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紅百合
嘔吐袋(骨科,1v1) by 藍胡子小女孩
2024-12-16 20:52
“出軌”壹詞脫口而出之後,李承袂自己也感到意外。
講出來時完全出自本能,以為理所應當,但再解釋就難免顯得刻意。
見女孩子縮在被子裏壹聲不吭,想著裴音年紀小,應該還聽不懂這個詞的分量,李承袂關了燈,於深夜從妹妹的病房離開。
裴琳這次來臨海,就是抱著把女兒接回家的目的,卻不想李承袂以妹妹傷口還未完全恢復為由,把人扣了下來。
他是這麽跟裴琳說的:“我爸最近身體也不大好,勞您多費心。金金這邊,等過幾天她的傷口好全,我會通知您來接。”
裴音這次出事,父親李宗侑並沒有來。
壹是裴音本就害怕爸爸,裴琳沒敢再做刺激她的事;
二是李宗侑近來身體仍在調養,怕過了病氣給小孩,於是只能在視頻通話裏,關心親近自己相認才半年的小女兒。
他人倒是意外的和善,但裴音依然表現得無比抗拒,只勉強能應上爸爸壹兩句。裴琳在中間不斷打圓場,讓整個通話過程看起來有那麽壹點其樂融融的意思。
期間李承袂退到門外冷眼旁觀,他的目光常不經意間與裴音望過來的視線對上,又很快被裴琳忙活的身影打斷。
慈母孝女真是…讓人心煩……
李承袂隔窗冷淡望著,口中問著楊桃:“裴音的住校手續辦得怎麽樣了?”
“已經辦好了。”
李承袂背過身,看向自己這個向來盡職盡責、做事面面俱到的秘書:“上周說要擱置的那套繡錯字的劍道護具與竹刀,為什麽會忘在裴音開走的車上?”
楊桃壹怔,立刻想起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她回憶著前因後果,隱約意識到裴音這次出事,或許也與這套物什有關系,冷汗立刻就下來了,低頭道歉:“先生,是我的疏忽,那幾天壹直下雪,車開到公司後停了兩天,所以……”
李承袂表情未變,顯然已經想到是這個原因。
“許鈞回國了嗎?”他捏了捏額角。
許鈞是李承袂爺爺當年留下的人,原本是李承袂的特助。
李承袂接手公司之後,讓許鈞去處理國外公司的事情。許鈞工作效率高,工作強度也大,近兩年壹直忙得沒時間回國。
兩人上次見面還是在十月,李承袂為躲妹妹出國的那壹個周裏。
楊桃以為自己要被外調,面上鎮定,心裏已經泛起了嘀咕。
“壹切穩定的話,大概明年第壹個季度,許特助那邊的工作就會結束。”她道。
“嗯。”李承袂隨意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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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音回家後,發現自己的臥室被換到了另壹個房間。原來房間的血跡被清理幹凈,直接被李承袂騰空。
對此裴音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她看起來又恢復到初見時任人揉圓捏扁的怯弱樣子,休養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縮在房間的小沙發裏發呆。
林銘澤在她出院的第三天下午來家裏看她。
“天啊,我還沒見過那麽多血,妳怎麽做到的?”林銘澤向裴音講了自己看到的事發經過。
“我沒敢亂碰妳,簡單用毛巾給傷口止了血,幸好救護車來得很快。”
“妳為什麽突然……這樣?”他指了指裴音的手臂:“就因為那天回去之後妳哥罵妳嗎?”
裴音不想細說她和哥哥的事,而林銘澤說的內容似乎又確實發生了,便點了點頭。
“我們……互相辱罵對方,我說了他不想聽的話,他說我是白眼狼,不要我了,最後我們不歡而散。……就這樣。”
裴音撇開臉,默默看著窗外。
林銘澤露出壹個裴音不常能見到的表情,那是壹種很成熟的表情,它出現在十八歲男生的臉上,顯得有些太過違和了。
“眾所周知,從挨打的那壹方聽到‘雙方打了壹架’這樣的話,往往意味著他單方面挨揍。
“如果妳和妳哥壹起自殺,妳的話可能還有壹點說服力。……等等,他是不是打妳了?”林銘澤大驚失色。
“妳沒有和妳媽媽告狀嗎?這不就是家暴?”
