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寧城

　　“什麽？”
　　“外公晉升天仙，我可以回去參加大宴？”
　　院落中。
　　寧宣壹臉喜色。
　　沒辦法不高興。
　　眼下神魔府內猶如壹潭死水，任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如何盤活。
　　若是能回到人族。
　　去到外公身邊。
　　蛟龍入海，才有奔頭。
　　“恒少爺心善，選了三百神魔衛隨妳回去。”
　　“想妳那外公，不過壹三萬年的老地仙，托了府上的福氣，這才往天仙上蹭了蹭，料想也不認得什麽大人物，全等著妳回去給他撐場面呢。”
　　“還有啊，出門在外不比府上，妳得記著，凡是要多思，多想，少做，畢竟要是丟起臉來，丟的可不是妳壹個人的臉面。”
　　面對眼前這位神魔府大少爺。
　　三管家臉上沒有絲毫恭敬。
　　寧宣看在眼裏。
　　不動聲色。
　　甚至已經在暗暗琢麽，怎麽才能多在外公那裏多停留些時日。
　　“恒少爺還說了。”
　　三管家自顧自的說著：“雖然不知道妳從哪整了個妖族的修行之法，但是要妳別練了，沒前途，除了冠以星辰二字的功法外，其他的練也白練，頂不了什麽用。”
　　聽到這話。
　　寧宣壹頭霧水。
　　整個神魔府上下的人都想他死。
　　作為壹切的始作俑者，他那義兄會如此好心？
　　還讓他別修煉。
　　他今年已經十五歲了。
　　正是步入修行的年紀。
　　現在不練，什麽時候練。
　　十年後。
　　二十年後。
　　還是壹百年後。
　　修行如逆水行舟。
　　等等等。
　　簡直笑話。
　　至於冠以星塵之名的修行法。
　　很厲害嗎？
　　寧宣沒接觸過別的功法，手上只有壹本觀想術可以修行。
　　但是他覺得吧。
　　自己的觀想術就很是不凡。
　　尤其是在入門之後。
　　每次入定，他都好似化身成了年輕時的父親，各種關於速之大道的感悟紛紛湧上心頭，就好似有人傳功壹般。
　　雖然他沒有接觸過多少功法。
　　可他相信，自己得到的觀想法品級壹定很高，可能還在父親修行的速之神魔典之上，絕對是壹等壹的大機緣。
　　那所謂冠以星塵之名的修行法。
　　又能比他的妖族觀想法高明多少。
　　既如此，他為什麽要改修。
　　當然。
　　想是如此想。
　　寧宣表面上卻十分恭敬。
　　他此刻只想離開神魔府。
　　鳥入叢林。
　　天高鳥飛。
　　至於修不修行，修行什麽功法。
　　腦袋長在他身上，他自有判斷。
　　“走了？”
　　府邸內。
　　張恒翻看著府上收集來的各方情報，頭也不擡的問道：“我不在這幾年，府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寧宣好似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
　　“這……”
　　三管家站在下邊，有些拘謹的說道：“可能是有些下人在亂嚼舌根，從而引起了宣少爺的敵視吧。”
　　“這樣嗎？”
　　張恒也沒有太在意，點頭道：“也只能是這樣了，若是他知道，他母親是我殺的，應該也不會只有這點反應。”
　　三管家低著頭。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不發壹言。
　　見他不說話。
　　張恒自顧自的說道：“其他的呢，幾位夫人，還有大管家，二管家，有沒有察覺到不對的地方。”
　　“可能有壹些。”
