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救世主之家
搞鬼 by 軒轅小胖
2018-10-1 15:09
這是壹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我穿著壹件七匹豹牌黑色風衣,戴著墨鏡,精神抖擻地推開小二樓的門。
隨著破舊木門開啟的嘎吱聲,大片陽光流水壹般地灑進屋子,照亮我的全身,那壹瞬間,風將我的風衣衣角吹得飛揚起來。
從如此拉風的出場,妳就可以看出來我並非池中之物。
我叫馬力術,男,現年二十六歲,氣度不凡英俊帥氣,是個年輕有為的青年企業家,有車有房,還是個包租公,面前這個小二樓就是我的產業。
說起這個小二樓,那可不簡單。從它那古樸的外表妳就可以看出它的不同凡響。基本第壹眼看到小二樓那斑駁的外墻和樓前幾棵無論春夏秋冬都呈現出壹種半死不活狀態的楊樹的人都會脫口而出,喊出壹句:“鬼屋!”
說的沒錯,這就是壹棟集合了人鬼妖三界優秀人才的鬼屋!
剛走出房門,我看見正前面站著壹個美女,連忙把腳崴了壹下,朝她摔去。那個美女不負眾望地躲開後,她身旁永遠傻呵呵地笑著的男人用極其敏捷的動作迅速扶住了我。
“小馬哥,妳要小心壹點呀!”妖艷的女人嬌笑著沖我拋了個媚眼,輕扭柳腰進了房子。留我壹個人站在原地意亂神迷地看著她的背影。
這世上沒有幾個男人能扛住這個叫“三娘”的狐貍精的誘惑,我也不例外。
三娘幾乎和我同時住進小二樓,身上帶著無數的謎團,曾經說要吃我但是後來被我的美色所征服,主動幫了我不少忙,不過我至今不知道她來這裏的目的。
總的說來,她是個謎壹樣的狐貍精。
“馬力術,中午吃什麽啊?”和三娘擦身而過走出屋門的是個小家碧玉氣質的溫婉女人。
雖然模樣也是壹等壹的美女,可這位的真實面目是畫皮。只要見到她皮下跟打了馬賽克的奧特曼壹樣的本體,估計再沒有人會對她抱有幻想。
雲美和我是通過碟仙靈異殺人事件認識的。她的拿手絕技是根據畫在人皮上的容貌改變外表。據她說,無論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她都能畫得惟妙惟肖,讓人分辨不出真假。
我曾經天真地以為既然她能換皮,那麽壹定也會換臉,換人臉絕對比換京劇臉譜有意思,於是跟雲美提議讓她表演個換臉的魔術給我看看。但是因為雲美對於換臉技能掌握得不熟練,所以在掀下現在的臉和換上壹張新臉之間停頓了很長時間。
觀看那次表演給我造成了相當大的心理陰影,在之後的壹個月都吃不下壹口肉。回想起當時的血腥畫面,我胃裏壹陣翻騰,淡定地說:“吃素吧。”
“好。”雲美乖巧地點點頭,走回屋子。
馬上又有壹個女鬼飄了出來:“瑪麗叔!瑪麗叔!”
停在我面前的時候,她站住了,可是她的舌頭沒站住,“啪”的壹下甩到我的臉上。
從舌頭的長度和說話的靈敏度不難看出,這是個吊死鬼。
她叫孔婷,生前是將軍家的小姐,被人害死在小二樓裏以後失去了記憶,幾十年如壹日地守在這裏等著她的丈夫,最後這件事在我們的幫助下得到了圓滿的解決,她也找到了她的真命天子王亮,壹人壹鬼目前正處於甜甜蜜蜜的蜜月期。
我認命地抹掉臉上的口水,問她:“怎麽了?”
“瑪麗叔啊!”孔婷為難地看著我,伸手指向客廳,“偶覺得男人頭太辛苦了,妳看素不素可以讓他下來了?”
在客廳的花瓶上面,有壹顆男人頭貼在墻頭,似乎察覺到我們在看他,他高興地笑了,露出壹口潔白的牙齒和我們打招呼:“哈嘍,古德毛寧。”
“哎……”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這個男人頭叫關興,壹百年前死在小二樓裏。當時他陷入了壹個非常離奇的迷霧事件中,後來為了找到在事件中失蹤的弟弟關武,他壹直守在這裏。百年之後,我們遇到了同樣的情況,男人頭終於知道了弟弟的行蹤,但是那時我們卻沒有辦法救他弟弟出來,現在看起來,他弟弟已經是兇多吉少了。
在關興的事件解決之後,掌管這壹片的鬼差茍富貴和勿相忘曾經說可以給男人頭找個好機會投胎,可是被他拒絕了。
他不願意離開的理由有兩個:壹個是對救關武還抱著壹絲希望,另壹個就是上次害我們卷入危險事件,男人頭壹直覺得很對不起我們。最近不知道從網上看了什麽小說,說歐洲古堡喜歡弄個羊頭牛頭馬頭豬頭掛在墻上以示氣派,他就開始學著每天掛在我屋裏墻上,美其名曰為裝飾房屋盡壹份力。
他倒是好心,可是墻上掛著個人頭我看著瘆得慌啊!平時沒人也就罷了,要是來個人,那不得嚇死?不信妳出去問問,誰看到自家墻上掛著個人頭會覺得高興?
“咱下來成不?”我好言好語地勸男人頭。
“密斯特馬,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男人頭說,“不讓我掛在這,我就得想其他方法來報恩了……要不然我每天給妳做首詩吧?”
“別!”我揮手說,“那妳還是在這裏掛著吧。”
男人頭惆悵地看著我:“雖然我只是個人頭,but我很想為妳們做點什麽,我想當個有用處的人頭。哈嗷——”
他最後壹個字的聲音拉得很長,因為在說到最後壹個字的時候他被人踢了出去,在空中劃出壹個完美的弧線。
“哈哈哈哈,球……”壹邊奔跑著追逐男人頭壹邊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的男人叫雷迪嘎嘎。他是個偷竊技能神乎其神的小偷,可是無論是為人處事還是性格特點都非常難以捉摸。如果用壹句話來概括的話,他——雷迪嘎嘎,就是個瘋子壹樣的男子。
察覺到有視線在註視著我,我馬上轉過頭,看到儲物室的門“啪”的壹聲關上了。那儲物室裏住著壹個小鬼,他性格孤僻,從來沒和我們說過話,是這小二樓裏最不合群的壹個。
如妳所見,這樓裏住著各種法力高強的妖魔鬼怪和怪人,而我身為壹個年輕有為英俊瀟灑的人類能在這裏安全存活下來,除了不錯的姿色和人見人愛的性格之外,還得憑借我的另壹個身份。
青年企業家只是我眾多頭銜中的壹個,我的另壹個拉風的頭銜就是——道士!我師父是大名鼎鼎的張天師,應該屬於天界幹部,總而言之,是個相當有前途的男人,而我是他徒弟,顯然不會差到哪裏去。
我整了整領帶,壹揮手,沈穩而又威嚴地說道:“把我的車子開過來。”
雷迪嘎嘎跑回來,把我的勞斯萊斯寶馬紅星牌自行車推過來。
我伸了伸手,又道:“工具。”
雷迪嘎嘎馬上把我的工作用具遞過來。
壹沓B5大小的小廣告,壹桶漿糊,壹個毛刷。
工作條件都已具備,要開始工作了。我踏上自行車,壹邊聽著自行車“嘎吱嘎吱”的優美伴奏,壹邊費勁兒地騎向市裏。
騎到遠處,我扭頭看了壹眼自己的小二樓,那壹棟破樓清清爽爽地矗立在陽光中,再想起之前小二樓被迷霧包圍的情況,我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布下那個陣法的人法力超強,神出鬼沒,我們稱他為“改命人”。這個改命人和之前發生的很多事情都有聯系,是個相當難纏的角色。
我掛在胸口的貔貅玉佩隨著騎自行車的動作從我領口掉了出來,在我胸前壹晃壹晃的。這玉佩是我師父送給我的見面禮,裏面附著龍九子之壹的貔貅。這生物性格有點扭曲,法力不是很強,外表十分兇惡,壹天又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但在關鍵時刻還挺管用。
“馬力術。”貔貅通過心電感應和我說,“關於那個改命人,我有話跟妳說。”
我聽他語氣嚴肅,連忙低聲問:“啥事?”
