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鋼鐵與……智者與智者的戰鬥

　　——阿格規文壹直在思考壹件事
　　阿喀琉斯是舉世聞名的英雄——或者說‘勇者’。
　　就是因為如此有名，他的強大之處、體質特點、持有神裝——以及性格特點的情報都不需要特意探索，幾乎可以說是眾所周知的。
　　阿喀琉斯很任性。
　　大局什麽的他完全不放在眼裏，當豬隊友拖後腿到壹定程度時，他是真的會壹氣之下就開擺的。
　　諸神管不了他，父母的命令也不會完全遵守，純粹追求個人享樂與戰鬥的愉悅感的戰士——之所以不是‘狂戰士’而說他是‘勇者’，僅僅是因為阿喀琉斯個人作風上姑且算是嫉惡如仇……吧？
　　好像也不能這麽說。
　　過去的歷史裏很難找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阿喀琉斯。
　　但現代有，而且非常的常見，尤其是在東方某大國裏，妳讓路明非來，路明非肯定壹眼就知道要如何形容阿喀琉斯了。
　　那就是‘殺伐果斷’。
　　這個‘殺伐果斷’不是殺伐果斷這個詞的‘殺伐果斷’的意思。
　　更準去的說，比起詞句本身的意思，在現代路明非的文化圈子裏，這個詞很多時候被專門用來特指‘龍傲天網文男主角’。
　　對。
　　阿喀琉斯就是這麽壹個‘典型的龍傲天網文男主角’的人。
　　為非作歹無惡不作，說殺妳全家就殺妳全家，但也會路見不平壹聲吼，但對朋友非常友好，世界危機來了也會理所當然的將自己視為‘高個的’頂上去。
　　雖說這種‘典型的龍傲天網文男主角’在近幾年已經越來越不流行了……
　　但阿喀琉斯的確就是這麽個‘典型的龍傲天網文男主角’。
　　他如何行動全憑心意，幾乎沒有人能約束他。
　　所以，在遇到阿喀琉斯之後，有件事壹直讓他覺得奇怪。
　　圓桌遠征軍進入冥界，遭到了阿喀琉斯的阻攔，因為在冥界神性與天使的加護被全數剝奪，所以沒人能對阿喀琉斯造成傷害，也沒人能在速度上追上阿喀琉斯，導致近乎壹半的圓桌騎士被阿喀琉斯壹人攔了下來。
　　到這裏為止沒有問題。
　　但接下來的展開就很奇怪了。
　　阿喀琉斯居然沒有乘勝追擊，並且，更不可思議的是，以阿喀琉斯那越戰越勇向死而生（反正自己不死身）的性格，居然會主動回避與身上加護拉滿的圓桌騎士硬碰硬的選擇。
　　這些行動太不像是阿喀琉斯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此為結論，逆向推理，這世上有誰有可能對阿喀琉斯造成‘約束’，或者說，‘引導阿喀琉斯’的行動？
　　答案自然只有壹個。
　　諸神不行，父母之命不行，但——奧德修斯、行！
　　至少在故事裏只有奧德修斯勉強做到了這種事情。
　　所以，在開始自己的策略與布局之前，阿格規文壹直以默認‘對方陣營中的軍師是奧德修斯’為前提在布置。
　　這樣壹想，阿格規文頓時覺得，自己眼前的迷霧之中，多出了壹絲光亮。
　　——只有阿格規文自己知道。
　　他已經陷入了絕境。
　　他已經被逼迫到了極限。
　　但對方是奧德修斯。
　　傳說中的智將與冒險家——奧德修斯。
　　在阿格規文看來，奧德修斯最大的特點是什麽？
　　是——他很有名，超級有名的，單論名氣在希臘英雄裏比之赫拉克勒斯與阿喀琉斯都不相上下，要不是作為英雄的‘純度’不夠高，說是希臘神話中的第三英雄都不誇張。
　　因為很有名。
　　所以，奧德修斯是個什麽樣性格的人，奧德修斯制定策略的風格是怎樣的，這也是非常容易揣摩的事情。
　　翻翻《伊利亞特》跟《奧德賽》吧家人們，書中自有黃金屋，都寫著呢。
　　面對如此的傳奇，阿格規文真的有能力對抗？
　　——當然有
　　阿格規文有自己獨有的優勢，最大的優勢，除了奧德修斯的情報人盡皆知之外，還有就是——阿格規文本人籍籍無名。
