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禍鬥歸心

　　塗山大陸內，某處山林湖泊。
　　“噗～”水花四濺，壹只漆黑細犬躍出湖面，站在了濕濘的草地上。
　　盡管黑犬身上燃燒著灰色火焰，但並不妨礙它那副“落水狗”的模樣。
　　畢竟寂滅灰妖焰只管吞噬能量，不會幫狗狗蒸發身上的水漬。
　　“嚕……嚕……”
　　禍鬥喘著粗氣，纖細的四肢顫顫巍巍的，顯然被荒銀猞打得不輕。
　　它是萬萬沒想到，地底深處竟然還藏著壹尊至聖！
　　這怎麽可能？
　　這怎麽可能……
　　今日壹戰，徹底擊碎了禍鬥對此間大陸的認知。
　　它不知道，哪裏冒出來這麽多位至聖，更不知道，獸族為何與人族為伍！
　　難道那人族青年施展了什麽妖法嗎？
　　他為何能得到這麽多獸族至聖的青睞？他到底是什麽來頭……嗯。
　　他說了，他是火。
　　火……
　　“停，妖火，停下。”禍鬥甩了甩身上的水漬，努力與寂滅灰妖焰交涉。
　　然而寂滅灰妖焰無聲無息，只顧著吞噬禍鬥滿身的能量。
　　“停！我讓妳停！”禍鬥求饒半晌，終於忍受不住，體內猛地爆發出壹股火焰。
　　“呼！！”
　　灼熱的火焰，向四面八方鋪蕩開來。
　　層層烈焰吞沒了湖畔山林，也將身後的湖水蒸騰出了濃濃白霧。
　　清月輝·禍海四方！
　　然而，滾燙的熱浪並未將灰火蕩開，反而讓寂滅灰妖焰更加興奮了！
　　不過片刻，周遭翻騰的赤色火焰，統統被灰色火焰覆蓋。
　　“嗚～”禍鬥輕聲嗚咽著，眼中充滿了絕望。
　　更加可怕的是，寂滅灰妖焰並不傷害黑犬的身體，就只顧著吞噬能量。
　　堂堂至聖，吸收妖息入體的速度，遠遠沒有寂滅灰妖焰吞噬的速度快。
　　寄生蟲？
　　不，寂滅灰妖焰不是寄生蟲，而是施暴的壓迫者。
　　禍鬥淪為了奴隸，它吸納來的全部能量，統統都要上交、壹點不留。
　　“啪～啪～啪！”
　　禍鬥運起妖息，身影接連閃爍。
　　清月輝·碎星鬥！
　　漆黑細犬不斷破碎、位移、重組。
　　最後的最後，黑犬停在了山林中，身體抵住壹株樹木，不斷的喘息著。
　　過了好壹陣，禍鬥搖搖晃晃的撐起身軀，身影再度閃爍。
　　頃刻間，黑犬出現在高空中，腳踏雷電、俯視著下方山林。
　　“汪！汪汪！”禍鬥大聲咆哮著，不斷發號施令。
　　很快，壹道道水柱從林中射了出來。
　　天空中烏雲匯聚，迅速下起瓢潑大雨，各式各樣的水系妖技向禍鬥身上撲去。
　　可是……
　　寂滅灰妖焰滅了麽？
　　沒有。
　　不僅沒有，妖火更加的活躍了！
　　水妖息同樣是能量！妖火借著由水妖息摻雜的滂沱大雨，迅速蔓延開來，將這座山林統統納入灰火之中。
　　“嗚～～”
　　“嘶……”林中萬獸驚懼不已，顯然意識到了寂滅灰妖焰的威力。
　　哪怕是妖火本體不在眾獸身上，但其擴散出來的火焰也是大吞特吞，瘋狂吞噬著壹切。
　　“汪！！”禍鬥幾近氣急敗壞。
　　林中的妖獸，皆是與禍鬥並肩作戰的戰友。
　　此時，禍鬥看著獸族驚吼尖叫的模樣，它再也忍不住，身影瞬移離去。
　　這壹次，又驚又怒的禍鬥，出現在了壹座冰窟內。
　　“汪！”禍鬥四處打量著，並未見到塗山狐族。
　　此處冰窟空空蕩蕩，唯有石壁上塗滿的冰霜，昭示著狐族曾經存在的痕跡。
　　就連水系妖技都滅不了火，禍鬥自然不認為，這些普通的冰雪能夠滅火。
　　“嚕。”禍鬥沿著隧道，從地底冰窟向上尋去。
