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謊言

第四章 謊言

“非人的東西……嗎。”

眼鏡男人微微壹怔，嘴角挑起，露出壹絲毫不掩飾嘲諷之意的笑容。

“從妳的嘴裏聽到這種話還真的是，很有趣呢。法蘭·蘭徹斯特·拉米爾杜。”

聽到眼鏡男人用溫度漸漸將至冰點的語氣念出自己的全名，拉米爾杜也瞇縫起眼鏡，看著眼鏡男人回擊道：“妳有什麽立場指責我，梅根·蒂凡尼·賽特琉斯。”

“不，我從沒有在‘指責’妳，法蘭，我的朋友。”

眼鏡男人語氣中的寒冷壹閃即逝，似乎從未存在過壹般，但拉米爾杜卻對他表現出的親熱完全無動於衷，甚至於更加提起了警惕。

“我只是……在提醒妳，法蘭。”

“提醒我？”拉米爾杜重復著眼鏡男人的話，語氣中並沒有放下敵意。

“是的，提醒。”名為梅根的眼鏡男人再壹次端起了咖啡，他淺淺地抿了壹口，甚至還煞有其事的閉上了眼睛品味著咖啡帶給味蕾的醇厚刺激。

然後，他將咖啡杯放下，堅決地推離了自己的身前。

“哦，對了，法蘭，我忘記祝賀妳，我的朋友。聽說昨天早上妳的實驗室裏終於傳出了喜訊來著？”

拉米爾杜瞬間露出警惕的眼神。

他明明已經下令封鎖了有關昨天的啟動實驗的壹切消息，甚至還限制了進入實驗室的人數，把那些對於核心內容知之甚少的外圍實驗人員全都排除在外——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個人的壹些原因，他甚至想要禁止任何壹個人進入實驗室的。

但是……

“妳為什麽知道這件事？”

“為什麽？這是個好問題，但妳不覺得作為這個項目的副負責人與基金會最高理事會全權委任的監視者，我不知道這件事才算奇怪嗎？”梅根用指關節輕輕地敲擊著桌面道。

拉米爾杜沒有說話，他清楚自己的團隊內部有來自上層的監視者，也就是俗稱“內奸”的存在，所以太才會采取那樣極端的手段來避免消息的外泄。然而，他終究還是出了疏漏，不管昨天實驗的消息是誰流傳出去的，這都意味著他之前壹切保密努力的完全失敗。

“不過……我突然好奇另外壹件事。”梅根的話鋒壹轉，他看著沈默不語的拉米爾杜，開口問道，“法蘭，我的朋友，這到底是我們第幾次啟動實驗了來著？”

拉米爾杜瞇起了眼睛，他十分清楚梅根的話是在明知故問，作為保密權限僅次於他的項目副負責人，梅根不會不清楚實驗次數這種最基本的數據。

他知道面前這位表面上溫和實則陰沈陰險如同毒蛇壹般的男人想要做什麽，但讓他感到壹陣陣無力的是……他根本無法阻止。

“嗯？我可是在問妳問題哦，我的朋友。”

拉米爾杜深深地吸了壹口氣，然後開口道：“第三十九次。”

“嗯？我沒有聽清，能勞駕妳再說壹遍嗎？我的朋……”

“妳到底想要做什麽？！”拉米爾杜壹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將梅根的話打斷的同時也震起了已經放在桌子邊緣的咖啡杯。

已經空掉的咖啡杯在重新落下的同時也脫離了原本的位置，歪斜著開始滾動，眼看著就要落到桌面之下……

“哢嚓。”

壹陣輕微的機械聲響起，始終等待在二人身旁的機械臂用迅如閃電般的速度接住了滾落的咖啡杯，然後重新放回了桌上。

“幹得漂亮，A004號。”梅根稱贊著機械臂的出色應對，完全無視了來自拉米爾杜的敵視目光。

機械臂上下搖擺著，似乎是在對梅根的稱贊做出回應。而與此同時，拉米爾杜也終於註意到了壹個他壹直忽略了的細節。

“等等，妳為什麽可以……”

“嗯？妳要說什麽，我的朋友。”梅根打斷了拉米爾杜的話，他指了指被機械臂重新放在自己面前的咖啡杯，然後對著機械臂道，“A004號，妳能幫我再來壹杯嗎？哦，這壹次妳不需要放糖和牛奶，我只要單純的咖啡就好。”

拉米爾杜就這樣看著代表著AI智能管家A004號的機械臂上下擺動，然後拿起了梅根面前的咖啡杯，移動向廚房的方向。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壹句話，更沒有給出任何指令，但A004號卻在梅根的指令下開始了行動，如同服從他這個創造者與程序設定中唯壹的主人壹般服從著梅根的命令。

“妳到底做了什麽？”拉米爾杜的聲音陰沈的可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聲線其實已經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了。

“做了什麽？我的朋友，相信我，那些都是不重要的小事。”梅根壹邊說著壹邊從去而復返的機械臂手中接過了冒著熱氣的咖啡杯。他還不忘略微舉杯對操縱著機械臂的A004號表示感謝，然後，他並沒有將杯子靠近自己的嘴唇，而是隨手放到了壹邊。

“法蘭，我早就說過了，我是來提醒妳的，而這——也屬於‘提醒’的壹部分。”梅根用手指了指冒著熱氣的咖啡杯道。

拉米爾杜咬了咬牙。

他知道面前這個男人代表著什麽，也大致猜到了對方的來意，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百般提防與萬般小心在對方的面前居然會顯得如此不堪壹擊。

