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暗流湧動

　　可惜這個淩沖是噬魂魔念凝聚的魔相之身，只有皮囊取自祁飛，自不會對其秋波有甚反應，可謂是媚眼拋給了瞎子。淩沖陰神修煉魔道，舍棄了慈悲之心，哪還有甚麽客氣？當即用壹縷魔念侵入柳妍元神。柳妍只覺渾身壹冷，卻不知自家生死已落入別人掌中。
　　魔念入神，頃刻之間將柳妍元神煉化，其所思所想自然也逃不過淩沖感知，“這祁飛當年對我癡情的很，聽佘玉華師姐說，我拜入本門，他還曾幾次三番要殺上門來，想將我搶去。這些年不見，想來道法另有進境，我修煉六欲真法資質不成，須得靠他為我掙回些臉面，看看那些騷浪蹄子還敢欺壓我？平時還可用來采補，真是壹石二鳥的好事！”
　　淩沖頗是無語，這柳妍打得不甚良善的主意，利用“祁飛”為她出頭，又想用來采補，凈想好事，渾不知自家已落入魔掌。柳妍拉著淩沖的手，親昵非常，嬌滴滴道：“如今寶璣娘娘就在京師，祁郎來了恰可前去參見，娘娘最喜年少有為的少年修士，見了祁郎壹高興，說不定會賜下許多好物呢！”
　　淩沖暗自腹誹：“寶璣那騷娘們吃人不吐骨頭，瞧見我這副皮囊，還不得垂涎欲滴？不過她雖是脫劫修為，我也修成法相，又有祭靈柱在手，未必就怕了她。京師之中，自有正道老祖坐鎮，絕不敢輕易啟釁，正好去刺探壹番魔教的動向！”
　　便順水推舟道：“我也是初來乍到，想來京師碰碰運氣，沒想到遇見妍妹，寶璣娘娘的威名如雷貫耳，妍妹快些為我引見！”柳妍白了他壹眼，佯怒道：“好啊，真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妳聽見寶璣娘娘的名頭，便猴急猴急的，只怕是另有所圖罷？”
　　淩沖無言以對，只能尷尬壹笑。柳妍撲哧壹笑，用纖指在他面上壹劃：“就算妳成為寶璣娘娘的面首，只要心頭有我，那就無妨。走罷！”拉了淩沖便跑。
　　天京城極大，容納數百萬人口，乃是中土第壹雄城。大明立國千年，威服四海，每年皆有從屬藩國派遣使者前來納貢，甚至還有遠海之外的國度不遠萬裏遣人來此學習。此時雖有靖王之亂，又有陳建德兵鋒直指，只要京師還未遭遇戰火，便是壹派升平之景。
　　大路四通八達，可謂遊人如織，叫賣之聲不絕於耳。柳妍拉著淩沖左拐右拐，漸入僻靜之處，人聲漸消，迎面來至壹座小小庵堂，淩沖擡頭望時，卻掛著“送子觀音庵”的牌匾，嘴角壹撇：“這些個邪魔外道居然借菩薩道場藏身，就不怕菩薩震怒，降下劫數？”想到自家如今也算邪魔壹流，不禁失笑。
　　那庵堂看似不大，實則別有洞天，居然有三進院子，庵中皆是尼姑，但壹個個體態風流，眉眼含春，見柳妍帶了個俊俏後生進來，皆是掩嘴媚笑，有膽大的調笑道：“呦，怪不得柳妹妹火急火燎的出去，原來是要會情郎啊！這小子生的好生俊俏！給姐姐瞧壹瞧好不好？”
　　淩沖哼了壹聲，壹身天屍真氣勃發，壹時之間當真形如僵屍，壹雙手掌枯槁入骨，就往那女子面上抓去，怪笑道：“哪裏來的狐媚子，敢拿老子消遣？正好煉成壹具艷屍，給小的們受用！”
　　當年普濟神僧擒下薛蟒九具旱魃真身中威力最大的壹具，普渡神僧以佛光煉去其兇性，轉贈給了淩沖，他在那段時日已將薛蟒烙印於旱魃中的天屍教法門盡數融會貫通，以如今法相境界的道行施展出來，果然屍氣滾滾，就似上古惡屍降臨人間，磨牙吮血，要吃盡世間生靈壹般！
　　那女子也有金丹級數的修為，不過是歷年采陽補陰修來，根基不牢，吃天屍真氣壹沖，已有些氣悶，再被兩只大爪子壹抓，當即渾身打顫，尖叫壹聲，就要逃走。