　　直至它來到洞口處，依舊沒有尋到半點塗山狐族的身影。
　　灰火覆蓋的視線中，唯有壹片狼藉。
　　壹株株回天木佇立在遠處，壹動不動。
　　“嘩啦啦～”察覺到首領來了，這才有壹株回天木探來枝條。
　　“汪！”禍鬥壹聲嘶吼。
　　回天木枝頓時停在半空，沒敢再探向統領。
　　顯然，禍鬥不願意再連累回天木。
　　無需回天木稟報，禍鬥能推測出來，被囚禁於此的塗山狐族，也被那群人族救走了。
　　“咚”的壹聲悶響，禍鬥趴在了洞口處。
　　又有壹條回天木枝探來，似是想要幫助禍鬥治愈身軀。
　　“汪。”禍鬥輕輕吠了壹聲，再度揮退了臣民。
　　它喘著粗氣、趴伏在地，竟有壹種亡國之君、窮途末路的感覺？
　　“妳的妖息，終歸會被我的妖火吞噬幹凈。”
　　突然間，沈默的寂滅灰妖焰，傳來了壹絲心念。
　　從內容上就能判斷出來，此言並非出自妖火，它只是在轉述主人·小焚陽的意思。
　　“放過我，至聖。”禍鬥趴伏在地，低聲請求道，“念在我們同為獸族的份兒上，放過我。”
　　壹烏壹犬，通過寂滅灰妖焰建立起了聯系。
　　小焚陽：“我從來沒想消滅妳。”
　　禍鬥：“那妳……”
　　“妳不是火之使者麽？”小焚陽輕聲說著，“我和妳說過了，我就是火！”
　　“可妳，可是！”禍鬥眼中滿是不甘，“可妳為何與人族為伍？”
　　小焚陽：“狗狗，妳的眼界太小了，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廣闊。
　　妳認為人族是我們的敵人，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經由寂滅灰妖焰傳遞的心念，省去了小焚陽那天真爛漫的語氣，連話語都顯得有些冰冷。
　　禍鬥滿眼不甘：“難道不是嗎？”
　　小焚陽：“真要是敵人，為何那麽多至聖都願意追隨杜愚呢？”
　　“杜愚？”
　　“是的，他是我的主人。”
　　“汪！”禍鬥竟站起身來，憤怒的叫嚷著，“堂堂至聖，豈能認人族為主？！”
　　“呼！”寂滅灰妖焰火苗高竄，燃燒得更兇猛了。
　　這倒不是小焚陽授意的，而是寂滅灰妖焰自作主張。
　　許是它聽得不旁人侮辱自家主人，亦或是……妖火借著由頭、抓緊吞噬著能量。
　　小焚陽：“說是主人，只是這樣稱呼而已。
　　我和杜愚是共同闖蕩世界的夥伴、是親密的戰友，是彼此的守護者。”
　　“汪！！”
　　“來，回來。”小焚陽頓了頓，“讓杜愚告訴妳壹切，告訴妳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模樣。”
　　“嚕……”禍鬥咬著牙，發出著陣陣低吼聲。
　　與此同時，山之界內。
　　杜愚單手抱住狐小顏，手掌壹翻，鐘影擴散。
　　他帶著楓唯二帝、兩只荒影狼聖，壹同返回了冰窟前。
　　“告訴禍鬥，它沒得選。”杜愚將狐小顏放在地上，“它的妖息早晚會被吞盡。
　　到那時候，它將任人宰割、寸步難行！
　　趁著體內還有妖息，立即瞬移過來，興許我們還能發發慈悲、收回妖火。”
　　“嚶。”小顏並不願意離開杜愚，她輕盈壹躍，化作壹條火狐圍脖，掛在了杜愚的脖間。
　　小焚陽：“好哦～”
　　小焚陽再度傳遞心念，杜愚也示意著江楓：“師姐，讓狼聖把族人都收攏壹下。”
　　“是！”江楓坐在荒影狼聖頭上，立即躍上了洞窟上方。
　　“嗚～～～”荒影狼聖放聲狼嚎，招呼著族人們。