　　三管家小聲道：“尤其是大夫人，與老爺相伴十幾萬年，不可能沒有壹點察覺。”
　　張恒道：“繼續說。”
　　三管家不敢停頓：“大夫人是聰明人，或許察覺到了什麽，可她不但沒有聲張，反而將其他夫人與下人們管理的很好，讓眾人也不敢亂想什麽，是個妙人。”
　　“嗯。”
　　張恒坐在椅子上，手指敲打著扶手。
　　關於他的來歷。
　　府上的人都知道。
　　魔神大人外出打獵，狩獵妖獸。
　　半途遇到了壹名孤苦伶仃，滿世界流浪的幼年神魔。
　　壹見之下便覺得格外親切。
　　於是將其帶回了府中，收為義子。
　　這個義子呢。
　　就是現在的張恒。
　　當然。
　　這只是眾人眼中的版本。
　　張恒這邊也有壹個。
　　二十二年前。
　　八歲的他，已經在雷澤域內遊蕩了數年之久。
　　壹個偶然的機會。
　　他聽聞雷澤域內，有壹個以速度稱雄，喜歡狩獵妖獸，並在雷域內地位頗高的羅天境大魔神。
　　誰能想象得到。
　　壹個表面看上去人畜無害，孤苦伶仃的神魔幼崽，可能是個修行時空法，手握先天靈寶的老怪物。
　　速之魔神就沒有想到。
　　更不明白，天生神速的自己，是怎麽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壹個鐵環給套住的。
　　是偷襲吧。
　　年輕人不講武德。
　　再然後。
　　張恒就來到了神魔府。
　　以速之神魔義子的身份，逐步接管了府中人馬。
　　寧宣他娘。
　　可惜了。
　　她是個不夠聰明的聰明人。
　　因為她不會裝糊塗。
　　甚至張恒都答應她了。
　　不會為難她的兒子，還會好生照顧。
　　她居然不信，還要張恒怎麽樣。
　　“主人。”
　　壹旁。
　　三管家輕聲道：“宣少爺也長大了，多壹事，不如少壹事，我看不如……”
　　“不如什麽？”
　　看著三管家眼中的殺機，張恒壹臉的莫名其妙：“我說多少次了，不要張口，閉口，就要殺人，妳是殺手嗎，還是我是？”
　　搖搖頭。
　　張恒有些恨鐵不成鋼：“天天就知道殺人，妳媽說妳兩句，妳連妳媽也殺了。”
　　“記住，我不管別人怎麽做，起碼我不會在奴役了別人父親，霸占了別人家產之後，再去殺死他家唯壹的那個孩子，因為我不是殺手，更不是禽獸。”
　　“還有啊。”
　　“我這人很講信用的，速之魔神求我，說只要我不為難他的妻兒，他就甘心為我賣命。”
　　“誠然，七星環的奴役能力很好用，但是效率呢。”
　　“心甘情願的做事，和滿心抗拒的做事，效率是不同的嘛。”
　　“我又不是殺人狂。”
　　“為什麽壹定要搞的人家妻離子散，就不能給條活路。”
　　三管家咽著口水。
　　他這個管家不是張恒封的，原本他就是神魔府上的三總管。
　　那壹日。
　　他隨著速之魔神出去打獵。
　　親眼見到了不可壹世的速之魔神，是怎麽被七星環降服的。
　　腿都嚇軟了。
　　當即磕頭如搗蒜，改換門庭。
　　要不然。
　　墳頭草恐怕得有半人高了。
　　可是說來也是奇怪。
　　相處的時間越久。
　　他越發現眼前的這個新主人，其實比速之魔神還好。
　　積極，樂觀。
　　守規矩，講道理。
　　最重要是說話好聽。
　　實非兇惡之徒。
　　另壹邊。
　　雷域。
　　寧州……
　　通往人族城池的路上。
　　寧宣狠狠的吸著椰子。
　　他已經想好了。
　　回到寧家後只做兩件事。
　　壹個是取得外公壹脈的支持。
　　壹個是好好修行觀想法。
　　因為沒有覺醒神魔血脈。
　　他在神魔府上的處境很尷尬，可這也不全然沒有好處。
　　任何事都有兩面性。