貔貅道:“如果男人頭的事件也是那改命人所為,那事情就不簡單了。連同上次孔婷的事,那改命人幾次三番改命的都是和這小二樓有牽連的人物,我覺得這不是巧合。”
其實不用他說,之前聽關武說到那改命人,我已經隱隱察覺到那人對我們有什麽企圖。
貔貅說:“我們不知道他有什麽目的,可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提前行動。”
“對,敵強我弱,敵在暗我在明。”我點頭,“事不宜遲,我現在馬上回去收拾東西跑路。”
“他神通廣大,妳跑了也躲不過他。”貔貅說,“馬力術,妳必須從現在開始學習道法來增強修為!”
“對!”我嘿嘿笑道,“我還是個道士呢,要是真和那改命人對上,我收了他。”
“暫且不說現在我們不知道他是不是妖魔。”貔貅嘆道,“就算他是妖魔鬼怪妳也沒辦法。不要說收他了,妳身為道士,連個鬼魂都超度不了。”
我說:“這道士我光拿了個職稱,還沒時間學技術,沒學過的東西妳總不能指望我壹下就會了吧?”
“這只能怪妳不夠勤奮。”貔貅道,“張天師就在樓上神臺,可是妳從來沒去請教。”
我說:“妳不是說那張天師雲遊四方,壹般都不在嗎?”
貔貅道:“他是妳師父,只要妳誠心求他,他定然不會不管妳。”
聽他這麽壹說,我也不多講,全速結束了工作回到小二樓,然後來到神臺前,跪下對著大胡子道士道:“師父在上,受徒兒壹拜,現在徒兒有難,有人挑事找徒弟麻煩,請師父助我壹臂之力。”
說完又磕了三個頭。
磕完以後在那裏等著,結果等了半天啥反應沒有。我站起來,到雕像前揮了揮手,問:“師父,在嗎?有人來挑場子了!”
那雕像沒動靜。我又在他眼睛前揮了揮:“嘿,醒著呢嗎?”
還是沒動靜,我對貔貅說:“老頭不在,咱下次再來吧。”
說實在的,我對那大胡子雕像還真沒啥特別感覺,要不是貔貅提起來我可能就真把這位給忘了。我自己覺得要是真要指望,三娘雲美都比這雕像靠得住。
所以我也沒多失望,拜完那大胡子我就跑去和三娘雲美聯系感情了,三人打了壹晚上的爭上遊。
誰知道這天晚上睡覺,我竟然做了個奇怪的夢。
雖說是夢,可感覺腦子特別地清楚,我站在壹片草地上,然後見壹個白發白眉白袍的老道從天上飄然而至。
我細細壹瞅,這道士和小二樓裏供奉的那雕像壹模壹樣,就是那個張天師,不由得脫口而出:“師父!”
那道士對我說:“妳的事情我從貔貅那裏也聽到了壹些,據說妳到現在雖然經歷了不少,但在道法方面絲毫沒有進步。”
嘿,皮卡丘竟然還跑去告狀。
“師父,我真心覺得這事不能賴我。”我說,“道士當到現在沒有我這麽倒黴的,妳說我也治了幾個鬼幾個妖,經驗值再怎麽少也能夠升到二級了吧?妳不讓我level up就算了,至少也要給個過關獎勵高級裝備美女助手什麽的吧?得,除了生子符和壹波壹波的妖怪,別的都沒見過。再說了,別人有特殊職業的,那幸運值都是無限接近於百分之百,外掛開得跟不要錢壹樣,有人送裝備有人送銀子有美女倒貼,動都不用動天上就掉金子掉餡餅。我呢?好不容易得了個小二樓還天天鬧鬼,家裏壹個天天琢磨著想吃我的狐貍精,壹個裸奔起來嚇死人的女畫皮,壹個把自己當裝飾畫的男人頭,壹個不說話除了嚇人沒別的愛好的小鬼,我在水深火熱中好不容易撿到壹個活人,還是個雷迪嘎嘎。”
張天師點點頭,望向我的眼光充滿了同情:“確實,妳也不容易。”
我長噓了壹口氣,繼續說道:“其實吧,這陣子聽到男人頭跟我說三克油我就心酸。”我越說是越傷心,抹了壹把辛酸淚道,“妳看看人家零零七,再不濟韋小寶,哪個不是處理壹件事身邊就多壹個美女投懷送抱。再看看老子,拼死拼活死裏逃生,結局就壹個男人跟我說鬧太套,還是個人頭!真是沒經歷過風雨就踩不到泥巴,沒遇見過妖魔就不知道這世界有多殘酷,這差的也忒多了吧。”
張天師說:“那都是虛擬人物,身為壹個道士妳不能好高騖遠,妳要活在當下,活在現實中,分得清哪是虛幻,哪是實際。”
這不廢話麽,妳跑到我夢裏跟我說現實,現在我看著妳就覺得我活得特別不實際!
“我的對手太厲害了,我肯定鬥不過。”我問,“師父妳能不能想個辦法,讓我壹下子增進幾百年的修為,我也好為民除害。”
張天師說:“要是早幾百年這事還好辦,但是最近幾百年很多修仙者開始抗議人情關系得道的例子太多對他們不公平。所以天庭開始嚴打這方面的後門,對修行方面壹年管得比壹年嚴,獲得這個名額比被妳們人間海關公務員考試錄取還要難幾萬倍。不好辦啊……”
他連這個世上最殘忍最血腥競爭最激烈的公務員考試都搬出來舉例子,那我也不好多說了,問:“那師父,妳送我幾個法寶怎麽樣?”
張天師說:“任何法寶都有靈性,妳法力不夠,拿這些東西對妳有百害而無壹益。”
我說:“要不然這樣吧,師父妳道術高強,幹脆幫我打他。”
張天師說:“我手頭有要事,真身無法趕到,否則也不會千裏托夢給妳。”
我壹聽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不是讓我等死嘛,於是拉著師父的衣袍叫道:“師父啊!敵人兇猛,徒兒招架不住,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妳壹定要幫我照顧好我二舅老爺的七外甥女。”
張天師說:“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這樣吧,我給妳指條明路,妳去找壹個人,那是我給妳找的幫手。”
我壹聽,精神了,連忙問道:“誰?”
話剛出口,我眼睛壹睜,卻醒了。
坐起來壹看,我手上竟然握著壹張紙條,上面寫著壹行毛筆字——“明日午時三刻,向東三十裏,所遇有紅有綠之人即是。”
等到第二天午時三刻,我拿了個指南針,騎上自行車往東騎,壹路上嚴格按照指南針所指的東面走,估摸著差不多到地方了,就開始留意左右的行人。
這正好是村裏,大中午的,頂著太陽出來的村民也不多,但都說紅配綠賽狗屁,要從蕓蕓眾生中找出這麽壹個審美觀特殊的人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我找了半天也沒見壹個人身上有紅又有綠,心灰意冷地把自行車停在壹棵樹下,蹲在樹下邊抽煙邊看人。
這塊是村裏的市場,來往的人最多。我剛蹲下就看見壹個女人抱著個小孩走過來,女的挑菜時手空不出,就把小孩放在地上。小孩看樣子不過兩歲左右,戴著個紅色的帽子,穿著件紅色上衣綠色背帶褲,打扮得像混合版的超級瑪麗。
我壹見那小孩的穿著就樂了,心裏哎呦壹聲,心想這不就是有紅有綠的人嗎!
那小孩見我看他,也伸著頭望了過來,嘴裏裹著自己的大手指頭,眼神高深莫測。
我心道師父應該不會誑我,妖魔鬼怪見得多了,什麽奇怪的沒有,這小孩肯定也不普通,別看表面上是小孩,實際說不定是什麽東海龍王齊天大聖哮天犬化的。
於是我把頭湊過去,神秘地看著他,低聲問:“高人?”
