛！
　　砰！
　　張小若手中寒芒斷裂落地，整個人落了下去。
　　“五師弟！”
　　“老五！！”
　　數名弟子迅速掠了過去，接住張小若。
　　“是可忍孰不可忍！切磋就切磋，以大欺小，算什麽本事？！”
　　嗖嗖嗖！
　　秋水山十大弟子在這壹刻變得極其團結，華胤，雲同笑，梁馭風本來不想管，但師弟遭到重創，魔道當前，呼聲太大了，不得不沖上演武場，振作秋水山的士氣和尊嚴！除了受傷的張小若，全部掠入場中。
　　陳夫沈聲道：“住手！”
　　咳咳咳，咳咳咳……聲音被淹沒了。
　　嗡——
　　不知何時，陸州出現在端木生後方，秋水山眾人身前，整個場地的中心，掌心向前。
　　淡淡道：“不自量力。”
　　轟！
　　秋水山所有人，盡數被金色罡氣擊飛！
　　嘩啦啦落地。
　　壹招，肅清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