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八章 冥淵

　　這個線索不難調查，二老爺壹個命令下去，馬家被朝天司封了，將馬家上下人員壹壹審問。
　　朝天司的赫赫兇名，就連縣太爺都直接嚇軟了，更別說壹個暴發戶馬家了，只用了半個時辰，馬小爺四個長隨中，就有人供出了壹條線索：
　　就在春娘子的母親亡故的前三天，馬小爺從村子裏出來後沒有回家，直接趕往了府城，去了壹座道觀。
　　馬小爺獨自進去，長隨們都被擋在了外面。但是長隨們記得，這座道觀給人感覺陰森森的。
　　二老爺令千戶去暗查，並且叮囑不要打草驚蛇。
　　千戶很快回來了，道：“大人，那道士應該是得了消息，已經跑了。我們調查過了，這道人道號玄仰，出身壹個已經覆滅的宗門沈舟山。這個宗門幾百年前就破落了，只剩下寥寥幾個傳人遊歷世間，這些人怕是很難找到合適的弟子，這壹代之後，沈舟山的傳承就會徹底斷絕。
　　這個玄仰道人和他的那些個師兄弟壹樣，平日裏在凡俗世界裝神弄鬼，坑騙壹些銀錢——對於這種破落戶的修士，我們朝天司專門有個稱呼【修漂子】。
　　不過他很都明白規矩，壹般不會鬧出人命，這次想來是馬家給的錢足夠多，才……”
　　二老爺壹擡手，攔住他繼續說下去。
　　千戶說了這麽多，二老爺明白他的用意：這種【修漂子】對朝天司的壹應手段都很熟悉，所以壹旦提前跑了，想抓回來可就不容易了。
　　如果是別的案子，二老爺不會逼迫，可這個玄仰道人，壹來是春娘子母親死亡的直接兇手，二來關系到紅夷蠻種的重大案件，二老爺怎能放過？
　　他倒是沒有馬上讓千戶去抓玄仰道人，而是道：“沈舟山的傳承，衙門裏有備份嗎？”
　　“具體功法沒有，不過沈舟山的概況資料是有的。”
　　“取來我看看。另外妳們暗中追查玄仰道人的下落，不要打草驚蛇。”
　　“是，大人。”
　　時間不長，有關沈舟山的資料被送來，這個宗門的功法偏於陰暗，修的乃是“陰魂”，門中最強大的修法名為《冥淵釣龍》，據傳說修煉到第七大境之後，自演小天地可以直接開辟壹座“冥淵”，在其中飼養陰龍！
　　如果八荒世界有所謂的“正邪之爭”，沈舟山這種宗門，壹定會是邪派魔門人人喊打。但這個世界修行世界的主要矛盾是人族和妖族對立，修行門派只要不殘害生靈，便是功法陰暗也會被接受。
　　只是隨著大吳朝承平日久，西北邊境和九巫妖廷之間不見戰事，這些偏陰暗的宗門還是慢慢的沒落了下去。
　　畢竟招募弟子的時候，人家壹聽妳的名號，就連連擺手，轉身奔著光明正大的宗門去了。
　　這沈舟山便是如此，也不曾遭遇什麽劫難，就是壹代不如壹代，終於傳承逐漸枯萎，最後連山門都維持不住，僅剩的弟子各自散去遊歷江湖。
　　二老爺合上了這些資料，春娘子便在壹旁問道：“可有收獲？”
　　二老爺重重壹點頭：“有，我已經可以斷定，這個玄仰道人十分關鍵。他和紅夷蠻種、馬家之間，絕不是臨時買兇殺人的簡單關系！
　　這個玄仰道人，必須抓回來！我要活的！”
　　二老爺考慮用什麽手段將玄仰道人找出來——畢竟千戶已經表明了，玄仰道人這種【修漂子】十分油滑，不容易抓。春娘子說道：“交給我了。”
　　“嗯？”
　　春娘子白了他壹眼：“妳忘了我也曾經是玉真樓的人了？玄仰道人這種【修漂子】行的是鼠道，朝天司找他不容易，可是玉真樓想找他太簡單了。”
　　二老爺撫案大贊：“找到了玄仰道人，給妳記壹大功！”
　　……
　　玄仰道人壹步步跋涉在江岸上，這壹段是整個拉纖路途中較為輕松地部分，雖然腳下的沙地松軟，發不上力，但是地形平坦；不會像前後的峭壁路段，稍不留神就會跌落水中，有性命之憂。
　　玄仰道人臉上帶著壹層薄薄的人皮面具，廝混江湖的這些年，他很清楚壹點：法術易容還不如道具。法術更容易被強大的修士看出來。
　　相反人皮面具容易被老江湖看出來——可是這種老江湖，基本都是普通人，玄仰道人隨手就能捏死。
　　他知道自己卷進了壹件大事中，實際上也正是他處心積慮，才能參與其中，可笑那些紅夷蠻種，還以為壹直掌握著主動權！
　　可惜啊，只差壹點就能成功了。玄仰道人無比遺憾，但進展到目前這個程度，已經足夠自己在未來壹直晉升到第七大境，雖然不夠完美，但已經足夠好了。
