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壹曲竹葉飛

　　深夜時分，竹木森內萬籟俱寂。
　　夜空中繁星點點，風中還飄蕩著片片落葉，自帶著壹股淒美之意。
　　紅竹庭院中，紅葉變得好大好大，仰躺在地，化身為壹張柔軟大床。
　　而在她毛茸茸、軟乎乎的肚皮上，杜愚正仰躺著，擺弄著手機。
　　許是因為環境的影響，杜愚壹邊刷著書屋公告，嘴裏無意識的輕聲哼吟著：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竹葉飛，竹葉飛，妳在……”
　　紅葉聽著熟悉的歌謠，眼神不免有些傷感。
　　短暫的重逢歡喜過後，又會是漫長的離別。
　　紅葉擡起巨大的熊掌，掌下的軟墊，輕輕蓋在了杜愚的身上。
　　這首歌，她會。
　　早在上次杜愚無意間哼吟過後，她就請求過杜愚，並學會了這首旋律很美、卻有些傷感的童謠。
　　但學會了之後，她並未哼唱過。
　　因為那會讓她想起某人。
　　路，壹直是紅葉自己選的。
　　晉升禦妖將的杜愚，又壹次空出了壹個穴位家園，但紅葉沒有開口請求。
　　杜愚來，她可以離開自己的部落，前來陪伴。
　　杜愚走，她就要返回部落，繼續擔任壹族之長。
　　與世間的絕大多數的妖獸種族不同，蚩熊，是部落文明下的個體。
　　部落中的每壹只蚩熊，都有自己的角色與職責，更有淩駕於個人情感之上的使命。
　　紅葉不能走，確切的說，她會壹直紮根於此。
　　只是這壹次，又該以什麽樣的理由，約定再會之期呢？
　　晉級妖帝·小成期麽？
　　倒是個好想法，畢竟自己很快就要晉級了。
　　但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他和自己壹樣，也有著獨特的職責和使命，自己……似乎不該這樣打擾他。
　　“謔？”杜愚換了個動作，枕著右臂、側身躺在蚩熊大床上。
　　而他的手臂和半張臉，統統陷入了紅葉那毛茸茸的肚皮中。
　　杜愚左手點著手機屏幕，看著書屋公告上的獎勵：妖燈樹苗。
　　壹直以來，大夏書屋對於排名前列的學員，都是贈予些許妖燈魄。
　　毫無疑問，每壹枚妖燈魄都是價值連城的，大夏書屋在培養紙鶴門徒這壹方面，算是很舍得了。
　　但是這壹次，前三名不再給妖燈魄了，而是直接給妖燈樹苗？！
　　我滴媽耶～
　　不再給妳金子了，而是給了妳那壹根點石成金的手指頭。
　　這麽下血本的嘛？
　　杜愚暗暗點頭，倒是件好事兒，正好顏組織三員大將，直接包攬前三名，壹次性帶三株樹苗回來。
　　嗯……就很完美～
　　杜愚可是底氣十足，畢竟現在的顏組織三人都是禦妖將級別。
　　紙鶴門徒們有壹個算壹個，在三人面前，哪個不是小弟弟小妹妹呀？
　　話說回來，此次考核，每個省份的參考學員增加至七人了。
　　當杜愚點開少海省紙鶴門徒名單、見到李夢楠的名字在列之後，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杜愚、林詩唯、劉駿采、林詩浩、劉駿星、李夢楠……
　　杜愚本以為最後壹位入選的會是林詩姜，畢竟李夢楠曾說過，她和林詩姜在古荒城內配合極好。
　　卻是不想，少海省的最後壹個名額，給了劉家八駿·劉駿虎。
　　對於此人入選，杜愚是有點疑惑的。
　　在他的印象中，駿采口中的“虎子”是壹位莽夫＋酒鬼。
　　且在八駿內部，劉駿虎壹直位列中下。
　　拋開已經入圍的劉駿采、劉駿星不提，其兄長劉駿龍，以及劉駿崢、劉駿嶸等人，應都在他之上？
　　還有那最古早的劉家第壹駿·劉駿騰。
　　第壹戰紅藍初遇時，那不可壹世的劉駿騰，在開場沒多久，就被杜愚壹箭射沒了影兒。
　　這都已經過去好幾場期末考試了，時間跨度近2年，劉家第壹駿還沒緩過來吶？
　　本王的那壹箭，後勁兒是不是太大了些……
　　其實這事兒就賴劉駿騰！
　　非得搞什麽王見王，開場就要單挑。
　　見！讓妳見！
　　見出事兒了吧？
　　“厲害了。”杜愚撓了撓頭，只覺得自己對李夢楠的關心還是太少。
　　若是自己看過上壹屆古荒城考核的話，應該能順便見到劉駿虎是怎麽強行超車、殺出個名堂來的。
　　“嚶～”
