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混子也是人

　　小武輕聲說：“沒事，只是走個過場。”
　　榮老爺子松了口氣，笑道：“那好，走吧。”然後用輕蔑的眼神看著我們。
　　我們都瞪著眼睛，可在這些軍警的槍口之下，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榮老爺子走了兩步，又問：“那他們呢？他們壹點事也沒有？”小武說：“壹會兒公安局就過來抓他們，在北園鬧出這麽大的亂子，壹個都跑不了。”榮老爺子聽了，開心地笑起來，在眾多軍警的“圍擁”下走出院子，乘坐著那輛綠色軍車離開了這邊。
　　院子只剩下我們幾個，各自大眼瞪小眼。宇城飛說：“沒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鐵塊說：“不用十年。我看那老頭的氣色，活不過半年就歸天了。”
　　元少問：“剛才那個小武說，壹會兒有公安局的來抓咱們，是真的還是假的？”
　　宇城飛說：“估計是真的，畢竟出了這麽大事，咱們還是躲躲的好。”
　　說走就走，我們剛出了院子，就看見外面的墻根下站著壹個中年男人。其他人倒還沒事，唯有我和宇城飛的大汗都流下來了，因為這男人正是北園的副市長李正陽。
　　李正陽招招手：“妳們兩個過來。”
　　我和宇城飛便走過去了。李正陽說：“不是走過場，榮老爺子是真的被抓了，北園鬧出這麽大的亂子，總得有人出來擔壹下責任。反正這老頭快死了，正是最佳的人選。”
　　我倆“哦”的壹聲，面上同時露出欣喜之色。李正陽又說：“不過除了榮老爺子，這次混戰的幾方老大，苗晨江、馬唯山，還有王浩，也是要被抓起來的，不然無法向上面交代。馬唯山死了，苗晨江已經被抓起來了，至於王浩……”
　　我的心沈了下來，而宇城飛則壹臉焦急：“叔叔……”
　　“出去躲壹陣子，等風頭過了再回來，我保證無人再追究這件事。”
　　“哈！”宇城飛笑了起來，壹把摟住我的肩膀。我楞住，呆呆地看著李正陽。
　　李正陽繼續笑著說：“北園的事就先交給宇城飛處理，用最快的速度壹統四個城區知道麽？”
　　“沒問題。”宇城飛的嘴角撇出壹絲笑容，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毫無困難。
　　李正陽呼了口氣，像是在穩定自己的情緒，然後問道：“宇城飛，我女兒怎樣了？”
　　宇城飛立刻說：“放心吧叔叔，她在壹個很安全的地方，北園這邊穩定了就接她回來。”
　　“都這會兒了還叫叔？”李正陽似笑非笑地看著宇城飛。
　　“那……爸？”宇城飛聰明至極，立刻猜到了李正陽的意思，馬上就坡下驢的叫了出來，我也為宇城飛感到高興，他和楠楠總算是修成正果了啊！
　　李正陽點點頭，又吸了幾口氣，才問道：“楠楠什麽時候生呢？是不是快了？”現在的他語氣溫柔，完全沒有了副市長的架子，有的只是身為父親的關心。
　　我也對這個問題非常好奇，神情緊張地看著宇城飛。這壹晃已經半年過去了，按照時間推算的話，楠楠近期也該臨盆了。宇城飛笑了笑，說道：“爸，楠楠那會兒是騙人的，她根本沒有懷孕。之所以那麽說，是想逼我去搶親罷了。”
　　原來是這樣！楠楠姐沒有懷孕，我的心裏空蕩蕩的，還想著馬上就有個侄子了呢。不過最失望的應該是宇城飛他爸了吧，那麽迫不及待的想抱個大胖孫子，而且這也是唯壹能在我爸面前炫耀的東西了，結果到頭來卻是鏡花水月壹場空。我擡起頭，看到李正陽的表情，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感覺他又是高興又是失望，臉色是壹陣陣的陰晴不定。
　　楠楠姐沒有懷孕，宇城飛沒覺得有什麽，我們這些旁觀者卻壹個比壹個難過。
　　宇城飛奇怪地說：“爸，妳怎麽了爸？”
　　李正陽大手壹揮：“叫叔叔，不要叫爸！”
　　“哎？妳剛才不是……”
　　“叫叔叔，咱倆感情還沒到那個份上！”李正陽直接不看宇城飛了，沖我說道：“王浩，妳快走吧，我也壓不住多長時間。”
　　我點點頭，準備回去開我的普桑。雖然撞塌了墻，但應該還能開。
　　“坐我的車走吧。”李正陽說：“現在全城封鎖了，妳開那個車出不去的。”