　　而他也絲毫不擔心自己會暴露。對付朝天司他有著豐富的經驗，早就安排了壹些假線索，按照朝天司的行事習慣，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追蹤到幾千裏之外，和自己背道而馳。
　　更沒有人會想到，堂堂修士會來幹拉纖這種苦差事。跟著纖夫隊，他能夠順利的抵達自己的下壹個目的地，然後換壹個身份，用不了多久就會抵達南疆邊境，聽說那邊正在打仗，冤魂必然極多，正適合自己修煉。而且動蕩的南尼國政局，也便於自己潛伏。
　　船隊和纖夫們今夜在壹座渡口休息，雇傭他們的船主還算有良心，給的飯食雖然不算好但是分量足，保證出苦力的人能吃飽。
　　不過住宿條件就真的是很惡劣了。壹張大通鋪，鋪著破席。幾十個人擠在壹起，不但十分酷熱，而且壹不留神還會被破席劃傷。呼嚕聲、汗臭味，讓玄仰道人無比厭惡，他封閉了自己的六識，這才能夠安然入睡。
　　睡夢中玄仰道人忽然驚醒，卻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半空中，根本動彈不得，竟是被帶著已經飛行了幾十裏！
　　他努力想要轉動脖子和眼珠，看清前面抓著自己的到底是什麽人，卻辦不到。
　　他只能看到天空上黑沈沈的烏雲，正在飛快的向身後掠去。玄仰道人驚慌無比：怎麽會被找到了？朝天司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過了壹會兒，玄仰道人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他為什麽壹直帶著我跑？如果是朝天司的人，悄悄把我抓出來，隨便找個衙門就能審訊。
　　可如果不是朝天司的人又會是誰？也不應該跑這麽久啊，想問我什麽，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進了荒山僻靜之處，就可以放我下來了。
　　“不對，有人在背後追著這家夥，他不敢停下來！”
　　可是玄仰道人看不到身後的情況，也不知道自己判斷的是否正確。就這樣被人封鎮著壹直飛遁，眼看天亮了，玄仰道人發現自己忽然停了下來。
　　有壹個聲音從遠處傳來：“閣下怎麽不跑了？”
　　這聲音很陌生，玄仰道人相信自己從未和這人打過交道。然後他就被壹股力量猛地抓了起來，壹只大手從背後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朝向了後方，他仍舊沒有看清究竟是誰挾持了自己，但是看到了後面壹直追趕的，是壹個身材不高的老者，和壹位成熟風韻的美人。
　　剛才說話的，正是這老者。
　　玄仰道人感覺到有壹股兇狠的力量，從脖子上的大手飛速灌註到了自己身體內，自己第三大境的修為，在對方手中被隨意擺弄。
　　而這股兇狠的力量，他很熟悉：紅夷蠻種的神力！
　　身後那人惡狠狠開口：“不準靠近，否則我讓這家夥形神俱滅，妳們永遠也別想知道，吾神究竟有什麽布置！”
　　二老爺冷笑壹聲：“妳以為自己還能逃掉？妳看看身後的機關飛車，上面有超過三十尊大型法器。妳區區壹個五山之力，是誰給了妳勇氣在我大吳朝腹地鬧事？”
　　玄仰道人明白了，難怪這家夥停下來了，原來是前有阻攔後有追兵。
　　五山之力也很無奈，他沒想到教廷教給他的這個緊急任務，竟然這麽危險。他和二老爺都不知道的是，教廷本來是想請伊爾達女士親自出手，但是伊爾達女士拒絕在傷勢尚未復原的情況下，再次進入大吳疆域。
　　所以只能動用了潛伏在大吳的這位五山之力。
　　他利用神造物定位了玄仰道人，入夜悄然將他帶走。玄仰道人過於自信關閉了六識睡覺，反而給了他便利，否則玄仰道人必定警覺反抗。
　　“讓我走！”五山之力咬著牙說道：“只要到了大吳和南尼的邊境，我就把這個人交給妳們。”
　　二老爺考慮了壹下，道：“妳若是耍詐，便是翻遍整個南妳，我也會把妳找出來碎屍萬段！”
　　二老爺登上機關飛車，跟在了那人後面。那人挾持著玄仰道人往南飛去。玄仰道人身上灌註著神力，但是封鎮反倒是被解除了。
　　“閣下……”他問道：“我們是自己人。”
　　“閉嘴！”那人罵道：“妳帶著吾神的寶物潛逃，罪該萬死！”
