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龍舟救難 3

　　只聽老漢顫巍巍地走到屋前，吱呀聲響過，群官兵湧進屋裏。陳靖仇將頭貼在墻邊，附耳細聽。只聽壹個官兵罵道：“他奶奶的！這壹路上的人都死哪去了？三天沒喝酒，嘴裏都快淡出鳥來！”聲音粗曠。另壹官兵喝道：“老不死的！有酒肉快快取出來，好好孝敬大爺，饒妳不殺！”
　　陳靖仇按住劍柄，微有怒氣。那老漢聲音發顫，道：“幾位軍爺……小的不是不孝敬妳們……只是……只是……”
　　話未說完，只聽壹官兵喝道：“是什麽？妳們這些大膽刁民！竟敢欺瞞官府，不給妳們點顏色瞧瞧！還道老子是睜眼瞎！”忽聽砰的壹聲，有人重重摔倒在地，痛苦呻吟，想必是老漢無疑了。
　　那粗曠的聲音道：“大夥先別管他，別誤了正事！妳們倆個，到廚下搜搜！若是搜到了吃的，哼哼！到時我再來親自教訓他！”腳步聲響，幾個官兵往竈臺下去了。
　　過了半日，方才回來，罵道：“這窮酸鬼，鍋裏竟然連壹粒米都沒有！找來找去就剩這幾個糠餅！”壹個官兵喝道：“老東西，妳把糧食都藏哪去了？快快說出來！”跟著哐當壹聲響，聲音鏗然，似乎是拔出鋼刀之壹聲 。
　　那老漢渾身戰栗，道：“各位軍爺……求妳們開開恩吧！這幾年收成不好，前些日子又鬧匪盜……實是沒有糧了……”
　　壹官兵??怪氣的道：“老家夥！沒有酒菜，――叫妳閨女出來，陪大爺們玩玩也行！”眾官兵登時哄堂大笑，木幾傾倒，碗碟掉落，劈啪作響。那聲音粗啞的官兵咳嗽壹聲，笑聲頓時止歇，只聽他道：“大夥再搜搜別的屋子，看有什麽吃的，吃飽了馬上趕路！――別誤了郡主大事，那可不是耍的！”眾官兵齊聲答應，分頭搜起來。
　　此時於小雪方才醒來壹會，不知何事。陳靖仇打個手勢，讓她別出聲，忽聽身後屋門砰的壹聲開了，跟著壹個官兵長聲慘叫，心中壹驚，回頭壹看，早不見了拓跋玉兒，暗叫不好，挺劍跟著殺了出去。早見拓跋玉兒已被壹群官兵圍住，纏鬥在壹起。十幾把大刀向她身上招呼，危險至極。陳靖仇大喝壹聲，飛身前躍，長劍淩空遞出，劍光壹閃，刺入壹名官兵背心。那官兵悶哼壹聲，掙紮了幾下，倒地而死。身旁壹名官兵急忙轉身，罵道：“他娘的！狗崽子想造反！”橫刀砍來。陳靖仇後退半步，舞劍架開。另外數個官兵，跟著攻上。陳靖仇壹招橫劍擺渡，側過身子，避開來招，長劍橫著向前急掃而出，劃過壹道弧線。那官兵躲閃不及，嗤的壹聲，衣衫撕裂，小腹上已被割開壹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狂湧而出。那官兵捂著肚腸，壹聲不吭地死了。
　　此時於小雪也取出鐵環，沖了出來，和幾個官兵鬥在壹起。拓跋玉兒得兩人相助，騰出手，也已砍倒了幾個官兵。壹時間廳中鮮血飛濺，滿地皆紅。那些官兵漸漸不敵，互相使個眼色，撒開腿，壹齊往門外奔去。陳靖仇雙足壹蹬，從官兵頭頂飛躍而過，落在門前，回手壹劍，又砍倒壹官兵。拓跋玉兒和於小雪也追上前去，三人把官兵夾在中間，奮力猛攻。轉瞬之間，就將剩下的幾個官兵通統解決掉。
　　眼看地上已無活口，幾人都松了口氣，正待說話，突然門外馬蹄聲響。陳靖仇暗叫不妙，飛身躍出屋外，循聲望去，夜色朦朧中，見壹個官兵騎在馬上，急揮馬鞭，已馳出十余丈遠。陳靖仇凝力右掌，楊起鐵劍，使勁向前擲出，劍飛如流星，壹陣尖厲的破空之壹聲 穿透夜空，馬上官兵應聲倒地。
　　陳靖仇飛奔過去。那官兵壹動不動，面朝下伏在地上，伸手壹探，早已經氣絕身亡。陳靖仇長長舒了口氣，從他背上拔出鐵劍，擦拭幹凈，插回劍鞘之中。將官兵翻過身來，伸手到他懷中搜尋，忽覺指尖觸到壹壹團壹 軟綿綿的東西，取出壹看，原來是個布包，除此之外，更無別物。陳靖仇將隨手布包塞入懷裏，走回屋中。
