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晚风46
　　尤凌说的，商未晚之前有所耳闻。
　　业内盛传莱星证券男多女少，不过整个投资行业都是男多女少，尤其做IPO的。
　　就像他们现在去做尽职调查，不知道去哪个小村镇上。
　　很多公司都会为了省钱，把厂子建在偏僻的地方，动辄几个月高强度连轴转，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出发，都更适合男性。
　　女性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自然会被淘汰。
　　但莱星证券的总裁更为严厉，除非能力格外卓越，不然不会招聘女性进来。
　　像Vivian这种是例外。
　　商未晚也只敷衍地笑了笑，佯装看手机把这个话题忽略。
　　借着程阙给她打电话的东风，她在尤凌面前承认自己有男友是为了避免麻烦。
　　不过在应答时，心下有异样。
　　仿佛那一瞬间，整个人有了归属。
　　电话打完，程阙又问：【几个人去？男的女的？】
　　商未晚眉头微蹙。
　　尤凌笑着问，略有些八卦：“你男朋友是不是查岗呢？”
　　商未晚佯装苦笑：“是啊。”
　　尔后戳着屏幕回：【两个，男的。】
　　【黑桃Q：你跟两个男的？】
　　商未晚：【是我和那个男的，一共两个人。】
　　程阙那端沉默片刻。
　　隔了会儿，他发来问：【要是我现在去跟你们季总打声招呼，你会不会恨我？】
　　商未晚：【？】
　　不知道他说的季总是谁，但商未晚知道，以程阙的级别，找得也肯定是莱星证券的高层。
　　程阙：【季明睿。】
　　商未晚：【……谢谢，不用。】
　　季明睿这个名字，大抵莱星证券无人不知。
　　十八岁投资了当时还尚在萌芽期的新能源公司，以一己之力将其奶到如今龙头老大的位置，后又投资了一家科技公司，走在了人工智能的前沿，还在零八年金融危机时勇于下市，投资了房地产行业，赚到盆满钵满。
　　据不完全统计，季明睿为莱星证券创造的价值高达上百亿。
　　无论是其独到的投资眼光，还是其风控能力，都属于老天爷追着喂满汉全席的那种。
　　而且他是莱星证券最年轻的董事之一，目前在做私募方向。
　　商未晚跟他之间，也就差了十个Vivian。
　　她何德何能让季明睿知道自己的大名？
　　程阙要是这么做，根本是给她在公司树敌。
　　怕程阙不经她同意真的去找季明睿，商未晚又补了句：【要是你这么做，我现在就辞职。】
　　【黑桃Q：那正好啊。回来，我养你。】
　　商未晚：【……你准备出多少资金养我啊？】
　　【黑桃Q：要多少有多少。给你开个公司？】
　　商未晚：【……】
　　无法通过文字来判断一个人的语气，商未晚都搞不清程阙是在跟她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跟她说。
　　但为了避免他当真，商未晚严肃起来：【我有手有脚有脑子，有自己赚钱的能力，不需要你养，也不需要你插手我工作的事。如果你真的不经我同意就插手我工作方面的事，我会认真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已带上威胁意味。
　　商未晚觉得，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
　　程阙能凭一己之力把她拉到高处，就能以一己之力把她拉下来。
　　到时候捧多高，摔多惨。
　　商未晚还年轻，可以吃这些苦去学东西，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而不是靠他。
　　人一旦开始学会走捷径，堕落起来是很快的。
　　良久，程阙发来：【服了你。】
　　【黑桃Q：那人靠谱不？你们分房间睡？去哪儿？到时候给我发个定位看看。】
　　商未晚：【宁市。具体安排还不知道。】
　　【黑桃Q：什么时候到？】
　　商未晚：【晚上。】
　　两人有问有答，还算和谐。
　　忽然，程阙发了张照片来，在阳台上看外边高楼，皑皑白雪覆盖大地，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绚目的白。