那小孩用手抹了把鼻涕。
我繼續低聲說:“我就是馬力術。”
“術……”那小孩伸手拉我衣服,口齒不清地叫道,“叔。”
“不用叫我叔,妳叫我哥吧。”我顧不得惡心那鼻涕和口水,扯那小孩臉蛋,“咱都知道彼此底細,妳也就不用裝了,趕緊的,露出原形大家坦誠相待。”
誰知道那小孩哇的壹聲哭出來,他媽嚇了壹跳,趕快把小孩抱起來哄,沖我罵道:“神經病!”然後氣呼呼地走了。
“高人!高人!”我看見他們走,連忙站起來追,剛邁開步子,忽然聽見有人假咳道:“咳咳。”
扭頭壹看,旁邊坐著壹個老頭,光著膀子,穿著個跨欄大背心蹲在壹旁,手裏拿了半片西瓜正在啃,頭發梳成了壹個髻,下巴上黑色的胡子編成了壹個麻花辮,看起來有些面熟。
怪老頭,我看了他壹眼,轉身繼續喊:“高人,等等我。”
那老頭舉起手上的西瓜,叫道:“妳看這個。”
我說:“壹個西瓜,有什麽好看的!”
“有紅有綠,我就是妳所找之人。”那老頭說,“馬力術,妳還不叫我二師父。”
“妳怎麽知道我叫什麽?”我問。
那老頭雲淡風輕地壹笑,解開下巴上胡子的皮筋,對我解釋說:“胡子散著容易沾上西瓜汁。”
然後又從壹旁撿起壹件道袍慢條斯理地穿上:“衣服沾上西瓜汁就洗不掉了。”
他想的還挺周到。
接著那老頭拍拍衣服,對我點點頭,用壹副超凡脫俗的表情對我說:“馬力術,又見面了。”
我壹看就暈菜了,這不是之前想騙我錢的那個黑胡子道士嘛!
上次三娘追他把他給追丟了,他怎麽又來這了,這是手頭緊了又想來忽悠我?
黑胡子老道壹邊順胡子壹邊對我點頭:“馬施主,我就是妳要找的人。”
瞧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要我第壹次見他我肯定就被他騙了。我左右看他,問:“妳的有紅有綠就是這西瓜?”
“紅配綠賽狗屁。”黑胡子很得意地道,“貧道是壹代名道,自然要顧及形象,怎麽會穿那麽庸俗的衣服?這片西瓜我已經吃十幾分鐘了,就在等妳過來。”
十幾分鐘啃壹片西瓜!就妳這還註意形象吶?
我懷疑地看著他,心裏想我師父肯定不會這麽缺心眼給我找個這樣的幫手。
這道士顯然看出我不相信他,從地上撿起拂塵往前壹甩,指著遠去的小孩說:“妳不信我難道要信那個不足兩歲的小孩不成?妳看看我倆,誰比較可信?”
我看看那小孩,又看看他。黑胡子自信滿滿地朝我點頭,我又看看那小孩,頭壹扭就對那小孩喊:“高人,等等我!”
“回來!”道士終於跳腳,壹把把我拉回來。
我問:“妳真是我師父請來幫我的?”
黑胡子道士深沈地點點頭。
我說:“這不成,我壹看到妳這偽君子的模樣我就想揍妳,咱倆處不到壹塊去。”
“妳還想揍我?”黑胡子道士氣道,“妳師父本來是打算請別人來幫妳,虧我特意和妳師父爭取,最後他才同意讓我來幫妳,妳竟然不領情。”
聽他這麽說,我覺得有些愧疚,這大胡子說不定真是個好人,我問:“我師父本來請的是誰?”
黑胡子道士說:“二郎神。”
我毫不猶豫地揍了他,然後轉身就走。
黑胡子道士在身後抱住我的腿叫道:“哎!妳別這樣嘛。我是看妳面相非同凡響才幫妳,妳好歹聽我把話說完。”
我壹聽,好奇了,停下來問:“我面相怎麽樣?”
黑胡子道士說:“妳看妳頭發底下是眉毛眉毛下面是眼睛鼻子在眼睛中間的下面嘴巴在鼻子下面,倆耳朵倆眉毛倆眼睛壹嘴巴壹鼻子,這種霸氣的長相即證明了妳的不同尋常。”
我仔細壹琢磨,發現他說的很有道理,還真是這麽回事!
“上次我試探過妳,妳絲毫不為我的能力所動,實在難得。”道士又把拂塵壹揮,嚴肅地看著我,“最近我夜觀天象,發現天象驟變,預示妖孽橫行,人世間要因此大亂。我情急之下連忙八卦算命,才發現原來能挽救這壹切的人就是妳,我確定妳就是我要找的人才故意來接近妳。”
“妳是說,”我樂了,“我是救世主?”
“沒錯。”道士點點頭,“像妳這樣的人,壹千多年前才有壹個。當時他也為了拯救世界而奮鬥,非常努力。”
“後來呢,他怎麽樣了?”
“他死了。”
“為拯救世界死的?”我想,這人還挺偉大,肅然生敬。
“不是,是吃東西吃太快噎死了。”
“……”
道士拍拍肩:“所以現在就輪到妳了。”
“我怎麽覺得妳說這話這麽不吉利。不是,救世主死了,那世界怎麽辦,就壹個救世主,死了的話世界不就毀滅了嗎?”
“應該是這樣,本來人間事宜天庭是不應該插手的。但是發生了吃東西被噎死這種事情就沒辦法了,因為這是不可抗拒的因素,所以天庭緊急派神仙出來支援,將事態平息了。”
“怎麽就是不可抗拒因素?到底為什麽吃東西會被噎死啊?”我發現了,除了吃東西被噎死,那個救世主再沒幹其他有意義的事情。
“這事說來話長。”黑胡子道士說,“不知道人間什麽時候流傳了人參果可以整個吞下去的謠言,那次正好是王母娘娘壽誕暨仙界第三百六十五萬七千二百四十壹次仙界代表大會,眾仙齊聚壹堂,前救世主為了見世面也去了。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賞了每個仙人壹個人參果,後來酒過三巡,眾仙起哄讓新人報身高體重三圍順便表演個節目。前救世主就豪氣萬丈地說要壹口吞掉人參果,眾神仙以為這是他的特殊技能,看到他臉變色的時候都很高興。玉皇大帝還在拍桌大笑,跟眾神仙說大家要向前救世主學習,不要拘禮,多喝點。結果等大家壹輪酒喝下來,才發現前救世主已經……”黑胡子痛苦地搖搖頭,“已經斷了氣……雖然說人間的事應該人類自己解決,但畢竟救世主是死在天界,所以玉皇大帝就破例幫了人間壹次。但是妳知道,想毀滅世界的變態就跟流行感冒似的,過壹陣來壹趟。最近啊,我夜觀天象,掐指壹算,發現又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了……”
這天界究竟是有多不靠譜?簡直就是酒池肉林!那救世主這樣死了肯定沒人會覺得可惜,我都想跟那前救世主呸壹聲:“活該,叫妳顯擺!”
“等等……”我忽然又想起壹件事,“妳們不是有生死薄嘛,怎麽會不知道救世主會死?”
“這是地府管轄的範圍,我不清楚。”黑胡子說,“不過據地府說既然被選為救世主,那麽他的命運就已經跳脫了三世,不是區區生死簿所能掌控的了。”
對,他的生命全讓人參果掌控了。我說:“行,那妳說說,妳到底是怎麽選中我的?”
黑胡子說:“我通過抽簽擲骰子算命在我認識的人裏面找,最後找到了妳。”
我問:“妳認識的有幾個人?”
道士說:“五個人。”
“哦,”我估算了壹下自己的實力,“那應該都是了不起的人吧?”
“另外四個是市裏七十多歲看車棚的王老伯,村裏剛上幼兒園的小花,還有居委會的張大媽和壹個叫張誌的身強力壯的年輕人。”
“……行,別的咱不說,妳怎麽不找那個叫張誌的?”
“其實我第壹次算出來的就是他,可是我後來去找他,才發現他拉痢疾拉得虛脫,上廁所沒站穩,腳壹滑頭磕在廁所馬桶上磕死了。於是我又算了第二遍,結果是王伯。我想上天有好生之德,王老伯壹把年紀走路都要用拐杖,讓他來拯救世界太為難人家了,就又算了壹遍,這次就是妳了。”他拍了拍我的肩,“妳要相信我,我算命很準的,這就是妳的命運。”
那除了我也沒別人了啊,我心想這道士是不是看上了我的房子故意來害我:“好吧,就算是我,退壹步說,萬壹我也死了怎麽辦?”
“不用擔心,妳死了以後我會繼續找下壹個,死了妳壹個還有後來人,中國這麽多人,我遲早能找到拯救世界的那壹個。”
妳們到底把拯救世界當成什麽了!
