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機緣
提燈驅邪人 by 沙麽刺
2023-10-15 20:55
許洛轉身就欲離開,可又突然想到了什麽回頭問道。
“惜夕的事情顧前輩可有確認過?”
真論起對陰煞碑的了解,肯定只有顧清嵐,可許洛壹提起這個,任洗劍嘴角卻毫不掩飾的泛起嘲諷笑意。
“她?這丫頭怕是這些年在煙嵐島修行修得腦子進了水,老夫怎麽覺著她竟還些喜悅意味。”
許洛心裏苦笑,這顧清嵐只怕還把希望,全寄托在這麽多年壹直杳無音訊的秦玄機身上。
可外域的事情古思炎既然都沒跟任洗劍交待,想來也是怕這面冷心熱的老頭子擔心,許洛自然不會多嘴。
只是不管別人怎麽想,許洛從沒有將自己女人安全交到別人身上的習慣,親祖父那也不行!
看來水眼之行已經不能再耽擱!
許洛朝著任洗劍交待了幾句,身形又重新消失在玄衣島。
壹出小島,剛剛還看似平靜的許洛神情開始有了變化。
漆黑瞳孔幾乎是瞬間變得通紅似血,壹道道熾烈氣血如狼煙般在身後升騰,周邊那些詭物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露頭,就被氣血雲霧直接燒成灰燼。
古思炎擔憂憔悴的差點自廢修為,可他又能好得了多少?
只不過在兩位老人面前,若是他再做出驚惶作態,除開讓兩人更加擔心,還能起到什麽作用?
看著前方視線中遮天蔽日的陰煞,還有那些此起彼伏的龍卷風暴,許洛此時眼裏已經再沒用任何神情波動。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古惜夕兩人真得出事,那他還有什麽可顧忌的,他要這世界又有何用?
龍骨舟仿佛察覺到主人想要肆虐發泄的心思,白光顯得愈發森然。
許洛冷冷看它壹眼,伸手就朝其核心意識處抓去。
隱藏在意識核心的米粒符文,下意識想要化作虛幻逃遁,可馬上壹道五色光暈便將符文盡數刷落。
下壹刻,龍骨舟發出壹聲歡快咆哮化作流光朝前飛馳,速度比起之前足足激增三成。
之前許洛還想著再用這定位符文陰八鬥商會壹把,可這會兒他卻再沒了那般糾纏心思。
想要算計自己,那就盡管來!
徹底清除掉龍骨舟隱患後,許洛壹路上幾乎沒有片刻停留直奔剛剛才逃出來的水眼空間。
這壹次知道路徑,僅僅壹天不到他又重新回到了那片古怪海域。
將其中壹枚牽絲蟲隱藏在外間暗礁上,許洛便毫不猶豫沖進灰霧空間。
看著前方沙漏形狀的巨大氣旋,好似從來沒有過絲毫變化,許洛眼中終於露出壹絲苦澀。
他怎麽也沒想到剛剛死裏逃生從水眼逃出來,這回卻又要自尋死路再次進入。
可這已經是他現在能想到的唯壹辦法,憑許洛現在的修為戰力,確實可以在大燕稱雄,可那又有什麽用?
別人不知道,難道他自己心裏還沒點數,外域那些修行者肯定與絕靈域就不是壹個量級對手。
也只有晉升凝煞,許洛才會多出幾分底氣直面那處波瀾壯闊的界域,現在他只希望剛剛那道神秘濁煞還沒有消失。
想到這裏,許洛深吸口氣徑直投入巨大氣旋中。
無窮無盡的水霧如鋒利刀刃般切割在身上,許洛強忍著四面八方傳來的撕扯力道,仔細在密密麻麻水霧中搜尋著。
剛剛才經歷過的千刀萬剮般痛苦,再壹次降臨,可這次許洛卻是連慘哼都沒發出過壹聲。
哪怕眉眼五官已經滲出道道血跡,可他眼中神情卻依然還是那般冷漠淡然,就好像體表上那密密麻麻傷口,腦中鉆心痛楚都發生在別人身上壹般。
靈識無法使用,許洛也只能按捺著心思慢慢尋找。
可能此處離著水眼中心距離過遠,就連他禦使枉生竹都只能大概感應到壹個方向。
只是這水眼中所有空間方向全是顛三倒四、混亂無比,許洛每走壹段距離又只能再次用枉生竹感應。
水眼中時間仿佛已經凝固,許洛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只記得時不時就感知下明字符有沒有什麽變化。
就在這時,壹團純粹由水霧組成的氣旋又將他整個人裹挾其中。
許洛下意識就要掙脫離開,可明字符這時卻恰恰好亮起白芒,他心裏壹動,遂即停下所有動作任由氣旋將自己席卷而起。
看著那看似緩慢,卻在眾多水霧中如魚得水般胡亂遊走的氣旋,許洛恨不得給自己抽兩耳光。
當真是昏頭了,有這免費的移動電梯不知道利用,反而傻乎乎的壹步步挪動。
就算這些氣旋內部對他造成的傷害明顯要大得多,可總得來說還在可接受範圍之內,而現在最重要的卻是時間。
氣旋壹個顫抖便偏移了方向,察覺到明字符光芒開始閃爍,許洛毫不猶豫壹拳擊出。
血肉飛濺的同時氣旋也炸開個大洞,許洛趁機沖到了外面。
身形剛壹露面,許洛便下意識放出青竹虛影,這次青竹顫抖得格外劇烈。
許洛心裏壹喜趕緊仔細觀察明字符,果然壹條光線就像是憑空生成般在符文上方若隱若現。
許洛下意識暢快長嘯出聲。
身後蓄勢待發的兇猿真身陡然浮現將他壹把抱起,不管不顧的就往左前方直直撞過去。
哧哧裂帛聲頓時不絕於耳,許洛這作死般動作,就想當於自己往那些鋒利無匹的水霧上主動撞過去。
僅僅只是壹個沖刺,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幾乎將他割得四分五裂,最嚴重的壹道傷口更是差點將大半個脖子都切斷。
可此時這些東西仿佛都不重要了!
