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晚风64
　　程阙突然迸发出激烈的情绪，声音又冷又厉，像开鞘的刃，崭露锋芒。
　　商未晚险些被他的刃光所伤，直直地盯着他看了片刻之后低敛眉眼。
　　她捧起眼前的大碗，没什么形象地喝了口汤。
　　辣味沿着舌尖没入唇腔，心和胃都火辣辣的。
　　她却仍旧保持着淡然的表情，抽了一张纸擦干净嘴，语气淡淡：“我哭也不是为了让你心疼。”
　　商未晚脊背挺得笔直，“你可以去走你的路，我不会出现在你的路上。”
　　她骨子里有股倔劲儿，这时跟他决裂时，像清冷孤高的月亮，高不可攀。
　　程阙望着她，沉默不言。
　　他也在想，怎么今天听见季明睿说了句话，当下他的心里就跟吃了颗酸柠檬一样，又苦又涩，一整天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但他真的感觉很久很久，再没听过她的消息。
　　生活中像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程阙是不婚主义，也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通常这个活动缺女伴，他就挑个合适的人带在身边，换来换去，谁也没在他身边待的超过半个月。
　　他们这圈里的，女伴一个比一个换得勤，谁也不会说谁，每次看见换了新的，揶揄调侃几句也就过了。
　　程阙从来没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
　　可商未晚不一样。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但被拒绝了还要一次次往上贴的事儿，他也就干过这一次。
　　“老板，结账。”商未晚喊了声，拿着手机起身去扫码。
　　两碗米粉三十，程阙的多加了料，一共三十四。
　　但他一口都没吃。
　　结完账之后，商未晚也没再喊他，径直离开。
　　走了几步后蓦然回头，才发现程阙走在她身后，隔着几米远的距离。
　　商未晚顿了下：“你回家吧。”
　　程阙勾唇轻笑：“我都被扫地出门了，哪还有家？”
　　“嗯？”商未晚疑惑。
　　程阙又拿了支烟出来，却在商未晚直视的目光中，只捏在手中把玩，没点来抽。
　　商未晚问他：“你做了什么？”
　　“怎么不问问是他们做了什么？”程阙说。
　　“那他们做了什么？”
　　程阙顿了下，语气淡淡地：“他们越过我找你了。”
　　商未晚敛下眉眼：“也是正常的。”
　　“嗯？”
　　“换我也不愿意让明季集团的继承人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商未晚的语气太过平静，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不过他们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程阙问她：“你真这么想？”
　　商未晚点头，“我理解。”
　　说完又笑着补充道：“再说了，你不也得偿所愿了吗？”
　　“什么意思？”程阙问。
　　在深夜的街头，他俩隔着几米距离，好像难得敞开心扉聊一次。
　　平静又温和，像是离别的终曲，所有波澜壮阔都归于平静。
　　“你不是喜欢祝诗意么。”商未晚佯装不在意，“娶到心上人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恭喜啊。”
　　程阙皱眉看着她，眼神复杂：“当真？”
　　“嗯。”商未晚别开脸，没去看他的眼睛：“恭喜。”
　　“但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她呢？”程阙问。
　　“那你喜欢谁？总不可能是我吧。”
　　“如果真的是呢？”
　　“那你会娶我吗？”
　　对话戛然而止，气氛静默。
　　商未晚倏尔笑着说：“你看，你的喜欢不值一提。有时喜欢也是你的错觉。”
　　“不是。”程阙说：“我还没想明白。”
　　他整理不清这些复杂到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
　　不明白涌动着的，即将破茧的热烈。
　　不敢去想……不敢去问……