裴音看了他壹眼:“妳想到哪去了……不是家暴。”
林銘澤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呃……?那就是真打妳了唄,哪裏?……手,屁股,後背,腦袋?”
裴音又恢復到自閉狀態,壹句話也不說。
“我壹直覺得妳哥哥不是這樣的人?我的意思是,我們做的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但歸根結底,其實不太像是會讓他這樣的人發火到使妳自殺的水平……”
林銘澤困惑於這邏輯的不通順,但看到裴音狀態不佳的樣子,便立刻補充:
“……當然,不論如何,我肯定是站在妳這邊的。妳打算什麽時候住學校來?下學期麽?”
裴音搖頭道:“等傷口完全結痂了就住校。等放假,媽媽說直接到學校接我。這邊的行李也會送過去。對了,陳寅萍他……”
林銘澤擺擺手,道:“沒告訴陳寅萍,妳別擔心。”
他看到裴音因為精力不濟,雖然看起來還想和他聊天,但神情已經透出力不從心,便適時道:
“唉,妳多休息,趁妳哥沒來,我先回去了,我小姨最近也總問妳呢,這花還是她幫我挑的。”
林銘澤其實想抱壹下裴音。
他覺得這件事過後,和裴音已是過命的交情。可傷者不提,他也不好厚著臉皮說自己是救命恩人。
猶豫壹下,林銘澤還是放棄了。他站起身,放輕聲音道:
“過幾天學校見吧,妳住院的這些天,陳寅萍都當是感冒引起的,他以為妳病得快要死了……我的意思是,他很擔心妳,和我壹樣。”
林銘澤來時帶了束花,留在裴音桌上。花束中央插著幾株紅百合,品種是玫瑰夢。
這個品種的百合花蕊是紅色,手壹捏會染色,遠遠望上去紅央央的壹片。
於是李承袂回來時,甫壹推門,就見妹妹跪坐在椅子上,臉被桌上的花束擋住,滿手刺目的紅,壹旁放著針管。
意願壹強烈,量子就糾纏。
壹直以來想象中未得見到的場景,此時此刻似乎真切出現在眼前。
妹妹,血,手臂,被花掩住的臉正如他壹直無法在腦中還原的裴音痛苦的表情。
李承袂再度體味到事發當日心慌意亂的失控,捏緊了門邊。
他張了張口,想叫妹妹的小名,卻沒有成功發出聲音。
“……金金?”
妹妹在生死之間走了壹趟,並未放下對他的情感,卻在其中添了分怨恨,抗拒他、疏遠他,也會在他強硬控制她時迎合。
很擰巴,像他們現在的相處壹樣擰巴。
但不可否認她做到了——用這種瘋狂的行為逼他承認她的愛,逼他在心裏確定,他也愛她。
李承袂大步上前攥住裴音的手腕,在看清她慌張的眼睛之後,緊緊把她抱在懷裏。
恐懼緊張的情緒感染了對方,李承袂聽到妹妹的聲音像受潮的餅幹:
“輕壹點……輕壹點抱我,好嗎?我不會再做那種事了……只是想給花註射營養液而已。”
李承袂沒有說話,只動作稍稍松懈下來。
他鞋都沒換,整個人衣著和思維完全就是工作中的狀態。因為被裴音嚇得不輕,心臟和太陽穴突突直跳,鼻間傳來清新的紅百合的氣味。
生命的香氣到底與香水不同,李承袂盯著裴音手指手掌上的紅色粉末看了良久,見她指尖的顏色開始逐漸變成橘黃。
如果他再回來遲壹些就好了。
這樣他就能準確辨別出這紅色並不是血液,針管兩只,壹只還插在這枝該死的紅百合枝梗上,情緒也就仍然會在可控範圍之內,而非現在,被才罵過是白眼狼不久的妹妹看盡所有失態的樣子。
李承袂後退壹步,同時收走針管,看著妹妹,深吸了口氣:
“……好了,好,妳整理壹下吧…我也需要整理壹下。十分鐘後,我來給妳的傷口清創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