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陛下妳得認錯

　　高德說出“兩個都要”的時候，反應最大的還不是群臣，而是遠阪愛，她的嘴巴張得可以吞下拳頭了。
　　至於女皇，她還沒啥動靜，估計是還沒反應過來。
　　“天下男人果然都是壹路貨色！”
　　遠阪愛趕緊出聲，卻是怕女皇下壹刻拍桌子大喊：“拖下去斬了！”
　　她惡狠狠的瞪著高德說：“妳把自己當誰了？作皇夫還能納妾？還妄想麗做妾？我看妳是活膩味了自尋死路！”
　　“啥？”
　　高德裝作懵懂，頓了頓才恍然的道：“我又不是……咳咳……”
　　都忘了正主是女皇，他又沒必要回應遠阪愛。
　　朝還處於雕像狀態的女皇拜下，高德說：“微臣該死，微臣沒有說清楚。微臣的意思是，國事與私事，微臣都要。”
　　“國事就是娶……不，給陛下做皇夫，私事就是娶麗。”遠阪愛替代女皇質問，“這難道不是壹回事？”
　　“震旦之天下，大明之存續，又豈能系於陛下的婚姻之事呢？”高德已有定計，心不慌了肝不顫了腿也不軟了，說話中氣十足。
　　“臣雖與聖山有些關聯，卻仍是微末凡人，是大明子民。陛下乃萬金非凡之軀，馭天下之命運，定大明之乾坤，豈是微臣這等凡人可以輕褻的？只是皇夫這壹詞，對陛下就是大不敬，臣請禁天下人用此詞！”
　　他轉頭掃視眾臣，語氣越加嚴厲：“陛下可以自嘲，可以開玩笑，妳們不可以！妳們非但不勸諫陛下，還附從陛下自輕，陛下是妳們可以輕賤的嗎！？”
　　高德這番討伐讓臣子們再度發懵，事主不是妳麽，怎麽妳反而置身事外，把我們拉進渾水裏了？
　　呂適行眼珠急轉瞬間醒悟，輕咳壹聲正要開口，卻被高德當做了目標。“尤其是妳，呂大學士！君王無忌，陛下自然可以說皇夫，妳為何也跟著說了？皇夫什麽的，是臣子可以說的嗎？”
　　這通質問聲音特別大，震得殿堂裏都嗡嗡作響。
　　為了強調效果，高德又加了壹聲：“咹——？”
　　呂適行五官扭曲胡須亂抖，自是被氣得不輕。下壹刻就轉為平靜，向女皇拜道：“是微臣僭越！微臣有罪！”
　　不愧是能在關鍵時刻站對位置的狐貍，呂適行已經大略明白高德的思路，知道照著這個路子走應該能化解眼前的“高黨危局”。為此冒點被治罪的風險丟點臉面，不算什麽。
　　“張大人……”壹拜就起，呂適行馬上拉對手入坑：“我是無心的，妳剛才怎麽也跟著說了，妳又是有何用心？”
　　張懷遠瞪眼：“我……”
　　“妳什麽？”高德神氣活現的訓斥他和其他臣子：“還有妳們，陛下說皇夫妳們腦子都不轉壹下就跟著附和，可以想見平日妳們對陛下是何等輕慢！妳們肯定都在想，陛下終究是女人，終究要找男人，要生兒育女。到了那個時候，陛下無心國政沈湎男色，妳們就有把持朝政上下其手的機會了！”
　　“別舉手別嚷嚷！我知道有些人是反對的，可妳們也就是嘴上嚷嚷而已，滿朝文武，竟然沒壹個做點什麽勸諫陛下。柱子就在那裏，撞個頭破血流的死諫都不會嗎？這說明妳們也只是故作姿態！”
　　群臣：“妳……”
　　“這些話本來不該我說。”高德搖著頭，痛心疾首。“我終究是當事人，總得避嫌。可陛下玩笑開得過火都不知道收斂了，我再不站出來勸諫，君不似君那就國將不國啊！”
　　眾人：“嘶……”
　　轟隆壹聲，寶座前的桌子碎成木屑，女皇終於有了反應。
　　壹巴掌把桌子拍碎，她壓著嗓門，似有雌獅咆哮前的呼嚕聲。“高德！妳敢罵朕！”
　　頓了頓，她強咽下怒氣，冷聲道：“麗說過，妳這家夥，特別擅長轉移話題。現在妳就是在玩這樣的伎倆，休想騙過朕！”