我毫不猶豫地又揍了他壹頓,拔腿就走。
黑胡子在背後喊:“馬力術,妳要相信我的話,我看到妳印堂發黑,最近必有厄運,要是快向我拜師妳還有救。”
我心想妳當老子是嚇大的,妳連三娘都打不過,拜妳為師我還不如回去找三娘來個補習課後輔導什麽的,好歹還舒心壹點。
剛走到村口,我見到壹堆村民急忙忙地往西邊走,我連忙拉了壹個,問道:“怎麽了?”
那村民急匆匆地說:“西邊那裏死人了!”
死人?我虎軀壹震,心中大駭。
經歷了這麽多事,我現在心裏陰影不小,聽到附近有人死了就覺得肯定和我脫不了關系,我又該有事了,於是戰戰兢兢地跟著跑去看。眾人圍在壹個院子外面,老遠就聽見院子裏有人在哭,走近了壹看,院門口的地上滴滴答答的全是血。
看樣子是剛打過群架。
我湊近了去瞧,這就是農村普通的大院,裏面養了幾只鴨子,還種了棵棗樹。院中壹個年輕婦女抱著個男的哭個不停,那男的壹動不動,頭破了個大口子,頭上血紅壹片。
旁邊有人問:“叫救護車了沒有?”
另壹個人說:“叫了還沒來,來了也沒救了,人都斷氣了。”
我問:“這是怎麽整的?”
那人說:“市裏把這塊地買下來了,說是要蓋個廠子,吳祥家的地不知道怎麽的,莫名其妙地就給劃進去了。家裏人去市裏找,那幾個單位妳推給我我推給妳拖了幾個月都沒給個結論,結果這邊還天天有人跑來說要拆房子,今天來強拆,兩邊打起來了,這架也不知道怎麽打的,把吳祥給打死了。”
我唏噓了壹陣,想到這事是人為,和妖怪沒啥關系,和妖怪沒關系那就沒我啥事,於是看了看就回家了。
回到小二樓,正看到三娘和雲美站在那個小鬼所在的儲物室的門口不知道在說什麽,我湊上去,問:“妳們在說什麽?”
三娘眼波流轉,笑著看過來,剛要說話,卻是壹楞,臉上笑容褪去,盯著我問:“妳身上怎麽有味道?妳碰見了那死道士?”
我聞聞自己身上,什麽味道都沒有,三娘這鼻子倒怪靈的。
“上次見到那死道士後,我在他身上施了秘香,那味道只有我能聞到。”三娘道,“妳見到他了?那死道士在哪裏?”
我知道三娘和那黑胡子過去有糾紛,卻不知道他們之間仇恨這麽深,心裏猜那假正經的道士定是騙了這狐貍精不少錢,於是說:“他被我趕走了。不說這個,妳們在這做什麽?”
三娘失望地扭過了頭。雲美說:“我來這住了這麽久,卻沒見過這裏的孩子出來幾次,既然都住在壹起,那我們也算是家人了……”說到這,雲美俏臉壹紅,低聲說,“我想和他聊聊,增進感情。”
聽到我們說話,吊死鬼和男人頭也飄了過來。
“這小孩灰常靦腆。”吊死鬼道,“偶在這裏這麽多年,他也沒和偶說過話。”
“不過當初密斯特馬,”男人頭看我壹眼,“哦,不是妳,是妳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馬建民先生,歐德密斯特馬在的時候,這小鬼倒是經常出來和他交流,不過壹般都是歐德密斯特馬說話這小孩聽。”
我就覺得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與眾不同,慈悲為懷,和這樣自閉的小孩都能聊得起來,那是相當厲害,有兩把刷子。聽了這話我心中就浮現出壹個偉大而崇高的老人形象,心中的感動無與倫比。
於是我懷著壹顆虔誠的心問道:“他們聊什麽?”
男人頭說:“聊麻將、撲克、牌九。歐德密斯特馬沒別的愛好,就喜歡這個,他的牌友遍布五湖四海,上到天庭下到地府,沒有幾個妖魔鬼神能逃過他的毒爪。”
“……”我說,“妳們像話麽?他還是個小孩,妳們就不能教他壹點正常的東西?”
男人頭說:“也不是我們不教……而是我們和他沒法交流……”
我問:“為什麽?”
似乎是聽到我們的話,儲物室的門打開了壹點,那小鬼扶著門睜著倆眼睛看著我。
“我們不知道歐德密斯特馬是怎麽和他溝通的。”男人頭接口說,“可是事實是,他沒法和我們之中的任何人說話。”
“沒法說話?”我奇怪地問,“這是為啥?”
“小朋友。”雲美走到儲物室門口,蹲下來溫柔地問那小鬼,“和姐姐說句話好不好?”
說也奇怪,那小鬼平時看我靠近都充滿了敵意,現在雲美走到跟前卻沒啥反應。
這年頭,連小鬼也知道男女有別了。
雲美又伸手去摸那小鬼的腦袋,說:“壹個人很寂寞是不是?出來和姐姐聊聊天吧。”
此時的雲美渾身都散發著母性的慈愛光環,連那小鬼都扛不住這必殺光環,終於緩緩地張大了嘴,說道:“啊……啊……”
“哎呀!”他這嘴壹張,離他最近的雲美什麽都看到了,叫道,“他沒有舌頭!”
沒舌頭?我連忙彎下身子去看,果然看到那小鬼嘴裏舌頭少了大半截,難怪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說他沒辦法和我們說話。”男人頭道,“我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樣了,妳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馬建民馬大師,說他生前就被割掉了舌頭。”
雲美流著眼淚,掩嘴道:“太殘忍了。”三娘也在壹旁皺起了眉。
這事連我都看不過去,說:“缺德啊,怎麽這麽對小孩,欺負人原來沒有未成年人保護法是不是。”
男人頭說:“原來馬大師和我們說過,這是故意的。這孩子家裏貧苦,後來因為生辰八字奇特,被壹個賭徒看中,買去了。”
“竟然是被賭徒買走,”三娘問道,“難道是養小鬼?”
我問:“養小鬼?”
三娘點頭道:“很多賭徒為了贏得更多賭局會養小鬼,只是壹般都會選擇死者,有些惡人想擁有法力高強的小鬼也會不惜把人逼死。”
“yes!”男人頭點頭道,“據說那人不知道從何處聽來這小孩哪裏都符合要求,只是愛說話,言多必失,容易泄了福氣,於是就把他舌頭割了。後來又信了旁門左道的話,把他關在黑屋中終年不見天日,給他吃了三年的素,每日用雨水沐浴,最後又熔了金水灌進小孩的食道中,活活把這小孩給弄死了。”
“愚昧!”王亮罵道,“這麽過分的事也做得出來!”
“中國古代帝王煉丹,金子是必不可少的壹項材料。”三娘說,“那時候妳們人類覺得貴的東西就是好的。”
男人頭壹席話聽得我們心驚膽戰,那小鬼卻面無表情,像是我們談論什麽都和他無關壹樣。
都說這種年紀的小孩最脆弱,看來原來那些事給他的心靈造成了很大陰影,所以才造成如此孤僻自閉的性格。他這樣子讓雲美心疼得不得了,抱著那小鬼道:“沒事,以後姐姐疼妳。”
“其實我也想關心他,這屋裏就我們兩個男的。”男人說,“可是相互交流才能培養感情,他沒法和我說話,平時也不吭聲。我們當鬼的本身就很空虛寂寞,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不能說話確實是個大問題。”我正在思索,壹眼瞅見站在王亮旁邊的孔婷,壹拍大腿道,“哎,不就是舌頭嘛,咱這資源多豐富!”
孔婷壹楞,說:“蝦米?”
我說:“妳舌頭那麽長,趕快截壹段給人家小鬼勻點,趕緊的,勻了妳說話也利索了。”
孔婷連忙把舌頭卷起來,拿手捂著,道:“不行不行,這個勻不鳥!”
王亮也對我道:“不行不行,我和孔婷還沒有kiss過,妳就把她舌頭送別人嘴裏,妳願意我也不願意。”
這家夥,看起來人模狗樣,說起話來怎麽這麽下流齷齪!我忍不住罵道:“瞧妳那想法,三俗!”
