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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雲美的復仇

搞鬼 by 軒轅小胖

2018-10-1 15:09

  雲美的聲音如同環繞立體聲壹般在四周響起:“記起這是哪裏了嗎?上次在這裏逃命狂奔的人是我,現在輪到妳們了,跑吧,害怕吧,顫抖吧!我要壹點壹點,慢慢地折磨死妳們!扒妳們的皮!抽妳們的筋!把妳們碎屍萬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生叫道:“妳不怕我殺了這個姓馬的?”
  雲美的聲音已經陷入癲狂狀態:“妳們全都得死!哈哈哈哈哈,全都得死!”
  說完,樹叢颯颯作響,空中出現幾十只碎玻璃箭,帶著呼嘯聲直奔我們而來。
  瓷人們顧不上管我,壹轟而散四處逃命。
  我思索了壹下,發現瓷人遮擋力明顯高於血肉之軀,於是緊跟著矮胖跑,壹有不對就靠他的身體遮擋。
  玻璃箭分幾波攻擊我們,我緊跟著矮胖,矮胖所受的攻擊自然大大增加。
  矮胖壹邊跑壹邊叫:“妳別過來!別過來!”
  我本來想換身材更高大的刀疤跟著,聽到剛才拉著我做人質的時候還威脅我別想跑的這位這會兒想把我踹開,心頭火起,追他追得更緊了。
  矮胖對這片樹林的地形非常熟悉,在小樹林裏七扭八拐地進了壹間破廟。連忙敲門進去,然後關上門喘道:“竟然連這個都有。”
  這應該是他們的據點,王生和刀疤已經到了,見我們進來,刀疤問:“怎樣?她追來沒有?”
  矮胖從門縫往外瞅:“沒有。”
  王生說:“鏡子裏是她的地盤,我們無論逃到哪,都脫不出她的手掌心。那女人已經瘋了,她只想折磨死我們。”
  矮胖打了個哆嗦,低聲說道:“完了,完了,這次真的完了。”說罷,往地上壹坐,剛坐到地上馬上又捂著屁股跳起來,“紮死我了。”
  刀疤嘲笑道:“壹個瓷人說紮,簡直是荒謬……”
  他話說到壹半止住了,因為矮胖放開了捂著屁股的手。滿是鮮血的手上握著壹根釘子。
  “妳們看,”矮胖驚叫道,“流血了!”
  所有人都大吃壹驚,王生咬了壹口自己的手背,看著牙印上滲出的血跡,道:“果然。”
  “這是人的身體!活人的身體!”刀疤驚喜地叫道,“我們起死回生了!”
  矮胖激動得口齒不清:“我……我好久沒有感覺到痛了……這感覺真好……真好……”
  “妳們冷靜點!”王生皺眉,“這不對勁兒!”
  矮胖和刀疤疑惑地看著他。
  “要真有起死回生的方法,為什麽柳雲美自己沒有重生?”王生說,“這其中必有古怪……剛才她說在鏡中越久就越能映出真實的壹面……難道說的就是這個?”
  “真實……”刀疤說,“難道是因為我們是在死前壹秒尚未咽氣的時候附在瓷人上,不算死人,所以在鏡子裏才有了實體?”
  王生說:“這絕對不是好事,有了肉體,就恢復了痛覺。妳們覺得對於想要折磨我們的柳雲美來說,哪個更好?”
  另外兩個人打了個寒顫,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
  刀疤說:“爺爺的,原來身體這麽麻煩,早知道老子當初還不如死了呢!”
  我大驚:“妳們三個是生魂,怎麽可能?”
  肉體死亡靈魂肯定也會變成亡魂,怎麽會有存在五百年的生魂。
  矮胖說:“具體怎麽操作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壹位穿著白衣服的高人幫我們改的,因為不改的話沒有辦法……”
  王生厲聲打斷他的話:“跟他說那麽多幹什麽!”
  穿白衣服,能改變命運的高人……
  我已經無暇去顧及矮胖後面要說什麽話,腦子裏來來回回只有三個字——改、命、人!
  又是他!
  我完全不能理解改命人想做什麽。
  他既救了雲美,又救了這三個人,導致了對立兩方的仇恨延續了五百年。
  簡直就是駱駝生驢子,怪胎壹個。
  這樣做有什麽好處,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王生壹邊沈思壹邊喃喃自語:“映出真實……映出真實……”他忽然眼睛壹亮,“啊!”
  刀疤和矮胖連忙問道:“怎麽了?”
  王生馬上換回原來的表情,說:“沒什麽,想到了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我們先來看地圖吧。”
  說罷,掏出人皮鋪在地上。
  人皮上的地圖不像我想的那般清晰,亂七八糟的路線縱橫交錯,中間又有很多奇怪的符號,看久了絕對會頭暈。
  “那老頭不傻,即使把地圖畫在女兒身上,也不忘記多畫幾條線路做煙霧彈。”刀疤說,“就這地圖看,可能的地點有上百處,到底在哪裏?”
