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竦長劍兮

　　少司命住進了王宮。
　　妖王很是憨憨自來熟，親熱得很；倒是那位無相人馬娘壹直警惕地盯著，少司命並不在意人馬娘的警惕，倒是對妖王的態度很感興趣。
　　她的態度可能有某種前因，也可能含有壹些特殊的試探，少司命左想右想都不覺得壹位妖王真能這麽憨，何況那還是狐族，著名的聰明族群。
　　不管怎麽警惕防備試探，少司命並不在意，壹位太清怎麽可能在意這種事情，她只是來看看“他的新球”，感受壹下他現在所處的環境和人物。
　　她已經可以確定，這顆星球與夏歸玄必有莫大關聯，光是看這位妖王和人馬娘那壹身的修行幾乎完全是夏歸玄的修行之法衍生就明白了，至少有他的傳承，很像是他把自己的道演化三千，分而授之，廣布門徒的樣子。
　　如此強烈的關聯，當然是不可能神識掃壹下看看情況就走的，得住壹段時間去了解點滴。
　　了解他所處的壹切，了解他為什麽會在這裏駐留，了解他現在的想法。
　　也能夠感覺自己離他更近壹點。
　　“衣衣姐姐妳就先住這間哈，我讓人給妳送壹個新的手表來研究。”
　　“勞煩陛下了，不敢當姐姐之稱……”
　　“妳都暉陽了，閉關都幾百年了，當然是姐姐啊，難道是奶奶？”
　　“……那還是姐姐吧。”
　　“就這樣啦，我有點事先出去壹下。”
　　“陛下自有大事要做，不敢叨擾。”
　　殷筱如笑吟吟地離開這個寢宮，轉到外面，商照夜就緊張地揪著她道：“陛下，妳是不是因為撿過壹個父神就飄了，誰都能隨隨便便往宮中撿的嗎？妳現在身份不壹樣，盯著妳想搞事的人不可能少，她的底細我們還沒有好好調查過，起碼要查過再說的啊！”
　　殷筱如微微壹笑，扯著她飛速跑了好遠，到了自己的寢殿防護最深之處，才小心傳念：“可是商姐姐……這位姐姐，我曾見過的啊。”
　　商照夜傻了：“哈？”
　　殷筱如道：“在sindy的生態園竹樓，大廳就掛著九幅人物像，其中壹幅和這位姐姐很像很像……嗯，雖然那種畫更重意而不重形，非說壹樣的話算不上，但真的感覺很像啊……然後胖虎沖她喊媽媽，胖虎修行的靈氣是別人的，這好像對上了。”
　　商照夜不知道還有這些故事，低聲問：“故交？還是宿敵？”
　　“從sindy的表現看……”殷筱如托腮：“那是老情人吧，但是感覺鬧翻了似的，可是sindy還是很喜歡她。”
　　頓了頓，強調：“比喜歡我，感覺更喜歡她，那像是白月光。雖然sindy嘴硬不承認。”
　　商照夜：“……”
　　就這妳還留她住這兒，難道不是想辦法弄死她？
　　“如果真是這位，那估計不是無相圓滿就是太清，反正絕對是壹位仙神。”殷筱如悠悠嘆了口氣：“妳說，為什麽我隨便往家裏壹撿，就是個太清？”
　　商照夜也有些無語，您這運勢真的詭異，真是先王的大氣運術能造成的嗎？先王給自己加鴻運也加不了這麽誇張的級別啊，會夭壽的。
　　殷筱如嘆氣道：“所以啊，無論她說是暉陽還是虎族還是什麽剛出關的，她說啥就是啥，沒必要查了……她如果壹定要裝，跑去給虎族註入記憶偽裝有她存在過，估計都不奇怪的，咱們還是別坑人家虎族了。”
　　“不是……”商照夜奇道：“妳就不怕她發現了妳和父神的關系，反而要弄死妳？”
　　殷筱如擡頭想了好壹陣子，輕聲道：“因為壹個讓sindy念念不忘的女人，不會是這樣的人。”
　　“就不能因為她很壞，所以父神才沒和她在壹起？”
　　“那就……壹起看看唄。”殷筱如笑笑：“如果她是太清，妳也保護不了我，不如坦然。”