“小馬哥,妳別鬧了。”三娘笑道,“就算孔婷取下來,那也不壹定能用啊。”
那小鬼點點頭,又張嘴道:“啊……啊啊……啊……”
光“啊”我也聽不出來什麽。我想,要是想和這小鬼好好相處,得把當初我那親戚老頭和他交流的方法找出來。
孔婷說:“那陣子馬大師經常在樓上輸房看輸。”
那個賭徒聽了孔婷這話鐵定得晦氣死,以後再遇見養小鬼的,小鬼要是逃不了壹死,就幹脆全上吊,做個大舌頭鬼,自己好不了那賭徒也沒法好過。
不過孔婷倒是提醒我了,樓上的書房裏面說不定會有線索,我連忙上去看,進門了才想起這裏面已經沒有書了。
“那是馬大師不經常來這邊,怕有人偷書。”男人頭道,“妳把書架推開看看。”
我把書架挪開壹看,書架後面竟然還有壹層鑲在墻裏的書架,上面密密麻麻放滿了書,我看著那些書肅然起敬——那都是嶄新的文學名著和哲學人文類讀物,還有幾本英文書、線裝書、古籍,新得像是沒翻過壹樣,保存得非常好。
看不出老頭子也是個文化人啊!
我懷著崇敬的心情壹邊從書架上拿下書壹邊摩挲,腦海裏忽然出現了壹個戴著老花鏡,在燈光下認真做學問的老頭的畫面。
怪不得我這麽有文化,看來也有點家族遺傳基因。
等我把表面壹層書拿掉看到裏面的時候,我又樂了。
裏面放著壹排美女寫真人體藝術。這壹排的都被翻得稀爛,我拿起壹本,那書頁都往下掉,眼見就要散了。
原來第壹層都是偽裝!
我馬上想到了我床底下的存貨,這肯定也是家族遺傳。
馬老頭的形象馬上變得和藹可親平易近人。
要找線索那肯定得從馬老頭閱讀最多的書找起。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我壹頭紮進了我先人留給我的珍貴文化遺產中,沒日沒夜廢寢忘食非常仔細地閱讀了這些書,更深刻地認識到了人體之美。
在看到第七天,我正在研究第三排倒數第二本的時候,忽然聽到樓下傳來了壹陣喧鬧聲。
緊接著男人頭沖進來對我道:“oh,my god!馬力術!不好了!妳快出去看看!”
“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又出事了嘛。”我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老子經歷這麽多早就習慣了,要是隔壹段時間啥事都沒有那才奇怪。”
男人頭說:“這個事妳沒見過……那是……”
我說:“無論什麽事咱都要保持淡定,淡定知道不。”邊說邊走到樓下,沖門口壹看,我也楞了,只見從村子那裏浩浩蕩蕩地走來了壹群人。雷迪嘎嘎正坐在門口樂呵呵地看熱鬧。
路上走人不奇怪,走壹群人也不奇怪,但是要是走來壹群穿著素衣,奏著哀樂,悲悲戚戚的人就奇怪了。
走在前頭的壹個小男孩披麻戴孝,手裏捧著壹個相框,相框上用白紙紮了個花,明眼人壹看就明白,這是遺照。
那小男孩後面,有四個男人擡著個棺材,再往後就是幾個哭哭啼啼、穿著素衣的男女,和壹群面色沈重的村民。
我壹眼認出走在最前面的女人是前幾天老公和人打架死了的那個。
這是辦喪事呢。
這隊伍已經走得很近,壹看就是沖我這小二樓來的。我小時候聽我奶奶說過,很多村子有傳統,紅白喜事每家每戶都得意思意思給點紅包。眼見他們停到樓口,我心裏想著這是來要錢的。
女人的聲音配合著哀樂很能感染人,我走過去跟那幾個披麻戴孝穿素衣的人握手,說:“節哀,節哀。”
那幾個人很激動地和我握了手。
走過棺材聞到壹股類似於我家冰箱裏的那種腐臭味,看來那屍體已經臭了,我拍著棺材說:“大熱天的,同誌妳受苦了。”
這話壹出,那個寡婦哭得更傷心了。旁邊壹個村民說:“從公安局驗完屍以後,這屍體就壹直在家裏院子中放著,這案子壹天不破,吳祥死不瞑目啊。”
那寡婦哭著說:“有老吳給我守門,那幫混蛋休想進我家門拆我房子。”
我說:“公安局不都驗完傷了,等著上面宣判不就行了。”
“妳不知道……”那個村民說,“打死老吳的那個小青年他爸……”他壓低了聲音道,“是王剛!”
我問:“王剛是誰?”
“是市裏當官的。”那村民道,“這事啊,水深著吶!”
另壹個村民氣憤地吟起詩來:“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如我爸是王剛!”
我嘆了口氣,又問:“您不是說在院門口放著麽?怎麽今天把它擡出來了?”
寡婦抽泣著道:“今天是……頭七……”
“哦。”我似懂非懂的應了壹聲,想這村子裏頭七應該有什麽習俗。再看那四個擡棺材的準備把棺材往地下放,沒人樂意看棺材放自家門口,我連忙說:“別放別放,放了不好擡。”然後從身上掏錢,這幾天我光顧著鉆研學問沒空賺錢,結果就掏出來上次買煙剩下的五塊錢。
所有人都盯著我,我拿著那五塊錢特掉價,轉頭問雷迪嘎嘎:“妳身上有錢沒?”
本來我想雷迪嘎嘎說聲沒有,我就可以順水推舟說真不好意思身上沒現金要不我改天取了錢再給妳,基本上有些良知的人都會說沒關系不著急,那改天我就可以推到二月三十號去。
結果沒想到雷迪嘎嘎說:“我有錢!”然後手壹伸,從兜裏掏出五張紅票子。
我見那麽多錢,腿壹軟:“妳哪裏來的錢?”
雷迪嘎嘎咧開嘴笑:“三娘給我錢讓我買東西,每次都給我壹張整的,買剩下的錢她都不要了,下次我就用零錢買,整的存起來。”
我看看他手裏的毛主席頭,再看看我自己手裏的五塊錢,心裏百感交集異常心酸。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差距,誰說雷迪嘎嘎傻,他還知道理財呢!
我拿過雷迪嘎嘎手裏的錢,取了壹張給那個寡婦,拍拍她的肩道:“節哀。”然後把剩下四張揣回自己兜裏。
寡婦含淚收下了錢,雷迪嘎嘎叫道:“我的錢!”
我說:“叫什麽叫!這是做好事,給妳積陰德。”
雷迪嘎嘎又指著我說:“那妳拿的……”
我說:“這是為了留著以後幫妳做好事積陰德。”然後我拍拍雷迪嘎嘎的肩膀,跟他說,“妳跟三娘說,以後買東西讓她來找我,妳光玩就行了,不要為跑腿浪費玩的時間。”
“哦。”雷迪嘎嘎想了半天終於想通了,和我說,“妳真好!”
我和雷迪嘎嘎說話的這會兒,那幾個人卻已經“嘭”的壹下,把棺材放地上了。
我心裏哎呦壹聲,早知道他們拿了錢還要放我就不給他們了,馬上說:“妳們別耽擱時間了,死者為大,妳們扛著棺材不容易,還要走哪趕快去吧。”
扛棺材的其中壹人說:“不走了,這裏就是我們要走的終點。”
這就是終點?
我回頭看看自己的小二樓,又看看他們,問:“妳們不是想把他埋在我屋門口吧?這可不成,現在這裏是我的地盤。”
那寡婦又哭道:“不……不是的……”旁邊壹個穿黑衣服的大漢和我說:“小兄弟,是這樣的,今天是我兄弟的頭七,我們能不能把這屍體在妳們屋裏寄存壹天?”
這可荒謬了,聽過寄存包寄存衣服沒聽說過寄存屍體的,我伸手往前壹指說:“市裏有殯儀館,妳們存那裏去。”
那大漢似乎也知道自己這要求過分,左右看看,嘆口氣道:“哎,算了。”然後壹揮手跟那幾個擡棺材的說:“擡回去吧。”
旁邊壹人面帶憂色地反問:“擡回去?那晚上……”
“這房子都住人了,咱硬放這也不合適。”大漢說,“這幾年村裏死人都拉到市裏火化,再沒發生那樣的事,說不定我兄弟這次不會回來了。”
我怎麽聽著他這話說得這麽奇怪。
大漢走之前,又緊鎖著眉頭跟我說:“安全起見,兄弟妳今天晚上睡覺關好門窗。”他頓了壹下,壓低聲音對我說:“聽到有人敲門別開門。”
那幾個人又扛起棺材,重新奏著哀樂,浩浩蕩蕩地往回走。
雷迪嘎嘎奇怪地問:“這群人到底來幹嘛的?”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琢磨那大漢說的最後壹句話,怎麽越琢磨越瘆得慌。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麽?
