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司無涯的弱點

　　項烈的脾氣倒是和端木生有幾分相似，看起來異常火爆。
　　他用元氣轟出的音浪，也不管在場的人能否承受，只顧自己的爽快。
　　以至於下方的將士，不得不戰戰兢兢，捂著耳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飛輦上……等待著飛輦的回應。
　　他們越發得感覺到，於正海可能不在。若是他在的話，又豈會受這種圍堵的窩囊氣？
　　就在華重陽準備開口的時候——
　　劉秉戰輦之中，響起輕柔而動聽的聲音：
　　“項叔叔。”
　　項烈眉頭壹皺，看向劉秉所在的戰輦。
　　眾人的目光從項烈的身上轉移到了戰輦，很明顯，那聲音來自壹名女子，練色娛目，流聲悅耳。
　　“永寧？”
　　壹位優雅而別致的女子，踏空走出戰輦。她紅衣罩體，鬢珠作襯，乃具雙目如星復作月。
　　這便是大炎永寧公主劉文君。
　　看到永寧公主的出現，閣樓中暗中觀察的小鳶兒笑嘻嘻道：“師父，永寧姐姐真漂亮呢。”
　　陸州隨手壹揮，壹道微弱的罡氣屏障擋住三人。
　　這般說話，很容易驚動高手，還是小心為妙。
　　永寧公主朝著項烈行禮。
　　但這番行禮，著實嚇壞了項烈。君君臣臣，子子父父，嘴上尊重，豈敢真的讓公主行大禮。項烈連忙降低高度，單掌壹擡，壹股罡氣將永寧公主拖住，說道：“公主折煞我了。”
　　永寧公主淡淡壹笑，如沐春華，說道：“項叔叔，您不是去了益州嗎？”
　　“恰巧路過。”
　　這個路過用的真生硬。
　　梁州在益州的北方，怎麽也不是路過的地方。
　　“原來是永寧公主……”柔利首領哈洛朝著永寧行禮，右手臂放在左側肩膀上躬身笑道。
　　這時，劉秉說道：
　　“永寧，今天不是妳嘮家常的時候。”
　　永寧公主說道：
　　“真要打嗎？”
　　項烈眉頭壹皺說道：“永寧，妳要是想替幽冥教求情，那就算了……妳讓開，否則打了起來，沒人顧得上妳。”
　　劉秉看著永寧說道：“知道父皇為什麽讓我帶妳來？”
　　永寧又豈會不知道。
　　但她壹點也不氣也不惱，語氣平靜道：“不用管我……”
　　這話像是對劉秉說的，又像是對飛輦中的人說的。
　　“帶她下去！”劉秉壹揮手，兩位將軍將永寧帶回戰輦。
　　……
　　語落的瞬間，華重陽先發制人——
　　壹道八九丈之高的法身膨脹開來：“白玉清，與我並肩作戰。”
　　“好！”
　　白玉清沒有開啟法身，兩人朝著劉秉的方向閃電般進攻。
　　飛輦倒飛，六位將軍面色壹沈，迎了上去。
　　雙方立時激鬥在了壹起，罡氣交錯！
　　下方的士兵，不斷後退！
　　砰砰砰！
　　盡是法身碰撞的聲音！
　　令人眼花繚亂！
　　哈洛再度開啟狼王法身，嘴角劃過冷笑，他朝著飛輦上看了過去。
　　“哈洛，妳的對手是我……”
　　楊炎和狄青二人從飛輦上躍出，撲向異族人的巨大方陣。
　　飛輦上四大護法盡數離開。
　　幽冥教飛輦周圍的所有修行者匯聚在壹起，同時調動元氣，形成巨大的屏障，包裹住巨輦。
　　項烈哈哈大笑：“天意如此，妳的四名手下都沒機會保護妳！於正海……受死！”
　　擡手便是壹掌！
　　壹道巨大的符印，朝著巨輦飄了過去。
　　轟！
　　符印落在飛輦上的，消散不見。