許洛眼裏已經只剩下壹道暗黃氣柱,正宛若天地之脊般挺立在無數水霧中。
水眼中其他地方通通都是水霧彌漫、空間混亂,可這幽黃氣柱周邊所有氣機卻好像徹底凝固壹般,動也不動。
許洛大聲喘息幾下,身上青光開始彌漫修復著各處大大小小傷口。
他若有所思盯著身體濺射出的鮮血,此時這些血液好像被無形力道托在半空中壹般,不上不下。
看來別說收取這道濁煞,就算想要靠近只怕還得吃番苦頭。
既然已經找到正主,許洛也不著急了,或者應該說不敢掉以輕心。
上次雖只是驚鴻壹瞥,可這道濁煞的恐怖之處他可是親眼所見,再說以他的運氣,也從來就沒有哪壹回好處是輕而易舉拿到手的。
好半晌後,許洛再次吞下壹把靈露,渾身輕抖便將身體上那些剛剛結好的血痂盡數震落。
看著體內已經恢復七八成的傷勢,許洛眼中終於露出決然神色。
這幽黃濁煞關乎他凝煞關鍵,此刻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阻止他。
腦子裏咆哮如雷,可許洛行動卻是極其小心,他先是朝著前方嘗試著踏出壹步。
轟,這壹下就好像捅了馬蜂窩般。
憑空生出的堅韌氣機如同壹條條無形繩索般,將許洛整個人死死禁錮在原地。
就連他擡起的那只腳都沒有放過,只能保持著提起姿勢停滯半空,幽黃濁煞甚至慢條斯理的轉了個身。
是的轉身,明明那濁煞不管從哪邊看都是壹般模樣,可此時許洛心裏卻陡然升起壹種古怪錯覺,這道濁煞就好像壹個撐天入地的巨人般正朝他看過來。
絲絲縷縷的黃霧像好奇寶寶般,朝著不能動彈分毫的許洛身體纏繞。
許洛體內氣血洶湧奔騰,黑色紋路幾乎從各處竅穴上懸浮而起,與那些無形氣機碰撞到壹起。
無數尖銳嘯聲陡然在水眼中炸開,向來無往而不利的黑色符路直接被打回原形。
可是那些連通幽術看都不透的無形氣機,卻僅僅只是收縮少許,就又朝許洛疾撲而來。
許洛心裏壹凜徹底轉變了心思,他已經將眼前這道濁煞,當成壹個勢均力敵的真正大敵來看待。
可讓他奇怪的是,哪怕自己這個陌生人突然闖入,許洛也沒有察覺到這幽黃濁煞有什麽敵意殺機,倒更像是、更像是單純的好奇、渴望之意……
嗯,渴望!
許洛突兀想到枉生竹察覺到濁煞時,亦是壹種極度渴望意味,他心時壹動主動將青竹虛影召喚出來。
嗡,剛還在裝死的青竹虛影幾乎是暴漲而起,瞬間便延伸至濁煞上方,枝葉齊晃發出歡快雀躍情緒。
讓許洛驚訝的壹幕出現了。
從來沒有人能見到真正模樣的枉生竹,竟然好像能被濁煞註視到。
青竹壹出現,明顯它的註意力就不在許洛身上了,禁錮在他身周的那些無形氣機又如靈蛇般主動朝著青竹纏過去。
許洛將擡起的腳緩緩放下。
咦,這就不理自己了,怎麽看這濁煞都好像有些不太聰明的樣子?
看著青竹根部湧出的無數青須如同遇到無形屏障般,在空中不斷生成毀滅。
不過幽黃氣柱周邊也無時無刻都在生成著黑色裂縫,顯然應付起枉生竹,它可就再沒有那般輕松。
慢慢的,許洛發現了枉生竹的古怪之處。
看著兩方好像廝殺慘烈,可從來就把濁煞視為食物的二貨竟然在刻意留手,這道濁煞究竟有什麽奇特之處?
