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She's out of your league

　　我們在這家名叫「鳳來軒」的餐館裏就坐，靜靜等著上菜。鳳來軒的中文名相當有雅意，但是英文名卻是「The Golden Phoenix」。雖然也不能說是個完全不相合的譯名，但是相比原意，簡直俗不可耐。
　　剛壹坐下，點完菜後，我便迫不及待地對奧麗維婭解釋自己的思路。
　　奧麗維婭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期待地等著她回復的樣子，「噗哧」壹聲地笑了出來：「雖然我覺得妳確實認為自己遇到鬼怪了，但是妳這麽鄭重的樣子，實在是有點讓我難以正經對待，對不起。」
　　我嘆了口氣，說道：「妳看，這就是問題了。哪怕對方是妳，我也難以使人相信我的經歷是真實的。」
　　「妳呀，咱們既然要準備吃飯了，還是先把公事放壹放，好好享受壹下晚飯吧。」
　　「這……倒也有道理。好吧。」
　　奧麗維婭對我眨了眨她魅惑的大眼睛，清澈的眸子像是在放電似的，笑吟吟地說道：「帶壹個女孩兒來到壹家氛圍這麽棒的小餐館，妳竟然滿腦子都是正事？實在是有點不懂情調呢。要知道，我可不跟隨便什麽人都約會的，尤其是晚餐這麽正式的場合。」
　　「這不是約會……」我無力地說道。
　　「不是嗎？」奧麗維婭微微向前傾身，玉齒輕輕地咬著艷紅的紅唇，娥眉輕垂，眼中的風情幾可令壹個自控力稍輸的男人壹敗塗地。
　　我竭盡全力，沒有讓自己的視線降落到哥特風美人胸前那被她的動作稍稍推前而顯得更為雄偉的玉峰上，有些沒好氣地說道：「……妳顯然非常明白自己的外表和它所產生的效應，我只是有些好奇和無奈，妳為何突然要在我身上證實這壹點。」
　　奧麗維婭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眼中的楚楚可憐褪去，化作欣賞與好奇，然後露出了壹個曖昧的笑容，撐著下巴說道：「妳知道為什麽的。那些被我壹個眼神便迷得神魂顛倒的人實在是無趣得很，像妳這樣能夠不讓眼珠子掉進我的乳溝裏的男人，卻是少見。餵，哪怕是同性戀也會被我的胸脯分心的，我卻只見過妳偷看兩次。妳不會是摩門教的信徒吧？」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妖艷卻又直白的女人，覺得她之前建立的印象完全崩潰了，答道：「說什麽呢，當然不是……妳，妳比起我想象中的樣子，差異很大啊。」
　　「哦？妳之前又認為我是什麽樣的人呢？」
　　我仔細地斟酌著字句，說道：「當然，我也對妳並不了解，但是妳給我的印象，並不像是這麽……直接，的人。嗯，很神秘，很冷。」
　　奧麗維婭仿佛聽到了什麽大笑話似的，雙眼彎成月牙兒，低下腰扶桌不住地笑。我臉色僵硬地坐在那裏看著她笑得淚花四濺，波濤洶湧，只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十數秒後，奧麗維婭擦了擦眼睛，擡起頭來說道：「哎呀，淩雲，妳也許被我的著裝風格誤導了。不過，妳不會以為我穿成這個樣子只是為了好看吧？我在少年時期相當喜歡朋克和哥特風的音樂和美學，那時候我的媽媽還說我再過幾年就會厭倦這種東西了。她肯定沒想到十年後，我還是壹個朋克女孩。」
　　「而敢於詮釋自我，對抗社會準則，該說該哭該笑，就那麽做，正是朋克精神的精髓呢。也許學術上我需要繞圈子，但是生活中，我可不想做那麽無趣的人。」
　　奧麗維婭的臉上鮮活的生命力讓她忽然比之前魅惑地看著我的樣子，還要美麗。若是說剛才她可以輕易令人魂不守舍的神色我還能抵禦，那麽此時談起她所熱愛的事物時，她嘴角含笑的清艷容顏與眼中閃爍的純凈光芒，實實在在地讓我的心跳漏了壹拍。
