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8章 轉世行者

　　聽到“轉世行者”這句久遠的稱呼，賽因賽艾表情壹驚，隨即怔怔地反問道：
　　“妳……居然知道這種概念！？”
　　傑提斯科基嘴角上揚，手指輕輕點了點棱角分明的晶瑩眼珠，接著語氣淡定地點頭回答道：
　　“當然，『傳導棱眼』的力量，讓我得到了堪比海洋壹般龐大豐富的舊日知識，其中自然也包括像妳這樣的特殊人群。”
　　“即便肉身死在了時代洪流之下，這群人的靈魂也不會輕易抹滅，大部分情況都會作為後世的生命壹次次地轉世重生，雖說重生的軀體壹般自帶殘缺，不過每壹輪的新生都能夠跨越時空自動繼承上壹輪的記憶，所以才會被稱之為‘傳世行者’。”
　　“我還在‘老故鄉’的時候也曾聽說過個別相似的例子。”
　　“另外，據我所知，大多數轉世行者的下場都不怎麽好，似乎伴隨著轉世次數的不斷增加，這群特殊存在的結局不是瘋了就是傻了，亦或者選擇麻木不仁地跟著時代隨波逐流。”
　　“總而言之，這也並不算是什麽讓人羨慕的種族，反正到頭來能夠繼承的也只有記憶，至於剩下的壹切依然還得從肉體凡胎重新開始，反反復復，反反復復，直到最終讓人徹底崩潰為止。”
　　賽因賽艾沈默數秒，神情晦澀地咳嗽兩聲，然後緩緩點頭承認道：
　　“咳……咳咳咳……”
　　“沒錯……就是妳說的這樣。”
　　“遙想過去，最初的我也曾經氣血方剛，能夠為理想信仰這些東西而奮戰獻身，曾經讓我感到十分榮幸……”
　　“可是，伴隨著轉世次數的不斷增加，我的價值觀也開始不斷變化……”
　　“每壹次的死亡和新生，中間都要跨越個幾十萬年甚至是幾百萬年，而我曾經所做的壹切幾乎都會淪為無用功……”
　　“故鄉不斷改變，種族不斷改變，文明不斷改變，神主不斷改變，世界不斷改變……唯壹不變的，只有歷史。”
　　“茫茫眾生，出於自身欲望，又或是神主慫恿，爭權奪利，相互廝殺，亙古不變的宇宙歷史。”
　　“這些場面無數次地發生在我的眼前，我的身邊，我的時代……讓我逐漸認識到了生靈無可救藥的醜惡，文明無法抹去的劣根，眾神無限膨脹的欲望……這是我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的鐵則。”
　　“然後，我逐漸感到厭煩、沮喪、絕望……在經歷了成百上千次的人生之後，最終便是悟出了壹個道理。”
　　“凡人也好，神明也罷，無論外表粉飾的多麽冠冕堂皇，內在始終都是壹樣的醜陋不堪。”
　　“咳……咳咳咳……”
　　“而當我帶著長年累月的回憶最終降生到現在這個時空之後……”
　　“我接著便是意識到了兩個關鍵要點。”
　　“壹是這個世界並不正常。”
　　“它的存在建立在時間和空間的廢墟之上，所有生命皆非真實。”
　　“而我的轉世旅途也將因此走到盡頭。”
　　“二是這個世界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毀滅的風險。”
　　“壹旦末日降臨，萬物皆會走向苦痛的滅絕之路，再也不會有下壹次的延續……”
　　“而這正是我最為渴望的結局。”
　　“因為，人也好，神也好，壹切醜陋的事物都應該在惡懲之中反省自我，永遠結束彼此的罪孽。”
　　“咳……”
　　“過去的我，太過渺小，沒有機會實現這壹切……”
　　“但是，這次不同了。”
　　“在這座龐大浩瀚的廢墟之中，同樣不真實的我，被賦予了集所有輪回融為壹體的力量。”
　　“這是我的武器。”
　　“也是我的使命。”
　　“在那以後的故事，想必妳也想象的出來了。”
　　“咳……咳咳咳咳……！”
　　傑提斯科基聽到這裏，面帶微笑地點頭感嘆道：
　　“原來如此，這就是烙鐵小醜的由來麽，真是有趣呢……只可惜，理想尚未實現，妳本人卻馬上就要油盡燈枯了~”
　　賽因賽艾開始瘋狂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莉法拿著毛巾貼在賽因賽艾的嘴邊，但是根本無法阻止血水的蔓延。
　　那副猙獰而痛苦的模樣，仿佛像是要連心肝壹塊嘔出來似的。
　　濁黑的血液和唾沫很快壹齊浸染了地面的毛毯。
　　“咳……哈啊……哈啊……沒有……關系……”
　　賽因賽艾面色慘白，眼瞳血紅，勉強止住咳嗽，氣喘籲籲地沖著傑提斯科基慘笑道：
　　“深淵……會替我……完成壹切……結束壹切的。”
　　話音落下，又是壹大口濁黑的血液伴隨著咳嗽聲噴濺而出，這次裏面混雜了更多的臟器碎末。
　　“噗……嘔……嘔嘔嘔！”
　　看著賽因賽艾已是咳血咳到了半死不活的地步，傑提斯科基雙手交叉，神情略顯遺憾地撇嘴感嘆道：
　　“哎，看來妳終究是到極限了，明明我還沒來得及分享自己的過往呢……”
　　賽因賽艾眼神渙散地張口回應。
　　“無妨……反正……我也沒有興趣……”
　　傑提斯科基聳肩笑了笑。
　　“真是過分……罷了……時間緊迫，讓我們直接回歸正題吧。”
　　隨後，傑提斯科基身處黑色的手套，向賽因賽艾比起了兩根手指。
　　“賽因賽艾，事已至此，我可以為妳提供最後兩個選擇。”
　　賽因賽艾奄奄壹息地瞪著傑提斯科基。
　　“說。”
　　傑提斯科基面帶微笑地徐徐發言道：
　　“選擇壹，我直接殺了妳，讓妳就此變成壹具平凡的死屍，從此免卻世間的紛紛擾擾……喔，當然，妳未來也有可能轉化成為壹件迷宮遺物為他人所用，不過概率很小，因為在那之前，世界多半已經徹底毀滅了。”
　　“選擇二，我間接殺了妳，但是妳的靈魂將會連同意識壹齊保留下來，和普通地活著沒有什麽區別，之後甚至還有機會欣賞我和耶塵的怪物大戰，當然，條件是妳得壹直保持現今這副殘廢的身體，這也就意味著從此以後，妳只能作為壹個旁觀者，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參與戰鬥了。”
　　“來，以上兩種結局，妳想要哪壹種？自由選擇，我不幹涉。”
　　賽因賽艾壹言不發，陷入沈思，隨後嗓音嘶啞地回復道：
　　“我想要……第三種。”
　　傑提斯科基微微楞住。
　　“啊？”
　　下壹秒，賽因賽艾強忍咳血的念頭，有氣無力卻又目光堅定地坦白直言道：
　　“我想要……死在深淵巢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