　　“微臣豈敢！”女皇翻臉了，高德也懶得再裝卑微，語氣梆硬。“微臣剛才說了，陛下乃大明天子，豈能以自己的婚姻之事來謀國事。陛下的榮辱便是大明的榮辱，若是陛下委身凡人，大明便顏面無存。大明既已無顏，子民們的滿腔赤誠也就散了。沒了子民的忠誠，不管什麽王朝，都不可能延續。微臣覺得，這是三歲小兒都明白的道理，陛下又怎會不知呢？請陛下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
　　女皇輕咬貝齒，揉著額頭說：“朕不是……”
　　“微臣之事有各種解決辦法，怎麽可能窘迫到讓陛下做那等選擇，以至於天下大嘩，人心鼎沸呢？”高德強行打斷：“就算是把微臣貶官為民，另派得力之人，比如朱大都督鎮守扶桑，結果也比陛下開的玩笑好。朱大都督即便不能解決惡魔艦隊，也能穩穩守到聖山出手，微臣相信他！”
　　旁邊壹直像泥菩薩般閉眼入定的朱大都督猛烈咳嗽，指住著高德卻說不出話。不過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大都督想說什麽……高德妳這是變身瘋狗了啊，逮誰咬誰，壹個都不放過。
　　“妳這不也是……”女皇恨恨的說，可剛開了頭，又被高德打斷了。
　　“請陛下收回剛才的戲言！”高德義正辭嚴、正氣凜然的道：“古人雲君辱臣死，陛下如此輕賤自己，不就是要臣子們死嗎？若是陛下不收回剛才的話，臣就……”
　　轉頭瞥了眼不遠處三人合抱的圓柱，高德撩起袍擺，擺出要往柱子那沖的姿勢。“臣就撞死在殿上！”
　　女皇鳳目瞪得圓溜溜的，齜牙咧嘴那模樣跟另壹人真惱了時的樣子沒什麽差別，可惜高德正在擺造型沒看見。
　　“高德妳混蛋！”遠阪愛又替女皇叫了出來：“妳這也不是在開玩笑嗎，那根柱子就能撞死妳？就算把整座乾明殿撞塌了妳還是活蹦亂跳的好嗎？妳該死！”
　　“臣散了功撞不行嗎？”高德先朝女皇拱手，再對遠阪愛招手：“我這就死。”
　　遠阪愛是瞠目結舌，女皇無言以對，或許是怕壹開口又被高德打斷了，只是咬牙握拳。殿堂上其他人則是完全驚呆了，沒人想象得出來，身為聖山之女有傳奇之力只手就能滅國的女皇，頭壹次被別人當作胡鬧的熊孩子壹樣訓斥，還半是玩笑半認真的拿死諫威脅。
　　要是尋常臣子，真要死諫女皇揮手就制住了，或者壓根不在乎。可高德哪是尋常臣子呢，這家夥手握上古戰艦，據說還幹過惡魔乃至魔思達。即便不是女皇對手，遠阪愛也說得很清楚了，哪怕整座殿堂塌了他也死不了。
　　沈寂持續了不知多久，蒼老咆哮激蕩殿堂。
　　“夠了——！”
　　竟然是朱大都督朱應能，他竟然壹反常態挺身而出，呵斥高德：“高國公，妳既然知道陛下是開玩笑，也知道君言無忌，為何緊抓著戲言不放？妳這不也是在輕慢陛下嗎？還拿死諫要挾，妳還當自己是大明臣子嗎？”
　　滿堂臣子們都松了口長氣，連高德自己都如釋重負，朱大都督出來搗漿糊了，女皇這下該有臺階下了。畢竟大都督是宗室，按輩分算還是女皇叔爺。
　　“微臣該死！”高德順坡下驢，跪地叩首：“請陛下責罰！不過微臣是急出來的，就怕陛下執迷不……呃，太入迷，讓臣子們誤會。”
　　“高德……”女皇終於能說話了，不過說話前先瞅了瞅殿堂側門，那裏似乎沒人，但她知道有。接著再瞥了眼朱應能，後者完全沒有剛才呵斥高德的豪氣，誠惶誠恐的低頭拱手。
　　最後目光才轉到高德身上，她長長的吐了口濁氣，剛才是真被高德堵得郁悶。
　　“到了最後妳還有說道，證明錯不在妳啊。”女皇冷冷哼著，可不少人卻聽出了歡快的味道，感覺異常奇妙。“那麽錯就是在朕嘍？朕就不能開妳的玩笑？”
　　或高或低的吐氣聲連綿起伏，臣子們都覺熬過了這壹關，女皇承認是開玩笑，不逼著高德當皇夫了。
　　只要高德放低姿態求饒，此事應該就這麽過了，沒想到這家夥卻又硬起了脖子。
　　“微臣乃陛下子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什麽玩笑開不得的。可陛下不能拿自己開玩笑，也不能拿國事開玩笑，微臣惶恐，此事陛下有錯！”
