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吳三省時代的終結

　　所有人的位置都亂了。潘子給我安排的那些人的位置順序，在剛才的變故間已經全部亂了。我手裏拿著賬本已經有了摔的動作，現在卻壹下子硬生生地收住，反手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小花看了我壹眼，臉色就變了。他知道糟糕了，因為這個動作停頓了。
　　如果說之前我不說話，砸了潘子，摔了賬本，立即就離開，別人會覺得我不說話是因為心情極度郁悶。
　　但現在我站了起來，卻摔了壹本賬本在桌子上。壹般來說，這是要說話的前兆，如果我這樣還不說話，那別人立即就會感覺到異樣。
　　怎麽辦，怎麽辦？我腦子壹下亂了，看著下面那些眼巴巴地看著我、等我說些什麽的人，我只能竭力忍住不說話。我想著，如果我立即轉身離開，是不是或許還有轉機，因為別人會認為我忽然肚子痛了。
　　就要露餡崩盤的壹剎那，幾乎是在那種焦急的慣性驅使下，我忽然就吼出壹句話來：“沒有壹個是好東西！都給我滾！”
　　這是我竭力壓著自己的嗓子吼出來的，聲音極其沙啞和難聽，簡直不像人發出來的。
　　所有人都看著我，目瞪口呆。小花也目瞪口呆，顯然不知道這種場面應該怎麽說話了。
　　整個場面靜了很長時間，氣氛非常尷尬，小花最後才勉強開口道：“妳們沒聽到三爺說什麽嗎？還想三爺再說壹遍？”
　　這些人互相望了望，都開始松動。雖然覺得非常奇怪，但還是準備離開。
　　我心裏真想抽自己嘴巴，心說果然不行，我還是搞砸了，準備了這麽長時間，我還是搞砸了，我真他媽是個廢物。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了壹連串汽車喇叭的聲音，足有十幾輛車，突然同時鳴起笛來。
　　那魚販忽然就笑了，停下腳步，對我道：“三爺，老邱來了。”
　　小花來到窗邊上，勾住窗簾往下看了看，就冷眼看了壹眼魚販，低頭在我耳邊說：“不妙，準備走，下面全是王八邱的人。”
　　魚販繼續對其他人道：“各位，不想和三爺壹起的，現在離開，咱們以後還有生意來往，想和三爺壹起的，不妨留下來看看待會兒的好戲。”說著他轉向我，“三爺，不是我說您，潘子這樣的狗，您也不多養幾條，壹條死了，您就沒人看家了。現在，您還有什麽話不妨說，我們不嫌您說得難聽。”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此時，有手下從外面走過來，到那些人耳邊耳語，很快，所有人都開始離開。他們顯然都得到了消息，房間裏壹下子只剩下了老六和那個中年婦女對著我們。
　　小花倒也鎮定，說道：“老六，妳膽子真大啊，敢在這麽多同行面前幹出這種事情來。”
　　“幹這壹行，都為錢，他們和三爺都沒感情。”魚販道，“三爺是什麽近況，我知道得很，混到如此田地，只能怪自己失策。今天這茶館裏待會兒要是發生壹場大火，壹個時代就過去了，明兒這些人還是和我稱兄道弟，沒人會提今天發生了什麽，您信不信？”
　　“妳沒讓我走，那妳是想連我壹起做掉嘍？”小花笑道。
　　“我本不想的，不過，霍老太的事情您自己還沒擺平呢！您要是出點事，可別說霍家人不開心。不過放心，秀秀小姐我會送還給霍家的。”
　　小花臉色壹變，秀秀驚訝道：“老六，我兩個哥哥是不是和妳說過什麽？”
　　“您自己回去問他們。”魚販道，“不過，您想想，我們哪來那麽大的膽子？耍刀子這種事情我們不專業，不過妳們霍家可有人才。”
　　我和小花對視壹眼，感到無比驚訝。我實在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事情。
　　看來秀秀的兩個哥哥還都不是省油的燈，竟然夥同王八邱想吞掉三叔的地盤，可能連小花的地盤都想吞掉。
　　“那妳憑什麽覺得我會就範？”小花嘆了口氣，臉色就陰了下來，沒有之前那種壹直很俏皮的表情了。