  “當初我旁敲側擊,軟硬兼施地問過柳雲美無數次,她確實不知道這地圖要怎麽看。”王生說,“我們只能壹個壹個試。”
  刀疤皺眉道:“這種笨方法不像妳的風格。”
  “這有何難?”王生笑道,“反正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對,對,王生說的對。”矮胖伸了個懶腰道,“恢復身體以後竟然還會覺得累和困,好幾百年沒有睡覺的欲望了,先睡吧,明天再說。”
  王生把地圖揣回懷裏,三個人商量好輪流守夜,就休息了。
  由於工作習慣,我醒的比較早,此時醒著放哨的人是王生。
  他靠在窗前,借著朝陽的光看著手上的地圖。
  看著看著,王生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果然如此。”
  又過了半個小時,王生叫醒了矮胖和刀疤:“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行動,我和刀疤去外面探路。”他指著我對矮胖說,“妳昨天受了傷,出去對身體負擔太重,在這裏休息吧,順便看著他。”
  矮胖笑著應了,待他們離開,才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對著門罵道:“兩個狗東西,想拋下我壹個人!”罵完還不解恨,在門上踢了兩腳,踢疼了腳,抱著腿哎呦呦地叫了兩聲,癱坐在我身邊,泄憤壹般地對我說,“妳別覺得他倆感情好,刀疤那家夥想靠王生的智慧找到寶藏,王生依靠刀疤的武力保護自己。王生怕刀疤找到寶藏之後了結了他,就找我來牽制刀疤,所以刀疤看我不順眼,但是礙於王生在,沒辦法對我動手。”
  矮胖又在地上呸了壹聲,“去他爺爺的寶藏,老子壹點興趣都沒有。”
  我早就看出這三人各懷鬼胎,但說矮胖對這玩意兒壹點興趣都沒有,我不信:“他們有錢了,妳就壹點都不羨慕?”
  “錢?”矮胖瞇著眼睛看了我壹會兒,哈哈哈哈地笑了出來,“妳以為我們找的是錢?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被他笑蒙了:“不是麽?”
  “王生死前妻妾成群,家財萬貫。刀疤生前是土匪頭子,稱霸壹方。他們自己家就已經金山銀山堆成堆,還會為了錢在這裏混上五百年?”矮胖高聲笑道,“當初傳言藏寶圖裏確實有錢,可是他們為的不是錢。”
  我更糊塗了:“那是為什麽?”
  “為了……”矮胖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對著我壹字壹句地道,“君、臨、天、下!”四個字如同壹道驚雷,把我炸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君臨天下”四個字在如今軍事全球化的時代說起無疑是笑話,可是矮胖的表情和王生刀疤五百年的執著卻讓我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妳說……”我嗓子有點啞,“怎麽君臨天下?現在這個社會,就算妳拿著皇帝禦璽黨中央也不會承認妳。”
  “不是那些沒用的東西,是力量。”矮胖說,“超越壹切,淩架於億萬人之上的力量!”矮胖越說越激動,“只要妳得到了那股力量,就無人能敵。錢算什麽?利算什麽?有了絕對的力量,世上全部的東西都是妳的!珠寶、土地、軍隊、美女……只要以壹人之力站在世界之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矮胖興奮不已,站起來,高聲叫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我聽得心潮澎湃,咽了口口水,強做鎮定地笑道:“妳不是說妳不感興趣嗎?”
  “壹山容不得二虎,王生刀疤都有稱霸天下的野心。他倆現在看著和平,但是壹旦知道寶藏地點,定會鬥得妳死我活。我說我對稱王不感興趣。”矮胖重新坐下,“是因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鬥不過他們。我也沒有什麽雄心大誌,爬那麽高做什麽,只要他看在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給我點甜頭,我也就值了。”
  我同情地看著他:“在五百年的俗世紛爭中妳還能持有這樣純真的心,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傻到壹種境界了。”
  矮胖壹驚,警惕地看著我:“怎麽說?”
  我說:“壹看妳就是看書看得少,沒知識沒見識。妳得找時間去看看書,去齊點,幻刀書盟之類的大型學術論壇去看看妳就明白了。像妳們這種反面角色最後都沒有好下場,人家有了力量,還要妳幹嘛啊?妳不是說那刀疤看不上妳嗎?到時候他有了力量,第壹個宰的就是妳!”
  矮胖縮了下脖子,道:“我沒考慮他,把壹切都壓在王生身上了。若是他贏了,我就有救了。他是聰明人,能看透我,知道我是個沒啥高要求的小人物。”
  我不屑又同情地看著他說:“所以說反面角色沒啥好處,妳們三個人都能演壹部宮心計了。”
  “對,我們三個啥都不是。”矮胖看著我,眼裏淚光閃閃,“剛才妳寧願豁出命也不願意讓雲美交出地圖,和雲美寧願交出地圖也不願意讓妳受傷的情景真是感人。我太感動了,妳們才是真正的同伴!”
  算了,我絕望地想,就讓他誤會去吧。
  矮胖又嘆了口氣,說:“我只能等王生找到寶藏了。”
  我奇怪了:“妳就確定王生贏,刀疤輸?”
  “那不是明擺的麽?”矮胖笑道,“刀疤那家夥傻著呢!只有壹身蠻力不動腦子,哪是王生的對手?智慧型罪犯和幹體力活的強盜能比嘛?按妳們現代人的話說,那就是白領和民工的區別。”
  我說:“妳別看不起民工,現在指不定誰的工資高。”
  矮胖嘿嘿地笑,他本就長得可憎,笑的時候臉上橫肉都擠在壹起,顯得十分猙獰。
  但是和這家夥聊久了,就能發現他有壹顆樸實的心。我不禁奇怪地問道:“我看妳還挺本分的,咋和他們混在壹起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矮胖指向自己,“妳瞅我這張臉,兇不兇?”