　　卻是不想，狼嚎聲率先喚來的，竟然是壹只黑犬？
　　禍鬥突兀出現在高空中，身上還燃燒著灰色火焰。
　　杜愚擡頭望去，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來。”他招了招手，示意禍鬥下來。
　　禍鬥神色警惕，望著山間盤踞荒銀猞。
　　見到玩物回來了，荒猞至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壹雙兇惡的獸瞳中、掠過壹絲殘忍的光芒。
　　“別理她。”杜愚高聲道，“下來！”
　　禍鬥垂首望向杜愚，目光又掃過在場的數位人族。
　　緩緩的，它落了下來。
　　李夢楠面色擔憂：“杜愚？”
　　“沒事。”杜愚擡起手掌，迎向下墜的禍鬥。
　　黑犬顯然非常抵觸接觸人族，它喉中發出了危險的低吼聲：“嚕……”
　　接下來的壹幕，看得眾人膽戰心驚！
　　杜愚簡直是膽大包天！
　　在禍鬥的低吼聲中，杜愚的右手直接落在了漆黑犬首之上。
　　禍鬥：“……”
　　這個人族！這個家夥！
　　竟然真的不怕！
　　杜愚的確不怕，甚至還揉了揉狗頭。
　　嗯……手感不錯？
　　“我們是異世界的旅人。”杜愚低頭看著漆黑細犬，“不是此界生靈。”
　　禍鬥肩高1.1米，再算上它腦袋的高度，杜愚不需要屈膝彎腰之類的，站著就能擼狗。
　　簡直完美！
　　禍鬥雖貴為至聖、實力通天，但卻很適合家養？
　　杜愚已經幻想著回家之後，自己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腳邊蜷縮著禍鬥的美好畫面了。
　　“我帶妳見識壹下外面的世界。”說話間，杜愚已經通過妖魄，將壹幅幅畫面投入了禍鬥的腦海中。
　　雙生神樹，幽寒之樹，無底深淵，寒獸寒族。
　　大夏大陸中，人族與獸族和諧共處的美好景象。
　　幽寒大軍入侵世界的景象，以及人獸聯軍攜手抵禦外敵的景象。
　　杜愚與妖寵聯手撕碎壹株株寒樹、摧毀幽寒界的畫面。
　　等等等等……
　　杜愚很有耐心，將壹路走來的奮鬥旅程，不斷給禍鬥觀看。
　　他要讓禍鬥見到眾人的實力，更讓它見到，眾人存在的意義。
　　最終，杜愚給禍鬥看了灰燼大陸的情況。
　　“這就是我們失敗的下場，寒氣彌漫，世界隕落。”杜愚輕聲道，“給予我們壹切的雙生樹，被摧毀踐踏。
　　無論是人族還是獸族，皆被幽寒大軍吃光、屠盡。”
　　禍鬥仰著頭，怔怔的看著杜愚。
　　它本以為，數尊至聖的出現，就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
　　而此刻，杜愚給它看的這段驚心動魄的旅程，則是完全擊碎了禍鬥對世界的認知。
　　對於壹個生存在盒子裏的生靈而言，突然見到盒外世界的風景……
　　禍鬥難以相信，更無法接受。
　　“我們壹直是用妖魄交流的。”杜愚拾住狗耳，輕輕揉撚著，“妳告訴我，我可曾對妳有半點欺騙？”
　　禍鬥仰望著杜愚，在壹片灰火飄搖的世界裏，杜愚的眼神是如此的明亮。
　　良久，禍鬥低聲應著：“嗚。”
　　杜愚：“我們來到此界，也是為了摧毀寒樹。不過在那之前，我們會止住人族與獸族之間的戰爭。”
　　禍鬥：“嗚？”
　　杜愚輕輕點頭：“摧毀此界面臨的寒樹，並不意味著可以高枕無憂。說不定哪壹天，又會有壹株強大的寒樹降臨於此。
　　只有人族與獸族壹同成長，才能抵禦幽寒大軍的入侵，才能共同存活下去。
