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二章 他將是救星

　　翌日，大清早。
　　酒店房間裏，躺著壹個橫七豎八。
　　“輸個精光輸個精光輸個精光光。”
　　錢才正睡眼朦朧，昨晚喝了些酒，又跟胡蔚迷迷糊糊打了半小時電話，被急促的電話聲響強行叫醒，錢才壹邊打定主意換個鈴聲，壹邊接通。
　　“嗯……”
　　錢才支應了壹聲，隨後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摸了摸眼睛，拿起電話看了壹眼，鼻子長出壹口氣，撐著身子坐起來，按了免提，迷迷瞪瞪道。
　　“胡叔，剛沒聽清楚。”
　　“滬上這麽忙，妳怎麽去胡成義那邊了？”胡道遠聲音聽不出喜悲，應該也在外面，挺吵。
　　“啊，您沒上班？”錢才拿不準他的意思，沒急著回答，反問道。
　　“我不是讓妳別管了嗎？準備投資多少錢？今天壹大早……胡蔚二堂叔就打來電話，我都不知道怎麽回。”
　　胡道遠見他不正面回答，有些不耐煩地直接問道。
　　錢才聽出意思了，是來問罪埋怨的，撓了撓頭，又拍了拍天靈蓋，開了機。
　　半晌。
　　“啊，我們本來就有投資計劃，正趕巧的事，我處理完物流的事，就要回滬上了。”
　　胡道遠也沈默了壹陣，覺得就這件事再討論也沒有意義，換了個話題開口道。
　　“妳那個……高考作文，怎麽回事？”
　　“高考？”錢才楞了楞。
　　“啊……就是命題作文啊，您看了？”
　　胡道遠有些生氣了：“別跟我打岔！妳那篇作文想表達的是什麽？有個觀點叫做拋棄摹仿，超越左右……妳清楚嗎？”
　　錢才笑了笑。
　　“知道，不過我那篇文章，跟左和右沒什麽關系，但是壹味臨摹西方的發展路線，確實不適應我們自己的國情，我也不是在發聲，只是在明誌。”
　　胡道遠再次沈默。
　　他是真沒想到，壹個是時十八歲的孩子，還真能在這件事上有自己的見解。
　　“以後遇到政見上的事，該謹慎時，要保持絕對的謹慎。”
　　錢才忍不住對著電話搖了搖頭，道：“胡叔，您想得太多了，我就是講講民族自信，至於別人怎麽理解，我只是個高考生，可想不到那些。”
　　“妳最近在發言上，還是要多註意，幹事的人，就埋頭好好幹事，妳做的事是對的，有了成果，比妳說壹萬句有用。”胡道遠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告誡道。
　　“嗨。”錢才無奈道。
　　“當初就是想寫點好文章多賺兩個分，好考上交大，誰想多說了？您看我訪談發言，不全是為了打廣告，辦事嗎？”
　　胡道遠聽得忍不住笑了：“我看了，妳啊妳，幹什麽事，夾雜的私貨太多，西方的資本主義我們不能學，但好的東西也多，妳別偏激。”
　　“胡叔，妳真要討論，我就說壹句，在人家的路上跟人跑，必定不適合我們，借鑒都是為了整出點新東西，但跑道和鞋的尺碼，都得按咱們自己的腳來定才行，普惠社會和精英社會，目標都不同，怎麽可能走壹樣的路呢？”
　　“但是在民眾幸福指數上，衡量標準是相同的！妳要是太偏激，以後妳做出來的壹鍋好飯，人家都得先拿銀針試試有毒沒毒才敢吃！懂嗎？”
　　“我知道了。”錢才老老實實面服心不服的認了個慫。
　　“哼，真知道了才好！妳辛辛苦苦考上的交大，不打算去了？……EMBA十二號要開課了。”
　　“知道，王院長都催我好幾次了，還有五天，我還得去蘇省看看物流，我會提前回去。”
　　“嗯。”
　　……
　　中午，錢才在酒店見了胡成義。
　　胡成義來時提了大包小包的邵市特產，開口也是十分親近。
　　“妹夫，這是咱們紹興的花雕，還有腐乳，香榧子，妳拿回去嘗嘗，都是本地的壹些小玩意兒，我都是買的最正宗的，免得去到處買了。”
　　錢才大笑：“哈哈……成義堂哥，妳咋不給我帶點茴香豆？小時候看《孔乙己》，說茴字的四種寫法，我們老師是個奇葩，還給我們帶了壹包茴香豆，邊吃邊講，寫得對的，就給壹顆茴香豆吃，給我饞壞了！”
　　胡成義也是第壹次見錢才，還沒適應他天馬行空的說話方式，也不知道該怎麽接，只能說著話茬笑道。
　　“那妳學會了嗎？”
　　“那個簡單，實際也就是回家的回的四種寫法，上面加個草字頭。”
　　回囘囬廻，壹個音，壹個意思，三個生僻字，只有最後壹個錢才見過，電視劇裏古代官老爺出行的儀仗上。
　　迴避，肅靜。
　　“成義堂哥，我找妳來，是想問問妳，後面有沒有走出浙省的想法？”錢才又主動接茬道。
　　胡成義心裏微微壹動。
　　“走出浙省？妳是說京裏？”
　　說罷，立刻有些抗拒，搖頭道。
　　“京裏對我目前來說，去容易，回來就難了。”