  我點頭:“能唬住人。”
  矮胖說:“就因為這張臉,沒人相信我是好人。官府畫的通緝犯就不能有胖子,壹旦有胖子犯了事,他們都照著我的樣子畫,說我長相比較標準,按妳們現在的話說就是長得百搭。後來不知不覺,我就惡名滿天下了,我想,媽了個巴子的,老天既然不給我做好人的機會那我就去做個惡人吧,然後我就墮落了。”
  我說:“可惜了,妳生不逢時,要趕在現代妳可以做個合格的反派演員。”
  我倆有壹搭沒壹搭地聊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壹陣急促的腳步聲。刀疤從門外沖進來,手握壹塊碎鏡子,面色兇惡地四處張望:“王生呢?”
  “怎麽了?”矮胖跳起來問,“王生呢?”
  “跑了,那小子故意把我引到柳雲美那裏,他想讓我死!”刀疤恨恨道,“突然這麽幹,他壹定是發現了寶藏的地點。”
  “什麽?”矮胖大受打擊,他肯定想不到王生會在這種關頭拋下自己。
  “娘的。”刀疤又沖出門,“老子要他的命!”
  矮胖二話不說,也跟著跑了出去。
  我爬起來,喊:“嘿,嘿,先把我解開。”
  伴隨著我的呼喊聲,他倆越跑越遠,不見了。
  我跳到門口,打算從外面拿片碎鏡子把繩子割斷,剛把頭探出去就看見雲美站在不遠處。
  我激動地叫道:“雲美!雲美!”
  雲美轉過頭瞅我,嫣然壹笑,朝我伸出手。只見數以千記的碎玻璃“嗖嗖嗖”地往這飛,我連忙鉆回屋裏,躲在門後,只聽得門外全是玻璃打在門上的“當當當”的聲音。
  “妳打錯人啦,”我隔著門喊,“妳看清楚,是我,我是馬力術啊!”
  “沒用的。”窗邊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她現在已經被仇恨蒙蔽頭腦了。”
  這熟悉的聲音聽得我心中壹陣激動,轉頭叫道:“皮卡丘!”但壹扭頭我就傻眼了。
  窗邊站著壹個高大的男人,身材跟阿諾·施瓦辛格似的,劍眉星目,臉上毫無表情。
  要用壹個詞形容,那就是——酷。
  “皮卡……”我懷疑地問道,“貔貅?”
  男人沈著地點點頭:“妳出去的時候沒把我帶出去。”
  我說:“妳咋變成這樣了?”
  貔貅道:“這就是我化成人形的樣子。”
  我怒從中來,說:“妳這不行嘛!妳這樣就改變了小二樓雄性生物的平均水平,沒辦法和小二樓其他人打成壹片。破壞團結!妳得往趙本山小沈陽王寶強那個方向變才夠親民!”
  貔貅冷哼道:“我向來獨來獨往,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我現在才發現貔貅這貨如此虛偽如此矯情,真不在乎別人看法他咋不變成憨豆先生!
  “行了,”我說,“快進來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
  貔貅點點頭,推開窗戶,扶著窗框往裏跳。
  動作十分瀟灑,如果沒有在頭撞在窗框的時候頓了壹下,那也算壹氣呵成了。
  眼看著他跳進來的落腳地正立著昨天插進矮胖屁股的那根長釘子,我連忙叫道:“小心!”
  說得晚了點,那根釘子已經紮進貔貅的右腳,腳底進腳面出,看樣子是紮透了。
  貔貅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怎麽了?”
  我指著他的腳:“妳沒感覺?”
  貔貅把那釘子從腳底拔出,哼了壹聲,扔到地上:“這些小傷……嘶……不算什麽,我當然沒有感覺。”
  沒感覺妳那倒吸壹口氣的“嘶”是幹嘛的啊?
  不過看他這樣我終於放心了,原來有些事情還是得看人形才能看得透徹。之前他現形時間比較少,來不及觀察,現在看來,雖然他外表變了,但貔貅做事的這股二勁兒,這作風,都太獨特了,壹看就是產於小二樓,百分百原裝!絕對能和雷迪嘎嘎他們打成壹片。
  我沒忍心看貔貅腳上噴得跟迷妳噴泉壹樣的血柱,說:“給我解開繩子。”
  貔貅沒動,反問我:“妳知道我為什麽能夠變成人?為什麽能找到妳?”
  “為什麽?”
  “我們建立了主仆關系,已經心靈相通,就算身體離開也隔不斷靈魂的交流,所以妳壹進到鏡子,我就發現了。”
  “等等等等……”我起了壹身雞皮疙瘩,“妳說這話就不覺得害臊麽?”
  貔貅高傲地瞅我壹眼,眼神裏就寫了四個字——妳個俗人。
  “我說過我法術的強弱隨妳能力的增加而增加,妳沒發現妳最近能輕易地看到鬼,甚至在某些時候還能觸碰到他們?”貔貅臉上露出壹種異常復雜的神色,“那是因為妳的能力提升了。”
  “為什麽?”我比他還吃驚,“我啥都沒幹啊。”
  “對,妳資質奇低,不學無術,又尚未學過道法,但法力卻能不停進步。”貔貅說,“這事早就被天界發現,已經被列為七大未解之迷的第七大迷——馬力術進步之迷。”
  “第七大迷?”我問,“第六大迷是什麽?”
  “第六大迷是UFO是否存在。”貔貅對我說,“為了妳,天界科研組專門組織了壹個‘走進迷信’科研組來研究這個課題。這是個莫大的榮譽!”