　　李正陽身邊有壹輛掛著政府牌照的奧迪A6，是他平時出門的座駕。我也沒有客氣，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眾人過來和我告別，元少說：“真是可惜，剛見面又要分開，咱們這行就沒個安生日子。妳別走的太遠，風頭壹過就回來，到時候咱們好好喝酒。”
　　我說：“我肯定得回來，我還得參加高考呢。”眾人都哈哈笑起來。鐵塊說：“王浩，妳去新香吧，那邊是葉家的地盤，保妳安全無虞，隨後我就帶著袁老師回去了。”
　　我壹想，是個不錯的選擇，還能經常和夏雪她們見面。這哪是跑路，簡直就是旅遊。
　　磚頭壹聽，馬上說道：“那我也壹起去吧，在這也沒什麽意思，我也想我妹妹了。”
　　我說：“不行，妳留下來好好學習，到時候要是考不上新大才要找妳算賬。”
　　“怎麽可能考不上，妳還是擔心壹下妳自己吧……”磚頭嘟囔著，但是也沒有忤逆我。
　　我又看向葉展。葉展面無血色，似乎隨時都要倒下。
　　我問：“妳怎麽樣？要不趕緊去醫院。”
　　葉展搖搖頭，說道：“沒事。”
　　旁邊的鐵塊說：“放心吧，有我在呢，我壹會兒給他治療壹下。”
　　我倒忘了，鐵塊還是個壹流的外科醫生。我剛松了口氣，想想又覺得不太放心，便下了車把葉展拉到壹邊說話。現在北園的事基本上完了，剩下就是處理些尾巴，以及統壹整個黑道的事。我有心把北園黑道交給宇城飛，但葉展是黑虎幫的二當家，也得和他商量壹下。我把這事壹說，葉展說道：“耗子，妳放心吧，大家都知道妳想考大學，然後移民阿拉伯。宇哥當老大，大家肯定沒意見，畢竟他的能力有目共睹。”
　　聽過以後，我只覺得渾身輕松，前所未有的渾身輕松。我有些激動地說：“嗯，那我就先走了，妳們壹定要協助好宇哥，我這輩子就這麽壹個大哥了。”
　　“放心。”葉展拍了拍我的肩膀，再次露出陽光燦爛的笑容，如同我初見到他時的模樣。
　　我也笑了，趕到從未有過的踏實。我呼了口氣，環視四周，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看著我。陽光打在我的臉上，我露出燦爛的笑容，重新坐回了李正陽的奧迪車裏。
　　李正陽趴在窗口，和司機交代了壹下，讓他務必要把我安全送到新香市。司機叫小汪，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看上去踏實穩重，說道：“放心吧李市長！”然後緩緩啟動車子。
　　我沖眾人擺了擺手，然後緩緩把車窗關上了。即便戰地在城南和城北，但北園城的所有街道都十分安靜，基本沒有人在外面閑逛，空曠的像是壹座鬼城。我問小汪：“現在北園什麽情況了？”小汪說：“混戰已經停了，各路警察正在清理現場，活人直接拉到公安局，死人直接拉到火葬場，半死不活的丟進救護車，能救就救，不能救拉倒，反正都是人渣。”
　　聽了以後，我的心瓦涼瓦涼的。小汪意識到什麽，連忙紅著臉說道：“浩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那種底層的混子，他們的命不值錢，死了也沒人管……”
　　“混子也是人，沒有人是生來貴賤的。”
　　我冷不丁的冒了壹句，小汪慚愧的直接不敢說話了。可我知道，在大部分人的意識裏，終歸還是抱著和小汪壹樣的想法，“爛仔”的稱呼足以說明大家對混子的看法。
　　要上高速，正好要經過城南和城北，小汪有意要繞路，但我想看看現場的情況，所以執意讓他從解放街和開元路經過。我們先來到解放街。解放街已經被封鎖了，外面拉著黃色的警戒線，裏面停著數也數不清的轎車、警車、軍車、摩托車、救護車，橫七豎八地停在解放街的路上，無數的工作人員在裏面忙著，有穿西裝的，有穿警服的，有穿白大褂的……
　　穿西裝的指揮著現場，穿警服的不時把人押向警車，穿白大褂的則把人丟到救護車裏——真的是丟，壹點都不誇張。我看見有個人胳膊被砍斷了，血還滋滋地往外噴著，而白大褂們毫無同情心，冰冷無情地丟進救護車了事，甚至連最基本的醫療措施都不做。
　　我讓小汪開車進去。因為這車是李正陽的座駕，而且玻璃上也貼著深色的太陽膜，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裏面，所以沒有遭到阻攔，警戒線立刻被撤開，旁邊的武警還向我們敬禮。
　　車子開進街道，路上擁擠不堪，速度只好很慢很慢，我也能借這個機會仔細的觀察著混戰後的解放街，隨處可見的砍刀、鮮血、傷者讓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