　　商照夜看了她老半天，終於搖搖頭：“說妳不憨吧，卻還是心寬傻大膽。”
　　“餵，我是妳的大王。”
　　商照夜翻了個白眼：“妳剛還沖著我喊媽，和胖虎有什麽兩樣。”
　　“妳也可以喊我媽，不就補回來了……”
　　“我為什麽要補回這個啊！”
　　“誒，商姐姐，妳說，這位跑這裏來，我們要用怎樣的方針對待？兩個選擇哈，壹，讓她覺得sindy變了，女人壹大堆，渣男本渣，傷心離去……”
　　“……這不是事實？妳還想怎麽遮掩？全天下都是他的視頻，藏都來不及。”
　　“所以沒有二了！”殷筱如轉頭喊宮女：“去給客人送壹個新手表，裏面什麽軟件都不重要，關鍵的是必須有視頻軟件，把夏先生的視頻置頂，哦對了，摩耶剛剛送來的淩墨雪新專輯，裏面那個MV挺唯美噠，去給客人播新歌聽聽，記得循環。”
　　宮女：“？”
　　夏先生不是王妃嗎？
　　“客人問起，別說妳認識這位夏先生哈，我也不認識他，就說是個人類明星，很多緋聞，什麽遊戲裏的眼鏡娘啊，大明星淩墨雪啊，副帥焱無月啊，殷家那個很漂亮的殷小姐啊，等等……”
　　宮女：“……”
　　殷小姐不是妳自己嗎！
　　算了，這位陛下從來古裏古怪。
　　小宮女敲開了少司命的客殿，說是來送手表的，然後又搬了壹個三維影像播放器進來，說是讓客人聽歌休息。少司命起初沒有在意，壹股子科技感總讓她感到違和無比，總是在想，當初太康如果醒來看見這副模樣，會是什麽表情？
　　太康的話……少司命出神地想了想，覺得他應該會覺得很有趣。
　　漫長的修行，戰鬥，感悟，歷練……重復幾萬年的生涯壹定是會厭倦的，是會迷茫的，各類文明的觀摩和探索反而是能刺激他樂趣的東西吧。
　　也是道途更進的壹環？
　　正這麽想著，悠揚的古風音樂響起，少司命轉頭看去，三維影像播放器中出現了漫天飛雪，壹位古裝少女正在雪中舞劍。
　　美麗，清冷，劍骨自成。
　　少司命倒是有些驚奇，人類？這星球的人類也有劍修？還修到了如此境地，已窺乾元。
　　她的血脈……有點怪異……只從影像判斷不清，看來可以去找這位姑娘聊聊，她說不定認識……
　　想法仿佛被切斷，少司命已經看見了太康。
　　那壹刻少司命的心跳都差點停滯。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麽突兀地，看見了不知多久未見的他。
　　他在漫天飛雪之中負手而立，神情有些邪氣的笑意，正在看著少女舞劍。
　　依然是那樣的眉目，依然是那壹身裝束。
　　東皇法衣……她親手織就，送他登基之儀。
　　原來他還穿著麽？
　　那壹戰沒有損毀麽？明明記得也打破了的……
　　還是……他修復了？然後穿著，直到如今。
　　少司命怔怔地看著，看影像中的“他”，正在教少女劍意，枯木逢春，點石成金，長虹貫日，萬劍歸壹……
　　他本不會劍法的。
　　他的劍是跟她學的。
　　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
　　那是她少司命的劍意。
　　看著飛雪之中的影像，就像看著當初自己與他的過往，同樣的雪峰料峭，同樣的遍地皚皚，積雪之中，自己在展示：“太康，記住這壹劍，最是適配軒轅。”
　　心神正有些恍惚，影像中的場景已變。
　　夏歸玄渾身浴血地躺在女徒弟懷裏，女徒弟流著淚水，吻上了他的唇。
　　少司命瞪大了眼睛：“等、等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