　　“是妳們的主教大人和手下，被朝天司連鍋端了，我沒有別的辦法聯絡妳們，只好護著寶物暫時潛伏下來，若是有機會聯絡妳們，我壹定會將寶物雙手奉上，我和主教大人合作本來十分愉快……”
　　不管他怎麽狡辯，對方只是不信。便是信了也不可能放了他，他是五山之力現在唯壹的保命手段。
　　飛遁壹日之後，到了某壹處地方，五山之力忽然感覺到天地間有壹股龐大的威能降落下來，他暗呼壹聲不好，卻是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這種大威力直接鎮壓的動彈不得。
　　玄仰道人也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種被“封鎮”的狀態，只不過這壹次出手之人更加可怕，他連念頭都被封鎮住，無法思考了。
　　孫大人在遠處的天空中冷哼壹聲，二老爺立刻從機關飛車上跳下來，將玄仰道人奪了過來。玄仰道人瞪著雙眼，壹動也不能動，前幾天他還暗自得意，覺得自己把朝天司耍得團團轉，現在自己卻像壹件死物壹般，被人掙來搶去，命運完全不在自己手中。
　　這壹路向南，二老爺早就溝通了本體，在前方埋伏攔截。但是也不知為何，孫大人壹直在“避免”本體和春娘子碰面，看到玄仰道人被擒之後，便立刻淩空而去。二老爺跟著機關飛車上眾人裝模作樣抱拳躬身：“恭送大人——”
　　他直起身來，就看到旁邊的春娘子，用壹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已經遠去的孫大人：“這便是妳說的大靠山？”
　　二老爺點頭，隨後假意道：“妳可莫要見異思遷……”春娘子白了他壹眼，哼道：“瞧妳那出息！”
　　二老爺反倒暗中松了口氣，立刻帶著玄仰道人和五山之力返回。在機關飛車中，二老爺就審訊了這兩人。那名五山之力對這壹切的確毫不知情，他是個南尼和大吳混血種，很早就皈依了星辰之火，因為有利用價值，在教廷的幫助下，只用了十多年就晉升到了五山之力，然後潛伏在大吳朝境內收集情報。
　　這次他收到的任務，就是將壹件特殊的神造物收回，甚至教廷方面都不知道這件神造物的具體形態，因為這是壹件誕生在大吳朝境內的神造物。
　　教廷給了他壹面“鏡子”，能夠感應到那件神造物的位置，他就是憑此找到了玄仰道人。
　　不過玉真樓的手段也非同壹般，二老爺和春娘子只晚了壹步，五山之力來不及從玄仰道人身上搜出那壹件神造物，只能帶著他壹起逃竄。
　　玄仰道人反而十分老實——他太了解朝天司的手段了，所以何必自討苦吃？可哪怕他全都招了，為了確保真實二老爺還是對他進行了壹番搜魂。
　　而那件特殊的神造物，也被從玄仰道人的儲物錦囊中搜了出來，擺在二老爺面前。
　　玄仰道人這個“修漂子”的儲物錦囊中，只有這壹件東西珍貴，其他的都是破爛。
　　這是壹只寶盒形狀的物品，可是又不能簡單地定義為“神造物”，更像是神造物和法器的壹種“結合體”——這讓二老爺想到了自己的“老搭檔”蝠道人的那壹件“後天靈物”。
　　似乎紅夷蠻種和大吳朝的修行體系，並非不能相容。
　　二老爺和本體同時心中壹動：這種“融合”是否預示著什麽？天地間壹場新的變革？
　　天軌逆變之後，第六大境之上罕見。但是最近這十多年來，這個情況似乎有被打破的跡象，大吳朝的天驕們壹路高歌猛進，不但柳值晉升第七大境，而且孟河北這壹批，眼看著就要闖入第六大境了，似乎比前輩們修行起來更容易。
　　……
　　被“搜魂”手段折騰過壹場的玄仰道人，顯得無比憔悴，癩皮狗壹樣癱在地上。二老爺冷哼問道：“妳勾結紅夷蠻種，殘害本朝子民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今日的報應？”
　　“妳們沈舟山的修行法門偏陰暗，難道師門先祖們，沒有告誡過妳們，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不可作孽否則必遭天譴？”
　　玄仰道人虛弱無比，他的腦袋好像要裂開壹樣劇痛：“我還有別的選擇嗎？若不如此，我沈舟山的傳承就徹底斷絕了。”
