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的大哥

　　“妳們這些混蛋！”韓俊破口大罵起來：“妳們平時是怎麽和老子說的？壹個個裝的人模狗樣的，現在到了關鍵時刻反而都縮了？！老子操妳們的媽，老子做鬼也不放過妳們！”
　　三十秒過去了。
　　“出來啊，出來啊？！平時不是嚷嚷著可以為我去死嗎？！”
　　四十秒過去了。
　　“我操妳們，給老子把頭擡起來，老子死了妳們也好過不到哪去！幹！”
　　五十秒過去了。
　　“求……求求妳們了……”
　　五十五秒過去了。
　　韓俊的鼻涕和眼淚已經糊了壹臉：“出來壹個人吧，我壹定會善待妳的家人，我保證……”
　　韓俊嚎啕大哭，他的精神終於在臨死之前徹底崩潰了。
　　秒表仍舊冰冷無情的持續前行，它並不能理解人類的感情會起伏如此之大。
　　五十六秒、五十七秒、五十八秒、五十九秒……
　　韓俊趴在地上，他已經徹底絕望，認為自己已經必死無疑了。
　　“東子，妳給我坐下，坐下！”我突然大吼。
　　所有的人，包括韓俊都擡起頭來，看到墻角裏被綁了手和腳的東子靠著墻慢慢站了起來。
　　“叮”的壹聲，壹分鐘時間到了。
　　“我願意。”
　　東子開口說了壹句。
　　屋子裏鴉雀無聲，就連韓俊都傻眼了，最後竟然是最不可能為他去死的東子站了起來！
　　“東子，妳他媽瘋了嗎？！”被壯漢踩著背的我哇哇亂叫，四肢也跟著胡亂扭動起來。
　　突然背上壹松，壯漢的腳已經挪開。
　　我沒有去計較為什麽，直接站起來伸出拳頭狠狠打了東子壹拳。
　　“給老子坐下！”我大吼道：“現在不是妳當英雄的時候！”
　　東子沒有坐下，而是看著我笑了：“濤哥，妳覺得我很傻對不對？”
　　“廢話！”我瞪著眼睛：“妳忘了韓俊是怎麽對妳的？！妳怎麽到現在還願意為他去死？！”
　　“因為啊……”東子擡起頭來，看著天花板，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我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晚上，我媽的病又犯了，可是我翻箱倒櫃，卻沒找出來壹顆可以救命的藥。其實那藥不貴啊，只要幾百塊錢就能買上壹瓶。可是濤哥妳知道嗎？那時候我家就連壹分錢都沒有了。媽媽躺在床上奄奄壹息，有氣無力地說：‘東子啊，別費勁了，就讓媽這樣去死吧，也省的再拖累這個家。就是可惜妳啦，以後要壹個人生活，不過妳壹定要堅強點啊，妳已經長大啦……’我哭著說不行，妳壹定不能死。然後我跑出家門，外面正下著漂泊大雨，我冒著大雨趕到大哥家裏，把我媽的事告訴了大哥。大哥甩給我幾百塊錢，讓我趕緊去救我媽的命……”
　　我著急地說：“可他……”
　　“是，我知道，我知道大哥不懷好意，他就是想收買我的人心而已。可他畢竟救了我媽，如果不是他那幾百塊錢，或許我媽早就……”說到這，東子呼了口氣：“壹碼歸壹碼，大哥是怎麽想的，我管不著，可我卻是實實在在的欠他人情，而且是壹輩子都還不幹凈的人情。在我眼裏，大哥就是救我媽的恩人，到他需要我去死的時候，我就應該義無反顧。”
　　還不等我說話，東子就擡起頭來，沖著持槍那人說道：“我願意為我大哥去死，所以按照妳之前說的，請饒我大哥壹命吧。”
　　持槍那人看著東子：“妳確定？”
　　“東子……”我吼了出來。
　　東子沖我搖了搖頭，然後對那人說道：“我確定。”
　　“很好。”
　　持槍那人說：“不過我很奇怪，妳既然是韓俊的兄弟，他為什麽要把妳綁在這裏。”
　　“嘿嘿。”
　　我笑道：“那是因為韓俊準備讓他去公安局頂罪，怕他逃跑所以用繩子綁了。”
　　“哦……”持槍那人低頭對韓俊說道：“妳他媽的還真不是個東西啊，這麽好的兄弟也舍得出賣？嘿嘿，妳這種人渣，也有人為妳賣命，真是讓我大吃壹驚啊。”
　　韓俊壹句話也沒說，整個人有點傻眼的樣子，呆呆地看著東子，眼角裏似乎有了些淚花。
　　“既然有人為妳去死，那我只好遵照之前的諾言。”
　　那人沖東子招了招手：“過來吧。”
　　在我旁邊的壯漢低下頭去，解開了東子腿上的繩子。
　　東子走過去，先低下頭看了看韓俊的傷口，說道：“大哥，再忍忍，壹會兒妳就能去醫院了。”
　　然後他站起來，沖持槍那人說道：“來吧。”
　　“東子……”站在墻邊的我不忍地叫道。
　　“濤哥，什麽話都別說啦！”東子背對著我，大聲說道：“今生能認識妳是我的榮幸，希望我們來生還能做兄弟，哥們欠妳的人情也只能下輩子再還啦！”
　　“韓俊！”我大吼了出來：“妳看到了沒有！現在知道誰才是妳真正的兄弟了吧？！”