　　“嗯？”項烈眉頭壹皺，看向飛輦上的紋路，驚訝道，“天師道的陣紋？”
　　與此同時。
　　楊炎和狄青也和異族人大戰在了起來。
　　整個梁州城，仿佛都被法身占據。
　　但凡在梁州城內的修行者，無不擡起頭，仰天觀望這華麗的壹戰。
　　四大護法應對的兩股勢力，尚且能壹壹戰。
　　那麽剩下的巨輦，如何抵擋八葉高手項烈的進攻？
　　飛輦之中……
　　顯得異常安靜。
　　幽冥教的弟子們拱衛飛輦，鍥而不舍。
　　他們相信飛輦上的人，哪怕以死相博。
　　項烈說道：“於正海，我倒是小瞧了妳，妳打算躲在龜殼裏壹輩子？”
　　輦中沒有回應。
　　閣樓中。
　　陸州沒有關註四大護法的戰鬥，而是將註意力都放在了飛輦上。
　　他也在想，於正海，到底在不在飛輦裏？
　　這個局勢，只有於正海能逆轉！
　　項烈哈哈大笑，再次擡起手掌，朝著飛輦打了過去。
　　壹張巨大的道門進攻符印，刺眼奪目。
　　轟！
　　飛輦出現了搖晃。
　　咯吱，咯吱……陣紋也有所裂開。
　　“糟糕，教主……快走！”青龍殿二首座於洪跳了上去。
　　華重陽和白玉清二人占據優勢，華重陽回頭看壹眼：“白玉清回去支援，我來頂！”
　　“好！”
　　白玉清調動浩然天罡，於半空之中，朝著項烈進攻而去。
　　華重陽頓時壓力驟增，以壹敵六！
　　六座法身，就像是圍棋似的，將他團團圍住。
　　驚雷似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這種戰鬥，已經無暇顧及下方的建築物……梁州城下方，已成廢墟壹片。
　　……
　　白玉清橫向進攻而來，項烈卻冷笑道：“七葉終究是七葉……”
　　雙掌疊放，掐動手勢。
　　數十道印符，朝著白玉清撲了過去。
　　白玉清面色壹驚，浩然天罡開啟……轟！轟轟轟……
　　始終是境界有差距，白玉清倒飛了出去，吐出壹口鮮血。
　　“滅了幽冥教四大護法！於正海並不在輦上！”項烈已經篤定……他多麽的了解於正海。
　　於正海若是真在，早就出來主宰局勢，何必畏畏縮縮。
　　項烈的聲音響徹全場。
　　哈洛跟著冷笑了起來，狼王法身突然膨脹了變大。
　　“楊炎，狄青……妳真以為，六葉能帶隊？”
　　嗡！
　　狼王法身四蹄之下的金蓮，也跟著變大。
　　金蓮的壹角，哢擦……多出了壹葉。
　　七片葉子，圍繞金蓮旋轉。
　　在那方陣之中，哈洛更是變得強橫無比！
　　轟，轟！
　　楊炎和狄青頓時被狼王擊飛，法身消失的剎那，兩人亦是吐出壹口鮮血。
　　華重陽顯然也支撐不了多久。
　　項烈滿意點頭，朝著飛輦上俯沖了下去。
　　轟！
　　陣紋再次皸裂。
　　轟！
　　陣紋激蕩，猶如玻璃似的支離破碎。
　　幽冥教壹千多名修行者被項烈連續兩次進攻，罡氣橫掃之下，盡數下墜。
　　項烈落在飛輦上。
　　元氣湧動，從丹田氣海傳遍腳步，在傳遍飛輦全身。
　　項烈控制住了幽冥教的飛輦！
　　“果然是空的。”
　　就在項烈準備腳踩巨輦，轉身對付華重陽的時候——
　　咻！
　　飛輦之中，壹道身影宛若閃電般沖擊項烈的後背。
　　項烈何許人也，感受到了背部來的危險。
　　當即開啟護體罡氣。
　　“晚了。”
　　砰！
　　項烈向前撲了出去……壹股詭異的力量，輕易破開了他的護體罡氣，噗，壹口鮮血向下吐出。