可即便枉生竹已經有所留手,濁煞卻好像仍然需要全力應對。
許洛看著它已經沒有精力註意自己,便又嘗試著往前走了壹步。
可馬上反擊就來了!
幽黃氣柱通體壹顫,從中分出壹絲黃霧如勁弩般朝著這邊射來。
許洛眼神壹冷,白皙手指瞬間變成利爪往前壹彈。
鏘鏘金鐵交擊之聲驟然響起,黃霧在空中壹個轉折又朝許洛脖頸處刺來。
許洛看著指尖處滲出的血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這絲黃霧竟然能將自己的兇猿真身壹擊而破?
黃霧體型雖是細如發絲,可其中蘊含的凜冽殺機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還離著脖頸老遠,許洛便察覺整個心神都如墜冰窟。
明明黃霧還離著老遠,可在他空蕩蕩識海處卻憑空生出壹道壹模壹樣的黃霧,如同電光般疾刺而下。
許洛長吸壹口氣,兇猿巨大真身從識海中拔身而起,沖著黃霧咆哮如雷。
而在現實中他同樣下意識張嘴就長嘯出聲,洶湧聲浪在空中泛起肉眼可見的漣漪,壹層層撞在疾射而來的黃霧身上。
黃霧勢如破竹般連破好幾道漣漪,可終究還是停滯在空中幾息。
許洛毫不猶豫手掌劃出,腰間白光如遊龍般矯健行空,精準無比斬在黃霧之上。
黃霧沒有絲毫抵抗力般直接斷作兩截,可還沒等回來邀功的無常刀依慣例得瑟幾下,許洛已經臉色大變狠狠壹掌拍在刀身之上。
那細若發絲的黃霧斷開後,駭人場景出現了。
無邊無際的濁黃水流好像自無盡空間穿梭而來,自黃霧中憑空生成。
這些水流壹現,原本圍繞在四周的無數水霧如同遇到天敵壹般,頓時瘋狂朝四周逃竄。
許洛漆黑瞳孔下意識變得腥紅似血。
可即便在通幽術加持下,他依然沒能看到這些濁黃水流究竟是如何出現的。
甚至隨著水流激湧,震耳欲聾的碰撞聲清晰無比傳入到他耳中,壹時間,他竟然都有些分不清這究竟是真是幻。
可當這些水流洶湧撲過來時,許洛的臉色終於變得無比驚駭。
兇猿真身無時無刻都守護在四周的那些黑色符文,與那濁黃水流壹觸,瞬間就如同沈入水中的石頭般,悄無聲息沈入水中消失。
“黃泉母河!”
許洛幾乎是下意識就驚叫出聲,身形毫不猶豫朝上飛騰就要跟青竹先匯合再說。
哪怕經過這麽多年,他依然忘不了當初迷失在黃泉河的恐怖景象,也沒有絲毫信心能抵擋這號稱眾生終結之地恐怖河流。
可身體剛動他又猛得反應過來。
怎麽可能,這破地方怎麽會有黃泉母河,那種級別的存在真要在現實中看見,那自己跑與不跑又有什麽意義?
許洛緩緩扭頭,滿是好奇朝那道散發詭異氣息的濁黃水流看去。
枉生竹的反應卻與他恰恰相反,先前的所有留手仿佛就只為了這壹刻。
當濁黃水流湧出時,那些正在與濁煞糾纏的無數青須,嗖的壹聲就全部延伸進水流之中,連那道幽黃濁煞都不再理會。
當青須入水的剎那間,枉生竹枝葉無風自動,發出極至愉悅顫吟,甚至還有著壹絲絲懷念滿足。
幽黃濁煞沒了青須糾纏,立時通體劇顫瞬間化作無數道壹模壹樣的氣柱,眼看著就要沒入四周無窮無盡水霧中。
可既然已經得償所願,枉生竹就像個渣男般再沒有留手意思。
它纖細枝丫陡然無風自動,可下壹刻無數竹枝憑空出現在每壹道濁煞上方狠狠抽下。
啪啪聲不絕於耳,無數氣柱瞬間如同被抽去脊梁骨般,四分五裂,到最後又只剩下壹道正要鉆入水霧中的幽黃濁煞。
只是此時它的體形,卻已經驟然縮小至丈許來高。
壹道比它整個身體還要粗壯的竹鞭,如靈蛇盤踞般虎視眈眈守在旁邊,好像在思忖從哪裏下口好壹些。
許洛散去指背處悄然升騰的五色光暈,看著明顯被狠狠收拾了壹頓的幽黃濁煞。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這道濁煞此時竟給他壹種簌簌發抖、不知所措的茫然意味。
就好像壹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被大壞人無緣無故狠狠揍了頓,等他想要逃跑回家時,還被大壞人堵在墻角不讓走,這讓它如何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