　　那老漢受驚過度，壹句話也說不出來，於小雪正在昏黃的燈光下給他療傷。拓跋玉兒則獨自坐在壹旁。陳靖仇叫過拓跋玉兒，和她壹塊把地上的壹屍壹首擡到屋後，連夜埋了，再洗凈地上血跡。折騰了半夜，已是將近黎明。
　　陳靖仇讓於小雪和拓跋玉兒休息壹會，自己坐在草廳上，取出布包，在燈下打開，裏面放著數錠銀子，並壹卷書帛。那書帛封得甚好。陳靖仇心奇，拆開細繩，在案上鋪開壹看，原來是封密函，寫道：密令：太師於數日前，已派屬下將領前往泰山，擺設陣法。爾等接到此信，當立即動身前往，密切監視之，務須小心謹慎，如有不測，當火速回報――郡主獨孤氏。陳靖仇看了，不明所以，想不透那宇文太師派人到泰山幹嘛，遂收了書信，不再管它，天明時分，陳靖仇牽過三匹馬，將剩下的馬匹盡皆殺掉，剁成肉塊，直忙了兩個多時辰，方才弄完――因軍馬臀上都有火烙的印記，留下遲早是禍害。自己留了壹些，其余的送給老漢，讓他回頭或腌制或臘起來，足夠吃個半年。將從官兵身上搜得的銀兩，也全都送給了老漢。三人則每人騎上壹匹馬，取路向東而行。那老漢千恩萬謝，感激涕零，自回家中去了。
　　有了馬匹，趕路便快得多。幾人順著當日運鼎的路線行來，不數日，已到當日神鼎被奪的地面。道旁麥田青青，地裏耕作的農夫時而可見，已不似先前雕敝的情景。陳靖仇向路人打聽，附近可有盜匪出沒。路人答道：“強盜倒沒聽說過，在東邊魔王砦，倒是有壹夥英雄好漢占山為王！對百姓秋毫不犯！”陳靖仇尋思：“這倒奇了！”沈吟壹會，心道：“反正也沒有線索，且到那魔王砦看看再說。”問明路徑，三人取路而去。
　　第二日正午時分，已至山下。只見山窩裏零星住著幾戶人家，內中還有壹家小客店，壹側便是上山道路。三人牽馬走去。陳靖仇上前向壹中年漢子打聽，山上是否有強人出沒。那漢子答道：“妳說的是混世魔王吧？這大王就住在山上魔王砦裏。他可是條響當當的漢子，經常劫了官府的錢糧，救濟百姓，連官兵也怕他們三分！”陳靖仇道了謝，心中疑惑，退回來，把原話告訴於小雪和拓跋玉兒。
　　拓跋玉兒聽了，道：“真可惡！我壹猜就是這座山上的強盜，把我們的神鼎搶走了！”轉過身，右手壹揚，道：“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陳靖仇奇道：“出發？上哪兒？”拓跋玉兒皺眉道：“妳這傻瓜！――當然是立刻去找那個什麽魔王，把我們的神鼎奪回來啊！”
　　陳靖仇笑道：“妳的性子還真急！我們大家趕了這麽多路，早就餓了！――等會還要和強盜廝殺，大夥都餓著肚子，總不成吧！”
　　拓跋玉兒秀眉壹揚，道：“哼！本姑娘偏偏不餓……妳們不想去，那我就壹個人上去好了！”
　　於小雪勸道：“拓跋姊姊……別，別去！這樣太危險了！”
　　陳靖仇也道：“拓跋姑娘，我曾答應過張大哥，要壹路保護妳的安全！所以我決不能讓妳獨自壹人去冒險！”
　　拓跋玉兒擡起頭，道：“既然不肯讓我壹個人去，那就跟我壹塊走啊！”說著就邁開步子，向山上行去。陳靖仇心中頗為躊躇。
　　於小雪忙上前拉住拓跋玉兒的手，勸道：“拓跋姊姊，我，我真的餓了！”
　　拓跋玉兒閉上眼，賭氣道：“好吧好吧！真受不了妳們――那我就壹直等著，讓妳們吃到肚子撐飽為止！”
　　陳靖仇笑道：“不必擔心，神鼎那麽重，也不會突然自己長腳跑了！――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先歇歇腳吧！”
　　三人走到小客店門前，拴了馬，進廳坐了。夥計送上茶水。陳靖仇要了些飯菜。夥計答應著去了，不多時送了上來。陳靖仇道：“玉兒姊姊，該吃飯了！”拓跋玉兒獨自坐在壹旁，閉目養神，別說答話，對飯菜連正眼也不瞧。
　　陳靖仇無法，只得和於小雪吃了起來，剛吃得幾口，忽聽門外傳來壹陣豪邁爽朗的笑聲。陳靖仇順著聲音往門外看去，只見兩人正走入客店裏來。為首壹個漢子，武人裝束，身高七尺有余，腰粗背厚，渾身肌肉虬結，鐵須滿腮，眼睛好像銅鈴壹般。後面壹人身穿青布長袍，則是文士打扮，生得氣宇軒昂，雙眉神飛。那巨漢大踏步走入店中，道：“上好酒來！”店中卻似打了個悶雷壹般，屋瓦震顫。夥計不敢待慢，急急提了酒壺，取過兩只大碗，恭恭敬敬地引倆人在壹旁坐下，傾滿了酒。