　　沒有名氣有沒有名氣的好處。
　　即使奧德修斯那邊也翻書查資料，知道了圓桌騎士團裏真正的智者不是梅林而是他阿格規文，只要沒真正對上過，奧德修斯除非會‘掐指壹算’，否則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在沒有情報的情況下精準預判阿格規文的策略方針。
　　於是阿格規文行動了起來。
　　奧德修斯是壹個‘謹慎到了極點的大膽賭徒’。
　　謹慎與大膽的賭徒在他身上並不矛盾。
　　仔細想想就是，奧德修斯在自己的故事中雖然的確是機關算盡，但妳要說他不莽嗎？
　　不，奧德修斯同時也是超級莽夫，莽到了極點，路明非聽了估計都會感慨壹句“什麽楚軒”之類的吐槽。
　　別的不說，單說奧德修斯強行抓阿喀琉斯壯丁的那次。
　　看上去的確是妙招，但奧德修斯難道不清楚阿喀琉斯是個怎樣的狂徒麽？壹個不留神讓他不爽了，阿喀琉斯可能惱羞成怒他媽的百萬匹彗星加速力壹拳將奧德修斯給轟殺至渣了。
　　奧德修斯這方面跟伊阿宋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凡胎肉體，沒什麽不死神兵傍身。
　　但奧德修斯依舊做了，他根據自己的精心策劃，計算到了極點之後，認為自己這麽做抓阿喀琉斯壯丁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然後他就真的莽上去了。
　　字面意思的拿自己的命在賭。
　　除了情商低加癡情到了極點之外，奧德修斯的算計能力近乎拉滿。
　　而奧德修斯最大的缺點，就是他太有名了，是個人只要肯翻書都知道他的所作所為，知道他是個怎樣的‘理性的狂徒’。
　　如果不是不願意讓愛妻痛苦，奧德修斯或許會為了勝利將自己的命也賭上去吧。
　　但此壹時非彼壹時。
　　成為英靈的前提就是已死之人。
　　既然是已死之人，之人不用再在意自己的生命——在意妻子會因為自己的死亡而痛苦了。
　　反過來說，如果是為拯救世界而獻上第二次生命的話，奧德修斯的愛妻——佩涅羅佩也會為之感到自豪吧。
　　——阿格規文如是想到。
　　“妳是個謹慎的軍師，所以妳絕不可能輕慢籍籍無名的我。”
　　放下了手裏的《伊利亞特》，阿格規文用平靜的、如鋼鐵般深邃堅定的目光，凝視著眼前染著紅色挑染的灰色長發男子。
　　“我了解妳，妳也清楚我了解妳，所以妳的計劃，理所當然的會以此為前提展開。”
　　簡單地說。
　　雙方都在通過預判對方預判自己的行動內容在進行預判。
　　在這樣的頭腦風暴對決中，阿格規文占據了最大的‘情報優勢’。
　　而奧德修斯則是將‘自己的情報暴露’這個最大的劣勢作為制定計劃的前提——反過來將自己的劣勢‘當成優勢’來使用。
　　“只要計算之後成功率超過五成，我就會去賭。這點我很清楚，妳也很清楚，我清楚妳清楚。”
　　奧德修斯的口吻則是比阿格規文要平靜的多：
　　“也就是說，這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陽謀。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並非真的完全不了解妳了，至少我能從妳的布局之中看得出來，妳渴望將圓桌這個歷史上因為妳作為導火索四分五裂的集團，在這壹次能繼續維持下去。”
　　是的。
　　並非陰謀，而是陽謀。
　　世人都知道奧德修斯，都知道奧德修斯的木馬計——這種奇策，在壹般人看來，只要使用了壹次，被眾人都知道了，那就沒用了。
　　但奧德修斯與阿格規文不這麽認為。
　　擺在阿格規文面前的選擇其實不多，進攻冥界的戰局壹直僵持著，就如同阿喀琉斯與赫克托耳雙雙斃命之後的特洛伊戰爭壹般。