逼不得已啊,我想,為了安全起見,看來晚上我得去三娘那裏躲躲了。
到了晚上,我就高興地蹭到三娘房裏去了。
三娘的房間也沒見她怎麽裝修,屋內家具像是憑空變出來壹樣。我尤其欣賞她墻上的裝飾,那壹大片畫抽象得很有意境,我看了很久都沒看懂那壹團詭異的符號是要表達什麽。
三娘到了晚上很少開燈,在屋裏放了個燭臺,不是點蠟燭就是壹點光都沒有直接曬月光浴。據說這月光浴對妖精修煉很有好處,每次見三娘曬月光浴我都很慶幸她是狐妖不是狼妖,要不然晚上壹嚎叫誰都睡不好。
屋內點了香爐,青煙在燭光中裊裊升起。
我壹直覺得我和三娘有共同語言,現在看起來,這共同語言又多了壹處——我倆都喜歡煙!
我進去的時候三娘穿了件紫底金絲紅花的旗袍倚在紅木榻上,身材凹凸有致,開叉處恰到好處地露出雪白大腿,多露壹點顯放蕩少露壹點顯保守,性感之余卻又帶了壹絲端莊。旗袍最適合中國女人,也最是挑人,可這狐貍精偏偏穿起來最好看。
“小馬哥,妳有事嗎?”三娘媚眼如絲地望過來,她秀發盤在腦後,臉上粉黛未施,但卻勾人得緊。我真想把那些亂放連老媽都認不出來的PS照片的人拉過來讓他們看看什麽是自然環保綠色純天然無汙染的美人。
此情此景讓我心裏小鹿亂撞,羞澀地坐在三娘身邊,道:“三娘,這段日子,妳幫我不少,我想來謝謝妳。”
“幫妳?”三娘嫣然壹笑,“我哪有?”
就算她否認,事情也明擺著,無論是有意無意,最近的事情她都幫我不少。當我迷茫時,也經常是三娘壹語點破,讓我恍然大悟。當然這事其他人也有做,可是按照相貌和做事程度的性價比來說,沒人比得上三娘。
“其實我也明白,妳堂堂壹個狐貍精,有才有貌,不會白白幫我這麽多。”我說,“現在我也看開了,小二樓裏的鬼怪每個人都有壹個過去,妳要是有啥要幫忙的,說出來,大家壹起想辦法,多個人也多個幫手嘛。”
三娘壹楞,看我半晌,笑道:“小馬哥,妳是個好人。可是我的忙,不是妳想幫就能幫的。”
我說:“幫不幫得了也得妳說了再看,我比妳想象的牛逼多了。”
三娘臉上竟然浮現出壹絲苦澀,那表情壹閃而逝,馬上又變回了原來的神情,媚眼壹瞇,嬌笑說:“小馬哥,我的事我自己就能解決,妳還是擔心妳自己吧……”說到壹半,她忽然直起身子,對著窗口厲聲叫道:“什麽人?”
我順著方向壹看,只見窗口壹個黑影壹閃而過。
“是妳!”三娘對著窗口叫道,然後打開窗戶化成狐貍,跳了出去。
“三娘?”我伸頭去看,月光下有個人在飛快地跑向遠方,化成狐型的三娘邁著矯健的四肢嗖地跟了上去。
“難道又是小偷?”我疑惑著伸出頭左右看,見三娘那氣勢如虹的模樣就知道我方實力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別人遇上小偷是被偷的倒黴,可是要是小偷遇到我這小二樓裏的人那就是那小偷不長眼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那壹人壹狐越跑越遠,逐漸消失了蹤影。
這會兒正是晚上,月明星稀,四周靜悄悄的壹個人也沒有。我看三娘這壹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於是準備回自己屋。
剛走了兩步,忽然聽見窗外“扣”“扣”兩聲。
剛才明明已經看過四處無人,怎麽這會兒又有人敲門。
我忽然想起白天那壯漢說的話,壹陣心悸,虎軀壹震,轉頭去看,只見窗口處竟然出現壹團黑霧,隱隱約約形成人的形狀。
又是霧!我心裏壹動,難不成之前那個白霧裏的改命人找上門來了!
那黑霧壹樣的人形開始順著窗戶往我屋裏爬,邊爬身上的霧邊變淡,人形也越來越明顯。
還想爬進來!我兩步跨回去,照著那霧的頭就是壹拳,這壹拳竟然打中了實體。
只聽得“哎呦”壹聲,那霧從窗戶上掉了下來,我趁勝追擊,蹲下去壹陣狂打,幾拳就把那霧給打散了,露出藏在霧裏的實型。
——竟然是那個黑胡子道士!
黑胡子道士“哎呦”“哎呦”地叫著,伸手捂住臉道:“別打了別打了!”
我舉著拳頭說:“好哇,想害我的竟然是妳!”
黑胡子道:“我是妳二師父,怎麽可能害妳,我來是想救妳。”
我奇怪地問:“救我?”
黑胡子說:“妳先把拳頭放下。”
我說:“妳先給我說明白,救我妳為什麽化成黑霧鬼鬼祟祟地潛進來。”
黑胡子嘆氣道:“還不是為了躲開妳屋裏的那個狐貍精。”說完,他從懷裏掏出壹個葫蘆,道:“我收了她的弟弟,她壹直想找我報仇,把她弟弟救回去。”
我說:“那剛才跑掉的人是誰?”
“那是我做的木頭人。”黑胡子老道拍拍道袍站起來,從懷裏拿出壹個貼著符的木頭人,往地上壹扔,那木頭人竟然就變成了和黑胡子壹模壹樣的人。
黑胡子老道對那木頭人說:“去把窗戶關上。”黑胡子木頭人跑去關了窗戶,又“噗”的壹下變回了原來大小掉在地上,黑胡子老道說,“這木頭人能變成我的模樣執行壹個命令,那狐貍精以為在我身上施秘香我就不知道,貧道道法高強怎麽會察覺不出,反將她壹軍。”他得意地捋了捋胡子,笑道,“哈哈哈哈哈,這下她壹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看不出這黑胡子還真有兩下子,我說:“妳壹直說妳厲害,怎麽見她跟老鼠見了貓壹樣躲著。”
黑胡子道士看我壹眼,搖著手上的葫蘆嘆道:“虎落平陽被犬欺,要不是我在收這只九尾白狐時元氣大損,我早就把那只狐貍精壹起收了。”
我說:“那可不行。”
黑胡子道士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道:“總有壹天妳會後悔的。”
我說:“先別說這個,妳口口聲聲讓我拜妳為二師父,可我連妳叫什麽都不知道。”
黑胡子道士說:“妳記好了,妳師父叫張重陽!我是他師弟,叫李伯通!”
“……”我說,“這是藝名吧?”
李伯通想了想,高興地道:“妳以後叫我李師伯就行了。”
“行。”我說,“那李師伯,妳說妳要來救我,救我什麽?”
李伯通正要回答,忽然神色壹變,道:“來了!”
幾乎是同時,我聽到門口傳來有規律的“嗵嗵嗵”的敲門聲。
聽著門外“嗵嗵嗵”的敲門聲,我第壹個念頭是三娘回來了。正要去開門,腦海裏閃電般劃過白天那壯漢的話:“聽到有人敲門別開門!”
想到這裏,我心中發毛,扭頭去看李伯通。那道士神情嚴肅,身子微微前探,側著耳朵聽那敲門聲。
我見他神情嚴肅,心中壹涼,試探性地問道:“我去開門?”
李伯通看似要制止我,手已經伸到半空,卻眼珠壹轉,對我揮揮手道:“妳去吧。”
他這樣壹說我放心了壹些,邊走邊喊:“來了來了。”
可是走了幾步,心裏卻總覺得有點不對。
李伯通跟在我身後。花瓶旁的男人頭壹看見他馬上躲進花瓶。吊死鬼伸著舌頭從小二樓飄下來,邊飄邊說:“隋敲門啊?”雲美叫道:“外面有道士,別出去!”然後把她拉回二樓。
我本來還想有個事他們能幫我,沒想到見到這道士他們全躲起來了。
這黑胡子有什麽可怕的?