　　該死的，這女人……好危險。
　　我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神，舉起茶杯稍微潤濕了嘴唇以掩飾自己的失態。然而，這個反應顯然無法逃過對面那個眼光如鷹隼般銳利的女子。
　　奧麗維婭嘴角緩緩勾起，再次用她略微低沈卻又磁性十足的嗓子低語：「怎麽了，淩雲？妳好像有點不安。」
　　我恢復過來，淡定地答道：「沒有，沒有。只是喝口茶而已。」
　　奧麗維婭笑盈盈地說道：「哦？我怎麽覺得是區區在下讓妳忽然有種口幹的感覺呢？」
　　我不願就這樣讓被對面的哥特風美人牽著走，不甘示弱地回擊道：「餵餵，特納小姐，妳非常美麗，這壹點我非常願意承認，但這並不意味著所有人都會這麽輕易地被妳迷住。妳若是真的這麽認為的話，那也未免有些自戀了。」
　　奧麗維婭將雙手搭在尖尖的下巴下，輕聲說道：「並不是我自戀——至少，不完全是。只不過是我見得太多了而已。不過，妳確實有些不同。在我的經驗裏，壹般只有那麽兩三個原因讓人願意去與自己的本能作對。讓我猜猜……是因為妳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我再次為這個女子的犀利直覺所驚訝，雖然本能地想要抵賴，但是想了想，其實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何況，我的答案或許能從她身上激出壹點有意思的反應。
　　我壹本正經地點頭說道：「確實如此。妳的洞悉力實在有點驚人。嘿，看妳這麽期待的眼神，我也不妨直接告訴妳是誰吧，畢竟妳也許也認識她。艾莉克希絲?理查茲。她也是康大的學生。」
　　奧麗維婭美艷的容顏上露出的訝異讓我滿意地笑了。她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嘖嘖說道：「這確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必須承認，如果是我想到的那個人的話，她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女神，但…並不符合我從妳身上察覺到的，妳所感興趣的類型。」
　　這下輪到我挑起眉頭了。我問道：「喔？妳已經屢屢令我驚訝了，請指教壹下，妳覺得我會更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呢？」
　　奧麗維婭將大拇指指了指胸前傲人的峰巒，狡黠地笑道：「當然是我這樣的女孩啦。」
　　我沒好氣地搖了搖頭。然而在心底深處，我卻無法否認，從最本質的吸引力上來說，比起艾莉克希絲太陽般的美麗與溫暖，還是奧麗維婭的妖冶與狂野對我有著更為致命的誘惑。
　　咳咳，當然，這是壹個作為純粹理論上，審美上的考量而已。我壹個已經有了媳婦的人，自然不可能再有異心的。
　　「我想，妳和她並沒有在壹起吧？」對面的女子如此問道。
　　我搖搖頭哂笑道：「那當然了，想要當艾莉克希絲的男朋友的人可以從這裏排到貝爾伍德然後再繞回來。若是加上想當她女朋友的人的話，可能直接排到森特維爾去了。」
　　奧麗維婭娥眉輕挑，試探性地說道：「但是……」
　　「沒什麽但是的。」 我聳了聳肩道，「嚴格來說，我也沒有想要跟她在壹起。她似乎對於自己的單身狀態相當滿意。」
　　奧麗維婭被我逗笑了，拉長尾音地說道：「哦……原來這才是妳不追求她的原因啊？不然的話妳早就得手了，是不？」
　　我笑道：「誰說我不追求她了？」
　　奧麗維婭像是看神經病人壹樣瞅了我壹眼，瞇起眼睛說道：「……請解釋。」
