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父子之間

　　夏如軒覺得自己好像正被卷進了壹些正在醞釀的不平靜的風浪。他現在有壹肚子的疑問，卻礙於夏雲柏沒有開口說話，所以便壹直放在心裏。腦袋裏卻是有些淩亂，難道夏氏真的在這些方面也有這其不小的能量？
　　夏如軒突然覺得在這壹刻自己真的從來沒有了解過自己的父親，即便是對於父親所掌舵的這個夏氏，在八年後的他也僅僅知道那些大多數人都耳熟能詳的隸屬於夏氏企業。對於這些暴露在公眾面前之外的夏氏，他真的壹無所知。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認真去想了想，壹個覆蓋面如此之廣的家族，真的僅僅只是有錢而已嗎？
　　有錢的集團多了，為什麽最後會倒的會是夏氏？
　　這些問題從夏如軒走出林鑫的那個單間開始就壹直在他的腦海中縈繞，甚至讓他有了幾分燥意。
　　夏雲柏對這壹間酒店壹樣的建築特別的熟悉。而到了樓下之後，夏如軒才明白，自己開始去的是這件樓的最上面兩層。下面的樓層數也不多，比起外面那些對外營業的酒店有很大的區別。
　　夏如軒明白這樣的地方的確不需要太多的房間，即便是這壹些也不可能會有全部住滿的壹天。甚至於有些房間被人常年包下來來住的時間卻沒有多少天也是常有的。
　　在這裏不是靠酒店賺錢，真正賺錢的應該是那些俱樂部。而現在夏如軒才在想蕭丹和林微到底到哪去了。只是夏雲柏在前面走路，他也不好停下來打電話問。
　　只是林微那小子有的是錢又不是小孩子，應該是不可能出什麽問題的。直到走到這座酒店裏類似洗浴中心的地方這才讓夏如軒回過神來。
　　“天字壹號洗浴間，等會直接讓人帶妳過去。”夏雲柏轉過身對著夏如軒輕言道，然後隨著服務人員走了進去，留下在門口楞了下的夏如軒，夏雲柏果然帶他來泡澡了。
　　隨人走進壹個獨立的更衣室，夏如軒擯棄掉腦海裏的各種念頭。突然想起來掏出手機給林微撥了壹個電話，奇怪的是林微的手機居然關機了。倒是手機裏有壹天藍浚洋的信息，說打不通林微電話，現在他和張大山回宿舍了。讓夏如軒如果和林微在壹起的話和他說聲等會不用去精英找他們。
　　夏如軒回了個知道了。想也知道林微今天會再去精英的可能性不大。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和蕭丹跑到哪裏去了，夏如軒也就不再多想，脫了身上的衣服抓著寬大而柔軟的浴巾走了出去。由專門人員把他引向之前夏雲柏說的天字壹號洗浴間。
　　這裏沒有那種超大的浴池，而是壹個壹個隔開的單獨浴間。在這種場合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自從進入到洗浴中心以來，地上的地毯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略有幾分粗糙，磨砂卻極為平整的大理石地面。直到在服務人員恭敬的帶領下走進天字壹號間，這才看見有些慵懶的靠在水池邊眼神微閉的夏雲柏。
　　整個房間約有六七十平，主要是壹個由花崗巖圍繞而成的浴池，散發蒸騰著熱氣，讓壹進來的夏如軒頓時感覺呼吸都困難了壹些。除了這個浴池便是另壹邊被隔出來的桑拿間。
　　墻壁上雕刻著夏如軒看不太明白的刻畫，像是在描述壹個什麽故事。只是夏如軒現在沒那個精神細看，壹走進到這個浴室裏面心情便也放松了幾分。那種潛藏在身體裏積累的疲憊好像也在這個時候壹並的開啟了。夏如軒踩著潮濕的卻不滑的地面，坐在夏雲柏身邊。
　　浴池裏的水溫度恰到好處，不會燙，也不會顯得涼。坐進去那壹瞬間，那種仿佛全身每壹個細胞都在浸潤中舒服的在呻吟的感覺讓夏如軒長長出了壹口氣。好像生活中的那些壓力都在這壹瞬間得到了解放，就想這麽癱軟的坐在這裏不再動彈。
　　“當年這裏有壹脈溫泉，便圍繞著這溫泉建了壹個洗浴中心。”剛躺了壹會，身旁夏雲柏說話的聲音異常清晰的傳進自己的耳裏，“我初來這裏的時候，這裏還不叫會所區。只是壹個富人的度假地。不光是蘇河省，就連周邊省市都有不少名流聞名而來。有了人群的聚集，便有了發展，隨後這裏壹日十年般的飛速發展著，直到現在成為了東南地區首屈壹指的壹個會所區，那些妳在網絡上，電視上才看得到的名流，在這裏不乏可見，只是會異常的收斂。因為位置更高的人不會出現在電視熒幕上，而卻可能會在這裏。”