  “這麽厲害!”我興奮地問道,“我到底進步到什麽程度了?能千裏之外取人性命?”
  “我原來不是說妳買三張彩票能中五塊嗎?”貔貅用最淺顯的語言解釋說,“妳現在買兩張就能中五塊。”
  就賺壹塊啊,我感到壹種深深的悲哀,原來我的壹小步,就是天界科研組的壹大步:“那他們研究出來了麽?”
  貔貅說:“最後天界專家下了結論——這是個奇跡。”
  我問:“妳信嗎?”
  貔貅冷哼壹聲:“專家的話哪能信?”
  還好,雖然呆了點,但是不傻。
  解了繩子,雲美還在房門口守著,靠在樹上左搖右擺地不知道哼著什麽,隨著她的動作,碎鏡子有節奏地往地上插。
  我問:“有沒有可能和她說上話?”
  貔貅搖頭道:“她已經被仇恨侵蝕,走火入魔,妳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
  “那怎麽辦?”我說,“她恢復不了啦了?”
  貔貅道:“讓她報仇就可以找回理智。”
  我安心道:“那就等她報仇之後再說。”
  “她現在還沒有殺過人。”貔貅說,“那三人現在是生魂,如果她開了殺戒,就會馬上墜入魔道,理智完全崩潰。”
  這麽說還不能讓她把那三人殺了。
  我看貔貅腳上血快流盡了,問:“妳真沒事?”
  貔貅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說:“當然沒事,就是有點頭暈耳鳴。”
  哥們兒,我覺得妳這狀態就是已經不行了啊。
  雲美哼了壹會兒,忽然站起來,左右看看,然後臉上露出壹個詭異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了。
  我和貔貅馬上跟了上去。
  貔貅用傳心術對我道:“看來她感應到那三個人了。”
  我問:“如果她報不了仇會怎麽樣?”
  “會壹直保持這副模樣。”貔貅說,“除非她能克制住怨恨,但是現在看來已經不可能了,她心中早就被恨意完全占領。換句話說,現在的她,已經不記得我們了。”
  雲美現在披頭散發,酒鬼壹樣晃晃悠悠地走著,手裏拿著壹把鏡子碎片做成的刀,邊走邊喃喃自語。
  她的皮膚隨著她的動作越來越薄,走壹步,身上的皮就掉壹塊,露出紅膩膩的血肉。走到壹半,雲美忽然向空中躍起,尖叫著沖向樹林中某個地點。只聽得幾聲慘叫,兩個男人連滾帶爬地從前面樹叢中跑出。
  是矮胖和刀疤!
  兩個人壹個捂著胳膊壹個捂著耳朵,手中鮮血淋漓,嚎叫著逃向別處。
  我和貔貅連忙把身體隱藏在草叢裏。
  矮胖和刀疤兩個人慌忙地從我們藏身之處跑過。雲美呵呵呵呵地笑著,像是戲弄老鼠的貓壹般,嘴中念念有詞,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後面。
  雲美走過我們身邊,我終於聽到她嘴裏在說啥了。
  雲美說:“今年過年不扒皮,不扒皮呀不扒皮,要扒就扒妳的皮,妳的皮。哎,妳的皮呢?嗨,讓我爸扒了。自然無添加,柳雲美,扒最好的皮。扒完皮,冰冰爽,透心涼……”
  “妳看。”貔貅對我道,“她已經沒救了。”
  “不!”我自信滿滿地說,“她還沒完全被侵蝕。”我看向貔貅,解釋道,“她還記得她的職業,她是在廣告公司做美術的!”
  刀疤矮胖眼見就要被雲美追上,刀疤忽然轉過身,壹腳將後面追趕的矮胖踢到雲美身上。
  “抓住了。”雲美拉著矮胖嫣然壹笑,皮掉得七七八八的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手還是腿?”
  矮胖拼命地掙紮,但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逃出雲美的禁錮。
  雲美再次溫柔地問道:“手還是腿?”
  矮胖這才明白雲美是想讓他二選壹,哆嗦著說:“手……”
  “好呀。”雲美笑嘻嘻地舉起矮胖的右手。兩片薄薄的碎鏡子從矮胖指尖開始,像是技術極好的廚師削土豆皮壹樣,將矮胖的皮快速而均勻地削了下來。
  “哇啊啊啊!”矮胖抱著鮮血淋漓的手痛苦地嚎叫,“我的手哇啊啊啊!”
  雲美拋下矮胖環顧四周,刀疤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雲美歪著頭哎呀了壹聲,孩子壹樣地跺腳,撇嘴道:“讓他跑了。”然後自言自語道,“沒關系,還有壹個。”
  說完,哼著歌走了。
  她這次哼的是首韓國流行歌曲《nobody》,不過歌詞被改了。
  雲美唱的是:“I want扒妳皮扒妳皮都拔掉,啪啪,I want扒妳皮扒妳皮都拔掉,啪啪……”
  我覺得雲美真是個改編天才。
  我和貔貅跟在雲美身後。走了壹陣兒,貔貅忽然皺眉道:“壹股血腥味。”
  雲美最終停在壹顆樹前,樹上綁著壹個血糊糊的人。
  原來王生在這裏。
  王生赤裸裸的,身上的皮被切成壹塊壹塊的小塊,扒的跟幹裂斑駁的樹皮壹樣,壹半被扒下來了,壹半還粘在身上,唯壹完好的是他的臉。
  “我回來啦。”雲美用相當甜美的聲音說道,然後纖手壹動,輕巧地撕下王生的壹塊皮。
  “嗷!”王生痛苦地嚎叫起來,“妳饒了我吧,妳饒了我吧!”