　　就在這時，奧德修斯拋出了誘餌，阿格規文敏銳的察覺到了誘餌背後的含義。
　　這些誘餌，就是那些時不偷渡到地上，對圓桌軍的據點展開襲擊的各種機獸。
　　看過《伊利亞特》，知道木馬計的阿格規文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些東西背後的含義。
　　奧德修斯在說：“我要使用木馬計潛入妳那邊內部爆破了。”
　　但阿格規文還是全部收了下來。
　　即使知道是誘餌，也依舊收了下來，壹方面是吃下這裏面蘊含的技術科技，解構後用來強化己身。
　　說到底，所謂的木馬計，只要提前知道，然後避免被內外夾攻的情況，所謂的木馬陷阱也不過是白給的戰利品罷了。
　　阿格規文很清楚這點，並且判斷奧德修斯肯定清楚自己清楚這點。
　　奧德修斯也很清楚這點，謹慎的他自然也默認阿格規文也清楚自己清楚他清楚這點。
　　雖然說的跟繞口令似的，但這對兩人來說不過是布局中的基礎。
　　以‘木馬計壹定會發生’為前提。
　　阿格規文與奧德修斯的博弈開始了。
　　阿格規文最大的優勢是‘知道對方會奇襲’。
　　原本，奇襲這種行動，在暴露的時候，就已經沒意義了才對。
　　但對方是奧德修斯。
　　無所不用其極，做出什麽事情來都不奇怪的奧德修斯。
　　雙方都相互缺少對方的情報——不是對方軍師個人的情報，而是對方勢力內部的情報。
　　所以，從阿格規文的視角來看，他只能將心比心，假設自己是奧德修斯，站在他的視角上，以自己為假想敵進行布局，並盡可能的做的最好。
　　——所以
　　阿格規文很快就完成了分析。
　　阿格規文會選擇從弱點入手。
　　要說圓桌騎士團中現在最薄弱的壹環是誰？
　　那自然是加雷斯。
　　正因如此，阿格規文很早就默認了自己這位妹妹的死亡，並以加雷斯的死亡為出發點，視為這場‘眾所周知的奇襲’——木馬戰役的開始之時。
　　加雷斯倒下了。
　　當然，阿格規文也考慮過迦勒底的存在，並且以最壞的前提進行思考，默認迦勒底與奧德修斯是壹邊的。
　　他的確沒能識破普雷拉蒂的幻術，阿格規文昨晚並沒有撒謊，但識破沒識破在阿格規文看來無所謂。
　　畢竟這場木馬計再現的大戲，是奧德修斯的陽謀。
　　如果真的只是巧合，真的是梅林與布拉達曼特來加入圓桌君的話自然最好。
　　不是也無所謂。反正，阿格規文是默認這兩個在這種敏感時期過來的家夥是迦勒底或者奧德修斯的間諜。
　　聖拔儀式出了問題，三藏法師沒能代替加雷斯完成工作中——阿格規文默認了三藏法師會失敗，認為奧德修斯的策略之中，肯定會有人阻撓三藏法師的工作。
　　如此，混亂就會再來，如此，圓桌中本來好不容易被阿格規文緩和的矛盾會再度爆發。
　　在這樣的混亂之中，奧德修斯的‘木馬計’定然會趁機展開。
　　以奧德修斯的性格……自然會親自到場。
　　那麽，奧德修斯會在哪裏呢？
　　“會在那座木馬機神內部，駕駛木馬機神，在正門口的方向與迦勒底的人裏應外合攻破城門嗎？不，這太魯莽了，奧德修斯是賭徒，但不是瘋子，明知道我方戰鬥力超群，並且摸不清楚戰鬥力上限具體如何的情況下，不可能親自沖到最前線硬碰硬。”
　　阿格規文默默拔劍。
　　“所以，親自到場的妳，會直奔除此之外的地區，聖都內的關鍵地區，壹個即使妳成功潛入了，不鬧出混亂的話，也無法趁機接近探取情報的地方——這個地方會是哪裏？我不清楚，既然不清楚，那我就故意制造出這樣壹塊平時誰都不許接近的地方，然後在這等著妳就行。”
　　劍鋒直指奧德修斯。
　　“因為我在這場戰役中的目標只有壹個，在這場陽謀之中，趁著妳還不了解我，壹擊致命，讓妳退場，奧德修斯。”
　　奧德修斯，只是微笑。
　　“我得糾正妳壹點無足輕重的錯誤，‘機神’——‘真體機神’是我等諸神真正之姿的名字，人造的機神並不能稱呼為‘機神’，而是‘騎神’才對，順帶壹提，我的‘騎神（寶具）’的名字也不是‘木馬’，而是‘佩涅羅佩’，是我愛妻的名字。”