　　“想起之前考試的事了。”杜愚揉了揉軟乎乎的蚩熊肚皮，回應著，“對了紅葉，我得走了，還有幾天就是期末大考了。”
　　“嚶。”
　　“是啊，我們的期末考試，就像是妳們蚩熊壹族的大比武壹樣，非常重要。”杜愚耐心的解釋著。
　　“嚶？”
　　“倒不是打擂臺、拼勝負，更像是共同執行壹項任務。”杜愚惡狠狠伸了個懶腰，口中打了個哈欠。
　　“嚶！”
　　“嗯嗯，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夜幕繁星下，竹院紅葉人。
　　低聲細語伴著聲聲嚶嚀持續了好壹陣，最終歸於沈寂。
　　微風吹過，帶著壹片飄搖的紅色竹葉，掠過杜愚沈沈入睡的面龐，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時分。
　　杜愚坐在庭院竹桌前，喝著竹葉茶、吃著野果，只感覺自己的日子快過成青師的了。
　　而在他的腳邊，還放有壹只小竹簍，裏面裝著十多顆紅彤彤的大石榴。
　　千萬別被它誘人的外表欺騙了，這是妖植果實·火榴果。
　　它很甜，但不是人類能承受的甜度範疇。
　　火榴果能甜到人們惡心反胃、頭暈目眩，壹口吃下去，人族怕是2、3天都吃不進去飯！
　　這是杜愚特意討要的，他準備壹會兒把果子送去山之界，給小焚陽吃。
　　至於小焚陽通過誰的嘴來吃……
　　嘿嘿～
　　某人，感受壹下本王的甜蜜暴擊吧！
　　“不用傷感。”杜愚拿著竹木杯，喝了壹大口茶，“我隨時可以來。”
　　紅葉輕輕點頭，幫杜愚添茶。
　　看到紅葉這反應，杜愚就知道，她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
　　“紅葉，我不再是當年的我了。”
　　“嚶？”
　　杜愚笑著仰頭，看著身旁的大蚩熊：“雷竹部落的蚩熊們，在晉升妖帝之後，是不是可以短距離閃爍，類似於瞬息移動？”
　　“嚶。”紅葉點了點頭。
　　杜愚：“我也能。”
　　“哦？”紅葉很是驚訝，妖魄也罩在了杜愚的身上。
　　杜愚：“而且我不只能短距離閃爍，還能遠距離傳送，我是以撕開空間裂縫的方式，穿梭各地的。”
　　紅葉心中壹動：“主人就是通過這樣的方法，去往了灰燼大陸？”
　　這些天來，杜愚倒是和紅葉說了些許灰燼大陸的見聞，對於那壹方異世大陸，她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嗯。”杜愚的身上，忽然浮現出壹道漆黑的人影輪廓。
　　紅葉眼眸壹凝，上下打量著黑袍人。
　　英武、肅穆。
　　好強大的生靈！
　　這氣質……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啊？
　　世間的妖兵，大都有比較清晰的品質分級。
　　但上古靈器不同，每壹件都有著獨特的功效，也都在自己的領域內稱王稱霸。
　　但身為妖帝的紅葉，依舊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因為紅葉見過杜愚的影蠱塔，也見過杜愚的山海鐘。
　　而眼前的這壹尊器靈，比鐘與塔給她帶來的震撼更甚！
　　既然靈器沒有高低之分，偏偏紅葉卻分出了高低，這無疑是極其矛盾的。
　　它們的區別在於氣質，
　　而氣質的養成，在於過往經歷，在於閱遍世間的雙眼，在於頭頂三尺的信仰！
　　若妖兵妖獸有“聖格”壹說，那麽上古靈器許該用“神格”來形容。
　　太虛斧絕非是神格初現，而是已經形成。
　　它的神格，必然是在無窮無盡的戰火中，逐步淬煉出來的。
　　也許，這壹尊神格是在灰燼灑滿家鄉、舊主黯然隕落的那壹刻，最終成型的。
　　又或許，是在太虛認清現實、道心破碎，又被杜愚硬生生拽回懸崖、重試信仰的那壹刻成型的。
　　無論如何，紅葉見到了壹個令她仰望的存在。
　　關於灰燼大陸，杜愚只給她粗淺的講了些許見聞。
　　而在太虛的身上，紅葉仿佛見到了壹座崩塌的世界！
　　她見到了壹片廢墟，也見到了其中佇立著的、默默守望的生靈。
　　“嚶。”紅葉後退了壹步，她籠罩在杜愚身上的妖魄，緩緩收了回來。
　　太苦了呀。
　　太悲傷了些……
　　杜愚：“標記壹下這裏，太虛，以後我們常來。”