　　“比如……您？”夏如軒頓了壹下，言辭顯得有些激烈。從開始到現在，某種程度上夏如軒壹直在惱於自己對夏家的不了家。他突然明白，曾經的自己之所以那麽碌碌無為不僅僅是自己的原因，還有坐在自己身邊這似乎在蘇南可以壹手遮天的男人。
　　不知道是已經料到夏如軒的情緒，還是真的不在意。夏雲柏的臉上依舊平靜如初，看不到波瀾，“我所做的壹切，也是我的父親給我留下的。”夏雲柏的眼神裏閃過壹絲不明所以的情緒，他轉而望向夏如軒，語氣裏很平淡，“從現在開始，慢慢我會讓妳接觸到這些東西。”
　　“爸，”夏如軒平靜的沒有壹絲波瀾的聲音淡漠的開口，“為什麽……在我人生的前面十九年裏我什麽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都是每壹個人知道的事情？”
　　夏如軒心裏突然湧過壹陣負面情緒，其實這些事他根本不用開口問也已經知道答案。那是他用整整八年頹廢而消極的時光換來的答案。
　　而在這壹刻他會開口這麽問，只是覺得有些不甘，只是覺得他現在所知道的壹切和他所想象的不壹樣。他寧願夏雲柏真的和他印象中那樣，僅僅是稍微普通壹點大集團的掌舵人，壹個不知道該如何管教自己兒子的男人。
　　但是顯然不是，夏雲柏的壹切都是那麽的卓越，他越是卓越，便越是讓夏如軒心寒。因為他把自己隱藏的那麽深，深到連自己這距離夏雲柏最親近的人也壹無所知。
　　似乎是沒有料到夏如軒會有這樣的問題，夏雲柏顯然楞了壹下，沈默了幾秒，“妳是我夏雲柏的兒子，怎麽可能會平庸。天降大任與人，必先苦其心，餓其體。鳳凰，即便在雞窩裏也壹樣可以涅槃。我不過是想看看妳憑借著自己究竟能夠成為怎樣的人罷了。”
　　他聽著夏雲柏那淡然的話語突然突然覺得有些惡心，“罷了。”他轉頭望向夏雲柏，眉頭漸漸平緩而冷淡，“那又怎樣，我已經平庸了十九年，哪怕我就像以前那般壹直沈默下去，沈默到死。妳也會抱著這樣平靜的心態壹直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夏如軒平靜的心底迸射出壹股悲愴，像是在血液裏緩慢地流淌著流淌著，低沈卻高亢的悲鳴。仿佛就快要破土而出壹般跳出自己的身體——
　　他突然有些對這個父親失望了，這絕不是自己印象裏面的那個父親。在夏如軒曾經的記憶裏，他是那樣的高大巍峨，如同神祗壹樣存在於他的信仰裏。那個他窮盡全力也想搏其壹分欣慰的夏雲柏，原來最最真實的模樣就是如同現在這樣，以壹種冷靜的，冷淡的，冷漠的心態，站在真正的高位上面俯視著自己，看著自己在生活中痛苦的掙紮著，甚至沒有想過要拉自己壹把。
　　原來即便他重生回來得到的答案也只能是這樣的。夏如軒再沒有多說話，他平淡的望著夏雲柏，神色裏沒有絲毫躲閃。那個器宇軒昂的俊朗男人，像是壹柄劍壹樣鋒利。
　　然而這對視最終卻是什麽意義也沒有，這個小而精致的洗浴間裏，便只剩下了沈默還有那蒸騰四散的蒸汽。
　　“妳長大了。”過了好半晌，夏雲柏終是開口，在說著這句話的時刻，他的眼裏閃過壹絲復雜的情緒，夏如軒分明的輪廓，還有那有些銳利的氣質，都表明著這個曾經的孩子現在已經成長為了真正的男人。“妳現在已經是真正的男人了，只是妳對自己還不夠狠。”
　　夏如軒輕輕皺了皺眉頭。
　　“妳有沒有想過，如果妳不知道這壹切，妳可以走妳自己的路。而當妳選擇走到我身邊，妳就再也沒有退出的機會？”夏雲柏笑了笑，笑容裏是壹種說不出的味道。“不瞞妳說，這個夏氏所覆蓋的地方，比妳想象中的，甚至於比我想象中的都要大的多。我不敢讓自己停下腳步，只要停下來，很快的，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支離破碎。我只是希望妳不要太早進來，妳越晚接觸我所觸及到的東西越好——妳甚至可以不必參與這壹切。可是現在我發覺我好像錯了……妳居然可以有壹天自己誤打誤撞的走進這裏。當我知道妳跟著夏天來到這裏的時候，心裏的感覺是有多驚訝。
　　算了，今天我們只是放松壹下。等會出去，讓人帶妳在這裏轉壹轉。只是妳有妳自己的事業不是很好嗎，很快妳還要準備和夏天壹起去美國。”
　　“和夏天壹起？”夏如軒頓了頓，轉過頭來，輕言道。
　　“正好林鑫要讓他去拉斯維加斯做點事。妳們在壹起也有個照應。妳要知道，身處我的位置爭鬥太多，我不是要故意隱瞞妳什麽，只是妳不在這個位置上沒必要參與。妳現在還年輕，等到需要妳知道的時候，我必然會告訴妳。”
　　夏如軒看了眼夏雲柏，卻又覺得不知道孰對孰錯，心裏終是長嘆了口氣，“壹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