　　淩沖出手，哪容其逃脫，鬼爪壹縮正要壹把將之掐死立威，忽然壹個好聽之極的聲音自房中傳來：“原來是天屍教的傳人，我這弟子不過調笑了幾句，何必大動肝火？”聲音壹出，將淩沖的天屍真氣阻擋在外，不能近身，那女子才尖叫壹聲，忙即逃走。
　　如此壹來，院中雞飛狗跳，各色光華閃過，壹幹女子紛紛亮出法器，綢帶、玉簪、寶瓶，竟還有人祭起壹條汙血處處的帶子，壹望便知不是甚麽好路數。
　　淩沖只要立威便可，有寶璣娘娘出手也就不為己甚，哼了壹身，收了天屍真氣，壹把將柳妍摟在懷中，故意哈哈笑道：“久聞寶璣娘娘美艷之極，色藝雙絕，祁某早欲壹親芳澤，還請娘娘勿要推拒才好！”
　　房中寶璣娘娘嬌笑壹聲，說道：“難得妳慕名而來，瞧得上賤妾這蒲柳之姿，柳妍，還不請妳這位青梅竹馬進來？”柳妍小心臟怦怦亂跳，她不過是底層弟子，無有傳召斷然不敢靠近寶璣下榻之處，但淩沖壹來，地位立時水漲船高，懶得理會周遭那些個嫉恨交加的眼神，甜兮兮應了壹聲，故意依偎在淩沖懷中，指引其走去。
　　寶璣娘娘所居屋子極大，內中裝飾奢華，絕難與外面庵堂有所聯系，錦幔垂帳，熏香撲鼻，正中燃著壹只碩大香爐，造型古樸，顯是天欲教在此處經營良久，方能攢的下這份基業。
　　幔帳之內是壹道曼妙身影，酥胸如疊嶂，黛眉似遠山，道不盡的萬種風流，正是寶璣娘娘，見淩沖進來，眼中便是壹亮，掩口笑道：“後生倒是俊俏，偏偏要去練甚麽天屍教的功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沒得可惜了壹副好皮囊！”
　　淩沖將噬魂劫法的修為盡數斂入噬魂幡，只用新催生的天屍真氣護身，噬魂幡縮於陰神核心之中，他逆轉噬魂真氣為玄陰之氣，再以天屍秘法運轉，居然模擬出金丹級數的法力波動。
　　寶璣娘娘甚是自負，瞧出淩沖只是個金丹真人，便不屑壹顧，懶得查探其元神，竟給淩沖糊弄過去。寶璣這壹番話說得露骨已極，淩沖面上筋肉僵直，只當不聞，摟著柳妍說道：“我與柳妍乃是青梅竹馬的相好，先前她拜入天欲教，我自忖不名壹文，不敢前來提親。如今我修煉天屍道法有成，特來向娘娘討她回去做個婆娘！”
　　寶璣娘娘笑道：“本門向來不禁婚娶，又非玄門那些牛鼻子那般迂腐，妳既喜歡柳妍，只問她心意，願否跟妳，不必問我了！”
　　這邊柳妍羞答答道：“柳妍身入教門，不敢擅專，壹切但憑娘娘做主！”她自不知這番話是魔念發動，引動她說得，為的是以退為進，套壹套寶璣娘娘的口風。
　　果然寶璣娘娘十分滿意，紗幔向兩旁分開，露出真容，笑道：“我們天欲教培育弟子也頗為不易，好容易教會了道法，妳卻要帶走，教主知道了，要怪罪我禦下無方。不過若是妳能為本教出力，辦成壹件事情，我便做主將柳妍賜妳，如何？”
　　淩沖粗聲道：“何事？”寶璣娘娘笑道：“妳來的正好，且坐在壹旁，稍後便知端倪。”淩沖暗暗冷笑，果然坐在壹旁。不久便有壹位女弟子進來稟道：“娘娘，那人到了！”
　　寶璣點頭：“著她進來！”那女弟子領命，帶了壹位身披鬥篷之人進來，淩沖神識微微壹探，心頭壹動：“難道是那人？”那女子卸下鬥篷，卻是鳳冠霞披，身上自有壹股母儀天下之氣質，見了寶璣娘娘也不下拜，只微微頷首，說道：“本宮細細思索，還是來請寶璣娘娘出手，誅除那個賤人！”
　　天下間敢自稱“本宮”的女子，唯有當今皇後，此女自是平帝之後，先前的太子妃，不知如何與寶璣娘娘勾搭上了，看樣子是要求寶璣娘娘出手誅除壹人，淩沖心念壹轉，已知其要殺的自是清虛道宗那位女弟子，也即是要被平帝新立為後的兵部尚書之孫女。