  “不行。”雲美撫上王生的臉,“我要慢慢折磨妳,讓妳感受到我的痛苦。妳這個人太聰明了,剛才還想用刀疤吸引我的註意力,可是不行,我不喜歡他,我只喜歡妳。”
  王生哭道:“妳喜歡我什麽?我改還不行嗎?”
  雲美呵呵呵地笑道:“我喜歡扒妳的皮。”說完,慢慢,慢慢地扯掉王生壹塊皮。
  看到這裏,我才發現雲美對矮胖已經手下留情了。午門問斬壹刀結束和淩遲千刀萬剮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王生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有蘿莉控,有禦姐控,但是像雲美這樣的扒皮控肯定很少見。
  雲美問:“現在妳還有什麽願望,說說看?”
  王生說:“妳別扒我的皮了行不行?”
  雲美道:“不嘛不嘛。”
  王生說:“那妳放了我行不行?”
  雲美道:“不嘛不嘛。”
  王生眼淚壹顆壹顆地往下掉:“我們討論這麽嚴肅的問題,妳嚴肅點行麽?”
  雲美道:“不嘛不嘛。”
  王生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妳還問我有什麽願望?”
  雲美俏皮地在原地跳了壹下,拿手指著自己的腮幫子:“我問妳有什麽願望,但是妳說了我就不實現。哈哈哈哈哈。”她發出壹串銀鈴般的笑聲,往後跳了兩步,雙手呈花狀放在下巴上,“嚇妳壹跳吧,哈哈哈哈哈。”然後又轉了壹個圈,再往後跳兩步,“氣死妳氣死妳!”最後踏著輕巧的步子向遠處跑去,“追我啊,來追我啊,揍我啊,來揍我啊,哈哈哈哈哈!”
  幼稚!如果倆人都是活的,王生肯定氣得再殺她壹次。
  我問貔貅:“走火入魔都這樣?”
  貔貅道:“走火入魔有很多種,她屬於《神雕俠侶》中所描述的歐陽鋒的那種。”
  “呦呵,妳很淵博嘛!”我說,“《神雕俠侶》都看過。”
  貔貅道:“龍子是天界特級保護神獸,享有正處級待遇,時間很多。”
  我點點頭,瞬間升起壹種自己是正處級神獸主人的自豪感。
  看著雲美漸漸遠去的背影,我忽然想到壹個問題:“雲美的性格崩壞成這樣,妳猜她清醒以後會不會殺了我們這些目擊者滅口?”
  貔貅斬釘截鐵地說:“如果是我,我會。”
  我決定以後不輕易刺激他。
  等雲美走得沒影了,我從藏身的草叢中出來,去解王生的繩子。
  王生詫異地看著我:“妳……”
  貔貅問:“妳要放他走?”
  我說:“為這種人讓雲美成魔,不值得。”
  貔貅用腦波問我道:“妳想讓他們幾個繼續活下去?”
  “怎麽可能,雲美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說,“在鏡子裏讓雲美使勁兒折騰他們。等出了鏡子,我就去把瓷人全摔碎嘍!他們是生魂,除了那瓷人不能長時間附在別的地方,到時候沒得附身,還能活嗎?”
  王生被松了綁,就慌亂地跑了。
  “這人真沒禮貌。”我對貔貅道,“連句謝謝都沒。”
  貔貅無言地望向我的身後。
  我察覺到他眼神有異,連忙轉過身,馬上看到了雲美那張已經沒有了皮的臉。
  此時雲美的眼睛比她的臉還要紅。
  雲美壹邊問壹邊揚起手上冰錐壹般的碎鏡子,語氣還是壹如既往地可愛:“妳們在做什麽呀?”
  我下意識地用雙手托住下巴,壓細聲音道:“嘿嘿嘿嘿嘿,不告訴妳。”說完,拉起貔貅就跑。
  雲美怒吼壹聲,跟在我身後,頓時碎鏡片跟下冰雹壹般鋪天蓋地地落下來。
  我現在才知道,之前雲美壹直是手下留情,現在碎鏡子的密度連壹根針都躲不過去。
  只是壹眨眼功夫,那碎片尖已經到我頭頂了。
  貔貅低吼壹聲,恢復了獸身,將我撲倒在地,護在我身上。
  關鍵時刻還是皮卡丘管用。
  我叫道:“雲美,妳還記得小二樓前的馬力術嗎?我們是同伴!”
  碎片在千鈞壹發之際,剛剛好停在貔貅頭頂。
  雲美來到我面前,由於碎片尖壓得很低,她是蹲著爬過來的。又因為碎片面積很大,所以從她開始爬到爬到我跟前總共花了十分鐘。貔貅開始還從喉嚨發出低低的威脅聲來恐嚇她,後來發現她爬行的時間太長壹直吼肺活量不夠,索性就不發出聲音了。
  我憂郁地看著雲美,這是何苦。
  等她到我面前,我終於掩飾不了困意,打了個哈欠。
  雲美想了想,冷笑壹聲,揚起手,手裏的鏡子碎片閃著寒光:“妳說我們是同伴,妳有什麽證據?”