　　韓俊依然沒說話，眼睛瞪得很大，嘴巴也張的很大，仍舊傻傻地看著東子。
　　“妳別他媽裝死！”我繼續大吼：“東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會攤上妳這種瞎了狗眼的大哥！東子要是死了，老子發誓壹輩子都和妳沒完！”
　　“濤哥。”
　　東子回過頭來：“讓我安安靜靜的走，行嗎？”
　　我閉上了嘴巴，眼睛裏有熱淚湧出。
　　“動手吧。”
　　東子說，然後閉上了眼睛。
　　“哈哈哈。”
　　持槍那人突然大笑了起來，說道：“不錯，是條漢子，我也有點於心不忍了。這樣吧，我捅妳三刀，妳死不死，就看天意了。”
　　說著，他便抽出壹把匕首，中間有道血槽，兩邊都很鋒利。
　　“隨便。”
　　東子仍然閉著眼睛。
　　“小兄弟，頂住啦！”持槍那人——現在變成持刀那人，狠狠壹刀捅進東子的小腹，刀鋒瞬間湧沒，可見極其鋒利。
　　東子哼了壹聲，顯然已經失去力氣，卻還勉強站著。
　　“好硬的漢子。”
　　那人拔出刀來，鮮血噴湧出來，瞬間染紅了衣裳。
　　“接著來第二刀了！”
　　那人又是壹刀捅了進去。
　　“東子！”我瘋狂的大吼，哪裏還控制得住，便要往上沖去。
　　壹雙大手橫過來攔住了我，正是站在旁邊那個高壯的漢子。
　　我過不去，只能幹著急，壹邊喊：“東子，撐住！”壹邊喊：“韓俊，我操妳媽！”
　　壹屋子的人都傻了，呆呆地看著這個場景。
　　第二刀捅進去，東子的臉色瞬間失去顏色，這次再怎麽硬撐也無濟於事了，隨著那人將刀拔出來的同時，東子的身體也慢慢軟倒了下去。
　　他跪在地上，跪在韓俊的身邊。
　　他說：“大哥……我能為妳做壹件事啦。就是可惜，我還沒給妳頂罪……”
　　他已經沒了力氣，每說壹個字，便要喘壹下氣，僅余的生命也源源流失。
　　“東子，東子！”我瘋狂的喊著，眼淚也湧了出來，“韓俊，妳還有點良心嗎？！”
　　東子的雙手無力地垂在壹邊，眼睛卻壹直看著韓俊，鮮血從他的腹部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韓俊哆哆嗦嗦的伸出手來，試圖去阻止東子腹部流出的鮮血。
　　但是沒用，鮮血透過韓俊的指縫流淌出來，流淌在這骯臟的地面之上。
　　那人抓著東子的衣領，說道：“撐住啦，還有最後壹刀！”
　　說著，那刀便自上而下，狠狠的捅了過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壹個黑影橫了過來，幫東子擋住了這壹刀。
　　“這壹刀……”韓俊氣喘籲籲地說：“我幫他擋，行不行？”
　　刀子穿透韓俊的肩膀，韓俊的身子擋在東子的面前。
　　東子已經徹底沒了力氣，眼睛半睜微睜的也要失去意識。
　　韓俊吼道：“東子，給我撐住！我是妳大哥，妳必須聽我的話！”
　　那人緩緩拔出刀，說道：“韓俊，妳今天能活著，全都是因為這位兄弟。”
　　然後他回過身去：“我們走！”
　　這五個身穿黑色風衣，臉戴小醜面具的青年，沒有再多說什麽廢話，行色匆匆的離開了這裏。
　　我趕緊撲了過去，抱著東子說：“兄弟，妳怎麽樣？”
　　韓俊大喊：“叫車，快叫車！”
　　有人沖出門去，韓俊抱起東子站了起來。
　　我說：“妳受傷了，讓我來吧。”
　　“不行！”韓俊大吼：“誰也不許碰我兄弟，我要親自把他送到醫院去！他要是死了，老子今天陪他壹起去死！”
　　韓俊抱著東子，東倒西歪的奔出門去。
　　我沒辦法，只能在旁邊扶著韓俊，陪著他壹起下了樓去，他的那些兄弟也都跟在後面。
　　到了樓下，壹輛面包車已經停在門口。
　　我幫著韓俊把東子放進車裏，然後我倆都上了車。
　　“給我開車！”韓俊大吼：“去醫院，敢慢壹分鐘，老子要了妳的命！”
　　車子風馳電掣般沖了出去。
　　東子的血、韓俊的血，流淌到面包車上。
　　韓俊的前胸後背都是傷口，但他終歸沒有東子傷的深。
　　他抓著東子的衣領，惡狠狠地說：“給老子撐住，妳他媽要是敢死，老子追到閻羅地府也要揍妳個稀巴爛！”他壹邊說，壹邊搖著東子。
　　我怕他動作太大傷著東子，趕緊攔著他不讓他再動。
　　東子卻悠悠然醒來，半睜著眼睛看著車窗外面，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壹句：“大哥……這條街以後是誰的？”
　　“是妳的！”韓俊撲過去，抓著東子的衣領，淚流滿面地說：“只要妳今天活著，天格鎮所有的地盤都是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