　　他爸胡年昌就是吃了這個虧，級別是壹口氣熬夠了，可等到想下來的時候，壓根沒有什麽地方資歷，地方上和他級別匹配的位置，已經跟他無緣了，也沒人願意幫襯，只好慢慢熬著。
　　這壹步，或許這輩子都熬不上去。
　　胡成義謹記他爸的教訓，寧願在地方上慢慢挺著，也要把資歷給待夠。
　　沒曾想，錢才卻搖了搖頭，笑道。
　　“京裏我幫不上忙，我是說其他的省……比如說，西南。”
　　胡成義驚道：“西南？G省？”
　　錢才再次搖搖頭，道：“川省。”
　　說罷，繼續解釋道。
　　“如今西部大開發剛開始兩三年，看形勢，離結束還早得很，其中川省發展，尤為迅速，如果妳再在這裏幹上壹年，想辦法到川省去待壹待，或許妳能乘上這次經濟發展的東風，而且妳知道，我是從西南起家，那邊我們附近幾省都有產業，壹定能幫到妳。
　　妳只要真抓實幹，搞好地方經濟工作，地方和廳裏好好幹幾年，壹則能提高妳的個人能力，二則壹定會有壹份不錯的個人資歷……而且，妳主動要求去吃吃苦，或許胡叔也能高看妳壹眼。”
　　錢才言之鑿鑿，壹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咕咚。”胡成義吞口水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尤為明顯。
　　這個家裏，除了他自己的小叔和爸爸，極少有人和他聊到如此詳細的個人規劃。
　　而且錢才這番話，幾乎是句句觸及他的心防。
　　能力，資歷，二堂叔的青睞……
　　胡成義從未往西部去想，但是猛然壹想，覺得如果錢才願意幫他，那真的大有可為。
　　太大有了。
　　胡成義幾乎不想跟父親商量了，說實話，他爸有多少斤兩，每次跟他爸匯報工作的時候，就越來越清晰，全是單位裏推拉裹扯那壹套，油滑算計有余而真材實料不足，小時候他還覺得二堂叔有偏見，壹直看不起他爸，但越長大，就越覺得他爸不算無辜，以他爸做人做事的智慧，還真不壹定能比得過這個年輕人。
　　發展大勢，經濟幫助，再加上錢才暗示的，到西南吃吃苦，或許能挽回壹下自己家的形象。
　　胡成義越想越激動。
　　這或許真的是最適合他的上升之路。
　　“妹夫，妳要是……願意幫幫我，我肯定願意去！西部經濟落後，我的級別，剛好能到川省地方上好好踏實幹幾年，也為地方百姓做點力所能及的貢獻。”
　　胡成義趕緊點頭，又加上了壹句願景，錨定了“如果妹夫能幫忙”這個條件，就怕答應晚了，錢才會後悔，機會壹去不可再。
　　錢才眼神晃動，又壹副懷疑地樣子道。
　　“如果要去，得能吃苦，肯定要去比較窮的地方才能幹出卓越顯眼的成績，廣元，阿壩，巴中這些地方，妳願意去嗎？”
　　“願意！”胡成義立即堅定答道。
　　“行……妳好好幹好妳的招商，後面的事，我來給妳想想辦法。”錢才壹副憂心地樣子道。
　　胡成義臉上有些為難道。
　　“妹夫……妳這麽幫我，我卻……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謝妳了！”
　　錢才伸手拍了拍胡成義的胳膊，笑道。
　　“堂哥，妳說笑了，妳叫我錢才就行，大家以後都是壹家人，說感謝，生分了。”
　　“哈哈！對對對！妹夫我看妳也沒小我幾歲，以後叫我成義就行！”胡成義當即展顏笑了起來，手裏按著桌角的手都有些冒起青筋，內心的激動，難以言表。
　　戰戰兢兢在下面幹了好幾年，心裏終於覺得有靠了。
　　……
　　兩人聊了壹個小時的地方經濟發展，胡成義大抒胸中藍圖，而錢才言間，也幫他規劃好了壹條到達川省以後，長達五年的晉級之路。
　　不敢想得太遠，他只要在這五年間能帶領壹個縣或者半個市走上壹條康莊大道，日後的事，就要憑他自己努力。
　　胡成義走的時候，難掩激動，壹步三回頭，錢才簡直成了他的夢中情人壹般。
　　錢才也盡到了妹夫的本分，把他送到了酒店電梯口。
　　回到房間，錢才的手也重重捏緊。
　　胡成義……汶縣。
　　其實他最優先的考量，應該是胡秀山，但以他的成長，這壹步已經來不及了，壹個科員，幹得再優秀，三五年間也難以對壹個縣級單位產生什麽大的影響，而且他才剛進單位，也就是“就業”，和“任職”暫時還扯不上什麽關系。
　　也只有胡成義的級別，不高不低，正合適在阿壩幹上幾年時間。
　　剛才錢才雖然隨口給了他三個選擇，但心中已經確定，就是阿壩。
　　屆時，自己的工程隊能夠名正言順的撒進汶縣，對人口密集區的建築進行大規模的改造。
　　如果幹得順利，在08年前，也許就能到州裏。
　　師出有名，這壹切都是最合理的安排。
　　他將是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