  就在這時,天上的空間像是被撕開的紙壹樣,露出壹個黑色的破洞。三娘的頭從黑洞中伸出來:“小馬哥,怎麽樣了……”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詫異地看著我們,“哎呦,這是什麽情況,妳們在打架啊?”
  雷迪嘎嘎的頭馬上從三娘附近伸出來:“嘿嘿嘿嘿嘿,快打,快打,我最愛看人打架了。”
  三娘眼珠壹轉,把雷迪嘎嘎拉走:“哪都有妳。”然後沖我們嫣然壹笑,“那我們就不打擾妳們了。”
  說完,那洞就合上了。
  我和雲美呆呆地看著天上,半晌,我伸出手指向天空,對雲美道:“證據。”
  雲美楞了壹會兒,忽然抱著頭嚎叫起來,表情十分痛苦。
  雲美斷斷續續的呻吟之中,夾雜了三個熟悉的字眼:“馬……馬力術。”
  這三個字壹出口,雲美就像斷了線的木偶壹般癱倒在地上。我連忙爬過去扶住她。
  “馬力術。”雲美的眼睛終於恢復成原本的黑色,有些迷茫地看著我,“我這是怎麽了?”
  我怕再次刺激到她,就盡可能用簡單柔和的語氣說了事情經過。
  “雖然目前看起來王生已經知道了寶藏的地點,但是不用愁。”我說,“只要我們先壹步走出鏡子把瓷人打爛就可以了。”
  “寶藏?”雲美奇怪地眨眨眼,然後恍然大悟,再次露出了壹種同情又無奈的神情,“他們還在說這個?”
  我疑惑地看向她。
  “妳看過我的皮了嗎?”雲美在我點頭之後又問,“感覺怎樣?”
  我說:“很抽象,看不懂。”
  雲美說:“我早和妳說過我母親死得早。其實父親看到我就會想起娘親,又常年不在家,和我感情並不親近。父親的續弦和妾壹直沒有生育,她們嫉恨我已經去世的娘,所以對我百般刁難。”
  不能生的源頭應該在雲美他爸身上,可惜那時沒有遍布全中國,專治不孕不育的仁和醫院和瞪誰誰懷孕的超能力者。
  雲美說:“常言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們折損我最好的辦法就是折磨我的身體。可我畢竟是柳府名義上的大小姐,她們畏懼我爹,不敢做在明面上,就趁我爹不在的時候,在我背上紋了刺青。”
  我說:“這麽說,那就不是地圖了?”
  雲美點點頭:“她們開頭想刺個狐貍,刺壞了,就改成了個刺猬,又刺壞了,就改成了個龍,還是刺壞了,最後改成了壹幅風景畫。”
  那風景畫也刺壞了,我想,我就沒看出來那是幅風景畫。
  “王生聰明反被聰明誤。”雲美說,“他相信我家有藏寶圖,並把目標放在我身上,我和他私奔以後,他天天對著我背上的紋身看,看得幾乎瘋魔,最後堅信我背上的就是藏寶圖。”
  王生經過不懈的研究終於看出來那幅圖畫的是個風景。看過那刺青,我覺得他要看出那圖是風景畫,做出的努力就不亞於阿波羅登陸月球。
  雲美繼續說:“王生確認那是地圖的原因有幾點。其壹,我身為柳家大小姐,身上竟然紋有不入流的紋身,這很奇怪。其二,這圖太過光怪陸離匪夷所思,他認為這是為了隱藏真正的寶藏地點。最後,我父親和我關系平淡,他認為這是為了隱藏地圖在我身上的障眼法。”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每次說起地圖,雲美總是壹副奇怪的表情了。王生的錯誤在於自己太聰明,他以為別人和自己壹樣機關算盡,結果算來算去只有自己想太多。
  我壹邊感慨壹邊說了壹句錯話:“結果他就為了壹幅抽象畫把妳殺了,殺妳之前還找了個借口說妳是妖怪。”
  雲美點頭:“我先被羞辱,在背上被刺上畫,又被所愛之人欺騙,……他們剝了我的皮……剝了我的皮……”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睛慢慢染上壹層紅色。
  我暗叫不好,低聲問道:“雲美?”
  “他們殺了我……殺了我……我要報仇……”雲美的神智又陷入了混亂狀態,跟復讀機壹般喃喃自語道,“報仇……全都得死!”說到這裏,她的手腕壹揚,碎鏡子直直地插向我:“死!”
  若不是我壹直在觀察她的動作,這壹擊我鐵定躲不過去。
  我壹邊後退躲避雲美的攻擊,壹邊叫道:“貔貅小心!”
  貔貅道:“我沒有大礙,她的主要攻擊對象是妳……”
  他話沒說完,我已經以壹個滑動上壘的英勇姿態躲在了它身下。
  我說:“所以我叫妳小心,現在她的攻擊對象就是妳了。”
  我不能打女人,尤其那個女人還是雲美。
  貔貅冷聲道:“怨有頭債有主!妳的仇人不在這,不要禍及無辜!”
  雲美仰天長嘯,只聽“嘭”壹聲,成千上萬的碎鏡片以我們為中心炸向四面八方。
  插在地上的碎鏡子將地上紮得如同針紮地獄。雲美絲毫不看地面,就踏著那些碎鏡子往西邊跑去。
  這走火入魔怎麽跟吸大麻壹樣,隔壹陣就來壹波。
  我翻身騎上貔貅,道:“追上她。”
  貔貅四蹄微屈,用力向後壹蹬,就脫離了地面,漂浮在半空中,向雲美追去。
  “妳還能飛!”我震驚了,“這麽牛逼!”