　　他说：【你走了，家里空荡荡的，待着没意思。】
　　商未晚盯着屏幕出神。
　　家里。
　　这个久违的词汇。
　　内心深处好似有什么被触动，但商未晚抑制着，她佯装无谓地建议：【开电视看，声音放大。】
　　【黑桃Q：有用？】
　　商未晚：【我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都这么做。】
　　【黑桃Q：你之前看那个片叫什么？我找找。】
　　商未晚：【随便看的，你从播放记录里找。】
　　【黑桃Q：每次开机都会清空记录，找不到。】
　　商未晚：【那你随便找一部看。】
　　隔了会儿，程阙说：【我去店里了。】
　　没意思。
　　家里空落落的，没人说话也没人靠在他旁边。
　　一个人做什么都少了趣味，以往那些看着还挺有意思的影视剧，这会看索然无味。
　　程阙打开了和季明睿的对话框：【在忙？】
　　季明睿：【还行。怎么了？】
　　程阙发语音：“不忙的话晚上来我店里聚聚。”
　　季明睿：【愿还是望？】
　　程阙问他：“你想去哪？”
　　季明睿看了眼自己的行程，跟客户吃完饭后去望更近，便说去望。
　　程阙应下，点开对话框，输了几个字又删掉。
　　想插手商未晚的事，又怕她不高兴。
　　倒是季明睿敏感地发现了：【因为祝诗意的事儿？】
　　看见这个名字，程阙皱眉：【怎么突然提起她？】
　　季明睿：【不是说她快回国了么？等在国家大剧院演完最后一场，世界巡回演出结束，她就要结束舞蹈生涯，回来联姻。】
　　“跟谁联姻啊？祝家现在不缺资金不缺助力的，这些年跟老头子来往很紧密。需要她做什么？”程阙费解。
　　“你还不知道？”季明睿诧异。
　　程阙：【……】
　　他该知道么？
　　隔了会儿，季明睿说：“听说是跟程家联姻，但我也只是听说。”
　　程阙：【……假的。】
　　他们家现在除了他就剩下一个六岁的程方，祝诗意跟谁结？
　　程阙无语：“这种没头没尾的事儿你也信？我也没听说祝诗意要回来的事。”
　　说着他兀自转了话题：“你们公司有个叫商未晚的，刚入职，你照拂着点。”
　　消息来来回回，季明睿干脆给他打了电话：“怎么？这你新女友？”
　　“不是。”程阙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烟雾明明灭灭自眼前飘过，散开在空气之中，平添几分孤寂，“一个朋友。”
　　季明睿已经调了员工资料库，一搜发现在投资银行部，再一看照片。
　　啧。
　　季明睿问：“这就是苏尧之前说的那个干投行的漂亮女人？”
　　“苏尧还跟你说她了？”程阙皱眉。
　　季明睿轻笑：“不止她。杨霖还说过一次。”
　　“都怎么编排的？”程阙不大有耐心地问。
　　“所以那次你还真是为了她去打的杨霖？”季明睿轻嗤：“程阙你可以啊。”
　　程阙这会儿才品出来，这老狐狸是在诈他。
　　但他也没想着遮掩。
　　“杨霖贱，活该。”程阙说：“你们公司怎么回事儿？一男一女去外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差，要是出点事怎么办？赔得起吗？”
　　“要是你程二的女朋友，那肯定赔不起。不过我跟她不是一个行业哈，她做投行，我做私募，她也不归我管，我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远。”
　　“帮不了？”
　　“我帮不了。”季明睿笑道：“但你自己能。”
　　没等程阙再问，季明睿便解释了她现在正做的这个项目，恰好是明季集团旗下的吉陵电子。
　　季明睿语气轻松：“程二公子，自己的人自己照顾。甲方说要几个人去尽职调查，那就是几个，要男的要女的，都行。”
　　程阙：“……”
　　跟季明睿挂断电话后，程阙思索了下，给管家秦叔打了电话。
　　秦叔受宠若惊，程阙跟他寒暄几句佯装无意地问起吉陵目前的运营状况。
　　名义上虽隶属于明季集团，实则只是明季集团注资成立，实际控股人并非他父亲，而是秦叔的儿子。
　　秦叔在程家做了近五十年，从程阙父亲还是幼子时做起。
　　就连程阙父亲也喊他一声秦叔。