　　奧德修斯神色依舊平靜：“而妳的次要目標，則是盡可能的殲滅敵方的有生力量，將我投入到這場‘冒險’行動裏的戰鬥力全數吃下，對吧？”
　　“……”被道破的阿格規文同樣面色平靜。
　　這是陽謀，雙方都互相心知肚明。
　　“不要小看我，也不要小看迦勒底的禦主啊。”
　　奧德修斯說：
　　“雖說我只是軍師，算不得真正的戰士，硬碰硬自然不是作為圓桌騎士的妳的對手，但是——”
　　突然，大地在震顫，大量重物狂奔之聲響起，幾個龐然大物的身影正在從奧德修斯身後的方向，向著這裏急速飛馳而來！
　　正是那些阿格規文吃下了奧德修斯扔出來的誘餌，解析了它們的技術之後，仿造出來的以圓桌騎士為名的裝甲騎兵！
　　沖在最前面的蘭斯洛特機更是展現出了遠超其它機的性能，壹騎當千，轉眼間就沖到了阿格規文的面前，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光劍——
　　……
　　……
　　然後反身壹腳將奧德修斯踹飛到了百米開外的地方。
　　“同樣的話我也還給妳。”
　　被奧德修斯派遣進來的特工們‘奪走’的裝甲騎兵們，身上浮現出了不詳的紅黑色絲線，好似提線木偶壹般，被阿格規文揮動手中的騎士劍操縱著。
　　“不要小看籍籍無名之徒，雖然我是最憎恨那個女人（摩根勒菲）的人，但比起高文或者加雷斯，我才是繼承了那個女人（摩根勒菲）最多特征的孩子。”
　　亞瑟王的王之左手，圓桌騎士的軍師，卡美洛王國的輔政大臣，‘媽媽最愛的孩子’——英靈阿格規文的職介，理所當然的是Saber。
　　只是，作為Saber從者的性能不算優秀，只能說勉強踩在二流的合格線上。
　　但他擁有特殊的技能——【雙重職介】。
　　他不僅僅是Saber（劍士），也是——Caster（施法者）！
　　“竊取來未完成的技術會反過來被奪走倒打壹耙？這種事情我早就計算到了，所以那些東西的核心部分並非是‘機械’而是更加古老‘魔像’，只要妳用納米機械為我將它的軀殼完成，我就能用魔術將其反過來操縱。”
　　阿格規文揚起了頭。
　　“我並非是擅長戰鬥的英靈，但我是專門‘對付英靈’的從者，詛咒的術法才是我最擅長的東西。”
　　同壹時刻。
　　前往聖都正門方向，支援與圓桌騎士們發生沖突的路明非的‘騎神’——佩涅羅佩也遭到了迎頭重擊。
　　“——【Excalibur Galatine（輪轉勝利之劍）】！！！”
　　壹瞬間掃過。
　　直徑超過二十公裏的太陽般灼熱耀眼的光柱橫掃而過，將騎神佩涅羅佩攔腰斬斷，光芒的余波落在了視野的盡頭，壹朵蘑菇雲頓時升起，將整個天空映照成了末日般的紅色。
　　高文的背後展開熾天使的六翼，高舉著右手中不斷釋放橙紅色光芒的太陽聖劍，以壓倒性的威光，俯瞰著壹切。
　　“妳沒帶阿喀琉斯來麽？奧德修斯。”
　　阿格規文冷聲道。
　　☆
　　因為在極短的時間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路明非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了。
　　太突然了。
　　聖拔儀式中，不知道在做什麽的三藏法師失敗了，難民中出現了怪物，然後，圓桌騎士們沒有保護難民消滅怪物，而是對難民們展開了無差別的屠殺？
　　然後，便是眼前的高文。
　　米迦勒之力燃燒，這還是路明非頭壹次感受到這股力量的壓迫感。
　　因此此時的他，體內既沒有‘毆殺天使’的瑪爾達的力量，也沒有光輝之翼路西菲爾的神威。
　　“……”
　　這情況，是不是有些不妙啊？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