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棲川栗持續在試探

　　陽光變得愈發燦爛。
　　天空漂浮著絲絲雲絮，羊群在聚山谷聚集，水流潺潺，風搖光影，鳥兒在空如箭般疾馳而過。
　　棲川唯從睜開眼，看著多崎司聳動的性感喉結：“幹嗎吹口哨啊？”
　　“想吹就吹嘛。”多崎司捏捏她褲襪下的屁股蛋。
　　“什麽歌？”
　　“《百戀歌》”
　　“沒聽過。”
　　“妳出生以前流行的嘛。”
　　“有詞？”
　　“有的啊，高杉裏美唱的。什麽‘茫然的櫻花離群的燕子追趕的人影’之類的。”
　　“為什麽用口哨吹？”棲川唯忍不住用手指去摸他的喉結。
　　多崎司想了想，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答道：“興之所至。”
　　“我說，要不妳唱出來吧。”棲川唯坐直身體，脫離他的懷抱。
　　“等會，讓我先做壹件事。”
　　多崎司好笑地打量著她金黃的頭發，越看越覺得手癢，就忍不住像面對壹堆雜草似的揉她的頭發。
　　少女的小腦袋隨著他的手動來動去，搖頭晃腦。
　　“可愛極了！”棲川栗歡快地笑了兩聲，把腳從水裏抽出來，膝蓋撐著草地爬過來壹把摟住女兒的身子，然後沖多崎司挑挑眉，“這是我的女兒，妳該還給我了！”
　　“不給！”多崎司的手沒收回來。
　　夾在兩人中間的棲川唯，感受著迎面吹來帶有暖意的風，看著搶奪自己的兩人，壹顆心像是飄到了壹朵粉色的雲朵上。
　　“真像來郊遊呀。”棲川栗抱著女兒的雙肩，壹個人笑了起來。
　　那是女高中生常有的笑法。
　　多崎司手上揉著女兒的頭發，眼神看向媽媽：“郊遊？”
　　“嗯。壹望無邊天空，透明的光線，喜氣洋洋的三人組，還有這不刺腳的幹枯草坪……”棲川栗光著的腳踩了兩三下草坪，“雨下了又停，烏鴉們趕來離去，時間像空氣壹樣流淌，豈不有點像郊遊似的？”
　　“小姨年輕是也是文學少女嗎？”
　　“謔，那當然！”棲川栗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坐在草地上伸懶腰，“上大學那會，小姨就很喜歡壹邊用大音量聽搖滾樂節目壹邊看書。有時是米奇·思比雷爾，有時是大江健三郎，總之只要是書即可。”
　　“聽起來和我壹樣呢。”
　　“不大壹樣，那時我21歲，再過幾周就22了，快要從學校裏畢業。但我不想那麽快面對社會，又沒有像樣的理由賴在學校裏，壹切都莫名其妙地攪和在壹起的絕望之中，幾個月時間我都渾渾噩噩的。”
　　“為什麽？”
　　“凜姐那會和妳爸談戀愛了呀。”
　　“可憐的栗子同學，就這樣失戀了。”
　　“妳別笑好不，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棲川栗瞪了嬉皮笑臉的多崎司壹眼，“覺得整個世界在運轉不休，唯獨我滯留同壹場所不動，全世界的所有東西看起來都慘慘淡淡的。就連太陽光和青草味以至雨天的雨水都令人焦躁不安。”
　　單純出於好奇心，多崎司問：“小姨讀書時有沒有談過戀愛？”
　　“當然有啊。”棲川栗笑笑，手放在他膝頭拍了拍，又縮回去，“伱想知道詳細的？”
　　“不想！”多崎司搖搖頭，又看向棲川唯，“好了！”
　　他收回手，棲川唯往水面看了看，自己柔順的頭發上邊，被人為地弄翹起壹撮呆毛
　　“好看嗎？”多崎司笑吟吟地問。
　　棲川唯無聊地瞥他壹眼，懶得搭理這個問題。
　　“好看好看！”棲川栗笑出了聲，把女兒整個身體緊緊地抱著。
　　棲川唯倒沒怎麽抗拒，只是由她抱著不動。
　　遠處的林間“撲棱棱”飛起兩只鳥兒，仿佛被吸進去似的消失在天空。
　　望著鳥兒消失的方向，棲川栗笑了笑。
　　“還有啊，”她說道，“那個時候總是做噩夢，大多時候都是夢見自動售票機找不出零錢。”
　　“肯定不大想和別人說，”多崎司問，“是吧？”
　　“肯定是講不好。”棲川栗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雙手不甚珍惜地捧著女兒的臉頰，“不過在畢業的半年後，小唯就像個小天使壹樣出現在我的世界裏咯。”