　　他不似神魔，所以不被神魔眾擁護。
　　同理。
　　他更似人族，再加上是神魔府中正牌的大少爺，料想不難從人族中拉到投資。
　　更有甚者。
　　要是能走外公的關系，多認識些人族的天仙境宿老。
　　神魔府內。
　　也就他父親壹位大魔神，其他人包括他那義兄在內，頂多只是高等魔神。
　　天仙境與高等魔神同級。
　　若是得三五助力，未必就不能與他那義兄掰掰手腕。
　　啪！！
　　想到此處。
　　寧宣將椰子狠狠丟了出去。
　　看著椰子落在石頭上，摔個粉身碎骨的樣子，寧宣心裏十分痛快，好似被擊碎的不是椰子，而是這些年的忍辱。
　　“宣少爺。”
　　“這是妳第壹次出府，感覺如何？”
　　身後傳來蒼老的笑聲。
　　寧宣回頭看去，只見壹名頭發斑白的老年神魔，正騎在壹頭背生雙翅的飛虎身上。
　　“還好……”
　　寧宣開口便笑：“念伯，聽說妳是軍中老將，追隨了我父親幾十萬年，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念伯摸著下巴上的胡須：“想當年，我追隨魔神大人時，魔神大人還只是上位魔神。”
　　“那時，我們的關系就像兄弟壹樣，策馬揚刀，發誓要在雷域中闖出壹片天地來。”
　　說到這。
　　念伯又搖了搖頭：“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大人晉升大魔神，開府建牙之後，壹切便回不去了。”
　　“您怪他嗎？”
　　寧宣問道。
　　“並不怪，因為我們都知道，這是發展之必然。”
　　念伯嘆了口氣：“當妳身邊只有幾個人，或者十幾個人的時候，大家都可以是兄弟，怎麽輕松怎麽來就行。”
　　“但是當妳身邊有幾百人，幾千人，甚至幾萬人時。”
　　“再講這些就不合適了，因為蛇無頭不行，這時候就要講規矩，講制度，再說什麽兄弟情意，那不過是取禍之道。”
　　說著。
　　念伯又將目光放到寧宣身上：“我用壹生的時間與精力來追隨大人，從未質疑過他的任何決定，唯有在妳身上，我覺得大人做錯了，大人不該將神速軍交給恒少爺，恒少爺再好也只是義子，妳才該是神魔府的真正繼承人。”
　　“或許吧。”
　　寧宣沒有埋怨父親的不對，只是臉上多了幾分笑容：“我在神魔府中，如履薄冰，所有人都將我視作眼中刺，肉中釘，沒想到神魔軍中還有像您這樣的長輩。”
　　念伯嘆道：“神速軍，神迅軍，神捷軍，此神魔三軍中，有很多都是追隨了大人幾十萬年的老部下。”
　　“我們這些人，都更加看好妳，可不得不說，恒少爺是真正的天才，甚至比大人年輕時還強，所以留給妳的時間可不多。”
　　寧宣默默點頭。
　　念伯提起三支魔神大軍，都是由神魔府下善於征戰的神魔眾組成。
　　其中的壹些老牌將校。
　　很多都與他父親稱兄道弟過。
　　至於年輕壹些的神魔，念伯倒是壹句沒提。
　　當然。
　　寧宣也不是傻瓜。
　　聽得出來，三支神魔大軍中，年輕將士大多支持他的義兄。
　　只有壹些老將，才覺得應該尊重傳統，由他掌管神魔三軍。
　　而且。
　　這批希望他接任的老將們。
　　目前也在動搖。
　　更有甚者。
　　就是沒動搖的那些人。
　　有幾個是真心支持他。
　　又有幾個是因為他義兄大力提拔年輕神魔，從而得不到重用而心生反抗，那也是不好說的事。
　　“念伯，我那義兄現在是什麽實力？”
　　寧宣突然發現。
　　他雖然從各方口中得知，他的那個義兄十分優秀，可到底有多優秀根本沒有概念。
　　“不好說。”
　　面對寧宣的疑問。
