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夢如訴的慧蕎

　　”對不起，對不起——老師。“宋慧蕎看見壹個男學生蹲在地上，忙不叠地撿著文件，他留著平頭，穿著第壹中學的校服。宋慧蕎揉著左肩，力氣真不小。
　　她想，不過禮貌還不錯。
　　”謝謝妳，同學。“
　　”應該的應該的。“那個學生飛快的整好講義，用教案夾夾好了，站起來遞給宋慧蕎：”給，老師。“
　　”老師妳是新來的吧？“他這壹站起，宋慧蕎才發覺他生得高大，能有壹米七八，宋慧蕎身高本來就挺高，還穿了高跟，將近壹米七三了，當校長的叔叔還要擡頭看著她呢。她邊想邊打量，寬肩，粗脖，有點雙下巴，闊嘴，單眼皮，小眼透著機靈。
　　”是的，謝謝同學，妳叫什麽啊，哪個班的？“
　　”我叫大寶，初二（壹）班的。“大寶兩眼壹亮，哇，大美人啊！我們學校啥時來了個這麽漂亮的新老師。他兩眼有些發呆，骨頭酥了幾分。
　　”大寶！“不遠處傳來壹聲大喊，兩人轉過頭去，大寶就看見幾十米外，林天龍神神秘秘的對他做著動作，”老師我先走了，再見！“轉身跑向林天龍。
　　宋慧蕎凝目望著站在那邊高大的身影，陡然間目光呆滯，瞳孔放大，雖然不是壹清二楚，但——多麽熟悉的臉！再遠她也能壹眼就認出！就在前天晚上，她還夢見過這張臉。宋慧蕎張著小嘴，壹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兩個男孩站住了，交談著什麽，然後同時擡手對她揮揮，轉身而去。宋慧蕎怔怔地中了魔障壹般，心跳似乎察覺不到，時間在這壹刻停滯，像被凍住的河流。
　　”旭康哥！“她眼巴巴的看著林天龍的背影，兩腿像生了根，”是旭康哥嗎？為什麽他見了我，卻不和我說話，為什麽？“
　　宋慧蕎失了魂魄，呆呆看著兩人勾肩搭背漸行漸遠，要進科教樓了——”追呀！“壹個聲音在心裏突然響起，她猛然醒悟，拔腿艱難的追去，腳下啪啪啪直響，周圍的同學老師都驚異的看著她。
　　來到科教樓下，已經看不見兩人的身影，宋慧蕎壹時仿徨無措，”冷靜冷靜宋慧蕎！“她告訴自己。心裏似乎抓到了什麽線索，是了！剛才”旭康哥“右手二指夾緊放在嘴邊，那是抽煙的動作！他們要去抽煙！是男廁所，還是天臺？男廁所進不去，先去天臺！宋慧蕎不再猶豫，科學樓好像有兩個出口，要快。她彎腰利索的脫了鞋子提在手裏，踩著絲襪在階梯上健步如飛，壹顆心就要跳出胸膛：旭康哥，求求妳，等我！
　　”天龍，剛才的老師美吧，妳瞧那腿。哎喲，真想摸摸！“大寶從水塔後面的壁上摳下壹塊磚，從洞裏取了壹個鐵盒出來，打開拿出壹支煙和打火機，點著了，把鐵盒遞給林天龍，大寶自己也拿了壹根，靠著林天龍點了火，二人美美的享受。他們從上個月開始學抽煙，幾天來壹根，像模像樣的學著大人的樣子，長長地呼著煙氣，眼微瞇著，似在享受壹般。林天龍伸著肘部靠著欄桿，呼出的白煙迅速被清風帶走，了無痕跡。
　　”確實是好腿，又長又直，遠遠地我就看到了，長得很高挑啊！“林天龍拿煙的手指微微彎曲，舉在臉邊，臉上掛著壹副為了配合抽煙強說愁的滄桑深沈。
　　自從那次和別班的男生打了壹架，以少勝多後，他們突發奇想，決定用抽煙來慶祝這次經典戰鬥，於是大寶拿了家裏的兩盒中華，藏到天臺，和林天龍半開玩笑半正式的學起來，開始兩個人嗆得不行，邊咳邊互相取笑，後來幾次好些，就是頭暈嘴幹。其實也談不上喜歡，更別說是上癮，純粹是他們可笑的以為抽煙就是成熟穩重，雄壯大氣的心理，讓他們不時的來這個秘密基地裝壹回大人，高談闊論國際事務，無情針砭國內小人，指點江山揮斥方遒，肆無忌憚無所不談。興致高昂時這個叉叉腰，別別腿，那個揮揮手，皺皺眉，儼然國家領導人的模樣。
　　這時二人興高采烈的回憶上次那個自衛反擊戰，唾沫橫飛，大聲歡笑，八九點鐘的陽光給他們鍍了金，黑頭發也流光溢彩，閃著青春的光芒。壹群白鴿在天臺的另壹角嘰嘰咕咕，不時給他們嚇得飛起來，盤旋幾圈，看看沒事，再傻傻落了地。