　　「我確實對艾莉克希絲有好感，我也確實察覺到她對我並沒有這方面的意思，不過，這不妨礙我去追逐壹番，遵從心意嘛。過程美，過程美。」
　　「哦……」奧麗維婭似乎明白了，緩緩說道：「這其實……還挺浪漫的喲。」
　　我將雙手枕在腦後，點頭道：「我也這麽認為。希望艾莉克希絲哪怕不這麽想，也至少不會因此困擾。壹個毫不相識的男人突然接近妳，然後想要引起妳的註意與好感……我想想都覺得不自在。我倒是註意到，她似乎沒有什麽追求者。這壹點，令我有些驚訝，我原以為她這麽優秀的人肯定會被狂蜂浪蝶煩擾得不勝其煩的。作為壹個頗有魅力的女性，妳在這方面比我更有權威，我的考慮沒有問題吧？」
　　奧麗維婭道：「確實如此。不合時宜的男人，無論多帥，都很令人討厭呢。不過……妳挺會講話的，只要妳發揮良好，相信她至少會體面地拒絕妳。」
　　「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妳所希望的可真奇怪呢……至於妳的疑問，是的，哪怕艾莉克希絲本人不這麽認為，作為康大最閃耀的明珠，她身旁出現壹個追求者本身就是壹件足以引起議論的事呢。壹個人優秀到某種程度的時候，潛在的愛慕者反而會因為對於自身的不恰當而退卻，所以真正挺身而上的那些人，也會受到額外的關註。那句話叫什麽來著？She's out of your league（妳配不上她），想來會是許多人對於這種追求者的想法吧？妳不擔心麽？」
　　奧麗維婭看著我，眼神似乎在審視著什麽。
　　我嗤笑道： 「也許以大眾普遍的看法，艾莉克希絲確實不是我配得上的。而且，以那種觀點而言，妳也同樣會是我永遠沒機會追到的女孩。」
　　她沒有言語，只是靜靜地聽著我。
　　我稍稍擡起下巴，傲然笑道：「但是只有壹個真正的可憐蟲才會讓這種東西阻止他。而我，從來不會讓這種可笑的原因妨礙到自己想要追逐的人和事。無論對方是艾莉克希絲，妳，還是什麽其他人，能阻止我的心的人，只有我喜歡的那個人，和我自己。」
　　奧麗維婭沈默了片刻，有些贊嘆地看著我，低聲吟道：「The heart wantswhat it wants，or else it does not care（心之所欲，非其不可）……淩雲，妳……不錯呢。」
　　「妳也不錯呢，特納小姐。」
　　我與她相視壹笑。
　　這壹餐吃得相當愉快，我們交談的話題從私事到公事來回穿插，也總算是將我的壹些疑惑交代了。
　　而我也確實非常享受跟這個出奇美麗的酷女孩兒胡侃。比起跟艾莉克希絲聊天時的小心翼翼，我可以毫無忌憚地跟奧麗維婭針鋒相對。她的思維和舌頭同樣犀利，配合著絕美的容貌和非常喜歡運用自己外貌優勢的惱人做法，經常會讓我有些反應不及。
　　這種淋漓的交鋒自從我跟顏君泠分離之後便未再有過，讓我甚是滿足。說不定，這個女孩會成為我在這個位面第壹個交上的，真正的朋友呢。
　　「妳在想什麽呢？不會是我們點了太多了吧？」奧麗維婭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打斷。我擡頭壹看，發現自己盯著收據看了十多秒了。
　　「哈？哪裏的事，我的預算很足的。不，我只是在好奇，妳覺得味道怎麽樣？」
　　奧麗維婭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對我比了比大拇指說道：「味道很棒！」
　　奧麗維婭在之前跟我說過，她很喜歡亞洲菜，雖然我很想吐槽並沒有所謂的「亞洲菜」這種東西，但是她確實相當喜歡我仔細挑選出的幾道華國菜式，將名字記了下來，說是要下次還來再吃。
　　我笑了笑，道：「喜歡就好，這家店的味道確實比較正宗。」
　　「妳會約艾莉克希絲來這裏吃嗎？」
　　我說道：「也許吧，如若她喜歡華國菜的話。」