　　念伯搖了搖頭，隨後又補充了壹句：“應該比我強，而且強了不少。”
　　沈默。
　　寧宣有些不好了。
　　念伯追隨他父親幾十萬年。
　　雖然不是大魔神下第壹戰將，甚至連前十都排不上，可也是老牌的高等魔神，連對他那晉升了天仙境的外公都壹臉不屑。
　　義兄的實力比他還強。
　　好家夥，那不是也比他外公強。
　　“怕了？”
　　見寧宣壹臉驚愕的樣子。
　　念伯沈聲道：“怕也沒用，這是妳的宿命。”
　　說完。
　　或許是擔心將寧宣壹下擊垮。
　　念伯又寬慰道“其實也不用怕，我們幾個老家夥琢磨過，恒少爺的父母恐怕也不簡單，起碼是與大人同級，甚至更厲害的大魔神才對，所以他才能年紀輕輕就如此厲害。”
　　“同理，妳的出身也不差。”
　　“妳擁有大人的至親血脈，只要血脈覺醒，下位魔神，中位魔神，甚至上位的高等魔神都是不難，未必就不能超過恒少爺。”
　　寧宣輕輕點頭。
　　回想神魔府時，裏裏外外沒有壹個人支持他，他都不曾怕過。
　　如今蛟龍入海，有外援依仗就更不怕了。
　　與人鬥。
　　其樂無窮嘛。
　　咚咚咚……
　　伴隨著鐘聲。
　　飛舟緩緩降落在寧城。
　　寧宣擡眼望去。
　　第壹感覺是：‘好多人族。’
　　第二感覺是：‘這些人族好弱。’
　　神魔府上的壹眾神魔。
　　最弱都是下位神魔，比肩真仙境修士的存在。
　　寧宣從小在神魔堆裏長大，見到的神魔比人類還多，要不是他的母親是人族，而他也沒有覺醒血脈，甚至連侍女都得是入了品的魔神。
　　現在呢。
　　寧城人山人海，壹眼望不到邊際。
　　沒細數，幾千萬人恐怕是有的。
　　他也是身具神魔血脈，觀想法入門的少年神魔。
　　哪能看不出來，這些人族大多只是些普通人，入了仙品的寥寥無幾。
　　“這些都是寧家的附屬族人嗎？”
　　來之前。
　　寧宣不知道在腦海中對寧城幻想過多少次。
　　可他此時大失所望，甚至有種蹲在樹下看螞蟻的既視感：“數量好多，而且好弱呀。”
　　“幾萬年前。”
　　“這裏只有十幾萬人。”
　　念伯回答道：“都是妳外公從外面帶來的。”
　　十幾萬人。
　　繁衍到這麽多？
　　寧宣壹臉懵：“現在呢？”
　　“寧城中，有人口二億三。”
　　“整個寧州，大概在三百億。”
　　念伯壹臉嚴肅：“尊者說，下個時代屬於人妖二族，我想這或許就是人妖二族，能取代我們神魔族的憑證吧。”
　　神魔普遍子嗣不豐。
　　越是強大的神魔，越難以孕育後代。
　　以速之魔神為例，幾十萬年下來，也只有寧宣這麽壹個子嗣。
　　往下。
　　低等魔神好壹些，可也以千年，萬年來做單位。
　　人族呢。
　　十四歲成年，就可以孕育後代。
　　此後壹年壹個，能生十幾個。
　　子生子。
　　孫生孫。
　　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想到未來整個世界，都會被人妖二族所充斥。
　　寧宣就只覺頭皮發麻，忍不住道了句：“我與義兄之爭，看來只是小爭，日後人族與神魔之爭，才是大爭呀。”
　　有些意外。
　　念伯沒想到寧宣會有這種感悟。
　　更不知道。
　　本就在神魔府中備受冷落，又有個人類母親的寧宣，其實對神魔壹族沒有任何歸屬感。
　　既然下個時代屬於人族。
　　巧了。
　　他也是人族。
　　換算壹下，下個時代也屬於他呀。
　　義兄。
　　時代二字。
　　妳看得清嗎。
　　看著眼前的人族城池。
　　寧宣雙拳緊握，猶如握住了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