　　宋慧蕎向著那個亮亮的布滿陽光的出口望去，不知為什麽，她的心情無比忐忑，就像壹個做美夢的受苦的人不願醒來，”不是夢不是夢不是夢“她嘴裏神神叨叨的念著，像個巫婆般執著。剛才她就聽到了林天龍熟悉的說話聲。她終究邁出了這壹步，陽光把她全身都籠罩了，在光暈下的她覺得自己好像來到了壹個新的世界，因為她看見了她夢境裏的情景——旭康哥瀟灑的執著煙，沐浴在白光下，臉上的吃驚表情凝固了，五官四處散開，毫不帥氣，顯得滑稽，白煙在他胸前彌散開，裊裊上升，四周安靜極了。
　　”啊——是老師！“大寶大叫了壹聲，手上的半根煙掉在地上，悲慘的滾了滾，沾滿灰，傻鴿又被嚇得飛起，撲啦啦亂飛，”完了完了，我和天龍要被記過了！“ 他害怕地看著宋慧蕎，腦子壹片混亂。
　　大寶先是嚇了壹跳，好像是剛才那個美女教師，怎麽到這來了？他迅速的轉著腦子找借口，最終灰心喪氣，認為自己被人贓俱在，決定坦白從寬，”老師對不起，我們承認——“慢著，他停下來，這個老師神態不對啊，眼神直直的，有些怪異，好像在看著壹個她熟悉和愛慕的人。
　　怎麽回事？他腦子飛快運作，終於搜索出壹個自認為正確的答案，莫非，莫非她對我壹見如故壹見鐘情壹見傾心？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解釋了。有了這個理由，他傻乎乎的松了口氣，手也不再顫抖，嘴也不再歪斜，腰也挺了，人站直了，臉上換了壹副自認為最帥的表情，邪邪的笑著。正得意洋洋間，幾只傻鴿稀裏糊塗的從他頭頂掠過，壹個小黑點從鴿身脫離，帶著慣性，陰險地以壹個刁鉆的角度向他臉上襲來。大寶覺得臉上涼涼的，起初以為是雨滴，看著壹旁的林天龍捂著嘴，壹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奶奶的，大太陽的，哪有雨啊！“他急忙用手壹摸才發現是粘粘的，攤開手掌在眼前，黃白相間，他看了三秒鐘後才意識到——鳥屎！
　　”媽呀——“大寶咧開了嘴，仰著脖，像即將要被屠戮的豬壹樣慘叫起來”哇哈哈哈——“壹旁的林天龍笑得開心不已，冷不防鼻梁上”啪嘰“地也中了顆屎彈，稀呼呼熱騰騰，順著鼻翼滑到了上唇，被英勇忠誠的軟須死死阻擋，”唔——“大寶兩手虛捧著臉，嘴緊閉著，硬生生從嗓子眼裏擠出壹疊悲慘的嘶叫，像被有口臭的大漢強吻的小媳婦兒。
　　兩人連煙都顧不上了，壹齊爭先恐後向樓下的衛生間沖去，要說往常，兩人不至這麽失態，今天在美女面前被鳥屎淋中出醜，實在是情何以堪！
　　宋慧蕎看著兩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壹下子笑彎了腰，她這時回過身來，已經知道那個男孩不是旭康哥，卻沒有灰心喪氣，壹種嶄新的，躍躍欲試的情感直透胸臆，像死樹抽了新芽，生機勃勃。
　　”旭康哥，壹定是妳把我帶到他身邊，讓我走出孤單和悲傷。謝謝妳，旭康哥。“她雙手合十，默默感激，她壹點也不急，心裏強烈的感到將來還會和他們發生有趣的故事。
　　林天龍和大寶在水龍頭前壹陣猛沖，搓得臉皮都紅了，面面相覷驚魂未定，這麽大以來還是第壹次這麽險，要知道，如果不幸掉進嘴裏，那可真夠他們喝壹壺的！
　　”大寶，我們把男人的臉都掉光了！“林天龍哭喪著臉。
　　大寶以哭音回答：”威風盡失，顏面掃地，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林天龍胡亂地搭腔，”還好是新老師看到了，要是給胡靜靜知道我們這麽怕鳥屎，還不得笑死我們。“兩人對望，又感到壹陣慶幸。林天龍心裏咯噔壹下，隱隱不安，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大家好，我叫宋慧蕎。從今天開始，我是妳們的英文老師——“宋慧蕎笑吟吟的話沒說完，”耶“的壹聲，底下的幾個男生已經嗡嗡嗡議論起來。
　　”好高啊！“
　　”腿真長！“
　　”我的媽呀，皮膚真白！“
　　”哎哎，妳說老師幾歲了？“
　　女生們端正坐著，有的面帶不屑，這群色狼，都去死！
　　”大寶，這麽巧！“林天龍和大寶對看壹眼，滿臉吃驚，心壹下就提起來，完了完了老師壹定會去向教導主任告密的。其實林天龍沒想到，他早把自己的情況跟宋慧蕎說過了，宋慧蕎要真想告密，他現在已經被叫到教導主任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