　　聲音特別親切，嗓音悅耳動聽，像帶是剛剛成為母親，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女孩所發出的聲音。
　　棲川唯還是沒說話，只是把臉湊近了點，貼著媽媽的脖頸壹動不動。
　　然後，棲川栗又用同樣溫柔的嗓音，唱起歌來。
　　出了後院看呀看
　　壹共六棵樹
　　三棵梨樹三棵杉
　　烏鴉在下面營巢
　　麻雀在上面做窩
　　阿杉給朋友來上墳
　　來上墳啊。
　　壹個，壹個，又壹個。
　　壹首奇奇怪怪的，類似童謠的歌，多崎司沒聽過。
　　含義不明的歌詞，被棲川栗用壹種嬌嫩、輕快、活潑、歡樂的調子來唱著，那聲音就像笛聲壹樣，旋蕩在藍天之下，草坪之上。
　　片刻，棲川栗唱完，從衣袋裏掏出紙巾，抹了把鼻子，問多崎司：“妳不唱支歌？”
　　“什麽歌？”。
　　“什麽都行，只要有旋律帶詞就行。唱好了！”
　　多崎司看看縮在媽媽懷裏的棲川唯，少女對他說：“唱嘛，就剛才那首百戀歌，唱好聽壹點。”
　　無奈，他只好唱起起《百戀歌》。
　　茫然的櫻花
　　離群的燕子
　　追趕的人影
　　人們總是直到醒悟
　　才意識到那是夢壹場
　　唱完，棲川唯也在媽媽強烈要求下用德語唱了首《壁爐》。
　　燃燒吧
　　可愛的壁爐
　　在這雪花紛飛的夜晚
　　聽我們講那遙遙的故事
　　唱了幾句，下面的歌詞記不清了，棲川唯就自己隨口編詞。
　　大意是壹家人正壁爐前是晚餐時，有人敲門，父親出去壹看，原來是只受傷的馴鹿站在門外，說它肚子餓了，央求給壹點東西吃，於是父親開桃罐頭讓它充饑。
　　廣闊的藍天下，風聲與少女的歌聲交織成柔美旋律，將周圍的聲音通通抹去。
　　壹曲過後，余下的兩人輕輕鼓掌。
　　“好聽。”棲川栗贊道，“雖然聽不懂，但非常棒！”
　　“我也聽不懂，不過不礙事。”多崎司壹把拉過棲川唯，牢牢用雙臂鎖著她，“德語的‘我愛妳’怎麽說？”
　　棲川唯就當沒聽到，閉上眼睛躺在他懷裏休息。
　　“小唯再來壹首好不？”棲川栗催促道。
　　金發傲嬌大哥閉著眼，語氣不耐煩：“累了。”
　　簡短地答完，那柔軟的粉色小嘴唇又緊緊抿了起來，模樣極為動人。
　　棲川栗略微鼓起腮幫子：“小唯~”
　　這模樣像生氣的小女孩。
　　“小唯說不唱就不唱。”多崎司把棲川唯抱著轉了個方向，不然她看到。
　　“她是我女兒！”棲川栗不滿道。
　　多崎司認真道：“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可惡！”棲川栗張牙舞爪地錘了幾下他的肩膀，然後倔強地挺胸擡頭，“小姨自己唱！”
　　四月的清晨
　　我騎著自行車
　　沿著陌生的路
　　剛剛買來的自行車
　　全身粉紅色
　　車把粉紅車座粉紅
　　統統粉紅色
　　聽完她娓娓動聽的演唱，多崎司鼓起掌來。
　　調子完全沒有技巧，詞也怪異的很，要不是小姨的聲音好聽到堪稱天籟，他壹定給這次演出打差評。
　　棲川栗彬彬有禮地低頭致謝。
　　“這是什麽歌？”他問。
　　“《自行車之歌》。”
　　“不會是妳自己創作的吧？”
　　“小司好聰明，”棲川栗笑得捂著小腹，“這都能猜到！”
　　“唱得好奇怪……”
　　“當然唱的是我自己，”棲川栗瞬間止住笑容，充滿威脅地盯著他的眼睛，“不中意？”
　　“……中意。”多崎司沒轍。
　　棲川唯在他懷裏轉了轉身，臉埋在他胸口上，肩膀輕輕顫動。
　　“還想聽？”棲川栗捏緊拳頭，“如果有不想聽的話，我可以送妳們下山。”
　　“小姨（媽），我當然想聽。”
　　皮鞋粉紅帽子粉紅
　　毛衣也粉紅
　　全是粉紅色
　　褲子粉紅內衣粉紅
　　統統是粉紅色
　　聽到這，多崎司忍不住打斷棲川栗，插嘴道：“好了，關於小姨對粉紅色的感情，我現在已經完全理解了，可以唱下壹首了麽？”
　　“不要嘛……”棲川栗嘟著嘴撒嬌。
　　看多崎司不同意，她又鼓著臉頰，把舌尖伸出壹點點用雙唇夾著，裝著生氣的模樣。
　　露出來的舌尖粉紅嫩滑，極為動人。
　　“粉色是必不可少的喲，”她說道，“噯，要不小姨穿粉色的內衣給妳看？”
　　“……呃，”多崎司深吸壹口氣，“請，小姨借著唱。”
　　“嘿嘿，”棲川栗壹副計謀得逞的樣子，用指尖“喀喀”敲了壹會兒牙齒，借著往下唱。
　　騎車路上