  貔貅很不屑地哼道:“這只是基本法術。”
  說話間,我們已經離雲美越來越近。
  壹百米,五十米,十米,五米,零米,五米,十米……
  “過了,剎車!”我回頭看向離我們越來越遠的雲美。
  貔貅道:“我知道她要去哪裏,那三個人身上的血腥味很濃烈。”
  雲美被我們追過,先是楞在當場,然後以百米賽跑的狀態追在我們身後,但是跑的比不上飛的,我們和她的距離還是越來越遠。
  刀疤、矮胖和王生三個人在昨天的廟前。每人手中握著壹片碎鏡子,呈三國鼎立之勢。
  “王生,趕快把藏寶圖交出來!”看樣子他們已經有過壹場惡鬥,除了本就受傷的矮胖和王生,刀疤身上也帶著兩個血窟窿。
  王生手上的皮被剝得七七八八,用這樣的手握刀絕對痛可徹骨,可是王生卻面不改色。既然已經和刀疤扯破臉,就不再裝和氣了,冷笑道:“給妳?妳算老幾?”
  矮胖用沒受傷的手握著碎鏡子,指著刀疤。
  就算是不聰明的刀疤,這時候也明白以壹敵二沒有勝算,開始遊說矮胖道:“胖子,妳就甘心做王生的狗?那家夥是什麽人妳還不清楚?等妳沒用了就壹腳踢開妳。”
  王生道:“剛才壹腳踢開胖子的人是妳吧?”
  刀疤怒道:“妳不照樣想把我甩給雲美做誘餌?可惜那婊子只跟著妳!胖子,妳若跟著我殺了王生,妳以前做過什麽我再不計較!”
  矮胖拿著碎鏡子,手不停地抖。
  王生道:“胖子,妳別忘了平時他是怎麽待妳的!妳別忘了妳手上的皮是為什麽被扒的!妳別忘了刀疤身上的兩個窟窿是被誰捅的!想清楚誰才是妳的同伴!等我君臨天下之時,妳就是壹人之下萬人之上!”
  矮胖精神壹振,“啊啊啊啊啊”地叫著,舉起手中的碎鏡子沖向刀疤。
  “找死!”刀疤惡狠狠地叫道,碎鏡子紮入矮胖的後背。誰知矮胖竟然忍住了痛,抱著他的腰不松手,高聲叫道,“王生,趁現在!”
  王生三步兩步沖上前,將刀壹樣的碎鏡子用力插向刀疤的心臟。
  刀疤被矮胖緊緊抱著,無處可躲,眼睜睜地看著刀壹般尖利的鏡子插入自己的心臟。
  矮胖松了手,刀疤轟然倒地。王生怕刀疤不死,又坐在他身上捅了幾刀。
  “妳們……妳……”刀疤渾身抽搐,像被撈出水的魚壹般張大嘴巴,想用嘴巴呼吸,手指尚在心口處扒拉,還想抵抗。
  但是手指並沒有動幾下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已經斷了氣,王生卻還在屍體上狠戳,濺得滿臉的血花,直到刀疤的胸口被戳得稀爛。矮胖在旁邊叫道:“王生,他已經死了!”
  王生這才松了壹口氣,大夢初醒般地看向刀疤的屍體,放松了緊繃的肩膀。
  矮胖狠狠道:“活該,叫他和妳爭。”
  “是啊。”王生沾滿鮮血的臉上浮現出壹絲詭異的笑,本來已經松開的手又重新握緊了鏡子碎片。然後他將那只手藏在矮胖看不見的地方,聽著矮胖的腳步聲,站起來蓄勢待發。
  矮胖走到王生身邊:“要說這天下至尊……”
  王生猛地轉身,鏡子碎片朝著矮胖刺落。
  亮光壹閃。
  王生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他的手還沒有落下,可是他的胸口,卻插了壹片尖利的鏡子。
  “要說這天下至尊……”矮胖將手中的鏡子碎片進壹步捅入王生的胸口裏,臉上的橫肉堆出壹個狡詐的笑容,“老子也想當啊!”
  王生捂著胸口,腳步踉蹌地後退幾步,想要站穩,卻依然倒了下去。
  “別把老子當成打醬油的。”矮胖哈哈大笑,“從妳拋下刀疤拋下我的那壹刻起我就明白了——妳想獨吞!老子就是妳的壹顆棋子,沒用了就棄掉。但是妳沒想到吧,小卒也能吃掉王!”
  王生指著他,眼睛氣得冒火,卻說不出話。然後頭壹歪,倒下去不動了。
  矮胖大笑三聲,蹲到王生身旁找那張人皮,最後在王生鞋內找到了雲美的皮。
  “果然如此。”矮胖拿著地圖笑道,“鏡子裏能映出真實,這圖的真實面貌被映出來了,果然是幅風景……”
  他話說到壹半,本已經不動的王生壹躍而起,將他推倒在地。
  方才刀疤刺到矮胖背後的那塊碎片登時從矮胖前胸穿出!