　　可是二老爺毫不客氣的戳穿他的謊言：“妳當然有！不管妳們任何人，只要願意加入朝天司之類的衙門，從基層做起，總能夠得到足夠的修行資源，也可以在朝天司內部尋找傳人，將門派傳承下去！妳們只是不肯吃苦，只想著殘害了生靈以增加自身的修為，然後作威作福！”
　　玄仰道人自知辯解不得，二老爺對這種“修漂子”厭惡至極，壹揮手道：“拉出去，先關押起來，此案了結之時，對他公正審判。”
　　千戶將玄仰道人押了下去，春娘子問二老爺：“這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二老爺緩緩道：“這得從頭說起——妳知道那村子有什麽特殊之處？”春娘子搖頭。二老爺：“我在夜晚飛上高空，以‘千門眼’查看才算是發現了壹些端倪，那村子周圍乃是壹處太陰之地，最能孕育和陰靈相關的寶物。
　　咱們在村子裏感覺陰森，並非是因為那裏曾經是陰靈工坊，而是因為那地方本就是如此。”
　　春娘子也曾闖蕩江湖，知道壹些隱秘的掌故，被二老爺提醒之後，仔細回憶壹下臉色微變：“那裏的地形的確是有些古怪。”
　　“玄仰道人和主教合作，要將那村子煉化為壹座【冥淵】！使用的正是沈舟山，《冥淵釣龍》的法門。”
　　《冥淵釣龍》並不是簡單的功法，而是沈舟山的根本法典，裏面包羅萬象。主教大人從教廷中帶來了壹件神造物【地獄八音盒】，這是壹件貨真價實的八山神造物！但是使用的代價太高了，整個席蘭國都無人能夠承受。
　　而教宗大人某壹夜得了神諭，要用【地獄八音盒】重新開辟壹座“地獄”——教宗大人也被嚇了壹跳！
　　紅夷蠻種的大陸上，包括教宗在內的壹些高層，隱隱約約察覺到了某些和“地獄”有關的機密，內心知曉曾經的“地獄”很可能已經崩塌了。
　　但是大家都不敢宣之於口，卻沒想到吾神竟然直接跟教宗挑明了。
　　這個任務十分重要，可是教廷的高層都是人精，都不敢去執行這個任務，最終落在了五山之力的這位主教身上。主教還以為這是“吾神”看重自己，懷著激昂的心情帶著【地獄八音盒】來到了大吳。
　　也是機緣巧合，他跟玄仰道人接觸之後，雙方壹拍即合，玄仰道人利用《冥淵釣龍》為主教布置，重新孕養【地獄八音盒】，不斷地以大吳人的魂魄註入其中，壹旦成功，新的神造物就可以在八荒的任何壹個地方，重新建立壹座地獄！
　　這想法和孫大人將鬼域升級為小陰間，算是殊途同歸。只不過玄仰道人和主教的路線，是先建立整個“地獄”，然後慢慢填充裏面的各種職務。
　　主教和玄仰道人各有算計，玄仰道人想要利用紅夷蠻種，建立壹座完整的“冥淵”。在他看來，“地獄”和“冥淵”只是兩個不同的稱呼罷了。
　　這些年來，玄仰道人暗中策劃，主教大人和馬家負責執行，已經殘害了數萬大吳朝的子民，將魂魄用來建立冥淵。
　　那些陰魂工匠，只是比較有用的，所以沒有被投入冥淵湮滅。
　　等到冥淵徹底完成的那壹刻，便是玄仰道人和主教反目成仇的時候。原本還需要壹萬冤魂才能大功告成，卻沒想到忽然出了春娘子母親的事情，導致主教和馬家被二老爺壹網打盡。
　　玄仰道人立刻帶著特殊的神造物逃走了，同時還暗中竊喜，省去了自己動手。他倒也並無把握，壹定可以戰勝主教。
　　尚未全功的“冥淵”已經足以支撐他壹路晉升到第七大境。
　　二老爺將前因後果跟春娘子分說清楚，春娘子詫異的看著面前桌子上擺著的這個小盒子：“這是壹座地獄？！”
　　難怪星辰之火不惜隔空耗費大量神力，也要將地下神廟的壹切痕跡徹底抹去。
　　二老爺說道：“還沒有真正完成，而且即便是完成了，也只是壹個雛形，想要真正化作壹座無邊無際的地獄，還差得很遠，少說也要再投入幾百萬的冤魂。”
　　他看到這女人兩眼亮晶晶的，連忙攔住說道：“妳可不要氣什麽貪心，這種寶物牽扯的因果太大，妳我的福德承受不住。這必然是要獻給大人的。”
　　春娘子顯得無比遺憾，卻口是心非：“妳想哪兒去了，我怎麽會想要私吞？”
　　這寶盒的根源，乃是壹件八山神造物，現在的等級恐怕還要超越了八山，他們的確無法駕馭。
　　又過了幾日，這個案子的全部卷宗、人犯，連帶著這只寶盒，都被交到了孫大人手中。
　　孫大人面對這樣的寶物，也難免升起了幾分貪欲。這東西若是跟鬼域結合起來，立刻便能讓鬼域升級為小陰間！而且萬魂王幾個，也很可能憑此提升為七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