　　“那就联姻吧。”商未晚说：“这是你唯一正确的路。”
　　说这话时，商未晚的心在滴血。
　　她感觉，她在亲手将自己爱的人推远。
　　可没办法，这个人像一阵风，她抓不住。
　　还不如勇敢放手，留住最后一点儿美好回忆。
　　安静了许久，程阙才冷声道：“商未晚，我也是明季集团的弃子。”
　　程阙那句话，商未晚没想明白，但隐约感觉跟去世的程商津有关。
　　从那天晚上以后，两人就再没过联系。
　　商未晚工作越发忙碌，她不停用工作填满自己的生活。
　　有天午饭间隙，杜芮正刷着手机，忽然凑到她身边，拿着手机上的图片跟她比对，“Rieken姐，你这个是果黎设计的吗？”
　　“果黎是谁？”商未晚一怔。
　　“就是她。”杜芮切换页面，换到了果黎的主页，微博三百多万粉，认证是：设计师。
　　杜芮介绍这人的履历，拿到过国际很多奖项，以特立独行和新国风的设计驰名中外，目前是一名独立设计师，找她设计珠宝起码七位数。
　　这也得看她心情才接。
　　而她微博最新一条发了最近最满意的作品，赫然就是商未晚戴的那一套。
　　杜芮更喜欢耳坠，问商未晚：“Rieken姐，你怎么没戴耳坠呀？”
　　“太张扬了。”商未晚看果黎PO出来的图。
　　图片上还有注解是客户提供的设计图，而她负责制作。
　　评论区有想要同款的，果黎回复：【本套饰品为定制，不对外售卖。】
　　网友A：【只想知道这四件饰品多少钱？说出来好让我死心。】
　　网友B：【浅浅猜一个100w＋。】
　　果黎翻牌粉丝：【比这个再贵一点点~上边的珠宝都是顶尖品质。】
　　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查到一些信息：【光耳坠上的宝石就750w了好吧？今年5月香港佳士得拍卖的珍品之一，被人以750W的高价拍下。】
　　但当时那颗宝石是完整的，却为了设计品的艺术感被切割成了两部分嵌入耳坠。
　　顿时有网友炸锅：【那博主说一百万多？】
　　一些懂行的回复： 有没有可能是工费一百多万？
　　网友：【……】
　　网友：【我怀疑人类悄悄进化了，但没带我。】
　　杜芮看完评论之后再看商未晚，忽然觉得她整个人都珠光宝气，闪耀着金钱的光芒，“Rieken姐，改天能把耳坠戴来让我开个眼吗？”
　　商未晚也没想到这套饰品这么贵，心下顿时沉甸甸的。
　　但最沉重的并非如此。
　　博主发的这套成果图里，有一颗钻戒。
　　戒指是铂金的，和项链一样雕刻了竹子的纹路，镶嵌了一颗蓝色的钻石。
　　而她没收到那个戒指。
　　杜芮再问，商未晚全都避而不谈。
　　当天晚上回去就把项链和手链全都摘下来，放到了程阙之前送她的珠宝盒里。
　　不联系的日子越来越长，也很少有人跟她谈及程阙。
　　商未晚也越来越少地想起他。
　　倒是后来接到了王昶的电话，说是已经整理了程阙名下的房产名录，可以给她发过去过目，让她挑一套喜欢的过户。
　　商未晚坚信无功不受禄的人生准则，拒绝了。
　　王昶也是听命令办事，到她公司楼下来过两次，商未晚皆都避开了他。
　　后来是在公司外，王昶拿着名录站在她面前，“商小姐，您别让我为难。”
　　从某方面来说，程阙也是个执拗的人。
　　他想要给，就一定要送过去，也不管对方要不要。
　　商未晚无奈，去了趟「愿」找他。
　　但王昶告诉她，程阙出国了。
　　商未晚那天在「愿」门口站了许久，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程阙那天。
　　他们之间在「愿」发生过太多故事。
　　故事的开始是在「愿」，结束也是在「愿」。
　　只是，最终谁都没能如愿。
　　吉陵电子的项目通过了证监会的审核，后续所有的流程很快走完，8月份在港交所挂牌上市。
　　项目大功告成，办公室内拉了横幅庆祝，Vivian提出要办庆功宴。
　　周五这天晚上庆功宴，Vivian定了一个很不错的饭店。
　　参与这个项目的人不多，但Vivian请了全十九组的人，毕竟是十九组成立以来完成的第一个项目。
　　酒过三巡，包厢里吹牛的也越来越多。
　　有人在包厢里抽烟，商未晚吃饱以后觉得闷就借口上卫生间离开。
　　她站在窗口透气，还偶遇了前同事Kevin。
　　Kevin说万青证券刚完成了一个并购重组的项目，正好也在这里办庆功宴。
　　商未晚笑着说：“恭喜。”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之前相处得还算不错，Kevin看见商未晚离开之后有更好的发展也很开心。