　　我遇見了祖父
　　祖父的衣服
　　全是藍色
　　深藍深藍
　　猶如長長的夜晚
　　長長的夜晚
　　多崎司又忍不住問：“為什麽祖父變成了藍色？”
　　“因為他是壞人啊！”棲川栗理所當然地答道。
　　此時，棲川唯睜開眼睛，擡起來看多崎司的下巴。
　　帶著濕氣的風中，她額前的金色細發微微搖顫，那澄藍的眸子宛如星辰大海壹般，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她用這雙眼睛凝望著多崎司。
　　棲川栗也在看他。
　　淋過雨的山頂又潮又涼，泥土被淋濕後的那種沁人心脾的清香蕩漾在四周。
　　“妳是不是不肯原諒妳的爺爺？”她問。
　　“當然。”多崎司肯定地答道，“有時候我會勸自己說怎樣都無所謂了，但壹想到那是自己唯壹的親人，還是會恨得牙癢癢的。”
　　“他是死是活對妳來說都無所謂？”
　　“死了也無所謂。”
　　“小司真棒。”棲川栗伸手揉揉他的腦袋，語氣朗然明快，“了不起的人生，又不了不起的大腦。”
　　“為什麽要忽然誇我？”多崎司問。
　　“玩弄詞句而已。”棲川栗笑笑，“任何軍隊都要有壹面戰旗，我也需要的嘛。”
　　“戰旗？”
　　“嗯，小司就是小姨的戰旗喲。”
　　“不懂……”
　　“棲川家內部是分兩派的，壹派是妳爺爺，另壹派是小姨。”棲川栗盡量笑得自然，“妳爺爺倒下之後，棲川家內外從此都是小姨說了算，但妳爺爺那壹派的人或多或少會有反對的意見，而妳，就是小姨手中的戰旗喲。”
　　“明明白白。”多崎司點點頭，“小姨解釋得非常清楚。”
　　“小司樂意嗎？”棲川栗溫柔地壹笑，嬌嫩的手指摸著他的臉頰，“放心好了，不需要妳做任何事，只需要妳在棲川家這個宅子裏，用‘棲川’這個姓來活動。這是至為重要的事，能做得到？”
　　多崎司雙手在胸口前的棲川唯腦袋上停留，沈思了壹兩分鐘。
　　結論只有壹個。
　　自己在棲川家的存在，就只能依附於小姨這壹派。
　　哪怕撇開棲川唯的這層關系，他親手去接過爺爺那壹派的勢力的話，無異於向過去的那些日子妥協，從利益上來看這或許不壞，但從感情上看，他很難接受。
　　思考片刻，多崎司答道：“我答應。”
　　“多崎，妳……”
　　棲川唯張了張嘴，不知道說好。
　　她最後只是擡起脖頸，吻了壹下他的嘴唇。
　　“妙！”棲川栗也靠近過來，肩膀挨著多崎司肩膀，用食指指甲在他心口窩砰砰敲著問道，“有沒有因為被小姨拿捏著，從而感到內心憋屈？”
　　“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實話。”
　　“呼~”
　　多崎司深吸壹口氣，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棲川栗：“過個幾年，這種憋屈我會連本帶利在小姨身上討回來。”
　　棲川栗“噗哧”壹聲嬌笑了出來。
　　“是指小姨的身體嗎？”她問。
　　“……受不了妳。”多崎司收回目光，看著懷裏的棲川唯，“請大哥時刻監督我。”
　　棲川唯警告似的說壹聲：“別給我動歪心思！”
　　接著，她微微地壹笑。
　　高貴的公主望著心上人，臉上露出嬌艷的笑顏，這使得多崎司胸中近乎凝固的沈悶情緒稍稍化開。
　　棲川栗用小指尖擺弄額前的頭發，明媚多情的目光柔柔地看著二人。
　　對於多崎司，她愈發地感到滿意。
　　比看到的要更神奇。
　　做壹件事時，可以保持內心充滿幹勁而表情沈穩冷靜；明明是個好色之徒，但給人的感覺更多是個翩翩君子，和許多美麗的太太小姐們相處愉快，輕而易舉地就可以俘獲她們的芳心。
　　有許許多多的過人之處，還有奇奇怪怪的道具，自己就用過不少，意外的驚喜啊……
　　嗯。
　　看在讓自己舒服的份上，應該把他綁緊，不能讓他從自己身邊跑了。
　　“欸，小司，問個問題。”
　　棲川栗靠過來，肩膀蹭蹭多崎司的肩膀，嘴唇像以前那樣惡作劇的微微撅著，“以前妳表現得差勁的時候，小姨沒有理過妳和幫過妳，妳心裏埋怨嗎？等妳表現得好了，小姨又壹下子貼過來，妳會不會覺得這是唯利是圖？”
　　面對這個問題，多崎司壹時之間陷入了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