　　“您憑什麽覺得自己不會就範呢？花兒爺，您可沒二爺當年的身手。現在外面全是人，最多半分鐘他們就上來了，您現在報警都沒用。”
　　“壹定要能打才是本事嗎？”小花道，“妳以為，妳真的殺得了三爺嗎？”
　　魚販看著小花，就冷笑：“難不成到這個時候了，妳們還能飛？”
　　“就算妳把我們都殺了，妳也殺不了三爺。”小花笑道。
　　“什麽意思？”
　　“因為三爺根本不在這裏。”小花道。
　　我不知道小花想幹什麽，似隨即我就明白我們必須冒險了，事情已經對我們極端不利。
　　小花轉向我：“親愛的，用自己的聲音和六爺打個招呼吧。”
　　我動了動喉嚨，就用自己的聲音說道：“六爺，剛才得罪了，演得不好，不要介意。”
　　魚販和那個中年婦女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妳是？這聲音是？”
　　“在下花兒爺手下小小戲子壹個。”我道。
　　小花道：“老九門留下的手藝不少，又豈是妳們這些土鱉會懂的。”
　　外面已經傳來了王八邱帶人上樓梯的聲音，我背上都有點毛起來了。
　　“不可能，怎麽可能這麽像？”魚販連連搖頭。
　　“還不信？那再讓他們看看。”小花道。
　　我心想難道要把面具撕下來？壹想不對，這面具恐怕不是那麽好撕的，而且讓他們發現我是吳邪也不是好事，於是我心壹橫，就把自己的外衣脫了。
　　我的身材和三叔差得非常遠。三叔常年在外，黝黑結實，我和他年齡上也差了很多，很容易看出來。衣服壹脫，魚販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那真的三爺在哪裏？”中年婦女臉色發青道。
　　“現在王八邱傾巢出動，妳們老窩有人看嗎？”小花道，“三爺是什麽性格的人，妳們不是不知道。妳們這幾個月做得那麽絕，他會安心來找妳們要賬本？”
　　正說著，忽然魚販的電話就響了，他立即拿起來，估計是來了條短信，正看著，他的臉色立即從蒼白變成了鐵青。他對中年婦女道：“媽的！是真的，三爺現在帶了人在我們鋪子裏！快走！”
　　“那他們……”中年婦女指著我們。
　　“三爺不死，弄死他們也沒用。”魚販直跺腳，“我就知道沒那麽順利！”說著，他們帶著手下急忙沖了出去。
　　不出片刻，他們應該在走廊上碰到了王八邱，就聽到魚販大叫：“我們被騙了！這個三爺是假的，真的三爺在我鋪子裏！”
　　“什麽？”王八邱大叫，“什麽情況？”
　　“我就說那老狐貍沒那麽好弄，我們被算計了！”魚販幾乎吼了起來，聲音好似太監壹樣淒厲。
　　“走！回去！”王八邱大叫，接著他們所有的人又重新沖了下去。
　　小花咧嘴壹笑，往窗簾外看了看，就聽著嘈雜的聲音壹路往下，汽車又開始發動起來。
　　壹直到聲音遠去，我幾乎癱倒了，坐在地上，感覺渾身的冷汗壹下就冒了出來，剛才的緊張全從毛孔中湧了出來。
　　小花似乎也松了口氣，壹把就把我從地上提了起來，然後道：“真險，我們快走。”
　　“剛才是怎麽回事？”我問道。
　　“面具這種東西，能有第壹張就有第二張。”小花讓我別說話，繼續拿出手機給我看，“我們解家人，做事情從來不會不留後手。”
　　“怎麽說？”我動嘴形。
　　“路上說吧。”他道，“事兒還多著呢。”
　　秀秀笑著遞上了最後壹杯茶，我壹口氣喝完，撩開帷帳走出去，迅速地下了樓。
　　外面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壹些大佬的手下還在紮堆。我誰也沒理，徑直走向車子，忽然就看到，那人群之中還站著壹個人。
　　是那個三叔的女人，她站在人群後面，冷冷地看著我。
　　我後腦又開始冒冷汗，不知道作何反應。我心說，不會還有加時賽吧，卻見她看著我，隨後轉身離開了。
　　我深吸了壹口氣，小花已經把我推到車邊，讓我坐了進去。
　　車子啟動，我在車窗經過那姑娘時看著她的身影，覺得她可能會是個大麻煩。但是我懶得去琢磨了，疲倦猶如潮水壹樣向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