　　“項叔叔！”劉秉駕馭戰輦懸空，看到了這壹幕，露出驚駭之色，他連忙轉移視線，看向飛輦上之人——
　　出現的……不是於正海。
　　而是，魔天閣第七弟子，司無涯。
　　司無涯收起雙掌，手心裏數道紙符盡數燃起火焰，消失於天地之間。
　　於洪強忍著疼痛躍上飛輦，控制飛行。
　　“七先生！您成功了！”
　　司無涯壹步壹個腳印，面色平靜，走到了巨輦舵盤之前，俯瞰項烈，朗聲道：“妳很倒黴，我研究了這麽的天師道神咒，沒想到會用在妳身上。”
　　天下萬物相生相克，八葉，也不是沒有弱點。
　　為了破開師父的神咒，那段時間，他兢兢業業，刻苦研讀天師道神咒。除此之外，大師兄為了幫忙解開神咒，更是不惜壹切代價，從各大道門找了壹堆的符紙。
　　這些符紙積累在壹起，只用了壹次，便沒了。
　　但是壹次，就夠了。
　　轟！
　　項烈砸在了地面上。
　　司無涯知道他沒死，不過能重創項烈，已經夠了。
　　楊炎狄青，還有白玉清，負傷返回。
　　只剩下華重陽苦苦支撐。
　　司無涯看向劉秉，說道：“劉秉……自從妳踏入梁州城的那壹刻，妳已經輸了。”
　　“嗯？”
　　“項烈算是壹個小小意外。可妳有沒有想過，梁州城的陣法，壹直是完好無損的？”司無涯的話，讓劉秉的將士們面面相覷。
　　“妳故意的？”劉秉眉頭緊皺。
　　“算是吧……還有這幫異族，從始至終，他們在我眼裏，不過是壹群未開化的動物罷了。”司無涯壹字壹句，字字珠心。
　　哈洛聞言，暴怒了起來。
　　狼王法身再次膨脹。
　　哈哈哈哈……
　　可能是被司無涯的言語激怒。
　　巫術方陣內的兩千名修行者，同時仰天，身上冒起濃烈的紫色霧氣。
　　狼王法身不斷地汲取那些紫色霧氣。
　　身形越來越大。
　　哈洛朗聲道：“妳真以為妳壹切算盡？”
　　白玉清連忙來到了司無涯的身邊，說道：“七先生，屬下請求撤離。計劃已經成了，只要撤離，哈洛壹定會拿劉秉開刀！”
　　楊炎和狄青亦是躬身。
　　司無涯哪裏不知道哈洛會留手，這麽多年，只有他和於正海才知道，他們有多了解這幫異族。
　　撤？
　　按計劃行事？
　　劉秉單手壹抓……
　　永寧公主被懸空束縛。
　　他沒得選了！
　　“司無涯，妳敢走？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不可能！”
　　“永寧？！”司無涯眉頭壹皺。
　　三大護法再次躬身：“七先生！請按計劃行事！”
　　司無涯看著懸空的永寧公主。
　　永寧面色平靜，不慌不鬧，甚至還帶著暖暖的笑意，看著立於飛輦上的司無涯。
　　她的嘴角，露出壹絲滿意的微笑。
　　似乎，這就夠了。
　　永寧右手微微擡起，壹道劍罡出現在手心裏。
　　“請繼續，妳的計劃……”
　　永寧抓住劍罡，朝著自己的胸口，猛然刺了過去——
　　人在最不確定自己想要什麽的時候，往往就很容易陷入抉擇的困境。真正當壹切爆發的時候，所有的選擇又變得荒唐可笑，又無從選擇。
　　司無涯的眼睛裏折射著那道劍罡揚起的樣子。
　　像是某種東西，觸動了他的心臟似的……
　　他腳下壹點，身如離弦之箭，朝著永寧飛了過去。
　　“苦命鴛鴦……魔天閣七先生，不過如此！”
　　哈洛在移動的巫術大陣之中，將狼王法身強行提升到了八葉……八葉的狼王，朝著司無涯飛了過去。
　　“七先生！”
　　盡管永寧很想保持冷靜，很想保持平靜。