　　奧麗維婭銳利的眼神盯著我看了幾秒後，露出了壹個莫測的笑容，說道：「淩雲，不要告訴我，妳是為了提前調查這家店的味道，才帶我來這裏的。」
　　Bingo，這女人的直覺也太可怕了……哪怕是答案確實如此，我也壹點都不能承認，否則會讓人覺得被利用了，而不是被犒勞。
　　我揮手道：「切，妳想多了。咳咳，走吧走吧。」
　　我與奧麗維婭並肩走出鳳來軒，說道：「今天多謝妳了。嗯，之後的合作內容我會把合同和細節敲定好然後發給妳。」
　　「行。對了，把妳的手機給我。」
　　我楞了楞，回憶了壹下楊淩雲手機裏的內容，確認沒有什麽敏感或者隱秘的東西，便將其解鎖然後遞了給她。
　　奧麗維婭饒有興趣地問道：「哦？妳不擔心我會做什麽壞事嗎？」
　　「咱們華國人有壹句諺語叫『身正不怕影子斜』，裏面沒有妳會覺得有意思的東西。再說了，我對妳還是有壹定的信任的。」
　　奧麗維婭曖昧地笑道：「妳不會是想泡我吧？」
　　「我…妳……靠，手機還我。」
　　「吶吶吶，」奧麗維婭調皮地拍掉我的手，嘻嘻笑道，「開個玩笑而已。我把我的號碼輸進去了，有什麽事的話給我發短信就行了。」
　　「當然了，妳若是給我發雞巴照的話，我可是會直接把妳拉黑名單的哦。」
　　「誰他媽會給妳發這種東西啊？？？」 我對她吼道。
　　話是這麽說，但是給女性發屌照是西聯乃至大西洲壹種相當常見的，也是相當惡心的現象。據壹些心理學家說，這是出於壹種交換的心理，那些精蟲入腦的男人在樸素的「妳來我往」的心態下，把自己的私處照張照片發給正在追逐或者網上認識的女性，希望以此交換到對方的裸照。不得不說，連大猩猩都未必采取的舉動，卻如此盛行，實在是有點令人無語。
　　「哈哈哈，我知道妳應該不會的，但是預防萬壹，還是提前給妳警告了。多謝妳的招待淩雲，再見。」
　　「……晚安，奧麗維婭。」
　　第二天，我如常在早上六點起床，跑完步之後喘息著做了壹整套的鍛煉，然後洗了個澡。打坐了兩個小時之後，我起身開始換衣服，準備著與艾莉克希斯的見面。
　　Lunch date嗎……不，這並不算是約會。或許楊淩雲會這麽認為，但艾莉克希絲絕不會這麽想的。不過，這也並不重要，只要我按照現在這個流程，下周再跟艾莉克希絲在咖啡店見壹次面，然後以我的估計，返校節之後，便可以向她表白，了結這份因果。
　　當然，我的修為和境界遠遠沒有達到能夠感應冥冥之中的因果的地步，唯有完成了楊淩雲執念的那壹刻才能感受到執念消散的效果，是以只能硬著頭皮按照自己計算出來的步驟壹步步來了。希望我沒有想岔了……
　　壹想到自己做了這麽多有違心意的事，結果還可能全是無用功，我便有種想要揍人的欲望。
　　「呼，呼，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我換上藍色的馬球衫和淡棕色的斜紋布褲，仔細地上了發蠟將發型弄好，然後退開壹步看了看效果。嗯，休閑但絕不隨意的衣物，剛好符合這種非正式的，「朋友」之間的外出。
　　媽的，當年我自己追女孩的時候都沒有耗費這麽大的心思。當然，那時候我還很天真，以為追求壹個人只需要把自己最真實的壹面展現給對方看就好，然後希望這真實的自己能與喜歡的人對上電波。現在的我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興趣了解真實的妳的，妳得先制造出壹個能讓對方感興趣的紐帶，哪怕只是壹個精心裝飾的外殼，才能有條件去加深感情，揭露更深層的自我。
　　扯遠了，無論艾莉克希絲最終接觸到的是楊淩雲還是周銘，我都要保證她不會起興趣。
　　唉，抱歉了，這個世界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