　　這位孫皇後是惠帝生前親自指婚，出身清白，嫁給平帝之後，操持王府，兢兢業業，素有賢名，因此張守正等壹幹清流才會力保。但身家太過清白，外戚娘家並無甚麽兵權，更莫提有清虛道宗這等大派撐腰，才被平帝說廢便廢。
　　看來先前寶璣娘娘已與孫皇後有所接觸，才會有今日之會，淩沖心念電轉，也不著急，只安心看戲。
　　寶璣娘娘笑道：“來人，為皇後看座！”頓了壹頓，說道：“皇後可是考慮清楚了？我等可是魔道，妳勾結魔道被人知道了，可就不是打入冷宮那麽簡單了！”
　　孫皇後強抑悲憤，低聲喝道：“就算本宮不勾結魔道，眼睜睜被廢，瞧著那賤人主掌後宮，難道就比打入冷宮強了？”寶璣娘娘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勉為其難，助皇宮壹臂之力。只是如今清虛道宗的秦拂宗就在那賤人府上，不好下手，不如選壹折衷之策，如何？”
　　孫皇後道：“甚麽折衷之策？”寶璣娘娘笑道：“不必殺那賤人，轉而去殺張守正！張守正最是反對平帝廢舊立新，若是他死了，皇後覺得誰的嫌疑最大？”
　　孫皇後脫口道：“自是那賤人嫌疑最大，只是張守正為國之棟梁，三朝元老，若將他殺了……”寶璣娘娘道：“他如今在家閉門不出，平帝早有褫奪其官職之心，礙於風議不好下手，他若壹死，最高興的正是平帝呢！”
　　孫皇後遲疑道：“本宮聽說張守正有個孫子，也在玄門之中學道，如今就在家中坐鎮，只怕不大好動手罷？”念頭壹轉，便將張守正這位老臣賣了。
　　寶璣娘娘道：“無妨，那小子不過剛修成金丹，算不上甚麽高手，可謂手到擒來。若是皇後允準，今夜便可動手！”孫皇後遲疑片刻，低聲道：“可否讓本宮考慮壹二，再作回復？”寶璣娘娘點頭：“這是自然。來人，送皇後回宮！”
　　孫皇後披上鬥篷，轉身離了庵堂，自有壹駕車馬等候，壹路行進，到了皇宮之前，趕車之人出示壹面令牌，當即通行無阻，回至後宮，將鬥篷卸下，屏退壹幹侍女，這才松了口氣，取了壹道黃色符箓，用火燒了，煙氣繚繞，化為壹位老道之形，居然是烏門山！
　　烏門山從西北之地逃命回來，越想越氣，不料淩沖居然如此兇殘，連純陽級數的朱厭兇獸都奈何不得，再想尋他報仇，可就千難萬難，思來想去，金陵之地、靖王麾下呆不下去，又跑來京師之中，與孫皇後獻計來也。
　　烏老之形顯出，笑道：“娘娘有何吩咐？此符是老道精心煉制，只能避開宮中法力禁制壹炷香的功夫，還請娘娘長話短說。”孫皇後便將與寶璣所議之事說了。
　　烏老笑道：“此事易耳，皇後只派心腹之人去與寶璣說，同意今夜動手便是。張守正壹死，對娘娘有百利而無壹害！”心下暗忖：“淩沖啊淩沖，我殺不了妳，先借刀殺人，宰了張守正，看妳如何應付！”
　　孫皇後道：“既然烏老如此說，那便是如此了！只是動不得妳賤人，本宮始終不甘心！”烏老勸慰道：“張守正壹死，那賤人必受牽連，娘娘只安心靜候便是！”又商議了壹會，符光燃盡，烏老之形消散。
　　孫皇後收拾了符紙灰燼，喚來壹位年老宮女，修書壹封，命其送與送子觀音庵堂。那年老宮女持了出宮腰牌，壹路行至觀音庵，見了寶璣娘娘，奉上書信。
　　寶璣娘娘展開瞧過，順手壹會，那宮女登時四分五裂，死的通透，笑道：“皇後還不忘在信中囑咐我莫留活口，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罷了！”轉頭對淩沖道：“我要妳所辦之事，便是今夜去殺了當朝首輔張守正，妳放心，他府上只有壹個金丹的劍修，妳大可應付得來，我再派幾人助妳，定能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