　　“是。”太虛閉上雙目，靜靜感受著什麽。
　　片刻過後，太虛標記了方位，卻並未立即消失。
　　他睜開了雙眼，看向紅葉，腦中也向杜愚發出了壹道請求。
　　杜愚手掌微微壹僵，道：“可以，拿去用吧。”
　　隨著杜愚的許可，待他再次開口時，語氣已經變了，滿是滄桑：“我感受到了妳的心。”
　　“嚶。”紅葉知道，這不是主人在說話，而是來自神秘器靈。
　　太虛：“在我的家鄉世界，也曾有數不盡的蚩熊。
　　它們遠離塵世喧囂，深藏幽篁內。
　　而當灰燼飄落時，蚩熊壹族是最早現身的，也是最先幫助雙生樹、幫助人族軍團的。”
　　“嚶。”紅葉輕輕點了點頭。
　　太虛：“但我們失敗了，壹敗塗地。”
　　紅葉眼神復雜，不知該如何回應。
　　太虛環顧四周，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竹海，輕聲道：“這裏很美。”
　　紅葉：“嚶。”
　　太虛轉過頭，輕輕望著紅葉：“願妳的家鄉，與我的不同。”
　　“呼～”
　　太虛悄然消失，融入了杜愚體內。
　　紅葉望著太虛消失的方位，久久不語。
　　從始至終，杜愚都沒有阻止太虛言語，此刻恢復身體控制權的他，拎起了腳邊竹簍，站起身來。
　　“走啊，紅葉。”
　　“嚶……”
　　壹人壹熊走出了竹院，杜愚背著竹簍，抱住了紅葉的手臂：“我走後，要更努力的修行呀。”
　　紅葉點了點頭：“嚶！”
　　“這個是我的手機，壹會兒我托人給妳拿壹張電話卡過來，我已經把我的號碼存在手機了。
　　妳想找我，就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
　　吶，這個就是我的名字，壹點就能通電話了。
　　若是找不到我，妳就打給青師，她會通知我的……”
　　紅葉稍稍低頭，看著身旁細心叮囑的人族少年。
　　隨著他的輕聲細語，她那復雜的眼神，漸漸柔軟了下來。
　　“喏。”杜愚將手機放到紅葉的熊掌中，“打電話的時候，記得來紅竹庭院。
　　我保證，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妳面前……紅葉？”
　　“嚶～”紅葉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
　　壹人壹熊走出了蚩熊部落的範圍，杜愚四處尋了尋，找到了壹個攝像頭，當即擺了擺手。
　　不壹會兒，兩名身穿迷彩的將士，小跑著來到了杜愚面前。
　　士兵們的態度很是恭敬：“杜先生，您叫我們？”
　　對世人而言，杜愚的名頭很響。
　　但在這竹木森內，杜愚可不止是聲名赫赫那麽簡單。
　　他的功績，讓他成為了竹木森內最特殊的人。
　　杜愚態度很是友善，歉意道：“和妳們報備壹下，我就在此處離去，不原路返回了。
　　竹木森外面人員眾多，我也不好當眾施展壹些技法。”
　　士兵們面面相覷，還不太清楚杜愚要做什麽。
　　但大概能推測出來些許。
　　只是推測出來的結果過於驚人，哪怕是杜愚這樣的冠世才俊，兩位士兵也不太願意相信。
　　只見杜愚後退數步，手中憑空出現壹柄虛幻戰斧。
　　足有兩米長的斧頭，被他握住斧柄中部，負在身後。
　　相比於之前揮舞戰斧，此時的杜愚，已經有了些斧技基礎。
　　他向後揮砍的動作更加標準，也更加幹脆利落。
　　“呲！”
　　詭異的聲響突兀傳來，壹股劇烈的能量波動蕩漾周遭。
　　兩名士兵面色驚駭，眼看著壹條空間裂縫，被那虛幻的斧刃硬生生撕扯了出來！
　　“麻煩了。”杜愚轉過身，對著兩位士兵點頭示意。
　　隨後，他對紅葉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步步向後退去。
　　“嚶～”紅葉壹只熊掌捧著手機，另壹只熊掌連連揮擺。
　　視線中，拎著太虛斧的杜愚，就這樣壹步步退進了空間裂縫內，墮入壹片虛無。
　　“唰～”
　　空間裂縫悄然消散，杜愚的身影也消失無蹤。
　　就仿佛……他從未出現過壹樣。
　　紅葉的熊掌僵在半空中，緩緩放了下來。
　　她低下頭，看著掌中的手機，眼中的失落也被沖淡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