我壹個人孤獨地走到門口,手扶到門把上,那敲門聲還在“嗵嗵嗵”地響,壹起壹落,極有規律。
三娘敲門可不是這種風格,她那壹般都是沒規律的,邊敲邊嬌滴滴地叫:“小馬哥,開門啦。”
不對,即使不是三娘,正常人也不會敲門敲得這麽有規律,像是機器壹樣。
不像是人,外面的是什麽東西?
“嗵!”“嗵!”“嗵!”“嗵!”“嗵!”“嗵!”
我正在思考,外面的敲門聲忽然變得激烈,外面那人用力地敲著門,門板劇烈地震動,外面那人敲門的力道之大,震得我的手都發麻。
“敲什麽敲!”我怒吼壹聲,敲門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又聽了半天,外面壹點動靜都沒有,扭頭壹看,李伯通站在門口看我,壹副瞧好戲的神情。
我心壹橫,壹口氣把門拉開……了壹條小縫。
我貓著腰透過那縫,看到外面站著壹個男人,穿著壹套西裝,看起來料子還不錯,兩只手直直橫起,放在我的門上。
“妳誰啊妳?”我問,“深更半夜,幹嗎啊?”
那男人不吭聲,保持著手橫起的姿勢往前跳,他跳的姿勢非常奇怪,膝蓋不帶彎的,手撞在門上,又是“嗵”的壹聲,這聲音比以往聲音都大。
這人腦子有毛病吧?我又問:“妳到底想幹嗎?”
那男人依然不理我,站在原地又是壹跳,手再次撞在門上,聲音越發變本加厲。
我實在忍無可忍,站直身子,面對面地罵道:“妳到底想幹嗎?”
此時月光穿透雲層照在他的臉上,那張臉竟然看起來分外眼熟。
我壹下起了壹身的雞皮疙瘩。
這張臉我見過——今天白天,那個小男孩抱著的遺照!
那個被人打死的吳祥!
怪不得跳起來姿勢那麽怪!這家夥已經死了!
他來找我幹什麽?
我壹個哆嗦,小聲說道:“對不起,妳找錯門了。”連忙轉身關上門。
外面繼續傳來有節奏的“嗵嗵嗵”的敲門聲,那“東西”竟然還在鍥而不舍地敲門,力道震得門框嘎吱作響。
我靠在門板上叫道:“兄弟妳走錯了嘿,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妳要報仇那得找殺妳的人去!妳看準路,沿著公路向北直走大概走十分鐘有個公車站!現在剛午夜十二點,妳等六個半小時,馬上就能等到去市裏的公交車了!”
我不說話還好,壹說話他在外面蹦跶得越發厲害,最後只聽“喀”的壹聲,他的胳膊竟然撞穿了門板,就在我腦邊,壹左壹右,直直的穿了過來,幾乎擦到我耳朵!
我哪裏還敢靠在門口,連忙跑開。
李伯通摸著自己的大胡子,幸災樂禍道:“現在,妳相信我是來救妳的了吧?”
這都蹦跶到家裏來了,我還能不信麽!
那僵屍手套在門板上暫時被困,只能在原地跳個不停,門板嘎吱作響,隨時都像要散架,我連連點頭,道:“我信我信!大胡子,妳既然是來救我的,那就趕緊救吧。”
李伯通說:“怎麽稱呼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說:“二師父!”
“這稱呼不好聽。”李伯通說。
我又叫道:“師伯!”
李伯通“哎”了壹聲,笑得特賊特高興,拍著我的肩道:“既然妳這麽叫我了,那我壹定得救妳,咱們走!”
“走?”我問,“到哪去啊?”
李伯通:“從窗戶逃出去。”
我壹甩手道:“就這點能耐還讓我叫妳師伯,妳行不行啊?妳不是騙我的吧?”
李伯通摸了壹把胡子,道:“看來壹定得給妳露兩手才行,待老道畫符鎮住這妖物!”
說完從懷中掏出壹個桃木盒,壹打開,裏面竟然放著筆、紙和壹小盒朱砂,李伯通拿出其中壹張黃紙條,摁在墻上,然後用筆蘸了朱砂開始畫符。
我湊過去壹看,上面鬼畫符壹樣,看不出寫的是啥。
我問:“妳寫的啥?”
李伯通道:“誅邪咒語。”
我問:“這是阿爾巴尼亞語?”
李伯通道:“是中文。”
這字也太難看了!我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道:“我壹直想問妳,這可是降鬼的東西,我這麽有文化的人都看不懂,那些鬼能看懂嗎?”
李伯通楞了半天,對我說:“我還真沒想過這問題。”
我說:“這要是他們看不懂,能發揮效力嗎?”
貔貅壹直偷聽我們的話,忍無可忍地道:“妳管他呢,能用就行!”
“這個吧……”李伯通說,“下次道術研討會,我去問問老子和張道陵。”然後把符遞給我道,“妳去把這個貼在他前胸或後背,記住,屍氣凝結於胸,只有這兩個位置,別的都不行!”
我問:“妳怎麽不去?”
“身為師父不能太慣著徒弟。”李伯通道,“這是我給妳的壹個試煉!”
扯淡吧妳!妳就是不敢去!
幸好現在那僵屍困在門上,只要別有萬壹,貼個符也不難。
我心裏跟貔貅說了壹句保護好我,然後接過符,往僵屍那裏走。
剛走兩步,忽然聽得前面“哢嚓”壹聲,那僵屍竟然把整個門板都撞掉了!手還套在門上,就那麽扛著門板,朝我跳過來。這會兒跳上去再落下就不只是那腳的聲音,還有門板砸在地上的聲音。
“咣!”“咣!”“咣!”
這勁兒費的!
那門板雖然擋住了僵屍的眼睛,可他像能看見壹樣,直直朝我跳來,我這才發現他的陰險之處,他前胸拿門板擋了!我沒法貼符!
但是我轉到哪裏,那僵屍就跳到哪裏,像是能感應到我壹般。
李伯通喊道:“他能感應到陽氣!屏氣!不要呼吸!”
我馬上停止呼吸。果不其然,僵屍停住了,頂著個大門板壹動不動。
我憋氣憋得臉都酸了,小心翼翼地移到僵屍身後,拿起符就要拍在僵屍背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時,那僵屍猛地向前壹跳,我符沒貼上,倒摔了個跟頭。
擡頭壹看,雷迪嘎嘎竟然走出來了,站在客廳看著我們,問:“妳們幹嘛呢?”
那僵屍毫不猶豫地向他蹦去。
雷迪嘎嘎看看我又看看僵屍,指著僵屍道:“小偷!”
僵屍已經跳到雷迪嘎嘎面前,雷迪嘎嘎大吼壹聲:“小偷!妳偷我家門板!”然後手壹伸,竟然把那門板從僵屍胳膊上扯下來,擡著門板小跑到門口。
那僵屍壹蹦壹跳地跟在他身後。
雷迪嘎嘎把門板按原樣擺在門口,滿意地點著頭,那僵屍已經跳到了他身後,和他只有幾步之遙。
我忍不住叫道:“雷迪嘎嘎,小心!”
“小心!”
“啥?”雷迪嘎嘎聽到我的聲音,轉過身,僵屍正好跳到他面前,雙手壹左壹右地將雷迪嘎嘎圍住,然後張開嘴就要咬下去。
“妳叫我幹啥?”雷迪嘎嘎毫不猶豫地壹貓腰,從僵屍手臂下鉆出來,問我。
僵屍咬了個空,壹閉嘴牙齒碰撞,竟然“叩”的壹聲,顯然這壹咬力道不輕,要是雷迪嘎嘎真被咬到,那不死也得傷,不傷也得疼!
雷迪嘎嘎絲毫不知道自己剛躲過壹劫,咧著嘴沖我傻笑。
果然傻子最幸福。
“別笑了。”我連忙叫道,“妳快過來!”
雷迪嘎嘎哦了壹聲,蹦蹦跳跳地就朝我跑來。
我這壹叫也泄露了陽氣,他身後僵屍撲了個空,在原地向右連著跳了兩個九十度,正對著我們。
眼看那僵屍就要再起跳,我忽然聽見雷迪嘎嘎剛放好的門板發出嘎吱的聲音。
僵屍剛跳起來,他後面的門板就“轟”的壹聲倒下來,直直砸在那僵屍腦袋上,把那僵屍壓了下去。
僵屍頭夠硬,楞是用頭把木板撞了個窟窿,那麽大個門板就直接套在他頭上了。
就算這樣,那僵屍還是拖著門板,鍥而不舍地朝我們蹦來,被門板壓著跳也跳不太動,還顛兒顛兒地往前跳,門板壹邊套在他頭上,壹邊拖在地上,被他拖著發出“刺刺”的聲音。
妳說這是何苦呢?我都看不下去了,妳死就死了,還非得來這折騰,妳看妳能得多少好處?先是胳膊然後是頭,就算想自虐也別來我這啊,妳不在乎身體我還在乎我門板呢!