　　可當她看到司無涯朝著自己飛來的時候……表情變得不可控制。
　　“為什麽？”
　　永寧依舊沒有留手，劍罡捅了下去。
　　司無涯壹直以為自己是個冷血動物，從來不會被任何東西觸動。可當那壹劍罡刺下去的時候，他感覺到仿佛是刺到了他的心臟之中。
　　鮮血散開。
　　侵染衣襟。
　　司無涯瘋狂拍出無數掌印，將劉秉的戰輦擊飛，壹把攬住永寧！
　　可惜的是……狼王法身壹爪子，重擊在了他的後背上。
　　砰！
　　司無涯上身衣著盡碎，抱緊永寧公主，像是斷線的風箏壹樣，朝著遠處的建築群墜去。
　　哈洛高興極了：“哈哈哈……看來，今天我才是最大贏家！”
　　他大手壹揮。
　　方陣解開。
　　巫術修行者們無法強行維持八葉法身太久。
　　戰局已定，剩下的，只需要慢慢收尾即可。
　　巫術修行者們，往地面上的幽冥教弟子俯沖而去
　　華重陽終究抵擋不住的，被六位將軍合攏擊飛！
　　壹切塵埃落定？
　　廢墟之中。
　　司無涯單臂扶著永寧公主，壹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的臉色很難看……
　　就這麽壹直保持著扶著的姿勢，片刻過去，再也無法控制體內翻滾的氣血，彎下腰去，噗，鮮血吐出！
　　他不得不撒開手，雙掌撐著地面。
　　就在永寧要倒下去的時候，司無涯奮力起身，再次扶著永寧，擡頭仰望戰局——
　　壹切的計劃，終究因為自己的任性，失敗了？
　　幽冥教的壹千多名弟子，頃刻間被劉秉的人馬和樓蘭人，柔利人團團圍住。
　　……
　　永寧微微睜開眼睛，擡起沾滿鮮血的右手，抓住了司無涯的手臂，孱弱地問道：“為什麽？”
　　司無涯搖搖頭，五官沒有血色，他不知道……他也不想回答……他只知道，現在的他，心臟像是被巨石堵住似的難受！
　　他壹如既往的無情冷漠。
　　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機械似的。
　　砰！
　　天空中，巨輦碎了。
　　“妳，快，逃。”
　　“逃不了了……”司無涯搖了搖頭，語氣多少顯得很無奈。
　　沒了飛輦，又怎麽能逃跑呢？
　　在這壹瞬間，司無涯感覺自己愧對所有人，四大護法，幽冥教的兄弟，還有願意為他赴死的永寧……
　　司無涯自詡掌控全局。
　　在這壹刻，他失去了辦法。
　　永寧的鮮血侵染他的手臂，讓他完全無法凝聚心神思考應對之策。
　　他不僅難受，還很煩躁。
　　可他必須要保持冷靜。
　　怎麽辦？
　　真要眼睜睜地看著所有人都去死？
　　咯吱。
　　咯吱。
　　壹道蒼老而有精神的身影，出現在司無涯的身邊。
　　司無涯眉頭壹皺，緩緩擡頭。
　　不禁渾身劇顫。
　　雙目之中充滿不可置信！
　　那老人面色淡然，壹手撫須，壹手負在身後……跟在他身邊的，還有壹個小丫頭，壹個看起來很緊張的中年男人。
　　世界仿佛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司無涯才用顫抖的聲音道：“師……師父？！”
　　陸州搖了搖頭，嘆息道：
　　“孽徒。”
　　“我……徒兒……”司無涯竟然完全說不出來，嗓子的聲帶像是被割斷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