  “天下至尊……”王生冷笑道,“就憑妳這胖子……哼……”
  這話說完,他再次倒下,這次真的斷了氣,再不動彈了。
  這個過程我和貔貅在壹旁看得壹清二楚。
  我和貔貅對視壹眼,眼中都是唏噓。
  過了五百年,這三個貪得無厭的人,終於走完了最後的道路。
  這下場對他們來說,最諷刺,卻也最貼切。
  “殺啊啊啊啊!”雲美舉著鏡子碎片由遠處喊叫著跑來,看到三人的屍體,壹下子楞了。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貔貅搖頭道。
  “也好。”我說,“雲美不會墜入魔道了。”
  “死了?”雲美呆呆地看著三人屍體,重復道,“死了?就這麽死了?”
  她壹邊說壹邊拿著鏡子碎片往屍體上狠插,紅色的淚水不停地從眼眶中流出:“我被困了五百年啊!這五百年我壹直心懷怨恨,每壹刻每壹秒都在想著怎麽折磨妳們!要讓妳們知道被背叛被扒皮的痛苦,現在妳們就這樣死了!死了!”
  貔貅道:“仇恨是個體的壹部分,之前把她的仇恨封印在鏡中的人肯定沒有料到仇恨經過五百年的發酵,會愈演愈烈。若不是有鏡子外的魂魄中和,她現在就瘋了。”
  雲美哭得特別撕心裂肺,我安慰她道:“別哭了,別哭了,天塌下來有哥給妳撐著。”
  雲美道:“我不甘心,我心裏難受,妳讓我捅兩刀行嗎?”
  “報復社會不要找自己人。”我說,“咱們戰鬥力有限,要避免不必要的犧牲。”
  壹陣風吹過,矮胖手裏的人皮被吹到半空中,飄揚著伸展開。
  經過鏡子真實之力的修飾,風景畫已經沒有那麽抽象,青山綠水的意境漸漸展現。
  畫在風中飄了壹會兒,落到那三人身上。
  “這是我家鄉的風景,”雲美癡癡地看了那畫壹會兒,道,“可是我早已經沒有了家,現在也沒有了仇人,我現在還有什麽呢?”她邊說,邊低聲地哭泣起來。
  我和貔貅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沈默地站在她身後。
  這姑娘確實命苦,從小爹不親娘不在被人欺負,嫁出去以後被排擠誣陷,後來又死得那麽慘。
  在壹片沈默之中,只聽得呲啦壹聲,天空像是撕紙壹樣被撕了壹個口子,三娘探頭進來:“妳們整完了沒有啊?”
  男人頭也擠進來看,嘴裏發出“oh!oh!my god!屍體!”的驚呼。
  我問:“男人頭怎麽在這裏?”
  三娘嫣然壹笑:“我和雷迪嘎嘎把鏡子搬回來了。”
  那口子太小,吊死鬼就擠進來了壹根舌頭,搭在男人頭頭上:“瑪麗叔,雲美,妳們木事吧?”
  又聽到小鬼在身後啊啊啊地叫。
  三娘笑道:“小鬼讓妳們快回來呢。”
  雲美依然垂著頭擦淚,然後手壹揮,面前出現了壹道漩渦壹樣的門,對我說:“她們需要的是妳,妳回去吧。”
  “哎,誰說我們不需要妳?”我擡頭問向裂縫的圍觀者,“妳們說句話啊。”
  三娘道:“如果只能二選壹的話,還是雲美妳回來吧。”
  吊死鬼道:“偶也覺得瑪麗叔在鏡紙裏能活下去。”
  “雲美還是馬力術,這是個問題。”男人頭說,“lady first。我投雲美壹票。”
  嘿,妳們這群人,我是讓妳們勸雲美,沒讓妳們拋棄我啊!
  小鬼叫道:“啊,啊啊,啊啊啊……”
  貔貅翻譯道:“他說雲美和馬力術,壹個都不能少。”
  看看,看看,其他人的覺悟還不如壹個小孩!
  雲美擡起頭,呆呆地看了空中眾人半晌,忽然熱淚盈眶,不停地用手指擦眼睛,泣道:“妳們……妳們……我……”
  我對雲美說:“走吧?”
  “為什麽……”雲美還在猶豫:“可我心中壹直充滿了仇恨,我配不上妳們……”
  “走吧,再不走就矯情了啊。”我壹把拉起雲美的手,走向那扇漩渦門,“誰心裏沒點報仇的壞心思,小學有個混小子搶了我壹塊饅頭,我記恨到現在。後來還有個人做了個片子叫《壹個饅頭引起的血案》來紀念我,由此引發了壹句名言‘做人不能那麽無恥’,就是用來說搶我饅頭的那個人的。”
  雲美破涕為笑:“胡扯!”
  雷迪嘎嘎叫道:“我餓了,我要吃雲美做的飯!”
  男人頭說:“不能放耗子藥了。”
  吊死鬼道:“也不要到處貼驅鬼符了,那個吼可怕。”
  “好……好……”雲美捂著嘴泣不成聲,“都好……”
  三娘瞇起了眼睛,微笑道:“雲美,我們需要妳,快回來吧。”
  雲美終於哇的壹聲大聲哭了起來,道:“我……我遇到妳們,實在是太好了,這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情。”
  她邊說邊哽咽著拿手背擦眼淚,我用空著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頭。
  “行了,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我拉著雲美跨過漩渦門,“趕緊回家,我也餓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回頭看了壹眼。在三人屍體旁站著由鏡中封印的雲美的恨意而聚集成的另壹個雲美,這個血紅色的雲美正蹲在地上看著我們,眼中流出紅色的眼淚。最後那個血紅色的身影越來越淡,消失了。
  跨過漩渦,眼前壹片白光閃過,我們回到了熟悉的小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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