　　之后Kevin去了卫生间，留下商未晚一个人在那儿吹风。
　　等到放风得差不多，商未晚才去上卫生间。
　　结束以后站在洗手台前洗手，忽然有人带着一身酒味儿，踉踉跄跄地走进来。
　　商未晚刚才包厢里也喝了几杯，此刻还是很敏感地闻到了对方身上刺鼻的酒味儿，她皱了皱鼻子，抬头看了眼镜子，却发现是个男人。
　　“靠。”男人忽然开口，脸色涨红，穿着白衬衫，但白衬衫被他的肚子臌胀地快要撑破，“晦气。”
　　商未晚皱眉：“这是女厕所。Park，你走错了。”
　　许久没见，Park比原来胖了很多，原来就已经开始有了小肚腩，此时已经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老男人，看得让人直皱眉。
　　商未晚当初离开万青时，本就跟他闹得不太愉快，此时他又喝了酒，商未晚不欲跟他起争执，洗完手以后拿了张纸巾擦手，将浸湿的纸扔进垃圾桶后准备越过他离开，孰料被他一把抓住，“听说你做成了吉陵电子的项目？商未晚，你挺了不起啊。”
　　“还行。”商未晚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却敌不过他的蛮劲，“你松开我。”
　　另一只手已经打开了视频摄像。
　　Park盯着她看，翘臀细腰，脸颊两侧泛着红晕，怎么看都是难见的尤物。
　　“你当初摆老子一道。”Park说着去抱她，还用脚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这半年老子因为你丢了多少项目，你知道么？你该怎么赔老子？”
　　商未晚顿感不妙，拼尽了力气挣脱，却还是挣不开。
　　男人的力气还是比女人大太多。
　　商未晚试图警告：“你丢失的项目也不是我从中作梗，但如果你今天试图犯法，我可以把你送进去留个案底，以后肯定就没有做项目的机会了。”
　　“郭伟。”商未晚喊他的大名：“我们之间的恩怨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个屁。妈的，就因为你，苏欣跟老子闹离婚闹了大半年，把老子的银行卡都给冻了，我他妈现在活得像她的一条狗。商未晚。”郭伟捏着她的手臂，大声吼道：“商未晚，你拿什么赔老子？！”
　　商未晚脑子飞快地转，试图找到脱离困境的办法，“你想让我赔你什么？钱还是项目？这些都得你松开我以后再商量。”
　　“放屁！”郭伟目光滴溜溜地在她身上转，“你少给老子巧言令色。老子现在什么都不要，从你进公司开始老子就看上你了，当初你乖乖跟了老子多好，非得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现在老子就想把你给上了。”郭伟上来抱她，油腻的嘴凑过来亲她，商未晚推他就像推一堵墙，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郭伟把她压在门上，伸手去扒她的裤子，商未晚的手机从兜里掉出来，她不停把自己缩起来，以减少跟郭伟接触的面积，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商未晚去按他的手，却摸到了一把刮眉刀。
　　郭伟撕拽她上衣，扣子崩掉好几颗，裤子也退到一半。
　　情急之下，商未晚拿着刮眉刀刺过去，用尽了浑身力气。
　　随着“呲——”一声，郭伟瞪大眼睛，两只手逐渐松开，像一只大笨熊倒在地上，身体还抽搐了两下。
　　鲜血顺着他的腹部流出来，染红了白衬衫。
　　商未晚的手还紧紧握着刮眉刀，手抖成不像样。
　　她沿着门慢慢滑落，瘫软坐在地上。
　　郭伟已经闭上眼睛，像是死了一样。
　　她不敢去探测他的呼吸，不远处的手机微震了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摸到手机，思索之后给赵南星打了电话。
　　商未晚蜷缩靠着门，声音颤得不像样，“星星……我……我好像杀人了……”
　　终于写到这了……
　　解释一下，本文跟《偏偏是你》虽然是系列文，但时间线没那么重叠，等我完结有空会再去想办法精修一下。
　　目前大家看这本还是以这本的时间线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