雷迪嘎嘎聽到聲,扭頭壹看,又急了,“妳又偷我家門板!”然後就又要上去。
我看這僵屍好不容易消停點了,他要是再伸手把那門板摘下來就糟糕了,馬上說:“妳去門板後面拽著他!”
雷迪嘎嘎應了壹聲,跑到後面拉著門板,這下就把那僵屍固定住了,他頭還在門板上我也不用怕他咬我。
我拿著符,“啪”的壹下貼在僵屍胸前。
那僵屍頓了壹下,立馬就不動了。
雷迪嘎嘎拖著門板就往後走,帶著那僵屍也往後挪,我問:“妳幹嘛?”
雷迪嘎嘎說:“沒有門不安全,小偷會進來,我要把門裝上。”
我說:“妳把這帶著僵屍的門裝上更不安全!”
李伯通扶著胡子感慨道:“不愧是我徒弟,幹得漂亮。”
我看著那門板想,這得多眼瘸才能覺得這事幹得漂亮啊?我指著僵屍說:“妳先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最近幾年村子實行的是火葬,都拉到市裏火葬場火葬,所以再沒有這樣的事,原來住在這村裏的人都知道這情況。”李伯通道,“我早說過妳這屋子處在極陰之地,頭七還魂夜又是屍體陰氣最盛的時候,屍體本就在等著還魂,此時受極陰之地的影響就會發生屍變,往這裏移動。別看他現在這樣,其實裏面沒有魂魄。”
我問:“以後就變僵屍了?”
“那不能壹直變,”李伯通道,“也就是這壹天能動,頭七過了就恢復原樣了。”
原來他們把我這當成停屍房!
看樣子那些村民肯定知道這件事。我伸頭往外壹看,果然看著遠處站著幾個人,也不走過來,就拿著手電筒往這邊照,像是在觀察情況。
我們客廳裏燈滅著,他那手電又照不到這麽遠,打著手電筒也白搭,啥都看不見。
我問:“回魂夜不是12點麽?現在12點都過了,怎麽還沒見他的魂魄來?”
剛說完,我就看到結果了,只見那些村民的手電筒範圍內出現了幾個鬼影。
壹個在前面被鐵鏈拴著使勁兒往前走,另外有兩個站在後面拖著那鐵鏈往後拽。
後面那兩個鬼壹胖壹瘦,辨識度非常高。
那不是茍富貴和勿相忘麽?
“別走了別走了,都躲了這麽多天,趕快跟我們回去辦戶口。小同誌妳想想清楚,報仇那是要下地獄受苦的,啥事都比不上辦戶口重要!”茍富貴說,“以後在地府生活投胎轉世,哪個不需要戶口啊?沒戶口那就是孤魂野鬼啊……”
那鬼叫道:“我不去投胎!我要還魂!我要去報仇!憑什麽回魂夜不讓我回魂?”
“關於這件事,我們這裏有文件——地府文件QQ360號。”勿相忘拿出壹張單子念道,“致廣大鬼民的壹封信,為了維護地府戶口工作的有序進行,我們剛剛做出了壹個艱難的決定:將在回魂夜投胎之前,將剛死的鬼民強制辦戶口,沒有戶口的鬼將成為孤魂野鬼,以後再不能享受地府公共設施的服務。我們深知這樣會給您造成壹定的不便,我們誠懇的向您致歉。盼望得到您的理解和支持。”
“道歉有什麽用!道歉能讓我消氣嗎?”那鬼說,“我不支持,我不理解!”
“小同誌啊,妳搞清楚嘛。”茍富貴說,“這道歉也就是隨便說說,沒人管妳接不接受。妳不理解不支持也沒有用,上面不會管妳的意見,這都是強制執行的。”
那鬼高聲叫道:“啊啊啊!我不去,我要報仇!我壹輩子才建了這麽壹個房子!我已經死了,不能再讓那些混蛋拆我家的房子!”說罷,竟然掙脫了茍富貴和勿相忘的牽制,向我的房子沖來。
聽到這,我終於明白了,這鬼就是剛死的吳祥。
茍富貴連忙對我喊:“雷鋒同誌,幫我攔著他!”
兩個地府公務員缺乏鍛煉,那速度完全比不上像脫韁的野耗子壹樣向我們沖過來的吳祥,茍富貴沖我喊的時候,吳祥已經沖進了屋。
攔著他還需要我親自動手?我從鼻尖輕蔑地哼了壹聲,然後張嘴氣定神閑地吐出兩個字:“貔貅!”下壹秒,貔貅“嗖”的壹聲就從玉佩中竄了出去,壹伸爪就將吳祥壓在身下制服了。
“哎呀雷鋒同誌。”茍富貴氣喘籲籲地飄了進來,見此情景,露出敬佩的神色,“壹陣不見,妳變得很有領導風範了嘛!”
那是,我手壹背,踱著步子走到吳祥跟前。
吳祥看見自己的肩膀上扛著我的門板,很是憤怒地叫道:“妳們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麽?”
我更憤怒道:“妳先去問問妳的身體對我的門板做了什麽!”
“馬先生,還好有妳在。”勿相忘撿起拴著吳祥的鐵鏈道,“這鬼我們追了幾天了,還真難追。”
吳祥被貔貅壓的死死的,嘴上還在嚷嚷道:“我不投胎!我不投胎!”
“哎……”李伯通搖搖頭,走過來對吳祥說,“施主,妳既然已經喪生,那麽紅塵之事與妳再沒有任何瓜葛,就算妳現在與家人情深意重,投胎轉世之後,再次見面,妳們也不過是陌生人,誰也不認識誰,恩怨情仇都是壹場空,妳現在這麽執著又是為何呢?”
雷迪嘎嘎看見李伯通,眼睛壹亮,跟著跑了過去,伸手抓他胡子。李伯通面色沈靜,任他怎麽抓,都穩如泰山。
“對,對!”茍富貴走過來,對著吳祥道,“還是趕緊去辦戶口重要!”然後用敬仰的目光看著李伯通,低聲對我說,“這位道長看起來是位高人啊。”
吳祥叫道:“我壹輩子都是鄉下人,不知道妳們這話什麽意思!我就知道我老婆兒子在家守著房子!我不能讓外人欺負他們!”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李伯通壹甩拂塵,打掉雷迪嘎嘎抓自己胡子的手道,“因果報應自有天理循環,上天必有安排,妳不用擔心,他們總有壹死。”
這不廢話麽,人哪有不死的,等人家好吃好喝活到八十歲死了,妳說老天的報應來了,那鬼才信妳。我邊想邊看向吳祥,這才發現我想錯了,鬼都不信他。
“我不知道妳說什麽,”吳祥說,“反正我不能讓他欺負我的老婆孩子,不解決這事,我死不瞑目!就算……就算做……”吳祥估計是想說做孤魂野鬼也行,但是文化程度沒那麽高,想不到那個詞,看了茍富貴勿相忘壹眼,狠狠道,“就算做沒有戶口的鬼我也認了!”
茍富貴苦著臉,恭敬地問李伯通:“道長妳看,這要怎麽辦啊?”
又是被李伯通外表蒙蔽了的。
李伯通搖搖頭,道:“也罷也罷,這也算是害他那人的報應,我們應去阻止那人拆房子,了卻他的心願也算善事壹件。”然後他轉身對身旁的雷迪嘎嘎說,“妳再揪我胡子我就揍妳!”
勿相忘問:“領導,這事要怎麽辦?”
茍富貴說:“既然道長都這麽說了,那也沒辦法了。”
這還沒壹會兒呢,他們就和李伯通熟成這樣了!
“我們公務繁忙。”茍富貴過來拍拍我的肩膀道,“雷鋒同誌,妳就幫幫他吧。”
我就知道這事缺不了我。
我說:“那行唄。”
茍富貴忽然咦了壹聲,看向我身後道:“這個鬼娃我好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