　　別說捶胸頓足的朱大都督，連呂適行跟林德誠都抖起了手，恨不得沖上來壹人摁住高德壹條胳膊，壓著他給女皇磕上九九八十壹個響頭。
　　“好了都別開玩笑了！”女皇剛湧起的那點歡快瞬間沒了，她是真生氣了，或者說是惱羞成怒：“莫非妳還要朕下罪己詔嗎？”
　　“臣不是開玩笑。”這時候的高德就跟倔驢壹樣毫不松口。“罪己詔嚴重了，但陛下至少得認錯。”
　　“妳、妳……”女皇霍然起身，纖纖玉指遙指高德：“妳還沒完了呢？”
　　遠阪愛上前想要勸解，被女皇擺手止住，她氣咻咻的說：“妳剛才拿撞柱子威脅朕，是不是不敬？呂適行！妳管著都察院，說話！”
　　呂適行嚇了壹跳，瞅瞅高德，咬牙道：“是，高國公確實犯了不敬！”
　　“拖出去！”女皇有力的揮手：“打三十大板！”
　　“我去監刑！”遠阪愛趕緊攬下任務，從縮在角落裏的羽林衛裏抓了兩個出來，壹人撈住高德壹條胳膊，直接把他拖出了殿堂。
　　“謝陛下不殺之恩！”要出殿門的時候高德還回頭喊了壹嗓子，讓不少人再也忍不出，噗嗤笑出了聲。
　　女皇沒有怪罪，因為她自己都快忍不住了。
　　這時候掌印太監邵皓鉆了出來，招呼太監清掃垃圾，擺上新的桌子。女皇回座，悠悠的側耳聽著，把依稀的劈啪響聲當做了樂曲享受。
　　等板子聲沒了，女皇才搖了搖袍袖說：“朝會就此為止，高德之事，妳們就等著旨意吧。”
　　待群臣散去，女皇進了側殿，也就是平時批改奏章以及單獨會見臣僚的地方。
　　“姑奶奶，妳怎麽護著高德那家夥了啊！？”
　　宮女形貌普通，開口卻是姚婆婆的嗓音。“人家說得也沒錯，大明的國事怎麽能跟妳的私事混為壹談呢？而且當著臣子的面說自己要招皇夫要嫁人，多不體面啊。就算是要考驗高德，也沒必要在朝堂上，完全可以在這樣的地方，不至於讓那些個凡人笑話嘛。”
　　姚婆婆嘆道：“別看那些大臣們壹個個誠惶誠恐的，這會怕不是個個都興高采烈的，恨不得馬上廣傳天下。他們還會添油加醋，說妳欲求不滿什麽的，總之種種不堪入耳的話他們都整得出來。”
　　“姑奶奶~~~”女皇受不住了，腰肢扭成了麻花：“妳也在取笑我！”
　　“誰讓妳沒個節制呢。”姚婆婆搖頭晃腦的，說話也是語帶雙關，羞得女皇跳腳發嗔。
　　“我只是……”等平靜下來，她苦笑著說：“只是那時候好奇，想看看他的反應，沒想到他反過來讓我狼狽了。”
　　姚婆婆沒好氣的道：“我看妳是玩瘋了還沒收心！”
　　接著壓低了聲音，“不過……妳滿意了嗎？”
　　“作為麗，當然是滿意啦。”女皇嘻嘻笑著，轉瞬臉色變冷：“作為女皇，那可是大大的不滿意。”
　　“陛下不滿意，就再打他壹百大板！”遠阪愛進來了，附和著說：“剛才那三十大板，拿千年鐵木打的，他居然邊挨板子還邊跟我說笑話！”
　　“他人呢？”女皇卻是另有想法，頗為憂心的探頭看遠阪愛身後：“妳沒帶過來？”
　　“來了來了，在外面候著呢。”遠阪愛恨鐵不成鋼的搖頭，小姐這時候是心虛甚至後悔了，擔心自家情郎受傷呢。
　　開什麽玩笑，那家夥是大炮都打不死的啊！
　　“帶進來帶進來。”女皇急切的招手，又招呼姚婆婆：“姑奶奶妳也該走了，快走吧，別留在這礙事。萬壹那家夥發現了，那可不好玩了。”
　　“妳這丫頭，就把老婆子當牛馬使喚，需要了就拉過來，礙事了就馬上趕走。”姚婆婆抱怨：“真是沒良心！”
　　身影虛化，即將消失時，老婆子又道：“我看妳還要玩到什麽時候，別到時候玩砸了。”
　　“我、我知道，可現在只能這樣。”女皇也頗為糾結，“女皇終究只屬於大明。”
　　“隨妳吧。”姚婆婆嘆氣，“反正……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