　　吉陵电子的成立起源于秦叔的儿子读完哥大金融系之后想要创业，把完全的规划案给程阙父亲看了，程阙父亲出资投的，也还是背靠明季集团。
　　如今六年过去，已经到了准备上市的阶段。
　　这下程阙就明白，为什么厂房建在了宁市。
　　那是秦叔的老家。
　　程阙暗里跟秦叔交代了一下，秦叔多精明圆滑一个人，顿时了然于心。
　　说完之后，程阙还专程叮嘱他，别跟老头子说。
　　秦叔一一应下。
　　程阙挂断电话，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起身不经意看到窗外，忽然想起之前商未晚跟他说过，吉陵电子的IPO项目她够不到，又怎么能够到他？
　　这会儿她够到了。
　　没靠任何人。
　　程阙勾唇笑了下，是旁人都看不见的骄傲神色。
　　连他设计出「望」来被那么多人夸赞时，都没露出的骄傲神色。
　　这会儿跟大家长似的，给商未晚发消息：【商未晚，你厉害啊。】
　　商未晚：【？？】
　　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黑桃Q：想吃什么？奖励你。】
　　商未晚：【……不饿。而且为什么奖励我？】
　　【黑桃Q：不为什么，高兴。】
　　商未晚：【……】
　　她觉得程阙有点不正常，真的。
　　程阙给她拍了张照过来，是大雪天小区外新开业的火锅店。
　　开业大酬宾，满一百减八十，门口挤着很多人。
　　程阙问她：【雪天是不是适合吃火锅？】
　　商未晚的馋虫被勾动：【是挺适合的。难道你要请我吃火锅？】
　　试探完之后，又怕他真的当真。
　　跑个上前公里来找她，商未晚便立刻道：【等我回去吧。回去再约。】
　　【黑桃Q：行。】
　　得到了程阙肯定的答复，商未晚却觉得有点失落。
　　试探是她，不敢试探是她，试探到一半放弃是她。
　　最后矫情的也是她。
　　商未晚苦笑了下，收起手机。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来影片看，是根本没找，还是嫌找来的影片无聊。
　　总归商未晚坐在远离云京市的动车上，望着远方苍茫大地，第一次陷入了一种名为归家的情愫中。
　　晚上八点半，商未晚和尤凌下了动车，吉陵电子的负责人开车来接。
　　还挺年轻的一个女人，气质很温柔，开着一辆入门级的bba，“欢迎二位来宁市，还没吃饭吧？”
　　说着帮商未晚把行李箱拎过去，一旁的尤凌作为在场唯一的男性，立刻接过去放进后备箱，笑嘻嘻地说：“我起初还没敢认，给的消息说是男生来接。”
　　“他临时有事，就把我派过来了。放心，我是土生土长宁市人，肯定把你们招待好。”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叫纪星玲，应该是比你们虚长几岁，吉陵电子的业务经理，你们喊我玲姐就行。”
　　“行嘞玲姐。”尤凌还套近乎：“我叫尤凌，咱俩名字里都有一个ling字，也算缘分。”
　　“我叫商未晚，玲姐。”商未晚客气地介绍。
　　玲姐很热情，在车上问他们想吃什么，尤凌问她有没有当地的特色菜。
　　也不知是不是商未晚的错觉，她感觉玲姐从车内后视镜瞟了她一眼，然后无视了尤凌的提议：“这大雪天的，要不咱们去吃火锅吧。”
　　“别啊玲姐。”尤凌抱怨：“都到宁市了，大雪天的不该吃铁锅炖吗？一锅出溜多香。”
　　刚落地半小时，尤凌已经带上了宁市口音。
　　主要动车上他遇见两个宁市人，三人唠了一路。
　　商未晚听得耳朵疲累。
　　他都这么说了，玲姐却不为所动。
　　“雪天该吃火锅。”玲姐说：“姐改天带你们去吃铁锅炖。”
　　这下商未晚是真的确定了什么。
　　她打开手机问程阙：【你还是插手了？】
　　程阙：【这不叫插手，晚晚。】
　　商未晚摩挲着手机侧面，心下复杂。
　　一方面感动着这样细枝末节的好，又一方面觉得这样跟程阙太过纠缠不清。
　　正当她纠结着，程阙发了条语音过来。
　　语气似醉非醉，带着温柔的旖旎感：“晚晚，你就这么跟甲方爸爸说话？”
　　商未晚：【……醉鬼。】
　　嘿嘿，我感觉挺甜的。
　　带着一种将死不死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