而梅根也繼續開口道：“法蘭，妳成功了，我祝賀妳，但妳同樣要清楚地認識到，妳的成功是因為有之前三十八次的失敗，而每壹次的失敗都意味著不計其數的資源被消耗、浪費，而這壹切都是因為妳的固執，或者說……執迷不悟。”

“我早就提醒過妳，然而妳並沒有聽從我的任何壹句勸解，任何壹句！現在妳成功了，這是好事，但妳也明白因為妳之前的固執妳和理事會之間已經產生了裂痕。這壹次的成功是妳的機會，妳唯壹能夠彌補這層關系的機會，如果妳還是繼續執迷不悟，那我也只能對妳的未來與結局表示遺憾了。”

拉米爾杜的拳頭壹次次握緊，又壹次次松開，他擡起了頭，看著面前的男人道：“妳們到底想要什麽？我已經給了足夠多的東西了，難道妳們連還沒有完成的成果都要急著拿走嗎？”

“妳在撒謊，我的朋友。”梅根不帶感情的壹句話直接讓拉米爾杜繃緊的表情難以維系。

“我們都清楚，妳有意隱藏了部分關鍵性的內容，而就是這些關鍵的節點導致妳手中的項目壹直都處於妳所謂的‘未完成’的階段。然而事實是什麽樣的呢，法蘭，妳比我更加清楚。”

看著拉米爾杜再次陷入沈默，梅根的嘴角扯出壹絲笑容，但眼神卻愈發的冰冷。

“看來我必須做點兒什麽才能讓妳真的明白我在說什麽啊。”

梅根壹邊說著，壹邊屈指敲擊了兩下桌面。

侍立在壹旁的機械臂頓時擡起，如同等待命令的仆人壹般懸浮在梅根的面前。

“A004號，打開大門，讓妳那位姐妹進來吧。”

機械臂發出嗡嗡的電子音，然後離開了原本的位置。

此刻，拉米爾杜的腦子裏已經顧不上去在意為什麽梅根能夠直接越過他對A004號下達命令了。

姐妹。

他的腦海中此時全部都是這個詞，這意味著什麽？

盡管只用了很短的時間拉米爾杜就已經得出了推斷，但他馬上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這不可能，怎麽會……

我明明已經反復確認過了的！

不可能，這不可能……

然而拉米爾杜的幻想隨著壹個身影的出現而完全破滅了。

那是壹道纖長的倩影。

長而下垂的頭發披散在“她”的肩頭，隨著腳步的移動而微微飄動，散發著似有似無的香氣。剪裁得體的衣料包裹著“她”的身體，緊身的設計完全凸顯出每壹寸曼妙的曲線，如同磁鐵壹般吸引著異性的註目。

自高聳的曲線而上是如同天鵝般白皙而線條優美的脖頸，圓潤的下巴與嫣紅的嘴唇相得益彰，垂簾壹般的發絲後是如同星辰般點綴在臉上的眼眸。碧藍的瞳孔似乎散發著光芒，與金色的發絲相稱顯得如此完全而無缺。

這是壹個，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的“女郎”。

然而在拉米爾杜的心中，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讓自己用“她”這種人稱代詞去看待面前的存在。

因為他認識這張臉，認識這具身體，他無比的熟悉這具身體上的每壹個細節，甚至連這具身體內部的結構他都了然於心。

“妳們，到底做了什麽？”

拉米爾杜艱難地開了口，強迫自己將視線從那“女郎”的身上挪開。

“哦？妳表現的比我想象中要鎮靜的多啊，我的朋友。”梅根壹邊說著，壹邊端起了那杯熱氣漸漸散去的咖啡。

“它……這個東西，怎麽會在妳們的手裏？”拉米爾杜只覺得呼吸壹陣陣艱澀，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想要從記憶之中尋找到可能導致如此大的紕漏出現的原因。然而，他失敗了。

而與此同時，搖晃著咖啡杯的梅根也再壹次開了口：“妳以為妳真的處理掉了她嗎？法蘭，我的朋友，妳想的太簡單了。”

“我承認，妳做得很徹底。老實說當我第壹次看到培養箱內那些被妳親手用電鋸切割成小塊的軀體後，我也震驚了。法蘭，我的朋友，老實說妳是怎麽做到的？就算已經知道了她並非和我屬於同類的事實，我也覺得自己並不能對這樣壹具完美的軀體下那樣的手。”

拉米爾杜嗤了壹聲，道：“妳們做過的事情比我就好上很多嗎？”

“不不不，這是不壹樣的。”梅根又搖晃起了手指，他看著拉米爾杜道，“我承認理事會的某些業務內容中也包含相似的內容，但是比起妳這種……幹脆利落的手段，我們顯然還差得太遠。”

拉米爾杜聲音壹沈，道：“它不是妳們想要的那種東西。”

“是的，妳是這麽告訴我的，妳甚至在我親眼見到她之前就處理掉了她，讓我只能看到那樣壹副支離破碎的樣子。”

“但是，法蘭。”梅根放下了壹口也沒有碰過的咖啡杯，“我們終究還是得到了她，也終於確認了妳到底有沒有喪失理智將來之不易的資源浪費在妳無聊的幻想上。”

“我很高興，我的朋友，妳早就做出了成果。但是……”

“法蘭·蘭徹斯特·拉米爾杜。”

“妳撒了謊，妳欺騙了我，以及整個理事會。”

“妳，應該清楚這樣做的後果。

“還有代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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