　　於小雪悄聲道：“陳哥哥！他們會不會……就是山上的土匪？”
　　陳靖仇向那巨漢打量了幾眼，道：“從外貌上看，有這可能！”
　　拓跋玉兒不知何時已睜開眼來，道：“餵！妳們這是什麽歪理啊？如果身材高大就是土匪，那我姊夫這麽魁梧，豈不成了十惡不赦的壞蛋了？”
　　陳靖仇笑道：“玉兒姊姊說的有理，這次確是我們不對！”陳靖仇和於小雪繼續吃飯。哪知剛動了動筷子，客店外突然吵嚷起來。陳靖仇放下碗，道：“外面好像出事了！”
　　拓跋玉兒道：“真煩人，我出去看看！”提起柳葉刀，向門外走去。陳靖仇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剛走到店門，就看見前面空地上跪著幾個商賈打扮的人，不住磕頭，身旁還有幾輛騾車，載滿貨物。數個官兵將他們圍在中間，手提腰刀，在那幾個商賈面前來回搖晃。壹個商賈哭道：“大，大爺……小民真的不是土匪啊！我們只是路過的客商！”
　　壹個官兵走上半步，用腰刀指住他，喝道：“住口！妳們還想抵賴？帶著這麽多東西，在魔王砦下行走，不是盜賊壹夥，會是什麽！”
　　那幾個商賈嚇得渾身戰栗，道：“大爺，因……因為魔王砦的大王從不搶奪過往客商，大家認為從這條路走比較安全，所以才取道山下的豆子坑。”
　　壹個官兵喝道：“大膽！妳竟給盜匪說好話！還敢說不是他們壹夥的！”晃了晃手中鋼刀，喝道：“快說！那混世魔王，現在人在那兒？”那商人嚇得幾欲暈去，壹句話說不出話。
　　拓跋玉兒怒道：“可惡！這些該死的官兵，又在欺負百姓了！”陳靖仇正要阻攔，拓跋玉兒早已抽出柳葉刀，走上前去了。走到官兵身後，喝道：“妳們這些廢物，馬上給我住手！”眾官兵壹楞，回過頭來，見身前站著的竟是個漂亮的女娃娃，不禁壹呆，隨後壹齊捂著肚皮，放聲大笑起來。拓跋玉兒大怒，突然縱身上前，刀光閃處，壹個官兵慘叫壹聲，臉頰上已多了壹條數寸長的傷口，鮮血直冒。那些官兵大驚，笑聲立斂，連聲喝道：“反了反了！大膽刁民！快捉住她！”幾人揚刀向前急撲。陳靖仇刷地抽出長劍，飛身上前擋住。
　　陳靖仇剛把官兵逼退，忽聽身後壹人壹大喝壹聲，好似晴天霹靂壹般，聲震寰宇，山上鳥獸，四散驚逃，回音反激，久久不絕。於小雪正走到門前，趕緊捂住耳朵。眾官兵壹鄂，急忙退後幾步。陳靖仇回過頭，只見身後站著的，正是剛在客店裏見過的巨漢，中年書生也站在壹旁。那巨漢走上前來，贊道：“幾個小娃娃倒挺有氣魄，老子再不出手，豈不是連娃娃們都不如？”
　　壹個官兵喝道：“大膽！妳是那裏來的反賊！也敢來找死！”那巨漢也不答話，雙目向天，神態悠閑。那些官兵見巨漢如此氣勢，反倒心中先怯了，不敢貿然上前，壹人勉力喝道：“大膽……妳，妳到底是誰？”那巨漢挺起胸膛，扒開胸前衣襟，露出虬結的肌肉，雙目壹瞪，忽然欺身上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壹手壹個，拽住兩個官兵的衣領，高舉過頂，順勢向山坡下壹扔。喝道：“就憑妳們這些小兵小卒，也敢到魔王砦撒野！實話告訴妳們，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稱混世魔王程咬金的便是！”
　　剩下的幾名官兵聽了，登時嚇得屁滾尿流，手足酸軟，拋下兵刃，連滾帶爬的逃下山去。
　　拓跋玉兒收起柳葉刀，笑道：“真是廢物！壹點用也沒有，只會欺善怕惡！”程咬金哈哈壹笑，也不追趕，卻向陳靖仇三人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