　　就像我們這支小隊壹樣。”
　　杜愚稍稍轉身，目光落在了付師兄的身上。
　　付劍州不明所以，面露探尋之色。
　　杜愚卻是喚道：“塗山至聖？”
　　付劍州：“……”
　　師兄大人的眼前，睜開了壹雙雪色狐瞳。
　　禍鬥當然認得塗山寒，壹狐壹犬之間的恩怨，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
　　只不過，有杜愚站在這裏，二者都沒有輕舉妄動。
　　杜愚繼續向壹旁看去，目光落在了楊青青的身上：“流火？”
　　青師眼前，立即浮現出壹只飄火的狻猊之瞳。
　　杜愚揉了揉禍鬥的腦袋，再度轉身，看向神夢楠：“勞煩至聖們了。”
　　神風白虎與流火狻猊壹樣，皆算是杜愚的寵物。雌悲海與杜愚交情極深，也很願意響應他的命令。
　　只見李夢楠壹雙美眸前，睜開了壹雙威嚴虎目。
　　隨後，炯炯有神的虎目，又被壹雙美麗的悲海鳥瞳所取代。
　　禍鬥很清楚，每壹雙眼睛皆來自壹尊至聖！
　　在杜愚剛剛傳遞給它的畫面裏，這些至聖都有出現，且都是戰功赫赫！
　　人族青年沒有說謊，這群獸族與人族親密無間，共同對抗著名為“幽寒之樹”的敵人。
　　那才是雙生樹界真正的敵人！
　　杜愚帶著禍鬥，看過了山間臥著的荒猞至聖，隨後，他低頭看向禍鬥。
　　“哼！”銅鈴大的牛眼突兀浮現，惡狠狠的瞪了禍鬥壹眼。
　　隨即，更加威嚴的龍眸浮現，冷冷的俯視著下方黑犬。
　　禍鬥的心都在顫抖！
　　不因單獨壹位至聖，而是因為這壹眼望去，壹尊又壹尊恐怖的生靈……
　　的確，自己的眼界太小了，所見的世界也太小了。
　　毫無疑問的是，禍鬥正被降維打擊著。
　　當它還在與人族拼得妳死我活時，眼前這幾位人族，很輕易就能屠盡獸族、甚至是摧毀這座世界。
　　好在這群人族站在更高的層面，站在整個雙生樹界的立場上。
　　杜愚開口道：“追隨我，禍鬥，我需要妳。
　　妳的生命也不該局限在這壹座小小的世界裏。”
　　杜愚的語氣，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當然了，他之前的壹系列舉動，已經給足禍鬥應有的尊重了。
　　“嗚。”禍鬥小聲嗚咽著，垂下了頭。
　　杜愚壹手托住黑犬下顎，緩緩托起犬首。
　　以杜愚的力量，當然擡不起至聖大人的腦袋，只是禍鬥不敢反抗罷了。
　　杜愚看著禍鬥：“我能察覺到，妳的心中很矛盾。妳不得不信，但卻無法接受。”
　　突然間接收如此多的訊息，的確令人……呃，令狗難以承受。
　　這也是狗之常情。
　　杜愚沈聲道：“關於妳自稱‘火之使者’壹事，妳是認真的麽？”
　　禍鬥沈默半晌，低聲道：“嚕……”
　　杜愚忽然笑了：“那就好辦了。”
　　他的臉前浮現出壹張嬌俏可愛的面龐，壹雙橘紅色的大眼睛，與他明亮的雙目無限重合。
　　通過杜愚的妖魄，禍鬥見到了壹片火紅的世界。
　　熊熊燃燒的天空中，壹只巨大金烏張開了黑金相間的羽翼，遮天蔽日！
　　禍鬥：！！！
　　它的眼睛壹凝，連呼吸都停滯了下來。
　　杜愚低著頭，那壹雙熾熱的焚陽之眼，直視著漆黑的禍鬥之瞳：“妳生來便註定要追隨我。”
　　人族青年的低沈嗓音，與金烏稚嫩的童音再度合二為壹：
　　“我，焚陽金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